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巴克图》是一本由[美] 约书亚·哈默著作,新经典 | 文汇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8,页数:28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世界的另一片天空下,充满了热血。【每个时代都需要一支队伍去跟随。当自己的后代无法阅读自己民族的历史时,那种悲凉油然而起。对于专家来说是瑰宝,但对于曾经誓死要守护这些历史的人来说,已是无价值的了。他们看不懂了。
●真正的文明,不是教科书上的数字和文字,不是宣传手册上的传统教条,而是当族群受到侵犯时,一个个挺身而出、捍卫尊严的个体——致所有偷书的图书馆员,和所有盗火的普罗米修斯。
●极具可读性的非虚构作品。全书分两条线来叙述:海达拉如何搜集古旧手稿、建馆保存,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将绝大多数手稿安全运出廷巴克图;马里/北非的宗教极端势力如何发轫、发展壮大,酝酿攻陷马里全境的战略计划,在实际行动中与当地武装分子(图阿雷格叛军)结合起来,造成了震动全球的人道主义危机。对海达拉的刻画有断裂(从他收集手稿的事业开始到进入中年娶了二老婆为家事所困之间,缺乏衔接),但相当清晰且具深度。法国的军事行动看着很过瘾。伊斯兰极端宗教势力容易在后殖民贫瘠土壤上酝酿不假,但其本身渊源有自(瓦哈比派在奥斯曼帝国统治阿拉伯时期即已出现),且常与其他各类恐怖组织有所联系。铲除恐怖主义,确是全人类的事业。生长在手稿所表达的宽容传统中的善良之人用非凡的勇气与毅力最终了手稿,恰说明了手稿精神力量之伟大。
●如果你还在挑2020年的第一本书,不妨读读这群图书馆员救书的故事——面对未知而混乱的未来,《廷巴克图》将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提醒:“世界再黑暗,总有人不顾一切守护光明。”
●前半段介绍手稿和收集手稿的过程很喜欢,最后写转运的部分感觉潦草意犹未尽,对于战争的描写着墨太多。
●与其说是文明的拯救,不如说是绝望的挣扎。没有人愿意生活在廷巴克图,但那是历史,也是现实。
●对战争本身的描述多过了对手稿转运和保护的细节,不过还是可以引发对战争、极端派、文化的种种思考
●非常值得一读,大有获益。
●思想是最轻的,也是最重的。(这书咋评论啊?感觉随便写写都会被锁……
《廷巴克图》读后感(一):把廷巴克图作为伊斯兰的一块拼图
看完书,就很想去马里。
想去看看廷巴克图的津加里贝尔大清真寺,想去看看加奥的桑海遗址,想去看看埃萨卡纳还有没有沙漠音乐节,想听一下图阿雷格前叛乱分子的乐队能唱出什么歌词,当然更想亲眼目睹一下廷巴克图手稿里漂亮的马格里布体。
甚至还想去格西湖附近寻找一下那座法蒂玛之手。
受这本书的启发我才知道,我在以色列买的那块手型银饰,分别被三大宗教赋予不同人物的名字,而这些人物,就曾散布于自己曾经读过的各种传说和历史中。
在读这本书以前,我确实诚如书中黑格尔所说: “在我们的理解中,非洲就是那些没有历史、尚未开化的灵魂”。
虽然对非洲充满感情,造访非洲已经三四次了,而且读过的相关的书和资料也有一些。但对非洲大陆原生的历史并不了解,印象中似乎只有北非边角上的古埃及闻名全球,而横跨赤道的整个非洲大陆,反而却没什么耳熟能详的历史和文化。
如果这本书仅仅介绍了海拉达收藏手稿、建立图书馆的部分,也就没那么精彩了。作为一部纪实性文学,期间甚至还有惊心动魄的部分,虽然名为廷巴克图的手稿员,但文中的大背景则是马里地区圣战力量围绕廷巴克图的起源、发展最后被击败,虽然笔墨不多,但已经有不少客观的角度可以让我这样对伊斯兰教不甚了解的人更多熟悉伊斯兰教的内部分化和实质,认清恐怖主义的实质。逊尼派和什叶派的历史争端尚且不说,瓦哈比主义和苏菲主义以及其他如泛灵论等教派的冲突则更清晰的解释了为什么恐怖主义在伊斯兰教的马里也能给当地居民带来浩劫。同时,图阿雷格人的反叛以及法国对非洲曾经的殖民以及当代的干扰,则是新的一条线索,适合通过它来了解北非的早一点的历史。
说远一点,苏菲主义的分支同样让人着迷,而我曾经亲眼目睹的就是其中土耳其的梅夫拉维教派那著名的托钵僧旋转舞whirling dervishes。在土耳其旅游的时候专程到创始人Jalaluddin Rumi所葬的Konya,在星期六的晚上9点到梅乌拉纳博物馆目睹了原生的旋转舞。而即使是相对温和的神秘主义,在土耳其也曾被凯末尔所禁止,取得了世俗的成果,这则是另一个国家的故事了。
作为一部纪实文学,这本书其实描写廷巴克图手稿内容的笔墨并不多,但即使通过寥寥几页,也能了解到那些宽容的伊斯兰教,海达拉常引用的艾哈迈德·巴巴的著作和马西纳帝国苏丹和艾哈迈德·巴卡伊·孔提酋长的信件肯定非常值得阅读,而更多的是那些描写日常生活和科学的记录,让这个宗教更加鲜活和生动。
