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是一本由韩松落著作,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8.00,页数:32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读后感(一):故事里的人生
了解我的朋友都知道我喜欢看动漫《老夫子》,且不谈论它是否抄袭,不可否认,《老夫子》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我从中找到了很多快乐,更重要的是,我在《老夫子》中窥视到了当时那个时代下人们的生活状态,就如同一幅幅画卷,向我娓娓道来那个时代下孕育出的文化和生活,这本书反映了社会环境(特别是1960-1980年代)的转变,内容则显现贫穷、盗窃、自杀及黑帮等在内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它有时会嘲讽人妖、新潮服装和摇滚乐等流行文化(老夫子经常会“教训”那些长得“不伦不类”的人)。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五千年的悠久历史给了我们对历史的想象空间,我们该如何了解灿烂的大唐文化,如何了解哪些狂放不羁的灵魂,唯有故事,是我们得以窥探过往的途径,故事里有着人的一生。
魏文帝曹丕视文章为“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诗圣杜甫认定“文章千古事”。看过《大江大河》,我看到了那个时代人对祖国爱的深沉,看过《苹果酒屋的规则》,明白了那个时代人活的艰难,看过《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让我深刻的认识到了这个时代女性还是很艰难,对于不同的作者而言,人生之旅是一段路程,一段经历,亦是一段故事,是无数碎片化小故事的连缀。故事展示了人生的丰富与精彩,也道出了人生的苦涩与酸辛。解读故事,就是解读人生。
不管何种形式、何种内容,其故事都是社会生活某一点或某一侧面的概括,都具有典型性,不论什么人在什么时候读之,都会或多或少受到启示、启发抑或受到警示、警醒。就故事本身而言,其价值是恒久的、普世的,而我们只不过在这些浩淼如烟书海中以前人的过错作为我们行动的标杆,唐太宗说:“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们在故事中找寻着人生意义,不断前进。
在信息化波涛汹涌、社会发展瞬息万变和举世顶礼膜拜“孔方兄”的今天,我们再去看这些故事,的确有点不合时宜。但在如何做人、做事的伦常方面,“太阳底下无新事”,坚信历史不管怎么进步,社会不管怎么发展,“正正直直做人、认认真真做事、和和谐谐处人、顺顺畅畅生活”这条道理,亘古不变,永远是人间正道。而一个个负载正道的小故事,是一面面镜子,具有永恒的普世价值,故一意孤行,其中甘苦自知。
《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读后感(二):故事照亮生命
多年前,我在一所中学念书,学校建在荒山下,学校背后的荒山绵延无尽,站在山头,常常生出宇宙洪荒般的感触来。
无师自通地,我们学会用一种方法来抵抗那种荒凉感——给荒山加上很多想象、很多传说,发生在古代的战争、深山里的外星人基地、未知城市,在同学们的传说中渐渐完善起来。在传说里,早先毕业的同学,曾经看到过飞行物,在深夜时分,看到山背后有奇异的光芒,至于山洞里的宝藏、凶案,更是经常出现的传说种类。传说越丰富,荒山给我们的压迫感越弱,在我们离开那里时,那座山的每个山头,每个山洞,都有了名字,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故事,荒山变成了老熟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庞大而凶悍。而这些由我们创造的故事,还将流传下去,汇入新生的故事里,帮助他们抵御黑夜、抵抗荒凉。
