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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摘抄
日期:2020-06-21 23:57:03 来源:文章吧 阅读: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摘抄

  《金克木集(全八卷)》是一本由金克木著作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80.00元,页数:5088,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读者读后感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金克木集(全八卷)》精选点评

  ●卷四、五

  ●低调丰富的《金克木集》,一如低调而丰富的金克木先生。读之,令人欲罢不能

  ●把印度相关的了,约四册,介绍吠陀的和梵文语法的颇有趣

  ●刘仲敬之前的刘仲敬。但和亡命徒阿姨相比,金克木身上还是透着太多农村知识分子土气,呆气和傻气

  ●电子版也太贵的吧。。

  ●中原了解天竺第一人为过否?

  ●一位老人的闲谈,印度的古典文化,确实是个杂货摊子

  ●碧村買。冬天翻。很愜意。

  ●提纲挈领受益匪浅

  ●真的有点贵,不过真的很值。金老先生文章学术性可读性都非常强。读了一年,值得反复读。深深感叹下,他太有文化了!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一):当价442元,

  似乎是目前各个书店(包括实体网店)中价位最低的。以前未结集面世的,都在6、8两卷中。

  话说某个星期日,俺照孔网上地址杀到海淀书城籍海和书轩(介绍见http://www.douban.com/note/144527862/),一问才知道,他们只进了一套,还已经卖掉了。又跑到中关村图书大厦,倒是有,打开外包装发现还有一层纸包着,不扒掉就看不见真容,俺既然不想买,也就不好意思去动手了,结果未能得知那些集外文等等是啥子内容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二):很差

  从印刷装帧看,比钱、陈二集有过之,从内容来看,则不如钱、陈之精博,文笔亦不及汪曾祺黄裳潇洒。汪集人文即将出版,读书人一定要收入囊中。建议三联出版黄裳集,相会更受读书人欢迎的。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三):亲尝之味

  那是个幸福年代,那是场高峻的回忆

  (代后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只要打通北京大学查号台62752114,报上想要拜见教授的名讳,接线生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电话号码讲出来;只要一个电话拨过去,一般而言,都能够约到时间蒙允登门;只要是有学生主动上门求教,那些胡子眉毛了的大学者们,就会拿出不可思议热情精力一面给你端茶倒水,一面倾其所学,坦坦道来。北大如此,其他的学术机构情形可想而知。那是一个何其幸福的年代!

  正是在这样的幸福之中,张岱年、季羡林启功朴初、徐梵澄……一位位今天听来无不威光赫赫的名字,才一一成为印在学人脑海中的生动记忆。亲聆金翁的大音希声,也是那段时光中的体历。

  当时我主要活动空间朝阳区,经常的学习场所是位于团结湖的徐师梵澄先生家中。算起来,从相识到老师示寂,长达六、七年的时光里,真正拜见金翁,可能还不到二十个回合。但就是这极短暂的学习,仍然浓缩成一团永生不磨的气氛,恒常盘桓在胸之中,历久弥坚,时时滋发出生新的苗芽,其力量之大,远超当年亲聆开示时的想象。

  最初,在是1993年,为北京社科院主持传统文化系列讲习储备师资。岱年先生开列的一长串教授名单上,“金克木”这个一看就和阴阳五行之学相关得不得了的名字引起了我的兴致。找来作品集一看,明哲固明哲矣,睿智也睿智极了,就是不成系统。让人完全不知道要是把这位先生放进拟聘师资名单的话,该如何向主办方交待课程设置。我放弃了邀请金翁的念头。

  待到讲习开展起来,于晓非先生谈佛的时候,板书上,又出现了这三个字。于先生说,“这是当世罕有的大明哲人”。在于先生心里,在中国,真懂佛法的少数几个人中,便有他。请哲人来讲习,时机已失,但我决心要拜见“大明”。

  打通电话,开口便提了两个问题:一,人如何成佛;二,能不能当面求教。

  “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金翁的回答是句反问。

  “台基厂。”

  “嗐!我是问你知道成佛路上的位置不知道。你倒老实,说什么‘台基厂’、‘正义路’。好吧,就说你在台基厂,如果想去天安门,往西走不就到了?要是在北大,想去天安门,还往西走啊,那不是越走越远?!成佛也一样,先看清楚自己在哪儿,再弄清佛在哪儿,连条线,往前走,就能到。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如何……”

  “您是问我和佛的位置关系啊。现在我还真不清楚。但听您这意思,是先得有张地图,把一切人、一切生命都画在里面了,地图里的一个点是佛,再找出一个点是自己……可我没这张地图,怎么找呢?”