所以想去马里。廷巴克图的手稿以及马里的历史,一定能够拼起一块伊斯兰的非洲拼图。
《廷巴克图》读后感(二):他偷运书,也“偷运”正确
第一次直接面对书籍开箱查验,是在一个县城邮局。乡村图书馆的馆长临时不在,作为代馆长,接到电话,我只能去面对。
心善又懂行的外界朋友寄来的书,其实并无敏感,他们谨慎选择着既合适中学生年龄,又能稍微开启他们心智的读物。除去那些为着自我营销寄来自印自传的人,以及那些试图处理其他图书馆无用陈书的人,基本上捐赠者们都饱含学识和善意,如若没有这一道查验,几乎不需要筛选,我愿意一本本接过这些远方递来的书,再在每一个稍微凉爽的夏夜里,分享给来到图书馆的孩子们听。
越偏远,越谨慎。这成为了某种默许的灰色真理。在这个小城里,有着与大城市不遑多让的生活物价,文化活动却几近干涸。即便如此,但凡那小小的图书馆有一举一动,都得在当地文化部门那里多赔几次笑脸,甚至签下某些莫须有的保证协议。
邮局的那次开箱,书籍有哪些,记不真切了,工作人员的手上确实有一份长书单,他们就这样拆包,翻看,比照,我只能看着——行使“监督权”?——然后等待他们木然的脸孔稍稍舒展,点头,允许我拿走。
对不起,我不能说图书馆里就没有他们想查找的“毒草”。馆长与我是如此过度“敏锐”,如此洞悉“游击战”的真谛。每次在他们“登门拜访”之前,就会“暗度陈仓”一批去到不远处的住所。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陋室里,我们冷得瑟瑟发抖,精神高度戒备,可心里滚烫——毕竟,我们守着那一摞“杨显惠”。
《廷巴克图》的开局,这个叫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的年轻人恐怕也怀着类似的心情。某些东西虎视眈眈,某些动作不容有失,群狼环伺,为了能让后世有书可读,有史可依,任何冒险,都有一份超越性的意义。
一开始,你可能会期待读到这位海达拉保护了什么了不起的书籍,却可能要轻微失望:左不过是一些经书法典、天文地理、爱情故事或者诗歌,甚至还有写写绿茶这种生活小物的零碎文字。要说“吸睛”,比起什么大逆不道的言论,这里有一本《男女行房私密手册》,可能都能称得上“刺激”。这些东西值得去守护吗?
在质疑值不值得前,先问一句:假使渡渡鸟蠢萌无用,它,就该被灭绝吗?
正因为世间的文明,不应以一国一君一言堂为准绳,所以记录下人民生息绵延,饮食爱欲的所有,都值得被保存。我们的脑中不应该仅存单一线性的进步史观,甚至螺旋式上升也可质疑:没有一种文明可以凌驾于另一种,因此不应当存在一声令下就该化为灰烬的书籍。
我不知道大家听不听TheType旗下的“字谈字畅”节目,每一次主持人穷尽语言极限向我们描述陌生字体之美时,你就好期待这是一档视频而非音频节目。廷巴克图手稿之美,也是如此,不仅在内容驳杂恢弘,而且也在形式优美无穷。
书里这样写道:
抄写员们会各种不同且复杂的书法字体:西非传统的豪萨文,以粗笔画为显著标志;来自波斯的库菲体,有着夸张的横线和棱角分明的字母,弯曲和倾斜,好像在真主面前俯首一样;还有最受欢迎的马格里布体,其特点是圆形、碗形的字母和广泛使用的曲线和圆圈。传统中东书法家一般使用一整条芦苇枝,将其削尖,因此写出来的字母非常干脆,有着坚硬的边缘线,与之不同的是,马格里布抄写员则用钝刀将芦苇切成厚条,两端钝而圆,因而写出的字更加圆润、柔和和容易辨认,对许多人来说,也更加赏心悦目。还有书法家使用当地的灌木树枝或鸟的羽毛做成的笔来书写。从字体到工具,多元多样的手稿呈现方式仍未穷尽,在后面的描写里,与欧洲中世纪手抄本可媲美的彩色墨水、烫金、绘画……等各种手法接踵登场,纷扬的叙说直让人对那句苏丹谚语频频点头:
盐来自北方,黄金来自南方,白银源自白人的国度,但神的教诲和智慧的珍宝却只能在廷巴克图找到。这样盛大的文明,这样宝贵的手稿,重担压在了一位本想从商的小伙子身上,海达拉本来的人生,因为一次允诺,全然改变……
为图书馆工作可是个苦差事,特别是那种百废待兴的图书馆。海达拉的工作主要是三大块:搜集、保护和修复。哪一类都需要专业知识,而1984年的海达拉,才刚刚二十岁。
在三四十岁可能都觉得自己是“宝宝”的当代人看来,二十岁,几乎乳臭未干,而负担一个族群智慧的事情,怎么也得让七八十岁的老人去干。不过他们的长者们可不这么看。正因为年轻,海达拉代表着非权威非强势的力量,他也没有政府机构的沉重背景,这样的“孩子”,更能博得手稿守护者的信任。
从跌跌撞撞地说错话,到开始熟练与手稿持有者打交道,他这一路过关斩将,终于也有面对“大boss”的一天——卡扎菲派人来和他斡旋,要求重金买下这些手稿。