扬·马特尔的《少年Pi的奇幻漂流》,所描绘的,也是这样一种体验————以人的目光去凝视那些无人性的事物,使之柔和起来,丰富起来。在故事里,少年和家人乘船出海,遇到事故,在经历了极其悲惨的遭遇后,少年幸存、上岸,但他讲给调查者的,却是另一个故事,他和一只孟加拉虎在海上漂流,他依靠自己的智慧驯服了猛虎,最终存活下来,调查者不相信他所说的,他于是讲述了自己真正的经历,并要调查者做出选择,要那个有动物的故事,还是没动物的故事?调查者选择了那个有动物的故事,那个把悲伤、恐惧隐藏起来的故事。
两个故事对照之下,关系一目了然。第一个故事里有凶残的动物,却充满希望,动物是人类精神的投射,帕特尔动用与老虎、斑马有关的知识,塑造了这些动物,为的是对可怖的事实进行伪装、回避,给最绝望的部分打上马赛克,只这一点,就是人性的,甚至是神性的,这个故事里有“人”。第二个故事里只有人,没有动物,却可怖至极,呈现的是人在极端环境下被激发出的动物性,这个故事里没有“人”,更没有“人”的注视,把这样的故事讲出来,是残忍的。
在我们的语境里,“故事”正在变成庸俗的词,“故事”意味着低俗的消遣,意味着说教,“故事”是一种工具,商人用来牟利,企业用来包裹企业精神,“故事”的伟大之处,“故事”的初始意义,渐渐被掩埋了——那是一种独属于人类的能力,我们用自己的体验,给所有可知不可知的事物加上想象、打上柔光,那些事物因此变成了镜子,处处映照出人性之光,它本身的坚硬、无情,因此被忽略。“故事”说明了人的存在感,以及一代代人积累下的记忆、情感的存在感。
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里说,“讲故事的技艺”正在消亡,通过“故事”分享经验的能力正在消失,他指出“故事”真正的意义——分享体验、传递经验,而不仅仅意味着某种讲述艺术。不过,另一个写作者——安妮特·西蒙斯(她在咨询公司供职,还是演说家,你懂的)在她的《故事赢家》里又说,讲故事的传统正在复兴,讲故事对沟通、激励有正面作用,有助于人们消除孤独感,“讲故事”和“听故事”的需求无处不在,或许是在演讲时,或许是在说服客户时,甚至是在向上司请假时,或者写微博时,你都需要整理思绪,有实有虚地进行讲述。“讲述”是整理生活的最好方法。
而“故事”或“讲述”的根本燃料,是想象力。这是独属于人的能力。
有段时间,我特别不耐烦那些与动物、山川、天空、星座有关的传说,认为那不过是自作多情,掩盖了自然冷酷无情的本质。但如果没有这些传说,星球一开始就是以充满坑洞、在漆黑的宇宙里缓缓漂浮的岩石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那将是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我们得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四周,投向宇宙,给它们加上故事,加上传说,一旦有了故事,它们似乎就属于我们,似乎曾经被我们抵达,生存的荒谬感就被压制下去了。所以,《少年Pi的奇幻漂流》里,有个老人说,“这个故事可以让你相信上帝”,评论家则认为它是一个“关于人类在宇宙中的位置的寓言”。
在无边的重洋里,孤舟上的少年,将可怖的现实变成了一个可以被人接受的故事,支撑着自己的半条命,而我们行走荒莽世界,给每座山、每条河流命名、编出传说、修路铺桥,为的是将漠然的星球变成一个可以被我们接受的故事。
这是种荒谬的努力,却是此时此刻我们唯一能做的努力:用故事照出尺寸之光,在这个脆弱的气泡里,生存,并且柔润地生存。
《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读后感(三):读遍世间好书,却不知其内涵,《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帮你解读
