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错的世界》是一本由[美] 詹姆斯·冈恩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188.00,页数:44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交错的世界》读后感(一):一波实拍图~~~
现实世界与科幻世界创造了彼此。在科技每天都将人类的想象变为现实的今天,世界终于追赶上了科幻的脚步!
从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到奇想天外的“三体世界”,科幻小说中凝聚着人类想象力的极致。《交错的世界》从最早充满想象力的口述故事开始,通过一代代作者创作的各种鲜活故事追溯科幻小说的发展历程,以及不同时代的科学和技术创新如何改变人类对自己在宇宙中的角色的认识,并改变科幻小说。作者詹姆斯•冈恩作为当代世界科幻界公认的权威,如数家珍地讨论了影响整个科幻小说流派,以及在科幻小说发展道路上发挥作用的作者和代表作品,为不断变化的科幻小说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原书出版于1975年,冈恩教授补充了新的章节,将时间线提至21世纪并充实了亚洲部分,使新版本成为世界范围内最新、最权威的世界科幻小说史。
世界终于追赶上了科幻小说,但科幻小说已不在那里。它已如火箭一般飞速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描画着想象的新领地,进一步扩张人类可能完成的事业的前沿。
《交错的世界》读后感(二):阿西莫夫、刘慈欣跨时空推荐,科幻泰斗带你穿梭《交错的世界》
2020年,面对着澳洲林火、东非蝗灾、全球新冠疫情蔓延、东京奥运会推迟举办等一系列重大事件,有人认为,我们身处的世界仿佛在不经意间窜进了某个令人不安的科幻频道里。2020年,伴随着中国5G技术的推广普及、互联网直播带货的转型热潮、网络课程的全面覆盖、北斗卫星导航系统的正式开通、“天问一号”火星探测器的成功发射,有人感慨,我们的文明似乎又在转眼间驶入了一个缤纷交错的科幻世界之中。
那些我们曾在科幻作品中所汲取的警示与推想,在科技日新月异的当下,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们的思维方式。也正是在这个瞬息万变的时代,我们所能感知到的各种科幻既视感才会愈发强烈,我们对科幻作品的阅读兴趣也就愈发浓烈。
实际上,从柏拉图的理想国,到莫尔的乌托邦,从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到奇想天外的“三体世界”,那些凝聚着人类想象力极致的科幻作品中,就有着无尽的瑰宝供我们探寻。
近日,科幻研究泰斗詹姆斯•冈恩的经典著作《交错的世界——世界科幻图史》由世纪文景出版,从最早充满想象力的口述故事开始,将不同时代的科学技术创新与人类对宇宙的想象联系在一起,追溯科幻小说的发展历程,并且梳理出了现实和科幻这两个相互交错、彼此追赶的世界。作者詹姆斯•冈恩作为当代世界科幻界公认的权威,如数家珍地讨论了影响整个科幻小说流派,以及在科幻小说发展道路上发挥作用的作者和代表作品,为不断变化的科幻小说勾勒出清晰的脉络。
图文并茂,好看的科幻史
对于普通读者来说,想要精准高效地了解科幻的发展,只需从这本有趣好读不枯燥的科幻史开始即可。
作为一部“世界科幻图史”,《交错的世界》从口述传说的源头理清了科幻史的脉络,并通过图文并茂的形式呈现了近500幅经典科幻杂志、小说封面的全彩高清图片,形象生动地描述了大量古今中外名家名作的奇闻趣事。
在这里,读者或将惊奇地发现诸如“科幻史竟能追溯至几千年前的史诗传说”、“玛丽·雪莱创作《弗兰肯斯坦》的部分灵感可能来自达尔文祖父的某些研究”“威尔斯曾预想了坦克与原子弹的发明及影响”、“二战期间竟有美国科幻作家因发表原子弹工程的相关作品遭到了FBI的上门调查”等各种鲜为人知的科幻史奇闻轶事,从而消除读者对科幻+历史这一组合“枯燥无趣”的刻板印象,开阔读者的思维视野。
资深典藏,权威的科幻史
对于资深科幻迷及收藏爱好者来说,这本内容权威、装帧精美的科幻史更是堪称“典藏级科幻宝典”。