“不卖。”这是他的回答。可能从某个时刻起,海达拉已经忘记了年少时的不情愿,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了解到这项事业的价值,他守护这些手稿,如珠如宝,甚至如同珍视自己的眼睛。当然,故事到这里才进展了一小半,他的一生,也远不止一次穿越撒哈拉的冒险,甚至最近的一次,就发生在几年之前……
读这本书有时候像看一部谍战大片,可你会匪夷所思:这是在21世纪的语境下,主角用“低科技”的方式面对盘查、劫掠乃至大火等险阻,最终迎来“没有一卷手稿被破坏,所有手稿都安然无恙”的金手指结局。真正的“好莱坞都不敢这么写”。但他就是做到了,这几乎是天意。
每个人都可以复述一遍传奇,但几乎很少人能践行这样的传奇。我喜欢海达拉,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在乡村图书馆少得可怜又意蕴深远的经验,或许也与他的故事有某些遥遥并轨的部分,那些想阻止我们的事物,让我们踽踽独行的脚步踩得更深更稳,那些想买通我们走其他路的人,将我们选择的路,变成更加接近正确的一边。
是的,那一天,书箱里没有一本被没收,我们在那守护的整个夏天,馆里的书,亦然。
《廷巴克图》读后感(三):华盛顿邮报评论:与廷巴克图的极品图书馆员相遇
文 | Jeffrey Brown(杰弗里·布朗)
译 | Ciao
原文地址: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entertainment/books/meet-the-bad-ass-librarians-of-timbuktu/2016/04/15/389e7010-0025-11e6-9d36-33d198ea26c5_story.html
在你面前,是一座由泥巴和粘土筑成的清真寺,在中世纪,这里是学术中心。学者们曾聚集在此,讨论教法理学和哲学中的绝妙观点。诗人们在此留下诗篇。工匠们创作出精美的手稿,原创作品,以及对来自遥远年代和地域的巨著的复写本。
廷巴克图 津加里贝尔清真寺现在,我们转过身来,目睹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布满沙土的广场,不久前,伊斯兰极端分子在此对那些演奏音乐或犯下其他违反伊斯兰教法罪行的人施以酷刑。一群孩子在踢足球,扬起一片沙尘。放眼望去,你看到的是一个经济凋敝、精神受创的城市,一个前途未卜的城市。
如果你和我一样,在一年前(2015年)到访廷巴克图,那你也能在四处看到这些鲜明对比,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奇异之处。在大众旅游兴起的今天,位于马里北部沙漠地区的廷巴克图,无论在认知上(美国人对它的历史了解多少?),还是在基础设施上(没有商业航班飞往或飞出廷巴克图,因为那里的安全状况仍很不稳定),都与现代社会相隔甚远。
约书亚·哈默的《廷巴克图》一书以快节奏的叙事生动捕捉了这座城市的历史与奇异,让我们得以了解当今世界关于战争和恐怖主义的焦点事件。这本书是新闻报道和旅行见闻的结合(有许多搭乘丰田陆地巡洋舰、骑骆驼以及沿尼日尔河乘坐小船“出发”旅行的情节),一部分讲述思想史,一部分关乎地缘政治,还有一部分则是彻头彻尾的惊悚片。
约书亚·哈默 《廷巴克图》哈默在世界各地为多家出版物报道新闻事件,他常常去到难以抵达的热点地区,那里冲突频仍,如果没有记者的报道,我们多数人会因为太过忙碌而无暇顾及发生在那里的事。马里正是这样一个地方:报道很少,似乎也总处在每日新闻事件的边缘,但它其实是极端伊斯兰运动发展壮大的温床,极端伊斯兰组织在巨大的北部沙漠地区制造混乱,并有近乎控制马里全国的危险。这是一个我们日益熟知的故事:关于极端伊斯兰主义的扩张,衰落国家与失败国家,伊拉克战争的不良影响,埃及、利比亚和叙利亚的暴动。换句话说,这就是我们现在生活的世界。
尽管马里为哈默提供了一个最不同寻常的切入点,他也欣然接受。这里最受关注的不是炸弹——尽管也有炸弹爆炸,有枪杀发生——而是书:几个世纪前的古手稿。哈默的书页中住满了既精彩又凶残的人物,包括卡扎菲,马格里布基地组织领导穆赫塔尔·贝尔摩塔尔,以及法国外国军团队长乌多·丹维尔。但主要人物不是这些战士或政治家,而是学者、手稿搜集者和图书馆员。
书中最重要的是主人公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以及他帮忙搜集和拯救几十万册古手稿的事迹。这些手稿多数来自14到16世纪,涉及的主题广泛:科学、医学、历史、哲学、文学等等。有对数学和天文学的专业研究,有对奴隶制度、政府管理等严肃话题的伦理讨论,甚至出现了有关性话题的自助类图书的雏形。它们被创作时,廷巴克图是伟大的贸易十字路口,有不同文化在此交融。它也是重要的学术中心,大学和清真寺林立,吸引着远方的学者。更古老的文本,诸如希腊哲学家作品的译本被抄写下来,也有新作品被抄写下来。