生活在当代,可谓是无处不故事。
一则励志故事,能够让人感受到世界的善意,不再甘心做只咸鱼。
一则悲伤故事,能够让人拘把泪的同时,忘记自己的焦虑,产生对比后的幸运感。
一则商业故事,可以创造无数奇迹,或挽救濒临破产的企业,或令某个集团名声大噪。
一则明星故事,或阳光或阴暗,带来社会一片唏嘘,不但供人们吃瓜消遣,还能提供人性的风向标。
总之,从原始社会的那个关于吃人的故事开始(打猎之余,人们围在篝火边讲故事,讲得最差的人,会被吃掉哦!我可能就是当时被吃掉的那个转世吧。)人们就活在神话、童话、故事、小说之中。
而文字和纸张的黑白结合,更令这个世界不仅仅是黑白那么简单。
拥抱文字,深读故事,摆脱无知,通晓宇宙的奥秘,或许是每个人心中隐秘的潜意识。
而总有人,能够做这些文字密码的先驱者,让文字组成的冰山崩裂,露出潜藏在下面的更多意味。
无论文学素养高低,我们都想见识见识那些名著或知名小说的另一面,毕竟好奇心人皆有之,而横在额头的第三只天眼,却不是人人有幸获得的。
这第三只天眼是大量阅读加思考的产物,韩松落的这本《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正是好书导读。
它是一本书评兼影评,凝聚作者的集思广意,组成一系列新鲜的看法,这些书或电影耳熟能详,或许你都看过听过,但它们真正的含义却知之甚少,感谢作者从背景、文化、艺术等各个方面为我们重新解读,令这些作品焕发出彩虹似的光彩。
看过这本书后,再对照我们错过的漏洞,方才发现,曾经付出的时间并未浪费,曾经错过的美味或许可以重新回甘。
而作者韩松落是70年代人,1997年开始散文及小说写作,有着丰富的写作经验,曾在百余家媒体开设专栏,执着和广泛的阅读与写作经验,使得他的文字散发着睿智的光彩。
这本书介绍了21个小说及电影的解说,有文学故事,有玄幻故事,有爱情故事,题材丰富,内容熟悉,但却有着独到的见解。
提起这本书,我的心仿佛被撕开了血淋淋的裂口。
因为生活俗事,我已好多年放下了写作和阅读,重新提起兴趣走入文字和艺术世界,就是这本书所造成的飓风。
当时看到这本书的推荐,我的世界就漏进了一缕光,这光影令我无法抗拒。
这本书给我的感觉是:上帝因为某种兴趣塑造了一座完美的雕像,她貌美、有财富、又有着独立于世的头脑,可是因为过于完美反而使造物主产生了厌弃。
于是给了她一个世界最惨的命运,让她用血和泪来表达,利用她所有的优势来演绎世间最心碎的一幕。
充分验证了"所谓悲剧,就是把所有美好的东西撕碎在人眼前,毁灭给人看"
韩松落笔下的书评将书中比较隐晦的细节解释得很清晰透辟,他提出了两个问题:
1.做为性暴力的受害者,她们所处的状况是非常特殊的,只能释放出暗号,小心翼翼试探,做为家人和朋友,应该有效阅读到她们不同寻常的符号性语言或肢体动作,因为处于弱势的她们,是无法清楚表达的。
细心、关心和耐心并敏感读出她们的求救信号,是我们这些局外人应该懂得的事情。
做为朋友或家人要明白,女性在文化上处于弱势地位,处理问题的时候,不要用是非来判断,不要让她们在受到侵害时,还感受到歧视和批判,这或许是摧毁她们的最后一要稻草。
所以,这本书不仅仅是一本血泪控诉书,更是一本警示书,这或许才是林奕含写下它的真实目的,毕竟这本书也没有治愈她,起到拯救的作用,它只是传达了一种使命,请关注这些女性,也请为她们做一些改变。
我感恩这本书,它使我重新对世界产生了关联,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它唤回了我对于文字的渴望,我不能够再回看一遍,本书饱含痛苦而使得文字升华,更因为她的早熟和敏锐令这疼痛充满真实感,加诸在每一个并未受过伤害的人心上。
所以,这本书只看一遍就够了,感谢韩松落将它赋予了更深刻的意义,令我可以重新回顾,能够看到更多内涵。
这本书我之前也写过书评,然而还是过于轻率了,对于这本书的解读只有表层。
韩松落评价这本书:这本书具有预言性质,竟然在21世界的今天和我们生活的现实世界发生了很多微妙的关联。它虽然是一部推想小说,却没有一件事不在人类史上发生过。