《交错的世界》一书原版出版于1975年,作者是美国科幻研究泰斗、堪萨斯大学英文系名誉教授,以及堪萨斯大学科幻小说研究中心主管詹姆斯·冈恩。
他曾任美国科幻作家协会主席(1971—1972)和美国科幻小说研究会主席(1980—1982)。国内科幻迷熟悉的科幻史选集“科幻之路”系列以及这本《交错的世界:世界科幻图史》均是其最重要的学术著作。
同时,身为著名科幻小说作家,他的科幻小说代表作有《快乐制造者》《不朽的人》等在科幻迷中脍炙人口的作品。
1976年,冈恩荣获美国科幻小说研究会颁发的“朝圣奖”;同年,世界科幻小说年会授予他的《交错的世界》雨果奖特别奖;他撰写的《艾萨克•阿西莫夫:科幻小说奠基者》赢得1983年的雨果奖最佳非小说作品奖;1992年,他又荣获“伊顿终身成就奖”;2007年,美国科幻奇幻作家协会在星云奖颁奖典礼上授予冈恩“达蒙•奈特纪念大师奖”,以表彰他的终身成就。
按照冈恩教授的说法,“创作这本书的念头起于1970年。作为美国国内最早的科幻课程的系列讲座内容,本书原本是针对选修这门课的学生撰写的”。后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些讲座的内容才被整理成章,成为一部带有插图的通俗科幻史,于1975出版。
时隔45年,《交错的世界》特别在原书基础上邀请冈恩教授补充了新的章节,并将时间线提至21世纪且充实了亚洲部分,使新版本成为世界范围内最新、最权威的世界科幻小说史。
此外,本书还得到了多位科幻名家的助力。一方面,本书罕见地邀请到了国内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与已故美国科幻大师艾萨克·阿西莫夫,跨越时空为本书倾情作序;另一方面,本书还独家收录了国内著名科幻学者吴岩教授撰写的《中国科幻小说极简史》,并邀请了著名装帧设计师陆智昌为本书设计装帧。
在翻译方面,本书的译者姜倩也是一位相关专业的知名学者。作为复旦大学文学博士,其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科幻小说翻译史,并著有《幻想与现实:二十世纪科幻小说在中国的译介》。
材料翔实,有深度的科幻史
对于有志于投身于科幻事业的创作者与研究者来说,《交错的世界》还是一本实用且不乏深度的案头工具书。
首先,在实用性方面,本书十分贴心地内附有翔实的“科幻小说的主题”、“西方文明、科学、技术与科幻小说大事记”、“历届星云奖&雨果奖获奖作品”等图表资料,既可作为读者的科幻深度阅读书单,又可供读者随时查阅检索,极具实用价值。
其次,本书异常独到地结合了科技发展历程(如工业革命、两次世界大战的科技创新对科幻小说的影响),从而透彻地分析了世界科幻史各个阶段的文化流变,进而探索其中的人、事、物对后续科幻发展的重要价值及影响。
再次,冈恩教授作为美国科幻“黄金时代”科幻文化蓬勃发展至今的亲历者与见证者,为本书提供了大量珍贵的一手资料,其中更是不乏诸多对近现代科幻史业已尘封的内涵隐情的真实流露,为这部科幻史的可信度奠定了极高水准。
最后,本书的论述层面甚至包括国内出版的各类科幻史中鲜少涉及的“科幻粉丝文化”现象的深度解读(如科幻迷的形成、科幻粉丝杂志的现身、世界科幻大会的启动以及对“科幻爱好是一种生活方式”等科幻迷术语的考证),对于国内科幻文化迷群的发展与壮大有着丰富的参考价值。
《交错的世界》读后感(三):我爱你,科幻
艾萨克·阿西莫夫
我猜很少有作者会邀请自己在书中频繁提起并大加赞美的人作序,会接受这种邀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不过,詹姆斯·冈恩知道我根本不受这种表面谦虚或任何其他愚蠢观念的束缚,所以他向我发出了邀请,而我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我也不打算故作娇羞之态来撇清自己,恰恰相反,面对冈恩对我在科幻界地位的评价,我露出了自己惯常的那种坦诚而迷人的咧嘴大笑。我只希望他在恰当时能提一下我的短篇小说《最后的问题》(The Last Question),因为以我的职业眼光来看,这是迄今为止发表的最棒的科幻短篇。
然而在四十年前,我还不是现代科幻小说领域最具影响力的人物之一。我只是一个爱看科幻小说的孩子,从阅读中体会到了那种莫名的快乐。
