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穹
丝丝缕缕的夏雨浸润着整个早晨。致使这个早晨像一根吸足了豆浆的油条,湿重且软塌地似要一触即溃。
步行街上一些人惯常行色匆匆或步履彳亍,有追赶着时间的,也有逍遥着晨光的。夏的喧嚣,雨的飘摇,晨的迷离,似乎专为这些人物的出场设置好了场景,所以不想入境都不行。
多数时候人的肉身只是机械地想抵达一个地方,而其灵魂却像要脱离宿主,正茫然四顾找寻着下家般,一副意兴阑珊,魂游体外的神情。
而此刻,雨在伞上行,人在伞下走,每个人像是被上帝的旨意驱使着去完成一项使命般,剑及履及各赴其所。
随着一行人,我要去的方向被飘洒的雨丝从上至下条分缕析得经络分明;我出游的灵魂被蜿蜒的人流从左到右弯弯折折得虚美隐恶。却自我感觉飘逸洒脱。
我穿着流行的衣装,迈着小资的步调,展现着殷实的姿态,怀着丰盈的想象,走在人群里。粉饰的自我却时不时被弯折的灵魂剐蹭一下,渐次暴露出其隐藏的瘀伤来。
怎么会走着走着就忘记了自己来自哪里了呢?身后那用血汗供养滋润我们的人,那个视生存为生活唯一目标而为我们劳苦终生的人,竟然如同身边这些形色各异的人一样,被我们一次次视若无睹地弃之一边。
试想,一个脸上乱溅着晶莹雨滴的人怎么会体恤满脸流淌着污水垢汗的人的艰辛和付出?看似高格的自我,有几人能在人性被剖解扒开后赤裸地去接受灵魂的直视呢?
我因为不敢,所以需要一种内驱力的约束。这种内驱力能在我并不旷亮的心里撑起一种信仰,以此按捺得住灵魂。当灵魂不再四处游弋,我眼所看到的除了那些鲜衣华服的浮冗之众,还有自持虚浮的自我。
有多少次我混杂在人群里,展露着自以为优越的人生格局,心里却在屏蔽着另一番不屑回放的生活画面,嫌恶着甚至逃避着一种爱的给予。纵然这不是我最初希望的人生去向,但这无法抵达的希望之境一直没让我绝望过。除了这在今天看来有点微不足道的希望外,那保全着我活着的尊严的人什么都给了我,让我孤独得丰富,孤诣得丰饶,安享得恬适,行走得自由。那还想怎样呢?
还好,我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知道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当从挥汗如雨的夫君的施工间走出时,我就告诉自己,不论前往的路途有多远,一定不要迷失归来的方向。由眼到心的距离可以很长,长到背离无望,生死两茫茫。也可以很短,短到只需要一个转念就能抵达。
一如今晨躬逢的一场夏雨,不管下一刻会初晴后雨,还是风销雨霁 ,冷遇到暖就有了雨,春遇到夏就有了季节,这都是有关爱的永恒话题。
生命轮回中总会重现着花谢了又绽开,季节来了又远去,人一拨拨离去又一拨拨回归的昨日时光。但在这个浮生若梦的尘世中,谁也逃不了昨是今非的宿命。
而唯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才能更好地诠释人间烟火,山河辽阔的亘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