更令这部小说细思极恐,人类曾经奴役过女性,成为仅供生孩子的机器,人类也正在面临人口不足、病毒肆虐的生态危机环境下。
这本小说将背景设定在了未来,更给我们以警示,发生过的事情谁能担保不会再发生。
是根据现在社会各方面的发展趋势,做出一种便合理、可信地推想,并对有可能发生的重大事件和灾难性趋势给出警示。
是一部30年代写成的书,却重新风靡全球。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向往着各种"完美",追求完美的外表,为了它可以动刀子斥巨资主; 追求完美的"明星",甚至从少儿时代使开始打造养成式的"明星",若发现他们道德或私生活中有任何污点,就用语言暴力摧毁他们,为了维持这样的人设,他们也不惜欺骗、隐瞒,甚至游走在法律边缘。
这些都是所谓的乌托邦,希望这些反乌托邦的作品能给人们以提示:完美世界里的人类,往往都生活在最危险的剃刀边缘。
女性需要的是真正的自由和解放,这种自由包括人格和思想,仅打着独立、自主,却还想着依靠别人,被圈养,那种自由都是虚假自封,而引战的口号而已。
或许不想结婚,不想生子,不想找男友也只是消极的反抗,丰富大脑、增长见识,努力提升自我,才是更好地解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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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书所能带给我们的思想浪潮,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如果这样来看待这类书籍,那它们所能提供给我们的心灵营养,远远胜过它的厚度。
作家梁鸿说:读松落的随笔让人如沐春风,他的语言简洁、凝练,每一篇文章都像一次迷宫探险,显示了作者百科全书式的知识结构和极深的艺术修养。
对于名著或是知名小说、电影有所疑惑的朋友,对于想提高文学素养,凝练思维的朋友,对于想把这些知识传播给身边亲人的朋友,这本书是不可多得的精神花园,它其中的阳光透过那些文字碎屑传递的温度,久久不散,如竹林的清香,弥漫在指尖唇边。附此书中书评名录 《刀锋》 《面纱》 《尘埃落定》 《白鹿原》 《追风筝的人》 《少年Pi的奇幻漂流》 艾丽丝·门罗 杜拉斯作品 《房思琪的失恋乐园》 《使女的故事》 《美国众神》 《罪行》 《我知道笼中鸟为何歌唱》 《霍比特人》 《侠隐》 姜文作品解读 《克苏鲁神话》 《它》 《大唐狄公案》 《羊毛战记》 《龙文身的女孩》 《邮差总按两遍玲》
《故事是这个世界的解药》读后感(四):故事是真实的
小时候,刚刚领会了故事的概念时,我就确信,故事都是真实的。几十年后,读过和写过很多故事之后,我再一次确认,故事是真实的。
我对“故事是真实的”的信仰,首先来自一种奇幻的念头。我深信,写作也是一种创世,写下一个故事的同时,故事中的世界就在某处真实存在了。后来,经过更复杂的世界观洗礼之后,我也更加确认这个想法,我相信,我们的世界,就是某部小说/某个游戏中的世界,我们就是这部小说/游戏中的人物,但我们并没有闲着,我们也创造了另外的世界,我们写下的故事,制造的游戏,也遵循这一套创世法则,独立存在。如此这般,无穷套娃。
当然,回到我们身处的现实中,我之所以再度相信,故事都是真实的,是因为,故事来自真实,也必然去向真实。故事从来不是虚构的,所有的故事,都必然有时代立足点,或者是现实中的,或者是情绪上的。所有的故事,也必将影响真实,汇入人们的精神DNA,成为人们真实生活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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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能否给我们世界里的故事一个定义,一个更宽泛也更准确的定义呢?我觉得,故事就是一种整理世界的能力。