  “没说完呢,你就打断我的话,还替我讲道理,讲的再好也没理①呀!呵呵,我写过一篇文章叫《传统思想文献寻根》②,发表在91年的《中国文化》杂志上,里面摘出了六部佛经和六部中国本土的经典。你找来看,看完再说要不要见我的事儿……” “叭嗒!”——连一句“好吧”都不等我说,老先生就挂了电话。

  我很错愕,也真就跑去学校图书馆找那篇文章。遗憾的是,北京中医药大学图书馆压根儿没收那本杂志。没有其他图书馆的借书证,也没能在几家中国书店的旧书堆里找到,我没及时拜读那篇文章。事实上,一直等见过老师好几年以后,我才学习了收在《探古新痕》一书中的《传统思想文献寻根》。然后立刻就明白,当时就算看得到文章,也是看不出个一二三的。

  但我不会就此息灭要见“高人”的冲动。没几天后,一个下午,从法华寺遗址听韩镜清老师讲《摄大乘论》出来,我再次拨通62757675的号码。 “金老您好!我是栗强,上次和您通过话,不知什么时候您方便,能否去拜见您?”

  “现在来吧,我在朗润园13号楼305。”

  “好!谢谢您!一会儿到。”

  见面的过程和约访其他几位大德没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一直担心被问到读没读文章。有趣的是,金翁健谈至极,几个小时滔滔不绝,古、今、中、外、人文、道理,什么都讲,就是没提读文章的事儿。这期间我觉得如坠五里云中,除了偶尔被问到时简单地回答一两句,基本上是对方一个人说话。从形式上看,好象是一位长者在给小学生上课;可听内容,又全不是那会事儿,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哪有普通教学中常见的“一贯性主题”?又象教学又象对话,不是教学也不是对话,云里雾里的,可是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味道。什么都说又什么都没讲,或者说什么都听了又什么也没听着,这是初见的情形。

  第二次见老师,胆子大多了。觉得心里老装着那篇无缘睹目的文章也不是个事儿,干脆坦白。

  “您介绍经典的大作我没找到,也没看成,没完成您布置的作业。您这里有没有?能不能借给我?电话里,您曾问我成佛路上的位置,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都见到作者本人了,还要看文章干嘛?!至于你的位置,自己不知道,倒来问我,我能知道吗?”

  “那怎么才能知道呢?”

  “等你‘一口吸尽西江水’——呃,这是禅宗和尚的话了,……你有和尚吗?和尚就是师父,西藏叫喇嘛,印度叫古鲁,不是一般的老师,明白吗?”

  “明白了。我也是有师父的。” “那就找你师父问去!走吧!下次再来!”几句话就被打发掉了。这是和金翁见面过程中时间最短暂的一次。

  然后就是集中时间在王绍璠先生处“打”参话头③和隔三差五去徐师梵澄先生家中熏烟斗④。再次上门,竟已过了半年多。那时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清楚了,很想听听金翁的看法,这才又约了时间去请益。也正是从这回请益开始,让我一次次地大开眼界,逐渐发现,老师教导后学的眼光如此高明,手法如此老辣。他让你觉得他一下子明白,一下子糊涂,一下子揣着明白端出个糊涂,一下子又好象揣着的是糊涂,待到端出来时却又成了明白的。到最后,我发现全是自己在糊涂,老师是明白的。

  要说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但老师就好象内里有个永动机,从不打盹。心才一散,老师他就在耳边轻语一句“飞了”;刚有点发飘,老师又哈哈一笑,说“莫嫌人不知,只管己不为”;灰心了,觉得自己永远是错的,心总是干净不起来,老师立刻就会告诉你,“有句广告词,叫‘人可以糊涂一辈子,但总得清醒一下子’。” ⑤……这便是我所体历到的金翁面目了。与老师作品中时时流露出的睿智相比,更多的,是高峻与清澈。这高峻与清澈是紧贴着心跳和呼吸的,只要生命还在,一种气场就会从老师身上散发出来,永远不消失。

