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清浅
01
我当时有点儿心不在焉，问怎么可怜了，婆婆说，老汉从蒲城来西安看病，带了八千块，花了个精光，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
我随口说了一句，那是挺可怜。
我追问婆婆，在哪儿遇到的他，当时他在干吗，因为我感觉一个陌生人不可能贸然跑过来和婆婆倾诉苦泪史。
婆婆说是在东五路，发现这个老汉躺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在大哭，她以为他有什么困难，就问他怎么了，老汉于是讲了自己的遭遇。
我说然后你就给了他四十块钱？婆婆说，没，给了十块。我就带了五十块钱，还要买菜，给他四十我就不够买菜了。
我说，你上当了啊。这一看就是圈套，先表演捶胸顿足大哭，吸引行人的注意力，一旦有人搭话，就用事先编好的故事套路你，你一心软，就会想帮帮他，少则给他三五块，多则给他四十块，你一会儿再回去看看，他可能还在那儿演。
婆婆这才觉得上当了。
并不是我多么机智，而是，我也上过类似的当，一听“路费”，我就特别敏感。
02
多年前我在郑州火车站换乘，等待检票时，有个年轻女人抱着小孩儿走到我跟前，说钱包被偷了，连回家的路费也没有了，还说还差三块钱就凑够了，问我能不能帮帮她。
女人穿得很干净，还抱着个孩子，我一听她这么说，立马无比同情，忙掏出三块钱给了她。
她说过“谢谢”就走了，一会儿我进站检票时，却发现那对“母子”在和另一个人说着同样的话，这次差的不是三块钱，而是五块。
我马上意识到她是个骗子，从此对“丢钱包”“路费”就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
读者安说，她有个同事遇到过和我的经历一毛一样的事情，那年同事在深圳火车站，一对母子和她搭话，声泪俱下地说他们是从外省来的，钱包丢了，无法回家。
同事觉得好可怜，问她需要多少钱能回家，那人说1500多，说的有零有整，同事便拿出钱包，还多给了一点儿。
可是女人拿了钱后却并没有去火车站买票，而是拦了辆出租车走了。同事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发现自己遇上了骗子。
那是2004年的事情，安的同事一个月工资才3000，相当于被骗了半个月工资，她不敢和家人说，一方面被骗了钱感觉痛心，一方面又自责自己警惕性太低，智商不在线。
我感觉大可不必过分自责，话说，谁成长的路上，没遇到过一两个骗子呢？
一个朋友的朋友的女朋友，有一天晚上遇到一对年轻情侣，自称丢了钱包，这个朋友说我也没钱，然后，她灵机一动，说，不过我带银行卡了，我帮你们取吧。小情侣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自己去取吧，再然后，她就把密码告诉了人家，坏消息是，那对情侣再没回来，好消息是，她银行卡里只有七八百块钱。
我们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会觉得这操作真的很迷，可是现在想来，还是因为太善良，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上这种当的大多是年轻人，没什么社会经验，单纯且善良，很容易成为骗子的目标。此外容易上当的是老年人，因为他们警惕性也比较低。上几年班以后，被骗过一两次后，遇到这种情景，就会警惕起来了。
静波曾经讲过自己的两次经历，有一次遇到一对夫妇，说钱包丢了，没饭吃，问静波要几块钱买饭。直觉告诉静波他们可能是骗子，但万一对方真的有困难呢？她于是灵机一动，说前边有个包子铺，我带你们买包子去吧。
老两口说给钱就行，自己去买，静波于是确定了他们绝对是骗子，扭头走了。
还有一次她遇到一个男人问她要钱。她几乎脱口而出说我没钱。那个人还挺横：你出门不带钱？
静波说对啊，没带，看到斜对面的派出所了吗，有困难找警察。
她说完我感觉这应当是她上班几年之后发生的事情，一问，果真是。
03
说真的，因为自己善良受骗，真的挺来气，尤其是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一腔热血，单纯又善良，可是，你们这些死骗子，竟然利用我？
我现在都记得，我上高三时，有一次自习课，班里不知道怎么进来了一个乞讨的小孩儿，小孩儿应当十多岁，穿得很破烂。小孩儿一句话不说，只是默默地伸出一双手。
我是通过班里突然安静下来，感觉气氛诡异才发现进来了一个人。
我要不要告诉你，那个小孩儿在我们班走了一圈儿，每个人都给了他钱，有的给了一块两块，有的给了三四块。
现在感觉那个小孩儿简直像收保护费的，低着头伸出手，很快就收了一大堆零钱走了。其实我们也没什么钱，但是却果断献出了爱心。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骗子，只知道他那样看着很可怜，班里几乎每个同学都动了恻隐之心。
我并没有后悔，在我看来，无论什么原因，一个孩子去行乞都是可怜的。可是抱着孩子的女人、年轻情侣，自己明明有手有脚，却去行骗，我是不能原谅的。
一个姑娘说，有一次经过立交桥，看到一个年轻人蹲在那里，身边有个纸牌，写着钱包丢了，求好心人给他三块钱买几个包子吃（三块钱能买几个包子，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吧）。
她一心软，马上拿出三块钱递给那个人。
过了一会儿，她往回走，发现那个自称丢了钱包的年轻人还在那里蹲着，她于是凶巴巴地说，把我给你的那三块钱还给我。
戏剧性的是，骗子竟然还给她了……我觉得她真的是我辈楷模，值得我们学习。
骗子太多，社会风气都败坏了，真正需帮助的人有时反而得不到帮助，因为你无法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有困难。
几天前我骑车经过朝阳门，看到门洞里一个孩子躺在地上，旁边站着两个大人在说话，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孩子衣服很干净，可以确定不是乞丐，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要躺地上。
我骑着车一晃而过，心里却充满了好奇，为什么孩子会躺地上，要不回去再看一下？
当时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停下来。
好几天过去了，我依然充满了好奇心，孩子怎么了，是在耍赖，还是不舒服需要帮助？我为什么没有停下来去问问？
今天突然明白了，因为骗子太多，太可恶，搞得我们都不敢去善良了，也不愿意管闲事儿了，因为怕白瞎了那份心。
PS：老秦回来后，我和他讲婆婆的遭遇，他说这个骗子功课做得很足啊，蒲城到西安差不多就是四十块钱的路费。
婆婆说，也不能叫上当吧，那么大岁数了，大热天的，还在街上干这种事，估计实际上也挺可怜的。
我当时都惊讶了，我婆婆怎么这么善良啊，怪不得她总是上当。
可是她越是善良，我就越觉得骗子太可恶了。我善良你却跑来利用我，真他娘的天理不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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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清浅，两个孩子的妈妈，主职带娃，兼职写作。著有《愿你独立，愿你强大，愿你貌美如花》、《所有美好，都值得用心等待》等书。微博@清浅李，个人公号：李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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