曾在微博上看到两位诗人讨论叶芝,其中一位说,以前的诗人,有种“整理世界”的能力。对,就是“整理世界”,一种分类、看透、浓缩、发散、重塑、预知的能力,像伍尔芙说艾米莉·勃朗特:“她放眼身外,但见世界四分五裂、陷入极大混乱,自觉有力量在一部书里将它团在一起。”而且,“这种雄心大志在整个小说里处处可以感觉出来……那不仅仅是‘我爱’,‘我恨’,而是‘我们——整个人类’,‘你们——永恒的力量’”。
文学、电影,或者时尚,甚至一切一切,要的就是这种“整理世界”的能力,在混乱中看出线索,在混沌虚空之中唤出形象,在荒原上看出阡陌和城廓,在悬崖巨石上唤出佛的面貌。很多写故事的人,制造游戏的人,以及像马斯克这样创造未来的人,所拥有的,都是这种能力。
为了弄清楚他们这种能力的由来,我去搜寻他们的生平故事,最终都只能看到他们表面的人生,他们的情史,他们的言论,而无法解释他们这种能力是怎样产生的,那是创作者的秘密,言语不能尽述,最犀利的侦探也无法探查,我们看到的只是结果,一些超越时代的故事。“整理世界”的能力,其实没有来由,它像一个幽灵,漂浮在人群上空,寻找合适的接收者,然后慷慨附身。
那些被我们仰望过的人们,多半有这种“整理”的意识和能力,或大或小。
赫尔曼·麦尔维尔,整理了一个世界在他的《白鲸》里,这个世界来自真实,却又经过了他的重塑,比真实世界更鲜明、更深沉,以至于让人一想起大海,就想起他描绘过的风暴、大船,墨蓝的海上,巨大的白色动物,刺破黑夜的油灯,和面无表情的男人,他甚至用他的海上世界,覆盖了我们见过的那个海,让我们在看见海的同时,也得下意识地追加上他对海的描述,他对海的认识。
洛夫克拉夫特,整理出了一个让人致郁和惊恐的世界,他描摹的是那些我们不大确定的梦境,不明来由的低落,和代代相传却没有线索的神秘感;费迪南德·冯·席拉赫整理出一个面无表情的、令人心寒的世界;斯蒂芬·金整理出一个诚恳细腻,但却隐藏着不安的世界。
整理世界的能力,不只潜藏在内心,这种能力必然会溢出,帮助它的主人重新整理自己的形象。像苏珊·桑塔格,她在文字世界里取得进展的同时,她的形象也在进展,照片上的她,起初是模糊不清的,渐渐轮廓鲜明,最后成为一个凝练的符号。这多半是她有意为之的结果,她的伴侣是摄影家,她有充足的机会,可以换个角度凝视自己,帮助她锤炼着装、眼神、姿态,最后获得那么一张有着“苏美尔人般凝视的脸”, 她成为作家,同时也在照片上成了一个作家。
所以人们热衷于探讨作家和时尚的关系,一半基于某种势利,一半基于某种好奇——他或者她,有没有鲜明的自我意识?有没有能力创造出某种属于自己的形象方式?像张爱玲的改良清装,像福克纳的格子呢西装,像卡波特的派对,像安迪·沃霍尔的工厂缪斯。
不管是从自身提炼,还是拉过一个符号和自己拴在一起,他们都让自己成了一个仅凭剪影就能被人识别的形象,这是一种能力——他们有能力跳脱自身打量自己。“整理世界”的能力和整理自身的能力,经常相携前行,一种能力,投射在另一种能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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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世界”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古代的能力,现今这种碎片世界,是不是还需要这种能力?华语电影人里,我非常敬仰的陈国富先生,用“电影和神话”的关系,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必须思考电影与神话之间的关系。神话对于人的安身立命有必要的作用。二十世纪电影的发明等于开发了一个新的神话媒材,也由于好莱坞的独大,其它文化的电影业几乎都丧失‘新编神话’的权力。美国即使在价值崩解的七○年代,都有《星际大战》这样的电影来振奋人心,近十年来一次又一次的系列电影就更别说了。我们呢?我们多久没有看过振奋人心的华语片了?”