  那年夏天,我和几位同修跑去看望病危卧床,生命已是最后光景的老师。竟不是站着的宽慰躺着的,反倒是躺在床上的老人逗我们开心,让我们这几个年青人放松。老师看也不看地从一个小盒子里随便倒出几粒药片放进右手,合上拳头,念念叨叨“三个大圆片、四个小圆片、两个三角的,一共是九个。现在要靠这些东西活着喽。……你说这是饭?是药?是什么?”打开手,让我们看。大小、数目真是和刚刚说的一模一样。我们正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老师把药片一古脑扔进嘴里,和了口水咽下去,又是呵呵一笑,“真是有个难受的,也有个不难受的,我吃完今天的晚饭,该你们去吃喽,回吧!”

  这是见老师的最后一面,也是老师逝世前仅数小时的情形。再往后,就是带着因接触老师门下圣地法师而私淑金翁的画家朋友王林海先生到金山陵园给老师扫墓。林海兄在墓台上画了一枝清雅的莲花。我在莲花的留白处写下两行字:

  敬奉智者

  敬礼吾师

  学生栗强 庚寅岁末写于献斋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四):忆克木(作者:南星)

  四年前,秋天,我住在大学宿舍里。夜间不喜欢念书,也不愿出去找人,常常自己守着薄暗的灯火作一些默想。有时候读几章小诗,那时候我已经喜欢德拉梅尔和劳伦斯了。中国的新诗则刚刚算是开展了它的新形式,尽量脱去脚韵和字数行数的束缚,与世界新诗形式取同一动向了。做了先导者的无疑地是戴望舒先生,同时《现代》杂志供给许多篇幅来刊载那些所谓新印象派或新象征派的诗作。然而诗人却十分稀少,似乎每期常见的只有陈江帆李心若这两个名字。某一夜,我在《现代》上见了金克木的诗,生疏的作者,凝练的诗篇。那题目是《古意》,字句已经完全遗忘了。我对这诗坛新人起了一些微微的遥望之情。过几天,一位姓张的同学告诉我说有人愿意见我,问甚么时候有工夫,那位客人正是《古意》的作者。

  有了主客三人的我的小屋里灯光亮了,语声也繁密起来。我初相识的诗人是一个身材不高,眼睛和嘴唇充分露着捷才的青年。十分健谈,毫无倦意。不过我们所谈的倒只是一些眼前的闲话,关于学校和这大城的,连他是从故乡安徽流浪到这儿来的话也没有提到。他说了来找我的原因,说他两年前在一个朋友处见了我的文稿,那位朋友认识一个报纸副刊编辑,副刊停了,编辑听从请求把打算烧毁的存稿送了人,我的《北地书简》也在其中。说他读后愿意见一见我,于是照稿末的地址到“东方公寓”去问,知道我已经搬走没有消息了。说就那样地延搁下去,直到偶然从张的口中听说了我的名字。

  第二个晚上他又来敲门了。我们很快的熟起来,毫无拘束。我们谈了许多关于文艺思潮,写作技术,和诗歌的新形式及内容的话。因为我把自己的小文给他看请他批评,他也就把他的诗歌和散文带了来,说是“投桃报李”。那些散文写得明快犀利,文如其人,论文杂感居多,都是从他和一个朋友合办的周刊上剪下来的。诗歌可是珍贵的手稿,达到轻灵自然的最高点,这特色一直在近三四年的诗人之群中露着头角,无人可及。

  他来北平,没有钱也没有职业,冷天穿一件宽大的袍子,暖天一件淡青色大褂,十分朴素。因为以法文为学,寄居在小石作邵可侣教授家里,每天一半读书,一半访友,见了人总是愉快自如,没有一点有贫苦所影响的表现,我到现在才知道这几乎是人所不能的事。贫苦压倒了多少友人,只有克木始终保持着他的笑傲的风趣。而且,他并不是优游卒岁的,他写诗,译文,热心地参加邵先生的法文座谈会和朱孟实的新诗座谈会,而某一个下午,他又去找我商量一起到大学课室里去听德文了。同时,因为不肯整天地蛰居,他认识了许多知识层的朋友,那相熟的程度真是快得可惊。宿舍院里和街路上常有对他招呼和立谈的。连邵先生的厨役也做东请他吃饭。这么一个与世相投的人,这么一个世界主义者,却能潜心默想,以文学上最高形式的诗歌为表现心思的工具,真可以说是两重人性之神秘的复合了。