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与他收藏的手稿在廷巴克图长大的海达拉生在一个拥有私人图书馆的家庭里,这些古手稿表明伊斯兰是一种宽容的、知识严密的、开放的宗教和文化,海达拉希望外界能够知道这一点。并不只有海达拉一人抱有这种想法,但坚韧的意志使他成为这一重要保护项目的国际代言人。他为收集手稿而进行的丰富多彩、有时也面临危险的旅行构成这本书中最激动人心的篇章。
本世纪初,随者金钱和游客的涌入,廷巴克图曾一度呈现复兴之态,在此举办的沙漠音乐节吸引国际摇滚巨星(如波诺)前来参加。然而随后,在2012年,强硬的伊斯兰极端分子从北部横扫而来,占领廷巴克图,海达拉被迫开始了新一轮的保护行动。正如哈默巧妙展示的那样,这既是一个陈旧的故事——与极端伊斯兰主义的持续斗争——也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如今各个超级大国正向沙漠边远地区运送导弹,这个故事也成为了国际冲突的一部分。
马里沙漠音乐节随着海达拉将手稿收藏运往南部相对安全的首都巴马科,《廷巴克图》变成了一部惊悚片。救援行动由冒着生命危险的志愿者完成。他们在恐怖分子的眼皮底下,先是用车,再用小船将手稿运送出城。一路历经重重冒险和危难——极端分子设置的路障,土匪的抢劫,以及腐败的马里士兵,最终,大多数手稿被拯救下来。
法国人将入侵者驱逐出廷巴克图。然而不久前,这座城还处在恐怖之中,一种形式的伊斯兰信仰残忍压制着其他形式的伊斯兰信仰。在一个令人心痛的章节中,一位当地居民告诉哈默:“在我们这座城里,伊斯兰教已经存在了千余年,我们有最优秀的老师和大学。现在,这些贝都因人,这些文盲,这些无知的人,却来告诉我们如何穿裤子、如何祷告,教我们的妻子应该如何穿戴,就好像他们是所有这一切的创造者和发明者一样。”
谁能赢得这场斗争的胜利?作为一名优秀的记者,哈默没有给出一个英雄主义的完美结局。即便在当下,在我读这本书的时候,有关基地组织西非分支卷土重来,向马里和其他地方进发的报道层出不穷,而关于这场斗争的故事也仍未完待续……
杰弗里·布朗是美国公共广播公司“新闻时间”节目的高级记者,并著有诗集《新闻》(The News)。
《廷巴克图》读后感(四):2020年的第一本书,就读《廷巴克图》吧!
2012年1月13日晚上8点,一架私人专机降落在非洲国家马里的一座古城:廷巴克图。
到访者身穿一身黑,戴着一副蓝色太阳镜,随行人员和保镖紧跟其后。曼尼·安萨尔,负责接待的本地人,把这一行人带到休息室。休息室里放着音乐录影带,一派轻松愉悦,但到访者的提问戳穿了这种假象:“你觉得廷巴克图安全吗?”
一个多月前,廷巴克图首次遭遇恐怖分子袭击,恐怖组织从当地旅馆绑走了三名欧洲游客。
虽然遭受到暴力侵扰,但当地的“沙漠音乐节”还是照常举行。今年的音乐节受邀而来的最重磅的嘉宾,是U2乐队的主唱波诺!
Bono现在,这位传奇巨星就坐在廷巴克图的休息室里,询问当地的安全状况。
所幸,如主办方承诺的那样,音乐节顺利进行——1月14日晚,波诺终于登台表演,他举起双手,向观众大喊:“这在里,我们都是兄弟!”。沙漠中回响起人们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波诺在马里廷巴克图音乐节上当晚,波诺信心满满地表示:“音乐远比战争强大。”随即,在演出后便乘专机离开了廷巴克图。四天后,马里爆发战乱。
2012年4月,波诺离开三个月后,恐怖组织正式占领千年古城廷巴克图。
这个本·拉登“基地”组织的北非分支组织,在城里实行恐怖统治:他们禁止音乐,限制穿着,实行宵禁,还捣毁了数百年之久的古迹。
古迹被毁,令人痛心,但这还不是古城廷巴克图中最宝贵的东西。
今天,提起非洲,人们首先想到的是贫穷、落后和愚昧。这种偏见由来已久,1963年,在一次BBC的采访中,英国历史学家休·特雷弗-罗珀就曾表示:“非洲只有欧洲的历史。其余的均是一片黑暗。”
很少有人知道,当欧洲仍身陷中世纪的泥淖时,一个科学与宗教和谐并存的开放社会就已经在廷巴克图兴起,留存在城内的数十万卷古手稿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古城 廷巴克图 坐落于非洲北部国家 马里14世纪,马里帝国的皇帝曼萨·穆萨从廷巴克图出发,前往麦加朝圣,一路挥洒黄金。一场“黄金朝圣”让廷巴克图扬名于世。皇帝带回诗人、学者和建筑师。建筑师就地取材,用泥巴和粘土修建了津加里贝尔清真寺和桑科雷清真寺。日后,无数学者慕名前来学习律法、文学和科学,手稿创作与交易文化开始兴盛。
一句流传甚广的西非谚语诉说着当时的文化繁荣:盐来自北方,黄金来自南方,白银源自白人的国度,但神的教诲和智慧的珍宝却只能在廷巴克图找到。