我嫉妒那个孩子,因为后来我再也没有体会到那种快乐,也不再有这种奢望了。我也经历过其他带给我快乐的事情,比如卖掉自己的作品,发现男女之爱,获得高等学位,看到孩子降生,等等,但没有一个能带来不掺任何杂质、让人全身心投入的彻头彻尾的快乐。当你伸手去拿一本新出的科幻杂志,攫住它,捧着它,打开它,读啊读啊读啊……你才能体会到这种快乐。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快乐,因为没有任何其他小说能带给你科幻小说的阅读体验,没有任何其他世界像科幻小说当中描述的世界那样与众不同,没有任何其他危险像科幻小说中的危险那样引人入胜。这是一种私密的快乐,因为在你认识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读过科幻小说,所以那整个世界都是你一个人的。这是一种由衷的快乐,因为它与日历相关: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直到新一期杂志拿到手的宝贵瞬间,这种渴望变成了一种痛苦的狂喜。
童年时读过的那些科幻小说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明亮光芒。
我读过的第一个科幻故事是哈尔·文森特(Harl Vincent)写的《巴顿的小岛》(Barton’s Island),刊登在《惊奇故事》(Amazing Stories)1929年9月号上。这篇小说是我偷偷摸摸读的,因为当时爸爸还不准我读这类故事。
当时,杂志科幻刚出现没几年,它们的出现始于1926年4月的《惊奇故事》创刊号。在我开始接触科幻小说的几个月前,有两本新杂志问世,分别为《科学奇妙故事》(Science Wonder Stories)和《空中奇妙故事》(Air Wonder Stories)。又过了几个月,《超级科学新奇故事》(Astounding Stories of Super-Science)问世。科幻小说腾飞了!
我记得1930年在《惊奇故事》(Amazing Stories)上连载的S. P. 米克(S. P. Meek)创作的《塔帕若斯河的鼓声》(Drums of Tapajos),它让我了解到亚马孙流域失落的文明,让“马托格罗索”在我心目中成为一个无比神秘的词语。我记得米克创作的另一个故事《亚微观》(Submicroscopic)及其续集《乌尔姆的奥罗》(Awlo of Ulm),两个故事均发表于1931年。我还记得刊登《乌尔姆的奥罗》那期杂志的封面:两个主人公正在决斗,双方对决的武器是五彩射线,每种射线都包含不同的神秘致命物质。这种场面带来的悬疑感比那种乏味的剑来盾挡、叮叮当当的决斗不知高明了多少。
1932年1月号的《惊奇故事》上刊登了查尔斯·R. 坦纳(Charles R. Tanner)的《走廊上的塔米萨克》(Tumithak of the Corridors),它所营造的地下世界我一直铭刻于心,并在我自己的小说《钢穴》(The Caves of Steel)中以另外一种形式再现。
《奇妙故事》(Wonder Stories)在1931年12月号上刊登了克利福德·西马克(Clifford Simak)的《红太阳世界》(World of the Red Sun)。我上初中时,曾把这个故事一遍遍地讲给同学听,压根没想到有一天我和西马克会成为老朋友,并在1971年的世界科幻大会上站在同一个讲坛上——他是那次大会的荣誉嘉宾。
杰克·威廉森是我钟爱的另一位作者。在一个短篇小说中(该死的,标题我忘了),他描写了一个长得和人很不一样的月亮女郎,让我为之痴迷。他还创作了《太空兵团》(Legion of Space)——《三个火枪手》的未来主义版本,故事中的老贾尔斯·哈比卜拉被塑造得像是一个超级福斯塔夫,情节充满悬念,惊心动魄。直至今天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如何熬过第一和第二、第二和第三、第三和第四部分之间的那段空当的(这部小说分六次连载完毕,我一直没有足够的意志力等待它们全部出版之后,再一口气将整部小说读完)。
还有纳特·沙赫纳(Nat Schachner)发表在1936年《新奇故事》上的《同位素人》(Isotope Men)和发表在1937年《新奇故事》上的《过去、现在和未来》(Past, Present and Future)。后面这篇小说是我躲在父亲糖果店香烟柜台后面读的,当时我一边读,一边祈祷千万不要有顾客光临,以免打断我—我可真是个败家子啊!