  到年终,他已经写成了他的《永夜辑》,《美人辑》和《缘木辑》。《缘木》只是有求不得之意,并非如商寿先生所说的一个古怪的题名。“永夜”是从杜甫的

  永夜角声悲自语 中天月色好谁看

  引来的,他也就以这两行做了那一辑诗歌的题辞。

  枯索的冬日,我们曾以纵谈过白天和黑夜,自哲学科学文学以至社交学侦探学都是美好的谈资。他还在研究天文,指给我每颗微小的星辰的方位和名字。夜深了,我送他出宿舍,又不知不觉地伫立在马路旁长谈起来,有一次,他对我说,人的生活态度真是千变万化各求解脱的。我有几次看见宿舍的邮筒前面站着一个小孩子,对着邮筒口喃喃低语,虽然听不清说的甚么,我想大半是诉说心思吧。为了这,我曾跑到宿舍对面的小商店去打听过一次,说是有的。这就是《蝙蝠集》题辞第一行

  有对着邮筒喃喃低语的小孩

  的来源。

  他有时翻阅我的诗稿,看了那些涂了一次又一次的笔迹并不说甚么,只问我平时写诗的方法,我回答说就是这样先草草写出来然后大加修改的。他告诉我他并不如此,他常常口占,有时在外面得句回去再写出来。我对自己的迟钝觉得惭愧。在我的杂乱的书桌上他是提笔不假思索就可以写出几千字。我们写过一些游戏文章,署了假名寄报纸副刊。但他写作的真正态度却是严肃不苟的。见了我手下的从开封和苏州寄来的小诗刊和催稿信,他即刻告诫我不可胡乱发表,否则我必会渐渐松懈下去,毫无成就。他把从西郊寄来请他填写的作家表给我看以做笑料。只有时寄稿给徐霞村戴望舒两先生,刊《每日文艺》和《新诗》,他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忍不住”了。

  寒假将近时,他做了大学图书馆的职员,每月不过几十元的收入,他已经觉得颇有余裕。到次年春天,三月,他倦于职员生活和大城生活,决心到莺飞草长的江南去旅行了。

  我喜欢春天的江南,江南的春天, 我喜欢微雨的黄昏,黄昏的微雨。

  他从南京来信说,“只是因为一阵想望的心情,一个可爱的同伴,便乘车南下了。旅费除了一点点的积蓄外,后来又把他译的一部天文学买给了商务印书馆。他从南京到上海,又到杭州小住,同时编订完毕他的《蝙蝠集》,交时代图书公司印行了。在信上他对我说南方友人,说生活,说上海的文人和书店。某一封信的结尾是

  北国诗人倘问讯 落花如雨乱愁多

  这两句。但这期间他忽然懒于写作了,我正在办一个小刊物,约他写诗和《西湖通信》,他都没有动笔,只把旧作诗抄寄了许多篇来,未发表的一部分至今留在我的手中。他说从此一字不写了。因为他在新诗的内容上作了几种尝试,以为走不通,便毅然停笔,而在《文饭小品》上发表了他的《论中国新诗的灭亡》,这篇论文中显示出他对同时代诗人和自己的失望,但我觉得只是他热情太重希望太奢缘故,自然,中国新诗的成绩之坏也确是一件憾事。

  “我五月初离杭,现仍未决何往,大约上苏州。此后两月中恐难在一地居留半月以上。”就这样,他一直到暑假才回到这大城里来,过沉静的译书生活,说文学已到没落的时代,读书日趋减少,科学书却风行起来,大家换一换方向也好。不过他仍然鼓励我整理旧稿,我才编订了自己的小诗集,交新诗社出版。酷热的日子,我却在可怜的爱情中过着疯狂的生活。他为这劝过我多少次。他永远持着不可太认真的主张,说友人徐迟刚订了婚就后悔是大烦恼,不如原来就冷静一点。克木自己从来没有因恋爱而痛苦过。他在信上也这样写:“看过我的那首‘春意’吗?那是我个人的恋爱,喜欢不即不离。你似乎不是这样。那么我送给你几句话:若以恋爱本身过程为目的,可以尽量沉溺于其中,只要身边有可靠的友人做看护。若欲使恋爱‘成功’,非用手段不可。吴宓诗云:‘始信情场原理窟,未甘术取任缘差。’以为如何?”在《邻女》中,他写道:

  最好我忘了自己而你忘了我, 最好我们中间有高墙一垛。

  愿我永在墙这边望着你, 啊,愿我永做你的邻人。

  但我终于是痴顽不化的,暑假后携带着烦忧逃避到七百里外的乡间去了。我对短短的人生仍是十分执着,白白地听克木说:

  三年,九年;三十年,九十年…… 人生不过百年哪! 待天边飘起一片云时, 花的梦,鸟的梦,月的梦, 都是风里的蜘蛛网了, 残留的许只有这临水的岩石。

  他写给戴望舒先生道,“人生只有生殖与生存,理智和意志从来没用,艺术宗教都是欺人自欺,大家无非是逢场作戏。”对人生如此看得透彻,无怪他的生活态度是不沾泥土的了,虽然他自认为他是“自知其不知”的,是因为“又演又看”而有了无比的痛苦的,事实上他却是一个既然无可奈何无妨随缘自在的人。

  从一九三六年冬天到一九三七年春天,他总沉默着,不写诗也不写信,友人都向我询问他的行踪,夏天,他才发表了日的谨严雄壮的长文《论中国新诗的新途径》,对过去新诗的形式内容及其成败作了极精密的分析,然后推断将来的途径有三:新感觉诗,史诗和诗剧。署名仍没有用真的,七月,我从乡间回来,他还问我,“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呢?”然后很客气地说是杂凑而成。在我看来,除了诗剧,写新感觉诗和史诗实在是诗人的大路,中国新诗中极缺乏时代意味,史诗也几乎一首没有,只有克木的不十分为人注意的《少年行》甲乙两篇做了成功的试验。

  他从南方回来后的一年中,除了因母丧回过一次安徽之外,总没有离开这大城,仍寄寓在友人家,直到前年七月底,这地方经过空前的变乱,我竟未得去找他一次。八月,我从甘雨胡同搬到沙滩,才托HY的同学到槐抱椿树庵二十一号去问,说是已经走了,此后便毫无消息。他的信件也失落了。我为贫穷和孤独所伤害,忆念之情更沉重地压在心上。永远做一个久坐无语的人吧。

  愿他平安。

  一九三九年二月

  (此篇初刊一九三九年三月《朔风》第五期,已经编入《松堂集》,修改稿又在一九四五年二月《文艺世纪》第一卷第二期重刊)

  《金克木集(全八卷)》读后感(五):亲尝之味

  那是个幸福的年代,那是场高峻的回忆

  (代后记)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只要打通北京大学查号台62752114,报上想要拜见教授的名讳,接线生便会毫不犹豫地把对方家里电话号码讲出来;只要一个电话拨过去,一般而言,都能够约到时间蒙允登门;只要是有学生主动上门求教,那些胡子、眉毛都白了的大学者们,就会拿出不可思议的热情和精力,一面给你端茶倒水,一面倾其所学,坦坦道来。北大如此,其他的学术机构,情形可想而知。那是一个何其幸福的年代!

  正是在这样的幸福之中,张岱年、季羡林、启功、赵朴初、徐梵澄……一位位今天听来无不威光赫赫的名字,才一一成为印在学人们脑海中的生动记忆。亲聆金翁的大音希声,也是那段时光中的体历。

  当时我主要活动空间在朝阳区,经常的学习场所是位于团结湖的徐师梵澄先生家中。算起来,从相识到老师示寂,长达六、七年的时光里,真正拜见金翁,可能还不到二十个回合。但就是这极短暂的学习,仍然浓缩成一团永生不磨的气氛,恒常盘桓在心胸之中,历久弥坚,时时滋发出生新的苗芽,其力量之大,远超当年亲聆开示时的想象。

  最初,在是1993年,为北京社科院主持传统文化系列讲习储备师资。张岱年先生开列的一长串教授名单上,“金克木”这个一看就和阴阳五行之学相关得不得了的名字引起了我的兴致。找来作品集一看,明哲固明哲矣,睿智也睿智极了,就是不成系统。让人完全不知道要是把这位先生放进拟聘师资名单的话,该如何向主办方交待课程设置。我放弃了邀请金翁的念头。

  待到讲习开展起来,于晓非先生谈佛的时候,板书上,又出现了这三个字。于先生说,“这是当世罕有的大明哲人”。在于先生心里,在中国,真懂佛法的少数几个人中,便有他。请哲人来讲习,时机已失,但我决心要拜见“大明”。