桑科雷大学,曾是除亚历山大图书馆之外,非洲藏书最多的地方廷巴克图清真寺这些源自14至16世纪的手稿由廷巴克图的手工匠人抄写而成。有的是对《古兰经》的复写;有的是对来自希腊或波斯等地伟大学者作品的手抄本;有的是廷巴克图学者的原创作品。
从浪漫爱情故事、天文观测到历史法律、医学巫术,手稿的话题无所不包。许多手稿中闪烁的观点更是超越时代:一份教法裁决支持一名妇女不与丈夫同床的决定,因为女人和男人应当享有平等的权利;一部讨论蓄奴问题的著作批判蓄奴制剥夺了人的自由;甚至,还出现了普及性知识的自助手册。
这份手稿是天文学学者的学习材料,主要探讨了如何从天体运动来计算季节的开始,以及如何占星。手稿中的图画是天体转动的图示。这份手稿探讨了统治者的权力及伊斯兰教法对其权力的限制。作者提出,有必要关注权力的责任范围及运用,保证社会公正、保护国民财产是统治者的职责所在。1996年,哈佛大学非洲及非裔美国人研究中心主任亨利·路易斯·盖茨来到廷巴克图为BBC拍摄非洲记录片。一直以来被告知非洲没有书写传统、没有历史的他在见到这些手稿时感到难以置信:“这些手稿都是黑人创作的吗?”
回忆起那天他动情的说道:“那是我人生中情绪最为激动的日子,我紧握着这些手稿,感觉自己热血沸腾。”
然而, 几个世纪以来,政权更迭和殖民统治致使这些手稿一再被毁,伟大的文化传统一度中断。如今,恐怖势力来袭,廷巴克图的手稿又将面临怎样的命运?
在恐怖组织即将攻入廷巴克图之际,城内居民纷纷离城逃难。
由北向南的车队长龙造成交通堵塞,人群的恐慌如同尘埃和柴油尾气一般弥漫在空中。就在此时,一辆车逆着车流由南向北开往廷巴克图。
坐在车里的人名叫阿卜杜勒·卡迪尔·海达拉,他是廷巴克图最大的图书馆——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的手稿搜集员,同时还拥有一家私人图书馆。
“不要去廷巴克图。” 朋友劝阻他。
“我必须得回去,我在那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他口中“重要的事情”,指的是图书馆里的古手稿,他担心它们会落入恐怖分子手中。
占领廷巴克图的恐怖分子法国殖民时期,藏书者纷纷将手稿掩埋地下,手稿四散在沙漠之中。马里独立后,开始寻觅珍贵的古手稿,集中修复保管。正是海达拉,在上个世纪90年代将手稿一点点收集起来。
海达拉出生在一个手稿收藏世家。年幼时,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翻看一卷卷手稿,是海达拉与这些宝藏的初次相识。
1981年,父亲去世。在遗嘱中,年仅十七岁的海达拉被指认为家族图书馆的继承人。那时,他并不确定这一身份意味着什么:“当时我只想挣大钱,正在考虑从商。我很确定,自己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整天在图书馆忙忙碌碌。”
可转眼到了2012年,海达拉已经为艾哈迈德·巴巴研究院工作了二十多年。
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冒着车船倾覆或被土匪打劫的危险,他让那些曾经掩埋于地下、被岁月磨蚀、被白蚁蛀蚀的手稿重见天日,得到妥善保管。
海达拉,人称“非洲梁文道”(大雾)其中许多手稿几经修补,边缘写满密密麻麻的注释,每条注释都是学者们认真研读前人观点后提出的新观点,一场绵延几个世纪的学术对话在书页上展开。
它们或抄写在羚羊皮上,或镌刻在鱼皮上,更多的则抄写在从威尼斯等地进口而来的布料纸上。当时的装订技术并不成熟,散落的书页装在皮革材质的夹子里,用丝带或绳子绑好,再用羊皮做成封面,一本书便成形了。
脆弱的古手稿海达拉知道,手稿来之不易,它们所代表的理性、开放和包容更是与极端分子僵化的信仰互不相容。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几个世纪的文明对话将戛然而止,化为灰烬。
“我该做些什么才能拯救手稿?”
作为伟大智慧继承人的海达拉决定再次肩负重任,他召集城内所有的图书馆员——这些图书馆员又拉上家里值得信赖的儿子和侄子们——试图将城内377000册古手稿偷运出城,转移到安全地带。
然而,前路还有近1000公里,一路上有重重关卡,潜伏着警察、士兵、土匪、恐怖分子。他们将在黑夜行动,通过陆路和水路,踏上一条偷渡文明之路——一场暴力圣战和开放文明的对决拉开帷幕。
2013年8月,美国记者约书亚·哈默抵达廷巴克图,他来到当地最大的图书馆,眼前的景象令人心痛:
房屋中间有一根被烧成黑色的混凝土柱,周围散落着焦黑的书页,和还未清扫干净的灰烬。远处,一个纸板箱里装满烧焦的纸屑,一位老者在一旁徒劳地拼凑着这些纸片。种种惨状,诉说着这里发生过的焚书暴行。
焚书现场被焚烧的古手稿残骸在这家图书馆,共有4000卷手稿化为灰烬——那城内其他30多万卷手稿呢?