在陈国富先生看来,这种神话,是一种精神共同体,一种仪式,将人和人凝聚起来,现代人得在这种精神共同体里,找到自己生存的位置。所以,创作者要经常思考,自己的创作,是否能成为这种精神共同体的一部分,帮助人们建立联系。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很多综艺节目,例如《中国好声音》,也是一次成功的整理,它和以往的选秀节目不大一样, “好声音”的高度和秘密,就在于“重塑”。从硬件上“重塑”,从软件上重塑,重塑导师的权威,重塑他们的性格;“好声音er”的形象也经过冲去,他们的特点被重塑,他们的技艺被重塑了——是不是真有那么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此时此刻,环境和细节都提供了强大的说服力。被重塑的双方,还有热烈的互动,导师之间,还有争夺,观众还起立鼓掌,全场被一种欢欣鼓舞的气氛笼罩,他们的角色强度,又被再次强化。这是一次成功的催眠术应用,所有的细节都像螺旋,热情地在观众面前旋转,观众不可能不入戏。
一期节目,拍八个小时,剪出两个小时。所有这些,都是整理。我们过去轻视娱乐,并不以为它需要整理,现在或许渐渐明白,电影或者电视,都是泛文学的,同样有整理的必要,甚至,它会渐渐取代(或者涵盖)我们在文字、美术、音乐世界里的整理。
还是需要整理,需要从浓雾里面找到线索,那些经过整理的文化成果,始终会是人类的精神依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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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整理世界的能力,指向“泛故事”“泛文学”,我们不如抛开这种定义,把它窄化一下,让故事仅仅意味着故事,来看看它的特点。
故事是整理世界的结果,它必然有时代立足点,哪怕最荒谬破烂的故事,也有荒谬的立足点。
所有的故事,都有强烈的时代因素在背后支撑,与时代进展、两性博弈、女性解放程度、心理学的最新进展都紧密相关——《魂断蓝桥》获得成功,是因为它反映女性在战争年代被迫走出家门的无奈;琼瑶言情片获得成功,是因为台湾经济起飞,出现一批拥有闲暇时间和零用钱的女工和女学生;《克莱默夫妇》获得成功,是因为嬉皮年代过去后,回归“正途”的那批人,开始遭遇家庭和事业的危机;《泰坦尼克号》获得成功,是因为它把人放到了一个次要的位置上——CG技术才是主角,更像现实中人的处境。它们之所以一呼百应,获得商业上的成功,首先是应和了时代,富含话题性,因此引起广泛共鸣。
只要是踏踏实实生活在一个具体的时代的人,故事的节奏、气息、性格、色彩,绝不会没来历,一举一动,都有时代的重量,裙子高了一寸,胸口低了一厘,都有时代在背后撑腰,即便是怪力乱神,哪怕是古代故事,也都要反映时代感受,古装故事必须是穿古装的现代故事,古装故事中人必须是穿裙戴钗的现代人。
所以,常常有故事招来抄袭质疑,但这么多年的阅读、观影和写作之后,我的确发现, “故事”也和时尚一样,不是创作者的独得之秘,而是整个社会科技、心理学、哲学和文艺创作联动的结果,在一种故事出现之前,一定有过悠长的准备期,得有各种学科的心得为它做好铺垫,并由一大批文艺作品进行小规模实验。
《黑客帝国》《红辣椒》和《盗梦空间》就建立在物理、心理学、哲学最新发现的基础上,在很多电影里都找得到它们的影子,尽管那些想法不成气候,却在慢慢酝酿,最终促成了菲利普·K·迪克的小说,和《盗梦空间》之类电影的出现,并且给他们提供了得到理解的环境。这种酝酿一旦完成,那些敏感点的创作者,都会有所感应,这就有了风潮,有突如其来的爆发,然后被更多人效仿、完善,直至变成成熟的叙事套路。
2010年前后,又有一种故事成了风潮,这就是“恐怖游轮”故事。这个说法,来自英国编剧及导演克里斯托弗·史密斯编导的电影《恐怖游轮》,讲述的是一种恐怖的人生处境:生活无限循环周而复始,而每一个循环,都和上一次没有什么两样。
但它并非全无来由,它只是这套叙事模式的一个中转站,在它之前,远一点,有西西弗斯神话,近一点,有《榆树街噩梦》《土拨鼠日》《蝴蝶效应》《毛骨悚然》,这些电影里,都已经零零碎碎地出现了《恐怖游轮》的叙事元素。它更直接的效仿对象,则是2008年的西班牙电影《时空罪恶》,和《恐怖游轮》同期出现的类似故事,还有美国的《黑暗乡村》、澳大利亚的《公路列车》,2013年年初上映的电影《迪亚特洛夫事件》,也可以看做这个故事类型的最新成就。就是说,一个人能想到的,一个时代里的很多人,也都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个时代里很多人想到的,一个人也能想到,哪怕他再与世隔绝,也总会有片段的信息流转到身边。