  打通电话,开口便提了两个问题:一,人如何成佛;二,能不能当面求教。

  “你知道自己在哪儿吗?”金翁的回答是句反问。

  “台基厂。”

  “嗐!我是问你知道成佛路上的位置不知道。你倒老实,说什么‘台基厂’、‘正义路’。好吧,就说你在台基厂,如果想去天安门,往西走不就到了?要是在北大,想去天安门,还往西走啊,那不是越走越远?!成佛也一样,先看清楚自己在哪儿,再弄清佛在哪儿,连条线,往前走,就能到。我连你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如何……”

  “您是问我和佛的位置关系啊。现在我还真不清楚。但听您这意思,是先得有张地图,把一切人、一切生命都画在里面了,地图里的一个点是佛,再找出一个点是自己……可我没这张地图,怎么找呢?”

  “没说完呢,你就打断我的话,还替我讲道理,讲的再好也没理①呀!呵呵,我写过一篇文章叫《传统思想文献寻根》②,发表在91年的《中国文化》杂志上,里面摘出了六部佛经和六部中国本土的经典。你找来看,看完再说要不要见我的事儿……” “叭嗒!”——连一句“好吧”都不等我说,老先生就挂了电话。

  我很错愕,也真就跑去学校图书馆找那篇文章。遗憾的是,北京中医药大学图书馆压根儿没收那本杂志。没有其他图书馆的借书证,也没能在几家中国书店的旧书堆里找到,我没及时拜读那篇文章。事实上,一直等见过老师好几年以后,我才学习了收在《探古新痕》一书中的《传统思想文献寻根》。然后立刻就明白,当时就算看得到文章,也是看不出个一二三的。

  但我不会就此息灭要见“高人”的冲动。没几天后,一个下午,从法华寺遗址听韩镜清老师讲《摄大乘论》出来,我再次拨通62757675的号码。 “金老您好!我是栗强,上次和您通过话,不知什么时候您方便,能否去拜见您?”

  “现在来吧,我在朗润园13号楼305。”

  “好!谢谢您!一会儿到。”

  见面的过程和约访其他几位大德没太大区别,只是多了一直担心被问到读没读文章。有趣的是,金翁健谈至极,几个小时滔滔不绝,古、今、中、外、人文、道理,什么都讲,就是没提读文章的事儿。这期间我觉得如坠五里云中,除了偶尔被问到时简单地回答一两句,基本上是对方一个人说话。从形式上看,好象是一位长者在给小学生上课;可听内容,又全不是那会事儿,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哪有普通教学中常见的“一贯性主题”?又象教学又象对话,不是教学也不是对话,云里雾里的,可是有种说不出的特别味道。什么都说又什么都没讲,或者说什么都听了又什么也没听着,这是初见的情形。

  第二次见老师,胆子大多了。觉得心里老装着那篇无缘睹目的文章也不是个事儿,干脆坦白。

  “您介绍经典的大作我没找到,也没看成,没完成您布置的作业。您这里有没有?能不能借给我?电话里,您曾问我成佛路上的位置,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能不能告诉我答案?”

  “都见到作者本人了,还要看文章干嘛?!至于你的位置,自己不知道,倒来问我,我能知道吗?”

  “那怎么才能知道呢?”

  “等你‘一口吸尽西江水’——呃,这是禅宗和尚的话了,……你有和尚吗?和尚就是师父,西藏叫喇嘛,印度叫古鲁,不是一般的老师,明白吗?”

  “明白了。我也是有师父的。” “那就找你师父问去!走吧!下次再来!”几句话就被打发掉了。这是和金翁见面过程中时间最短暂的一次。

  然后就是集中时间在王绍璠先生处“打七”参话头③和隔三差五去徐师梵澄先生家中熏烟斗④。再次上门,竟已过了半年多。那时我觉得自己有点儿清楚了,很想听听金翁的看法,这才又约了时间去请益。也正是从这回请益开始,让我一次次地大开眼界,逐渐发现,老师教导后学的眼光如此高明,手法如此老辣。他让你觉得他一下子明白,一下子糊涂,一下子揣着明白端出个糊涂,一下子又好象揣着的是糊涂,待到端出来时却又成了明白的。到最后,我发现全是自己在糊涂,老师是明白的。

