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感到惶惶不安,为自己的冷漠自责,默默承受着家人的失望。因为,我在亲人离世的时候不会落泪。
从小,我对人世的喜怒就无动于衷,就算事情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也只是感觉到一时的不适或者安宁,并没有太大情绪的波澜。应该是我没有真正承受过幸运或者不幸,家里人因此十分失望,说我是泥胎木偶。我便在如此的排斥中度过了我的青春。
但我也并非对一切都无所触动。
我喜欢悲伤的故事,珍惜并小心呵护着对故事里人物的一份份感动。不太懂为什么,当别人成功时,会觉得他们距离我非常遥远,他们的喜乐似乎与我无关,但是,当他们处于逆境中,我会自然的和他们亲近起来,彷佛他们是我的兄弟姐妹。对他们我一如既往的充满尊敬,我同情他们,喜欢甚至向往他们,在这里,我看到了人的崇高一面。
我活得比较卑微,俗语说的拖油瓶就是我,我没有经受多少打骂,但是,来自父亲、继母的那种看不起、那种时不时的嘲笑给我的童年投下了阴影,我想努力去做些什么,可是没有人愿意引导,我感到孤独。我想证明自己,但是结果往往不遂人意,反而惹人耻笑。最终,连我的情感都被剥夺,成了一个泥胎木偶,使我感到气闷。
姥爷下葬的时候,我在哭泣的白色的队伍中,面无表情的挪动着,我不敢去直视别人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眼神,哀乐低沉的响着,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那是我的一个梦魇,时时压在我的心口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皱眉思索,习惯抗拒思考,它只是沿着轨道不声不响地滑行,根本不知道会通往哪里。我会想,我是不是一个如此可鄙的人,真的卑微到连感情都不存在。
我为何对喜事无动于衷呢?其实,如同阴阳相生,幸福之所以为幸福,是因为世上有太多的不幸吧。
人们渴望幸福,然而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好事不常在,好花不常开。更何况,人终究一死,不管生前如何煊赫,尘归尘、土归土,最终都将归于静寂。
年幼的我当然不能想的这么透彻,不过,可能由于我跟着老人生活,老人虽然也未必如此达观,但是,那种迟暮的感觉伴随着我,让我对世事有了一种跳脱的姿态。
人生就是一个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我爸爸常常对我说,人生下来就是受苦的,所以哭着降生。其实,人生有幸福的时刻,而要达到目标,要成为一个大写的人,纵然要历经种种艰难险阻,但是人也正是在这样的痛苦中展示了人本身的尊严和意义。人在痛苦中实现了自我。
幸福也好,不幸福也好,挺无聊的一个话题。《雪国》里面,驹子用火热的生命反抗着岛村人生就是一场徒劳的论调。就算人生只是一瞬,如何度过依然取决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