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天,给父亲做完了头七,父亲的丧事也就圆满地办完了。孙子孙女们都已返程回工作岗位了。兄妹们坐到一起,只为了话别。哥哥们都要为各自的事情要忙碌去了,都应该速速地回归本位,可心中的那份空缺该怎样才能弥补呢。
兄妹三人静坐了一会,我先开口说道:“父亲没病之前,我领着他逛过了,也吃过了,生病后一直精心照顾,我也算是尽心了,这一辈子我不欠他的了。小时候我是没有享受过他父爱的,十多岁了还不认识自己的父亲。青少年时他只顾着和老娘吵架,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是缺位的,我只求下辈子不做他的女儿。”我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二哥连忙接过话头:“你以为我们跟着父亲享福吗?错了,我和老大跟着他遭老罪了,小时候考完试后看见他腿都在抖。知道吗,有一次我被打得遭不住跑出去了,躲在废弃防空洞里,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在防空洞口烧垃圾,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呛起来,差点并没被熏死。还以一次大冬天的给打得遭不住跑出去,没吃没喝,晚上到垃圾桶里找别人扔下的剩饭菜,跟流浪狗抢饭吃的,这样的日子你没过过吧?”说着眼里也含着泪花。
大哥接过话头: “跟着他的那段日简直不是人过得,我宁愿跟着老娘在乡下。你看,我的膝盖,都是他痛打后留下的后遗症”说着,他卷起裤腿让兄妹们瞧,左腿膝盖骨明显有些凸起变形了,“现在这条腿都是天气预报。记得还有一次,他把我的揪住,使劲往门上礚,当时是天晕地转呀,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呢。”大哥声音哽咽已经说不下去了。
稍微平静了一会的二哥接着说:“老爷子就是一个怪胎,打人的时候还要让人自己脱裤子,打光屁股,我死死抓着裤子不脱,他就拿剪子给剪了。要是搁现在,不告他个虐待罪都鬼了。”
稍微平静了一会的大哥接着说:“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还经常到学校,趴在后窗户看你,引得同学都嘲笑你,说实话,中学的时候我都自卑得不得了,这个自卑情结自我调整了半辈子都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我接着批判:“你们知不知道,后来你们都上大学去了,我跟妈农转非过来,他们天天吵架打架,不但从来就没让我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还非常影响我学习,大哥说的对,我也非常自卑,他们天天吵架让我感到非常自卑,当时我还是个青春期的女孩,老爹从来不顾及我的感受,动不动就和老娘吵架,甚至大打出手。路上我都不敢抬头从人前走过,总觉得他们窃窃私语地说“他爸昨天拿着棒子追着打她妈呢。”找对象的时候都有人嫌弃说“这姑娘,爸妈总吵架,别是有遗传爱找事,这可不能找”。
老大擦擦眼泪轻声说:“不说了,我们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最后这段时间,都求来世不再做他的孩子吧。”
第四十二天,吃过晚饭,我还是习惯性地去爸爸家,自从母亲去世,八年来我都日日如此的。我以为昨天我们已经开过批判大会了,我能够轻松地面对父亲离世这个现实了。可当我一个人坐在父亲曾经做过的沙发上,家里在没有父亲的影子,也没了哥哥们的影子,心里好难过,一种上不来气的伤心,只因父亲不在了,只因再没有人喊我的乳名了,看着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有父亲的影子,抬眼看看父亲的遗像,我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那是被孤独和痛失至亲打碎的吧,而每个人终将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