  要说老虎也有个打盹的时候,但老师就好象内里有个永动机,从不打盹。心才一散,老师他就在耳边轻语一句“飞了”;刚有点发飘,老师又哈哈一笑,说“莫嫌人不知,只管己不为”;灰心了,觉得自己永远是错的,心总是干净不起来,老师立刻就会告诉你,“有句广告词,叫‘人可以糊涂一辈子,但总得清醒一下子’。” ⑤……这便是我所体历到的金翁面目了。与老师作品中时时流露出的睿智相比,更多的,是高峻与清澈。这高峻与清澈是紧贴着心跳和呼吸的,只要生命还在,一种气场就会从老师身上散发出来,永远不消失。

  那年夏天,我和几位同修跑去看望病危卧床,生命已是最后光景的老师。竟不是站着的宽慰躺着的,反倒是躺在床上的老人逗我们开心,让我们这几个年青人放松。老师看也不看地从一个小盒子里随便倒出几粒药片放进右手,合上拳头,念念叨叨“三个大圆片、四个小圆片、两个三角的,一共是九个。现在要靠这些东西活着喽。……你说这是饭?是药?是什么?”打开手,让我们看。大小、数目真是和刚刚说的一模一样。我们正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老师把药片一古脑扔进嘴里,和了口水咽下去,又是呵呵一笑,“真是有个难受的,也有个不难受的,我吃完今天的晚饭,该你们去吃喽,回吧!”

  这是见老师的最后一面,也是老师逝世前仅数小时的情形。再往后,就是带着因接触老师门下圣地法师而私淑金翁的画家朋友王林海先生到金山陵园给老师扫墓。林海兄在墓台上画了一枝清雅的莲花。我在莲花的留白处写下两行字:

  敬奉智者

  敬礼吾师

  学生栗强 庚寅岁末写于献斋

  注释

  ① 是“道理”的“理”还是“失礼”的“礼”,到现在我没明白,也没地方问去了,但倾向于是“理”字。这和亲近老师的体验有关。

  ② 《传统思想文献寻根》在《探古新痕》、《书读完了》等多个集子里都有收录,其中提出的十二部经典分别是《周易》、《老子》、《尚书》、《春秋》、《毛诗》、《论语》、《法华经》、《华严经》、《楞伽经》、《金刚经》、《心经》、《维摩诘经》。金翁的思想存于介绍书目的字里行间,通篇文章也绝不止于一纸书单这样简单,很推荐大家找来认真看。

  ③ 打七、参话头,是禅宗引人开悟的方法,古称“选佛场”。科举场选状元、榜眼、探花、举人、进士、秀才,和现在高校入学考试、公司入职考试一样,有名额限制,只选若干名,不会出现一科里面每人水平足够高就每个都是状元的情形。“选佛场”不一样,“十方齐聚会,个个学无为”,只要能达标,人人都“及第”。但说来容易做到难,学员素质不够固然不行;主持其事的禅师水平不够,学员素质再高,也不好弄;就算师生水平都不错,两个人对不上眼儿,还是差点事儿。时至今日,师也难寻,生也罕遇。这个法门早已“虽如缕其未绝,虽未绝其如缕”。命若游丝,悬于一线。

  ④ 徐师有吸烟斗的习惯,海内外灵修界人士知此好者,来拜谒时,多会奉上优质烟丝。徐师也都一应笑纳,乐享其味。

  ⑤这是当时在CCTV上热播的一款夏季清凉饮料的广告词改版。原词大抵是“你可以忙碌一辈子,但总要清凉一下子”云云。金翁在此借指人对自心的把握。上面一段所言,应是每位学人自我内心锻炼过程中的体历。无数人走过这一途,无数人有类似经验,于古于今、于中于外、于禅于儒,皆然。并不新奇。惟没有经过这一锻炼的人,往往看不大真切。其实,老辈学人中,还真有不少老师具备这样的眼光和手段。笔者有幸亲历的就不下于三位。而且,以笔者推测,只要人类尚存,即便是今天,甚至往后,这样的具相之师也不致于就断了种。希望多些有幸遇到明师的学人,能把握住机会,亲尝那“痛并幸福着”的砭厉之味。

  回 向

  唵!愿一切母婴身心健康!

  唵!愿一切溺爱尽悉消除!

  唵!愿一切苦厄皆得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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