我还记得分别刊登在1934年和1935年《新奇故事》上的默里·伦斯特(Murray Leinster)的《时空的侧面》(“Sidewise in Time”)和《比邻星》(“Proxima Centauri”),1934年《新奇故事》上刊登的霍华德·旺德尔(Howard Wandrei)的《巨人》(Colossus),1936年《惊奇故事》上刊登的莱斯利·斯通(Leslie Stone)的《火星的宠物地球人》(Human Pets of Mars)和1937年《惊奇故事》上刊登的瓦尔特·罗斯(Walter Rose)的《天啊》(By Jove)。
甚至一些我不太喜欢的故事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至今仍然记得一个美好的五月天,我在布鲁克林的展望公园阅读1937年《新奇故事》上刊登的哈里·沃尔顿(Harry Walton)的《水银·无限》(Quicksliver, Unlimited)。
1936年12月号的《新奇故事》给我留下了特别的印象,因为拿到杂志的那天我们一家人有个应酬,我没法躲到一旁读书,只能将杂志一直握在手里。那本杂志深浅不一的紫色封面永远烙在了我的脑海中,尽管封面画的是华纳·凡·罗恩(Warner Van Lorne)写的那个烂得要命的小说《紫光世界》(World of Purple Light)。
这一连串记忆的巅峰是1937年的《新奇故事》,上面刊登了爱德华·E. 史密斯(Edward E. Smith)“银河巡逻队”(Galactic Patrol)系列的第一部。要是让我说出自己这辈子的阅读体验在何时达到巅峰的话,这就是那个时刻。这个故事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一簇小火苗,那些印刷字体、它们在我脑海中激发的画面、纸浆纸的气味、杂志的手感和重量—这一切合而为一,成为一种刻骨铭心却又让人痛苦的狂喜,因为我那么想身临其境成为故事的一部分却办不到。
可叹时光飞逝,青春不再!在那一刻,在狂喜之中,我却没有留意到岁月的暗影正向我笼罩过来。我已开始尝试创作自己的科幻小说,在接下来的1938年,我开始投稿并卖出了自己的作品。你们可以在1972年由双日出版社(Doubleday)推出的《阿西莫夫早期作品选》(The Early Asimov)中找到关于我的处女作的一些详情。
创作和卖掉作品也是让人快乐的事情,但它们将我逐出了安乐的世外桃源。此时,我已是独立地构建自己的科幻故事,我对故事结构和特点的熟稔破坏了那种脆弱的奇妙感。
等到约翰·W. 坎贝尔的《有谁去过那里?》(Who Goes There)——它也许是当时最伟大的科幻小说——于1938年发表在《新奇故事》上时,阅读科幻小说带给我的快乐已变成一种冷静的、伴随着思考的愉悦感,和一年前那种不带任何批判态度的狂喜完全不同了。
说真的,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些让我神魂颠倒、曾向我奏出旁人听不到的天籁的故事仍然存在,我可以在麻省理工学院的科幻图书馆里找到所有那些美妙的老故事,问题是我身上接收它们信号的那个东西——不管它是什么——早已消失不见了。过去的那个我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苦涩的失落感。
几年前,我重温了“银河巡逻队”系列,那种感觉像是唤起了一份逝去的爱,仿佛隆冬季节对炎炎夏日的回忆,又仿佛干枯落叶发出的骤雨般的沙沙声。
但你知道……在四十年前的那些美好日子里,我根本没有任何科幻史的概念。对我来说,科幻小说的历史始于我开始阅读它们的那一刻。我读儒勒·凡尔纳和H. G.威尔斯的作品时,能够—有点儿不耐烦地—辨认出它们是科幻小说,就像我能辨认出金字塔是某种形式的摩天大厦一样。
哪怕如今了解到科幻小说拥有令人尊敬的漫长历史,我也无法真心实意地接受这个事实。我无法动摇很早以前还是九岁男孩的我心中的那份信仰。对于我的灵魂来说,科幻小说始于1926年4月,它的缔造者是雨果·根斯巴克(Hugo Gernsback)。