一年多前,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召开的紧急会议上,海达拉面临同样的质问:廷巴克图被恐怖分子占领后,谁来负责保证城里手稿的安全?
海达拉拒绝任何帮助:“你们什么都不要做,让我们来处理吧。”
他担心,人们对手稿的高度关注,反而会让恐怖分子意识到手稿的价值,让手稿成为讨价还价的筹码。
海达拉一边安排着手稿搬运计划,一边和同伴以电子邮件等方式联络国际友人,通过网络众筹募集资金。可私下里,连他的家人对此都毫不知情。
一场牵动亿万人心的偷书行动悄无声息地开展着。
作为从上世纪90年代起就开始关注马里战乱的资深记者,约书亚·哈默在2006年与海达拉相识。在廷巴克图被占领后,他又再次深入这片沙漠中的恐怖腹地,只为解开一个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廷巴克图未被焚毁的377000卷手稿经历了什么?是已经安全获救,还是毁于一旦?
这场在非洲大陆发生的秘密行动,被约书亚·哈默写入《廷巴克图》这本精彩的非虚构佳作中——他不仅还原了救书行动的惊险过程,更通过手稿的命运展现廷巴克图千年兴衰史,以一本书见证一座城。
在2020到来之际,在人类文明结晶仍然不断被毁的今天,《廷巴克图》这本书来得如此及时。
如果你还在挑2020年的第一本书,不妨读读这群图书馆员救书的故事——面对未知而混乱的未来,《廷巴克图》将是一个鼓舞人心的提醒:“世界再黑暗,总有人不顾一切守护光明。”
《廷巴克图》读后感(五):这里是世界的尽头,却成为非洲千年文明的存续地
如果要形容一个遥远缥缈、无人涉足的理想国度,你会想到哪儿?
世外桃源?香格里拉?还是亚特兰蒂斯?
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写了一本小说给出回答。这本书叫《在地图结束的地方》,原名其实叫“Timbuktu”,即坐落于非洲西北部的千年古城,廷巴克图。
在书中,诗人威利说,“当你的灵魂离开身体后,身体会被埋进泥土中,灵魂却会飘升到下一个世界”,“那个地方叫做廷巴克图”,是“在这个世界的地图结束的地方”。
为何一座古城会成为“世界尽头”的代名词?
远方的国度
14世纪,一幅精美绝伦的地图在地中海世界诞生,这便是《加泰罗尼亚地图集》。
这幅“中世纪地图的巅峰之作”以耶路撒冷为中心,几乎囊括了当时西方人所知的全部世界。
而在地图的左下角,端坐着这样一位统治者,他皮肤黢黑,身着长袍,头戴金冠,一只手执杖,另一只手则托举金球。
他身侧的文字写道:“这位黑人君主名为穆萨马里,是几内亚的王。他的领地遍布黄金,因此他是此地最富裕尊贵的君王。”
穆萨统治的25年,是马里帝国的黄金时代。其疆土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廷巴克图,一直延伸到大西洋。
虽说伊斯兰信仰早在8世纪时就在西非传播,但正是穆萨将其确立为马里的官方信仰,他将伊斯兰视为“通往东地中海文明世界的入口”。
1324年,穆萨从廷巴克图动身前往麦加朝圣,随行仆从至少有8000人。他们穿越撒哈拉沙漠,并于7月抵达埃及。穆萨的到来给埃及人造成极大震动——除了浩浩荡荡的朝圣队伍令人印象深刻外,更令人垂涎的,是他们携带的难以计数的黄金。
这位君王挥金如土,在开罗停留的三个月到处布施消费,令当地金价下跌12%,直到十年后仍未恢复。从此,马里帝国的声名便在北非广为流传。
结束朝圣之旅后,穆萨从摩洛哥及西班牙邀请来大批伊斯兰学者,在廷巴克图建立桑科雷大学,那里收藏的手稿浩如烟海,是自亚历山大图书馆以来非洲藏书最为丰富的地方。
很快,廷巴克图成为重要的伊斯兰学术中心。商人、学者、冒险家纷至沓来。
1351年,刚从中国旅行归来的摩洛哥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听闻了这个撒哈拉沙漠以南的神秘国度,他立即决定起身前往。秋天,当他抵达时,由衷感叹道:“在所有的民族中,这里不公正的事情最少。”
在廷巴克图,白图泰接到摩洛哥苏丹的传召,不得不结束行程。直到1368年去世,白图泰也再未踏上旅程,廷巴克图成为他冒险生涯的终点。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廷巴克图持续繁荣,一百多年后,另一位伟大的旅行家利奥·阿非利加努斯拜访此地,在游记中写道:“这里的居民十分富有,谷物与牲畜充足。人民天性平和,他们习惯在夜间漫步于城中,弹奏乐器,载歌载舞。”
在其鼎盛时期,城内的伊斯兰大学教授逻辑学、天文学、历史等科目,最多时有120座图书馆,藏有无数阿拉伯文和当地语言的著作和抄本。
当地人常说:“盐来自北方,黄金来自南方,白银源自白人的国度,但神的教诲和智慧的珍宝只能在廷巴克图找到。”
“发现”廷巴克图
地理大发现的时代来临时,美洲的黄金与白银源源不断地被运回旧大陆。贪得无厌的西班牙征服者费尽心思在新世界搜寻传说中的“黄金国”,却最终无功而返。