类型小说,更是相似故事的重灾区。读黄禄善先生的《美国通俗小说史》,几乎就是一部“山寨”史,几百年间的美国通俗小说,从引诱小说、言情小说、西部小说、哥特小说到社会暴露小说、恐怖小说,都各有各的路数,情节框架现成,人物形象约定俗成,每个故事,都和上一个故事并无两样,作者需要做的,只是变换地理环境风俗细节人物心理活动,六十年里写了九十部言情小说的作家,来来去去,写的都是灰姑娘与富少爷的故事,并且始终畅销。有人写了几部畅销书,就开始妄自尊大,试图有所逾越,将类型小说的特征模糊,套路改造,立刻遭遇市场的当头棒喝,不得不乖乖地回来,继续写那些再也错不了的故事。
何况,文化和任何资源一样,也必须循环再用。因为,我们的世界,已经翻不出什么新花样了,故事已经讲完了,如《圣经》里的《传道书》所说的那样:“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江月代代重临,江花年年映着晚红,三两场相似的战争,七八个觊觎世界的狂人,来来去去那点悲欢,忙忙碌碌这些离合,苦苦积攒下的人世的经验,像失传的手艺,隔三差五还要重温。
那些相似的故事,到底是抄袭,还是对某一种叙事风潮的共振?是抄袭,还是故事元素的循环再用?信息格外发达的时代,我们的一念一想,其实都是时代结出的果实,没有谁能独立隔绝,不被感染也不受侵扰。
而这,正是故事来自真实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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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也必将去向真实,影响真实,指导真实,甚至成为真实。
2012年7月20日,当时,《蝙蝠侠前传3:黑暗骑士崛起》在丹佛市郊的奥罗拉(这是事件的实际发生地,用丹佛冠名考虑的是城市知名度)世纪戏院放映了30分钟,詹姆斯·霍姆斯穿黑衣、戴防毒面具,闯进电影院,先投烟雾弹,随后向观众扫射。“许多人以为枪声是电影的一部分。”丹佛影院枪击案发生后,幸存者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
詹姆斯·霍姆斯选择了电影院这样一个场所,选择这样一部电影,并在进场前悉心装扮,给自己染上红发,是为了嵌入这部电影之中,从此成为这部电影不可分割的部分,他意在掠夺“蝙蝠侠”系列电影的成果,此前的,甚至此后的。他的野蛮屠杀,有了电影背景,立刻拥有了另一种样貌。他也知道媒体会怎样报道他,他既然能把自己租住的公寓变成一座弹药库,装上精密设计的炸弹,他也会同样深思熟虑地想到媒体的反应。他是按照电影、媒体的所有因素,来设计自己的行为,他在和它们进行互文。
“出了电影院,整个国家都像是电影,这是美国最迷人的魅力所在,你所穿越的沙漠像是西部片的布景,都市像是一个符号和程式的屏幕”,让·波德里亚在《美国》里这么说。其实不只美国,只是美国的表现更强烈,此刻,整个世界,电影(或者媒体、网络、游戏)和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了,分不清现实和虚拟的人,也越来越多,因为二者越来越难以分辨。“资本在左右公众的想象力”,齐泽克这样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庞大的片场,一举一动都在仿拟影像,做出决定先参照媒体报道,仿拟和参照,就是一种被监控。
我们也已经习惯用故事的方式,去理解周围的人和事,“像电影/小说”减轻了理解的难度,而电影/小说也提供了一个模板,让我们方便讨论那些有政治禁忌或者伦理禁忌的人和事,引起更大范围关注。
从古至今,能出头的人,个个都是故事大王,都有被人记住的“点”,忠臣在背上刻字,区别于众多面目不清的好汉,妃子得是香的,才能青史留名。即便现今,我们仍然如饥似渴地需要各种故事,因贫因病因冤屈公开求助,也得拿出像样的故事,比如某起医疗事故,孩子因为眼病被送进医院,却因冷血医生的疏忽而死去,这种事情,如果不能提炼出一个好故事、好的“点”来,势必会淹没在海量的求告无门的医疗事故中,好在家长在撰写求助信时,加入了“偷菜游戏”这个点,正暗合了时代风潮。全社会正愁找不出一个贪玩肇祸的网络农场玩主来警示员工,就有人及时涌现了出来,于是,事故成了新闻,医院利落地受到惩罚,如果那位医生当时玩的是斗地主,就断然没有这样的效果。
