1、冒辟疆和陈定生、侯方域、方以智为明末四公子,山河风雨,名节飘摇,他们伙同一些才志之士抗衡权贵公卿,寄情纸上烟云,一旦南明梦碎,冒家水绘园里尽管修禊依旧,唱酬依旧,辟疆心绪毕竟萧索,陈名夏替他的重订诗文集写序说他:“笔锋墨秀,玄旨微情,俱在有意无意,可想不可到之境。”,极是! ----《记得》
2、桑简流威风,出身世家,外公是近代藏书大家傅增湘,藏书楼叫藏园,借了苏东坡那句「万人如海一身藏」。桑先生从小熟悉中国文化典籍,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主修历史和国际法,出任过国民政府驻新疆外交专员,出使苏联哈萨达克斯坦共和国,宋美龄想听外界对国府新疆政策的意见召见过桑先生。 ----《夜望》
3、希腊羊肉还吃,添酒的红袖也漂亮,食色不输巴黎。荷兰的印尼菜地道,可惜缺了巴厘春意。文君当垆,可餐的往往的是文君的秀色,绝不含胆固醇。 ----《白描》
4、我是旧派的人: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挥之不去,计算机键盘敲打文学的时代来了,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红日赏花的幽情。我从来享受 ----《从前》
5、“不愁生计,不问俗事,不求闻达,不亦快哉。” ----《青玉案》
6、人生偶然邂逅一件心爱的文玩是幸运,价昂价廉是命运:活该你迷她! ----《今朝风日好》
7、“花时已去,梦里多愁,如果当年要了那孩子,我如今就不那么孤单了。邻居送我一株白兰花,这里天冷,只开过几次小花,总算唤回了你的童年和我的青春。” ----《董桥七十》
8、第一天到英国广播电台上班拜识了另一位前辈桑简流先生,一见面想起他的《西游散墨》,写旧闻写新事写得那么自在。桑先生那时候五十出头,头髮花白,一脸「五四」,抽烟斗,抽雪茄,西式便装穿得很潇洒,很雅緻,像英国学院里的文学教授。说话声音苍老,圆润,国语标准极了,英语正统极了,都说得很慢,字字清楚,短波广播练出来的。 ----《夜望》
9、施蛰老看不惯的官僚词汇很多:“比较好的”、“有一定的贡献”,“基本上是正确的”,“可能有些问题”,”有相当的影响“,“原则上是可以同意的”。 ----《文字是肉做的》
10、清人张潮《幽梦影》论藏书与读书说:“藏书不难,能看为难;看书不难,能读为难;读书不难,能用为难;用书不难,能记为难。”这五个境界之外,似乎还可以加一个:记书不难,能想为难。 ----《旧时月色》
11、篇自序不长,却掩盖不住他胸中的孤愤和企盼:“我们这一代,‘救国’、‘救世’不是目的,只是抵抗寂寞的手段”。 ----《英华沉浮录》
12、“But this is how Paris was in the early days when we were very poor and very happy.”他说年轻人有缘在巴黎消磨年轻的岁月是人生的福分,一辈子消受不尽,因为巴黎是个流动的盛宴。 ----《绝色》
13、岁数大了人也澹泊了,企慕一幅画一幅字远远没有从前焦炙,一心随缘,一心信缘。 ----《董桥七十》
14、青涩的岁月常常是一生人最缅念的岁月。未必都是密树浓荫、远山含翠的金粉记忆;也许是一个看云的心愿在严师的书斋里破灭,也许是一次黄昏的约会在听雨的残荷边落空,几十年后对着飘霜的两鬓细细回想,心中尘封的懊恨一瞬间竟给冉冉飘起的暖意盖掉了。 ----《从前》
15、孙小姐那手书法也是藏园体,只是下笔顾眄,盈盈自若,跟她的姿容一样秀媚:长髮是乌墨,明眸是砚池,一脸胭脂晕是端溪佳石的韵致。 ----《竹园》
16、做了几十年翻译,我经历了一种语文迻译称另一种语文的潜默过程:痛苦的拖鞋,非分的攀附,取巧的讨好,武断的撮合,过分聪明的诠释,翻译于是成了冗长的化妆行为。我摸不清英国人美国人化装成沙特跟真的沙特差距有多大。 ----《记忆的脚注》
17、董宁文主编的这本《我的书房》里登了一张谷林先生杂书乱叠的书房照片,我看了真有回家的感觉。八十五岁的老先生说:“我遵宁文的吩咐,附上照片,不知哪一位看了能帮我出个主意!”依我看,谁都出不了主意:天下青山都是一簇簇乱叠起来的,争气了反而减了妩媚;老先生几十年集藏的图书这样蓬蓬茸茸才好看,衬得起案头那盏孤灯的相思。 ----《记忆的脚注》
18、她那年高二了,拢到背后编成松松一握辫子的长头发更浓更黑更亮,夜空中寒星似的眼神天生是无字的故事,藏着依恋,戴着叛逆,藏着天涯。她的鼻子不高而挺,雕得纤秀,鼻尖素素的,刻意呵护贴紧人中的那一朵工笔朱唇。 ----《云姑》
19、软软的坐垫,暖暖的幽暗,银幕上肤浅而唠叨的画面诱导你沉沦沉醉在缠缠绵绵的汪洋之中:“那是我们渴求的麻醉剂:无朋无友的人最管用的麻醉剂。” ----《从前》
20、奥威尔……思想越来越左,回伦敦回巴黎过穷日子,幸好还有V. S. Pritchett那样的开明之士写文章同情他信仰民主社会主义:“《动物庄园》和《一九八四》那么深刻的作品学院派皱眉头的人还真不少!”那天,一位美国老先生吃晚饭的时候悄声对我说,“那样的观点学术上还需要不少论证。” ----《青玉案》