不过你们千万不要这么想,因为詹姆斯·冈恩不这么想。他的研究领域是英语文学(我的专业不是英语文学),他可不会被孩子气的感情用事所动摇。在讲到1926年4月这个日子之前,他用了大半本书的篇幅做了铺垫,解释了科幻小说的家世,追溯了科幻小说的发展。
那些在幼稚的我看来奇妙无比的事物,对于成熟的你们来说,一定更加奇妙。
但那些回忆啊……
《交错的世界》读后感(四):刘慈欣:科幻的原力(《交错的世界》代序)
科幻文学的发展伴随了科学革命和工业革命以来的大部分近现代史,对它的发展历程的研究也引起了学术界广泛的兴趣。近年来随着西方科幻小说的大量翻译引进,也有一些国外科幻文学史的著作在国内翻译出版。
与其他文学体裁相比,科幻文学有着更加丰富的不同侧面,因为它涉及科技与文学两个领域,在这里,科技与文学不是简单的相加的关系,而是相乘的关系,会产生更加丰富的内容;同时,它的文本既有大众通俗文学类别的,也有偏向主流文学的;以上因素产生了科幻文学丰富多样的复杂景观。科幻文学的这种复杂性当然也反映在不同的科幻文学史著作中,这些著作对科幻史的研究有着不同的视角,这些视角的差异之大,甚至让我们怀疑它们说的是否是同一种东西。
国内最早译介的科幻文学史著作应该来自苏联,我曾经看过一本这样的篇幅不长的书,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名字也记不起来了。其对世界科幻小说史的介绍主要侧重于由科幻小说所反映出来的资本主义社会的衰落和腐朽,这本书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对像《1984》这类政治性较强的作品所做出的另一种解读。国内后来译介的比较有影响的著作是冈恩的《科幻之路》,主要是通过对具体作品的展示和分析来勾勒科幻文学的发展历史,很具体形象,对国内科幻研究和创作都有一定影响;再晚些有亚当·罗伯茨的《科幻小说史》,从宗教的角度来研究科幻文学的历史,认为科幻小说的出现和发展与基督教新教有重要关系;奥尔迪斯的《亿万年大狂欢》作为西方科幻经典译丛的一本在国内出版,这部被认为是科幻文学史研究的重要著作,但奥尔迪斯作为科幻文学新浪潮运动的主要作家之一,是个典型的文青,纯粹从文学角度研究科幻史,在长达六百多页的洋洋巨著中,像阿西莫夫和阿瑟·克拉克这样的现代科幻巨头在其中只占了寥寥十几页,且笔调极尽轻视与不屑。
我们面前的这本《交错的世界》,是目前在国内翻译出版的唯一一部从科幻的视角写出的科幻文学史。
本书生动地展示了科幻小说是如何在科学技术发展的大背景下诞生和发展的,书中叙述了不同阶段科技的发展对科幻小说的影响,从蒸汽机到计算机,从牛顿力学到相对论,这些影响深刻地决定了科幻文学的走向。本书研究了科幻文学形态的变化与当时科技大发现和发明的密切关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本书的结尾有两个表格,其中之一列出了科幻小说中出现过的主题,每一个都与科技密切相关,同时列出了与每个主题相对应的代表作品;第二个表格很长,名为“西方文明、科学、技术与科幻小说大事记”,列出了从史前火的使用到iPad的问世之间整个文明史中的主要科学和技术进步,以及重大的历史事件,同时列出了相应时期代表性的科幻作家和作品。
作为一名科幻作家和老科幻迷,读这本书时有一种扑面而来的亲切感和归属感,像在看自己的少年和青春。这种感觉在阿西莫夫为本书第一版所写的序《我爱你,科幻》中也有所体现。这倒不是说欧美的科幻文学史与中国的相似,事实上两者有很大差异,这种相似是在精神上和情感上的。本书准确地再现了科幻小说黄金时代的时代特征,那时,世界已经进入电气时代,技术开始显示出它改变生活和世界的巨大力量,并带来日新月异的变化;同时,科学也在产生着革命性的突破,相对论和量子力学的出现,让人们眼中传统的世界图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宇宙开始以更神奇的面目出现。另一方面,科技尚未像今天一样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后来的许多划时代的技术突破尚在孕育中,科技的负面作用也尚未充分显示出来。科技仍在人们的心目中保持着神奇感和疏离感,这使得当时的读者对科技可能带来的美好未来充满了向往,也对科学所揭示的神奇宇宙充满了好奇心。当这种向往和好奇心被生动的文学形式所表现时,如干柴遇烈火般得到了广泛共鸣。