很多社会事件的主人公,在事发后,面对公众的讲述,也得考虑“故事”元素。他们要偏离正题,着重讲述他们的人生沉浮、情爱纠葛和家庭矛盾引发的悲剧,加上围观群众的补充、议论,一部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个人生活史、家庭生活史,就跃然眼前。
他们的个性和表达能力,使得当事人的性格呈现得非常鲜明,对话精当而意在言外,让许多编剧都自愧不如,“像美剧”、“《社交网络》里的对白都被比下去了”之类的感叹不绝于耳。尤其是他们的情爱悲剧,让围观群众唏嘘感叹,女人们慨叹女性命运的跌宕,心理学家探讨家庭成员和谐相处之道,总之,每个人都各取所需。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样的事件为什么会被解释为爱情和家庭悲剧?显然,重点不在于发生了什么,而在于如何讲述,以及人们会不会接受这种讲述。
就像《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里的现实,非常残忍,简直无法直视,但当事人又必须要完成讲述,于是索性创造出一个故事,有猩猩和斑马的故事,来覆盖现实。对于已经创建起了“讲故事”这种文化手段的人类来说,比“不是真相”更难以忍受的,是“不够故事”。如果想让一件事被人接受,一定得“够故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仿效影视规律,组织一个“像电影(电视剧)”的故事。
再比如,重庆十岁女孩摔婴事件爆发后,因为谈论“儿童暴行”是一项隐蔽的禁忌,人们索性去谈论相关电影,《月光光,心慌慌》、《伊甸湖》、《告白》、《雷德怒潮》被屡屡提起。
法国哲学家埃德加·莫兰在他的《时代精神》里,对此有过论述,他认为,大众文化对人们的行为和心理状态产生了影响,也正是这种影响,才把人们变成了现代人。
故事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微尘,它是从真实的土壤中扬起来的,一旦重新落下来,却有了别样的意义,我们就生活在这些尘土里。现实的真实感,和文字、影像、媒体制造的真实感,在压跷跷板,一个亦真亦幻的时代,其实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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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是什么?
丹麦诗人毕尔特·安巴克写过一首诗,题为《讲故事的时间》:
讲故事的时间/尚未到来/消散的必定要被聚拢/灵敏的耳朵要找到/草儿变绿/蛋儿生下/小鸟孵出/玫瑰开放/苹果成熟/树叶飘落/风暴平息/冰霜降临/星星闪烁/月光暗淡/猫头鹰尖叫/早晨到来/医生被请到/枕头弄平/手指交叉/眼睛合上/草儿变绿
读着这首诗,想起两个影像作品。
一个是《十分钟年华老去》,集合了十五个电影大师,拍了十五部短片,每部十分钟,展示电影人们对“时间”的理解。
另一个是ENIGMA在1993年推出的歌曲《Return to Innocence》的MV,在MV的开头,一个老人在梨树上摘下了成熟的果实,凝视片刻,随即倒在树下死去。就在他死去的瞬间,时间开始倒流,掉在树下的果子又跃上枝头,象征时间的白马开始倒退,潮水退回,烟雾重新回到吸烟者的嘴里,骑自行车的人在海边倒着行走,老人变回中年,变回在谷仓里和爱人嬉戏的青年,变回孩童,孩子也在开篇的那棵梨树下摘果子,变回初生的婴儿。
时间是什么?时间可能什么也不是,时间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即便存在,也因为它在茫茫宇宙间的所有存在里,极为渺小极为短暂,因此如同不存在。
时间只是我们为自己找到的一种信念,一种刻度。我们非要有这样的信念不可:时间会过去,痛苦会消逝,幸福会被记住,我们会在时间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留下自己的痕迹。
在这首诗里,有时间的线索,有生命的痕迹。从生到死的整个过程,从荣到衰的全部流程,都被浓缩在了这首诗里,草绿了,蛋生出来了,小鸟出壳,玫瑰开了,苹果成熟了,然后树叶落了,风暴平息,冬天来了,星月暗淡,早晨来临的时候,生命逝去了,但那个死去的人躺过的床,很快就被整理好了,枕头被抚平,而手指交叉,分明是遗体的摆放姿势。但即便这样,季节依然在循环往复,草很快又绿了。
时间没有意义,是我们自找的信念,生命没有意义,是我们自创的痕迹,此时此刻,这信念还在熠熠生辉。
而故事,就是我们最重要的方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