与此同时,马里在战乱中衰落,撒哈拉无尽的黄沙阻断了古老的商路,廷巴克图的大门也随之关闭。
白图泰以及利奥·阿非利加努斯游记中的记载,不断刺激着冒险家寻访这座富庶的古城,但无人能前往一探究竟,并带回所见所闻。
渐渐地,廷巴克图成了谜一般的存在,1829年,英国桂冠诗人丁尼生写下名为《廷巴克图》的诗篇,在诗中将其与亚特兰蒂斯和“黄金国”并举,称其“神秘”而“莫测”。
廷巴克图于是成了遥远未知之地的代名词,人们将那里视为世界的边缘,“如廷巴克图一样远”也成了一句谚语,就像中文里的“天涯海角”。
在最近大热的电影《爱尔兰人》里,主角吉米·霍法就提到:“要参加会议的话,不管在哪里,在佛罗里达或廷巴克图,我都穿这样。”言下之意,不论远近,老子都正装出席。
就在丁尼生写下《廷巴克图》的诗篇之时,一场竞赛正在举行。英国和法国的殖民者与探险家正在竞逐“发现”廷巴克图的殊荣。这些冒险受到法国地理学会和英国王家非洲协会的赞助,前者更是为胜利者设置了一万法郎的赏金。
法国人热内·加利耶最终赢得竞争,率先抵达廷巴克图并活着领走奖金。但眼前的一切让加利耶大失所望,这座城市除了名字与传说中一样以外,完全没有“黄金之城”的样子。
他在报告中写道:“一眼望去,这座城市除了一堆乱糟糟的泥巴房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在这里待了两周,加利耶便悻悻离去。
然而,他对廷巴克图的描述却进一步加强了人们对这座城市的好奇: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传说中文明富饶的古城去了哪里?
非洲的敦煌
廷巴克图的衰败并不难理解,这座位于撒哈拉沙漠边缘的城市靠着贸易的滋养而繁盛。但金矿终有枯竭的一天,商路总是面临被黄沙吞没的威胁。廷巴克图的处境,就如楼兰与敦煌。
但与造访敦煌的马尔克·斯坦因不同,抵达廷巴克图的加利耶,未能找到埋藏在沙漠中的宝藏。这宝藏非金非银,而是成千上万的古籍与手稿。
从穆萨统治马里的时代起,作为西非的学术中心,廷巴克图便一直注重收藏、保存和抄写各种著作。
外来的学者从开罗、科尔多瓦甚至更远的地方带来经典,从最开始的宗教典籍,到后来的哲学、医学、数学、物理学、天文学著作,当地的抄写员花费数个世纪一笔一划地将古代地中海世界的知识记录下来。
在总数大约为70万卷的书稿中,你能找到托勒密、柏拉图、希波克拉底等古希腊作品的阿拉伯译本,也能找到波斯学者阿维森纳撰写的文章,同时还有大量的本土原创文学与论著。辞典、诗歌、天文、历史、医药,甚至行房指南,主题包罗万象。
这些书稿向世人展示了一个无比宽容而文明的古代伊斯兰国度,廷巴克图居民的开放程度甚至令今天的人都感到诧异。
而与内容相比,廷巴克图手稿的美学价值同样值得称道。
在漫长的抄写生涯中,图书馆员兼容并蓄,从波斯文、阿拉伯文、西非本土文字中汲取美感,创造出多样且复杂的书法字体。绘图者更是费尽心思为书稿增色,最精美的书中甚至一页一页地装饰着金箔。
尽管廷巴克图不再辉煌,但抄书与藏书的传统,以及宽容开放的态度,却从14世纪一直流传下来。
直到19世纪。
19世纪初,来自尼日尔河三角洲的宗教狂热分子发动了一场“剑之圣战”,他们杀害异见领袖,禁止烟酒与音乐,劫掠廷巴克图所有的图书馆,甚至闯入民宅搜索并捣毁手稿。
藏书家因而变得万分谨慎,不再轻易将手稿示人。但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19世纪末,法国殖民者正式控制马里,白人军队开进廷巴克图。一位随行的法国记者在向当地藏书家询问书稿情况时发现,“他们害怕我会像圣战者一样行为狠毒。”几番努力之下,他才终于得见。而那时,当地的藏书家仍在“热切搜寻那些还没找到的手稿”。
但随着法国在马里推行法语教育,懂得阿拉伯语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浩如烟海的书稿在几代人之后便开始丧失存在的意义。
殖民者同时还偷窃、盗取大量的精美抄本,运回国内以充塞他们的大学与博物馆。
曾在图书馆、市场或是家中被自豪地陈列展示的手稿,变得日益稀少,渐渐销声匿迹。伟大的写作与抄录传统也几乎被完全遗忘。
1963年,在一次BBC访谈中,英国历史学家休·特雷弗-罗珀表示,“非洲只有欧洲的历史,其余的均是一片黑暗。”
文艺复兴
20世纪70年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起了一项旨在保护廷巴克图手稿的计划,随后几十年里,挪威、卢森堡、美国等国家的大学也加入到手稿保护计划中来。
与这些境外努力相呼应,廷巴克图本地的图书馆员也开始行动起来,加入手稿拯救计划。
阿卜杜勒·海达拉便是其中一员。1984年,年仅二十岁的他开始在当地的研究院担任手稿搜集员,此后的几十年里,搜集整理并保存书稿成了他的日常。
但一开始,行动并不顺利,由于殖民时代的创伤,当地人对与政府有关的研究院并不信任。一次又一次,海达拉面对着藏书者的轻蔑——“就你?你以为你是谁?小毛孩一个!”