21、Joseph Conrad 劝人不要乱采记忆的果实,怕的是弄伤满树的繁花。我也担心有些记忆深刻得像石碑,一生都在;有些记忆飘缈得想烟水,似有似无;另一些记忆却全凭主观意愿装点,近乎杜撰,弄得真实死得冤枉、想象活得自在;而真正让生命丰美的,往往竟是遗忘了的前尘影事。那是潜藏在心田深处的老根,忘了浇水也不会干枯 ----《从前》
22、买到一部新书,似乎说不上是“偶得”;在旧书铺里捡出喜欢的书买了回去,这才允称“偶得”。
23、虽民年年打生里过和着小,那十顶格金自一种超民年年打生里过的庄严,镶在碧澄澄的要的民年年打空上以为,着下辛苦的将军军作人一种对都秘的快感和美感。
24、不并好年春节我去新加坡能子鼎公上香。外把得之当太太苍外把得之当多了,走如上也少了,寒喧不到地以把将句是在们会只好是在们我搀扶是在们会只都走如书房:“你看看书桌上不并好张照片,”是在们会只说。是个中年英国女人的彩照,头发褐色不是第笑色,戴看么镜,国物能清秀。“董鼎早年跟一时外把得英国同在们就生的女多时!”外把得之当太太说律觉还楼处于样事觉还遗嘱十西告诉是在们会只说,有一笔遗产归这时外把得走如Pearl的女多时,女多时的水只觉想都去民到年多年了。“我这个乡下人觉还地笨,以为我们和你而格比山,他将岁想到心西第笑一早有了女多时。”外把得之当太太闭上看么睛一脸疲累。毕竟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一心想安慰是在们会只:“你们快快乐乐过了几得觉还地年,鼎公不说是疼惜你。”外把得之当太太忽是在们笑会说走我不并好女多时的名字是梨花吗?我说不是梨花是珍珠,弃掉最尾一个字水只觉十西是英文的“梨”字。 ----《梨花吟》
25、听说她写完一部小说往往心力崩溃,神志紊乱,总要休养一段日子心情才平静下来。细心推敲她笔底的处处灵犀,我也隐约感受到她的焦虑她的踌躇,一字一句绝不马虎。 ----《绝色》
26、一九六四年年底我在越南西贡渡假期间追读〇〇七小说《Dr No》,天天睡了午觉洗了澡在花园里白兰树下一边吃下午茶一边细细观赏这位英国作家的文采,围墙外偶尔传来零星的车声人语,太阳斜斜拉长杨桃树影的时候,邻家隐然想起查尔斯的钢琴声,起先是轻灵的小调,继而是错杂的旋律,等到紫红色的光影洒满花园,琴键上忽然掀起风雨掀起海啸掀起少年维特的不平。小说是他借给我看的,他说Richmond Road有点像我们住的这条街,只是茉莉花的香气换了晚香玉的夜韵。 ----《今朝风日好》
27、从小读周作人,读俞平伯,读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两位长衫人物的袖里清芬,尽管都吹过欧风,淋过美雨,无恙的依旧是那一盏苦茶,那一株古槐,朱丝栏间浮动的墨影永远是三味书屋和春在堂的疏影。说颓废,那是最后一代文化贵族的颓废;说闲散,那倒不是秦淮梦醒灯火阑珊的闲散:是钟鼎胸襟供养温山软水的脱俗。周作人给俞平伯的信有一封说:「陶渊明说读书不求甚解,他本来大约是说不求很懂,我想可以改变一点意义来提倡它,盖欲甚解便多故意穿凿,反失却原来浅显之意了」。这是知堂一生盘桓心头的偏爱,做人为文从来不屑穿凿,不屑甚解。 ----《记得》
28、我是旧派的人,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挥之未去,电脑键盘敲打文学的年代来了,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红日赏花的幽情。我从来享受不到潘先生那样那个的翰墨因缘,几十年来毕竟不甘寂寞,机会凑泊,片纸只字都收来织梦,求的不外是骗骗自己,觉得养起了“长剑一杯酒,高楼万里心”的那一缕乾坤清气。 ----《旧时月色》
29、那柄扇子我离开新加坡的时候鼎公送给我存念。是黄均画的倚窗仕女,窗外澹澹几树梨花,题了「杜宇声声不忍闻,欲黄昏,雨 打梨花深闭门」。背面是张心煦的书法;扇骨博古浮凋凋得细緻极了。鼎公说他一生喜爱梨树梨花蜜梨,四十年代张大千给他画的双鈎工笔梨枝还挂在他的书房里。 「明代李日华《紫桃轩杂缀》里有一段写梨花的轶事最有趣,」鼎公说,「改天找出来给你一读。」那本书我多年后在台北找到老民国的石印本,有点残缺,读到卷 三果然看到鼎公说的那段。说南京百司事简,管祭祀礼乐的太常尤其闲寂,李日华有个前辈是太常寺卿,终日酣眠坐啸而已。一天,有人敲门甚急,是宣州递来的公 文,说因春多风,园户投诉所供太庙梨花落尽,秋来恐难结实,「求派他邑有司,故为申请也」。 ----《橄榄香》
30、早岁初读丘吉尔我不是读《英语民族史》,不是读《世界危机》,不是读《二次大战》。我读的是Robert Chris旧书店里找到的一本《Thoughts and Adventures》,一九三二年初版的文集,题材平常,陈意超常,一笔清亮照人的文采拈出铢积寸累的学问:“仿佛一座艳阳下的花园,老树遮荫,微风送香,那正是丘吉尔的英文!”克里斯说。“我读了几十年还嫌没读饱。” ----《今朝风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