这种感觉可以被称为科幻的“原力”,这种“原力”像一种神奇的催化剂。不得不指出的是,科幻黄金时代特别是初期的很大一部分作品,在今天看来无论是从故事性还是文学性上都是相当拙劣的,但“原力”这种催化剂可以化腐朽为神奇,让这些作品在科幻读者的眼中焕发出无穷的魅力。这种感觉每一个科幻迷读者都经历过,且不分国籍和地域。我清楚地记得上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读到的那些科幻小说,其中许多即使以当时的标准看也都故事简单平淡,人物平板,文笔粗陋,但仍然很让我着迷,因为那里面有科学幻想。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时看过的每一篇这样的科幻小说,比如上世纪70年代末的《科学画报》上刊登过一篇译自东德的科幻小说《神秘的马希纳》,说一个机器人从银行抢了钱后扔进垃圾堆,被追捕直到没电被抓,整个故事没什么悬念和转折,十分平淡无趣,更谈不上什么文学性,但我当时很喜欢这篇小说,就因为其中有机器人。阿西莫夫曾经说过一句很让人吃惊的话,大意是:需要给年轻人提供大量的粗陋单纯的科幻小说来阅读。这话在今天看来确实不可理解,这里面就有科幻“原力”的因素。他在本书第一版的前言中生动地描述了那种感觉:
……我只是一个爱看科幻小说的孩子,从阅读中体会到了那种莫名的快乐。我嫉妒那个孩子,因为后来我再也没有体会到那种快乐,也不再有这种指望了。我也经历过其他带给我快乐的事情……但没有一个能带来不掺任何杂质、让人全身心投入的彻头彻尾的快乐。当你伸手去拿一本新出的科幻杂志,攫住它,捧着它,打开它,读啊读啊读啊……你才能体会到这种快乐。……这是一种由衷的快乐,因为它与日历相关: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你心中的渴望越来越强,直到新一期杂志拿到手的宝贵瞬间,这种渴望变成了一种痛苦的狂喜。童年时读过的那些科幻小说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明亮光芒。这段描述就像是我自己在回忆,这种铭心刻骨的感觉很难向外人说清楚,我也很少对别人说起,怕被笑话,但科幻迷之间是可以理解的。现在我们与阿西莫夫已经阴阳两隔,但“原力”让我们跨越时间心灵相通,那时,力与我们同在!
科幻“原力”还具体体现在书中所述的黄金时代科幻小说的文学特点上,书中对此有精到的论述:
在科幻小说中,想法比什么都重要,而场景比人物更重要,人物只是传达想法的精炼了的工具……在科幻小说中,人物的复杂性或敏感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宇宙的视角来看他的存在是否合理,他的观点与我们所知的统治世界的物理法则是否冲突。通常情况下,科幻小说呈现的都是处于陌生环境下的非复杂人物,他们在熟悉的情感推动下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也就是说,在科幻小说中,人物总是不变的,变化的是环境。作为读者,我们无法同时接受不一样的环境和不断变化的人物,因为这让我们彻底失去了参照点,失去了让我们理解变化意义的标准,也失去了意义本身……“原力”对科幻文学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曾经是它最本源的精神动力,是“原力”创造了科幻的黄金时代。但大部分学院派的科幻文学研究没有意识到科幻“原力”的存在,或者意识到了,却认为它是不成熟和幼稚的,也是“不文学”的,对科幻文学的提升和发展没有什么意义。正因为如此,以前看过的科幻文学史虽然资料丰富,体系完整,却总有隔靴搔痒之感。《交错的世界》在学术上的探讨并不太深,但对科幻“原力”的表现是本书的魅力所在。