他的行为还招来误解,许多人觉得他搜购书稿是为了挣钱。
但海达拉并未灰心,他拓宽了搜索的范围,前往廷巴克图以外的地区寻找散轶的手稿。
有一次,一位尼日尔河畔的村民领着海达拉去见一位据说拥有珍稀手稿的收藏者,那人守着一只上了锁的箱子,死活不愿意打开。
软磨硬泡了四天,主人最终答应下来。海达拉迫不及待地盯着打开的箱子,然而不大一会就失望地收回目光——只见白蚁四处乱窜,它们已经把手稿蛀食得所剩无几。
主人呆呆地看着仅存的七卷手稿,不禁掩面哭泣。他说二十年以来,他从来都没有打开过箱子。
海达拉最终转换思路,他不再向别人提起“购买”,转而使用“交换”。作为回报,他会为一些村庄修建学校,有时他会送上一头牛,有时他会用影印的书稿交换收藏者手中的手稿。
年复一年,研究院为保存手稿而不懈努力的消息不胫而走,沿着尼日尔河传到沙漠地区,一些手稿捐赠者不远千里来到廷巴克图,亲眼目睹手稿的保护与修复。人们对海达拉的信任也日渐深厚。
1993年,在为研究院收集了16500册手稿后,海达拉决定为自家的收藏建一座私人图书馆。而在他之后,更多的私人收藏家也开始着手收集并保存手稿,一座座图书馆再度出现。
一场文艺复兴正在廷巴克图甚至整个马里兴起,一切看起来都走上了正轨。
到巴克图那儿去!
但情况远非如此,进入21世纪,马里的历史进程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仿佛一夜之间,廷巴克图回到19世纪初,这座撒哈拉沙漠与尼日尔河之间的城市,再度受到宗教狂热与圣战分子的威胁。
“9·11”恐怖袭击之后,“基地组织”、“博科圣地”等极端组织不断在非洲蔓延,马里再度陷入混乱。
2012年春天,海达拉仍然在四处奔走,进行着手稿的保存与修复工作,但马里的形势愈来愈差。
“不要回廷巴克图!”一位朋友尝试阻止海达拉返程,他收到消息,廷巴克图已经被圣战分子控制。
“我必须得回去,我在那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回程的路上,逃难的车流阻塞了交通,海达拉逆流而上,在恐惧与焦虑中回到家中。
此时的千年古城正一步步朝着末日边缘走去,很快,历史重演。屠杀,禁止烟酒和音乐,劫掠图书馆。
电影《廷巴克图》剧照海达拉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现在,城内45家图书馆收藏的37万份手稿岌岌可危!
他无法忍受数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危机之下,转移手稿成了唯一的选项。
但如此大规模的行动要如何才能实现?仅凭海达拉和其他图书馆员,又要如何同圣战分子周旋?
美国记者约书亚·哈默是海达拉的老相识,从2006年起,哈默深入马里,多次前往廷巴克图跟踪报道手稿保护与修复。在恐怖主义猖獗时期,哈默则持续关注并向外界通报马里的局势,被称为“对马里恐怖主义报道最深入的记者”。
2013年,当三十多万份手稿被成功拯救时,哈默开始撰写关于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著作。《廷巴克图》一书因此诞生,廷巴克图手稿的过去与现在,海达拉与图书收藏者的努力与坚持,恐怖主义对文明的践踏与侵害,都在这本书中得到一一呈现。
这场偷渡文明的拯救行动让世界重新认识了廷巴克图,那些得以保存的手稿与典籍,也以无可辩驳的姿态回击了从前历史学家对非洲文明的蔑视。
再回看廷巴克图,这座千年古城有着一个浪漫的起源传说:
当游牧民在沙漠南缘定居时,一位叫巴克图的女人时常在他人外出时照看骆驼与其他牲畜。每当穿越撒哈拉的旅人在烈日炙烤下口渴难忍时,路过的当地人就会提醒他:“到巴克图那儿去!”
因为巴克图所在的地方,有饮水处,也有生的希望。
正是在这一小片饮水处,诞生了存续千年的文明。
负责记录与传承文明的,既不是盐,也非金银,而是坚韧又脆弱的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