本书的另一个特点是强调科幻杂志在科幻文学发展史上的作用,书中科幻杂志的历史占了相当的比例。科幻文学可以分为两个时代,在专业科幻杂志出现以前,科幻文学也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出现了像凡尔纳和威尔斯这样的大师,还出现了大量的传奇式科幻,但这个文学体裁并没有独立的自觉,科幻小说借助以前的哥特小说、探险小说和侦探小说框架运行,甚至连“科幻小说”这个名称也没有出现。科幻小说作为一种自觉的文学体裁的出现,是以科幻杂志的出现为标志的。
首先杂志聚集和造就了读者,如书中所述:
根斯巴克最初的一大发现是科幻读者的热情和投入,那是亟待表现的天生科幻迷的特质。就好像一群被人遗忘的海外犹太人流散到了一个国家,由于散布各地,谁也不认识谁。如今,通过《惊奇故事》,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天堂,他们可以在精神上聚集在一个新的“犹太人区”当中,温习他们早已忘却的宗教仪式。在这一点上,国内科幻文学的发展历程也与之十分相似。
中美科幻发展史的另一个相似之处,是它们在作为一个自觉的文学体裁发展的早期,都具有强烈的科普倾向。《惊奇故事》和《新奇科幻》的科普取向相当直接和明显,当时的科幻作家和读者交流谈的也大多是科技内容,最早期的科幻迷组织直接就叫“科学通讯俱乐部”,如书中所述:
科学通讯俱乐部于1930年成立,该俱乐部致力于“推动科学的发展,在大众当中普及科学,最终达到人类的完善”。根斯巴克认为科幻小说的主要功能是培养科学家,这个想法得到了许多人的推崇。后来的坎贝尔所宣扬的科幻理念也与此十分相似。国内科幻曾经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科幻与科普分离开来,但矫枉过正,以至于有意或无意地忽略美国科幻的这一重要阶段。科幻的科普取向不能简单地认为是对这一文学体裁的工具化,更可能是吃饱的三个包子中的第一个,不可能只吃后两个。
但对于科幻杂志与科幻文学的发展的关系,国内与美国也有着一个值得注意的重大差异。
《惊奇故事》和《新奇科幻》这样的杂志确立了现代科幻小说基本的创作理念的发展方向,与之前的传奇式科幻渐渐分离开来。在坎贝尔的《新奇科幻》周围聚集的作家们都遵循同样的创作纲领。中国的《新奇科幻》—《科幻世界》周围也曾经聚集着中国科幻的主要作家群,但并不存在一个共同的纲领。按照相关人士的说法,当时的美国科幻杂志有一定的数量,而现在中国基本上只有这一家,如果《科幻世界》提出创作纲领,则有作茧自缚、使中国科幻文学失去多样性的危险。这也许是事实,这个差异对中国科幻文学的影响还有待研究。
最后,本书的作者把目前科幻文学的衰落也归结于杂志的式微:
没有了杂志作为中心,科幻小说将不再是一个统一体,新浪潮科幻就是一个征兆。当科幻小说分解为上百个不同的市场,分解为上千个独特的不同视野,它所依赖的那种众口一致的未来观和哲学立场也会崩塌。作为一个老科幻迷和由此成为的作家,我翻开这本书后立刻对自己说:“哇,他是我们的人!”这种想法无疑是狭隘和浅薄的,好在本书的作者并非我这种狭隘的“科幻原教旨主义”之人,冈恩对以后来的新浪潮运动为代表的科幻文学的多样性发展都给予了正面的评价,承认了它们的价值,这在他之前编撰的《科幻之路》中也有明确的表现。要指出的是,这种宽容性在《亿万年大狂欢》中是不存在的。同时,冈恩也以豁达和坦然的心态面对科幻文学的衰落:
科幻小说仍处于变化之中。它仍在不断演变。当它到达最后的终点时—且不管这终点在哪里,它已不再是科幻小说。……在那之后,未来的发展将是模糊不定的,科幻小说的漫长旅程—从荷马到汉密尔顿、海因莱因、赫伯特再到哈兰·埃里森的如同奥德赛一般漫长的历程,即便没有到达终点,也到达了一个休憩地,一个坐下来思考的时候。明天,这个无尽的旅程将再次开始……不管世界科幻的未来是怎样的,科幻在中国才刚刚开始它那“奥德赛一般漫长的旅程”,它将用想象力创造出属于中国的“另外的世界”(本书书名直译),原力与我们同在!
2017.01.21 于阳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