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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扉别集(37)在北京当临时村民的日子 | 张国领专栏
日期:2019-08-10 19:48:46 作者:作家方阵 原鄉書院 原 来源:原鄉書院 阅读:

柴扉别集(37)在北京当临时村民的日子

  柴扉别集(37)

  在北京当临时村民日子

  张国领

  一个集装箱装进了我的全部家当

  集装箱走货运,我们一家人走客运。就这样在同一条铁路线上,我的家人和家当同时从郑州向北京出发,一路向北。

  客运快、货运慢,当全家人在昔日皇家园林颐和园东口一处民宅里安顿下来几天后,我才收到集装箱到站的通知

  我们的临时新家位于北京四环外的六郎庄,这是单位为我租的民房。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对庄子、村子和寨子之类的地名并不陌生,当初听到这个地名的时候,就断定这是一个村子名。领导带着我们到庄上一看,果然是村庄,没想到北京这个大都市里,还有保存如此完好的村庄。

  为租房子我曾在村庄来回穿越了好几趟,这里大都是红砖墙蓝瓦房平房,和不远处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但与它另一侧的皇家园林对照,倒是显出了几分和谐

  村里绿树成荫,多是柳树杨树,间或也有几棵国槐。六郎庄虽是一个老北京的村庄,但绿树掩映下的,不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四合院,而是各家各户自建的不规则院落

  我租的房子在六郎庄的东南角,一排三间的瓦房,外加一个小院子。院子本来是挺宽大的,房东是个入赘到这里的密云人,精于算计,在院子靠南侧又建了一排南屋,于是院子缩小了一大半,南屋的后墙成了主屋的院墙,他在两排房子中间的空档处装了一个大门,这样使挺大的院子变成了走廊一样狭窄小院儿。

  严格地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临时住所,有我需要安静,还有一个别处不能比的优越条件,出大门不远,就是昔日皇家园林的东南门。从我住的房子到公园东南门口,不到两百米的距离

  北京市的拥军工作做得一直都很好,军人进入市级公园都是免票的,所以住在颐和园门口,任何时候进公园都不用买票。

  当年的慈禧太后肯定知道我今天要来这里租房,无意中却将颐和园建成了我的私家后花园。一个周末的中午,我端着一碗刚出锅的捞面条,边吃边往颐和园门口走,检票的小伙子一看愣住了,说:“我在这里检票也算有年头了,见过边喝饮料边进颐和园的,见过边吃冰棍儿边进颐和园的,也见过边啃面包边进颐和园的,从来没见过边吃面条边进颐和园的。”这是实话,他是第一次见,我是第一次进,都怪我住得离颐和园太近。

  出大门往西走是颐和园,往南走是片辽阔菜地,菜地中间有两个硕大的蓄粪池,按六郎庄实有人口根本产生不了这么多粪,可这两个大池子始终是满满的,加上夏天天热,粪池发酵快,南风只要徐徐一吹,臭气立即随风而起,接着是扑面而来,想躲都躲不开。进京之后的三个月里,我的体重重了三公斤,不知道体重大增与吸入太多蓄粪池里浓郁肥壮的气息有没有关系

  住进六郎庄之后,这个庄名引发了我的好奇河南人对一门忠烈杨家将保大宋的故事,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因为从小就听杨家将的戏,所以起初我对六郎庄的名字来历武断地认为就是杨六郎曾在这里驻守过。

  历史上杨家将抗辽兵,确实曾在北京设过主战场,现在北京西北角的百望山,原名就是望儿山,据说是当年佘太君站在山上,观望助威儿子杨六郎大战辽兵的地方。既然能在几公里外的百望山打仗,肯定也能在六郎庄居住,哪怕是暂时的居住。

  然而我错了,后来经向六郎庄的老人考证,这里的庄名与杨六郎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老人说六郎庄庄名的来历说法较多,比较靠得住的,是以前这里叫牛栏庄,北京人的卷舌音较重,说出来的牛栏庄听起来更像是六郎庄,久而久之,就叫成了六郎庄。

  还有人说这里原名叫柳浪庄,因柳树多而茂盛,就像主席诗里写的:春风杨柳万千条,柳枝被风一吹,扬起层层波浪,村庄也就因此而得名。

  现在附近的大学生公寓仍叫万柳公寓,公寓前后左右的街道,名字仍以万柳东路、中路、西路来命名,可以想象当时的柳树盛况。还有一说是,朝廷在这里建造颐和园之后,慈禧太后常到颐和园小住,在园子里住烦了也会到外面的村子里走走,于是就问起柳浪庄的庄名,当听说是柳浪庄三个字时,非常反感,也不知具体反感的是柳字还是浪字,就说这个名字不好。慈禧太后说不好,便没有人敢再叫柳浪庄,便根据柳浪庄的谐音改成了今天的六郎庄。

  现在中国提出厕所革命,我觉得这是个英明的决定记得在成为六郎庄临时村民的那些日子里,最让我头疼的事就是如厕,因为村民都住平房,家家屋里没有建卫生间习惯,村民们用的还是中国几千年沿袭下来的户外公共厕所。一个村子两个公厕,如果是一个村的村民使用可能不至于拥挤,可这里是北京,是万民敬仰的地方,来北京打工的人比北京原住人口都多,这些人买不起房子,只能像我一样租房子住。打工者工资低,楼房房租高,租不起就到偏远一点的地方租平房,六郎庄当时就是最好的打工者聚居地,离市区不远,房价能够接受。有了市场需求,六郎庄家家户户都将多余的房子腾出来,余屋利用对外出租

  租房的人群急剧增加,住下了就要吃喝拉撒,但厕所是公用的,没有哪家哪户主动去建一座公厕,所以厕所还是那两个,这样造成的首要问题就是厕所紧张。每天早晨男女厕所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如厕排队和买早点、买车票排队不太一样,人早晨起床有三急,其中一急就是去厕所。肠胃辛苦劳动了一个晚上,把有营养吸收了,剩下没用的都堆在了垃圾排泄口,谁一早起来不急着把它清除掉呢?

  人和动物的最大区别,是有羞耻感,不随地大小便,厕所里的蹲位较少,那就只好强压着涌动的暗流焦急等待着缓缓蠕动的队伍向前推移

  我的房东人很精明开始看我们三个同事单身租房,他倒没说什么,一看我一家子都住了进来,就不断地找麻烦,说话明显比原来难听了,言外之意是他的房租收取的低了,吃了大亏,不涨价不行

  果然两个月后,他就提出房子要涨价,并且价格翻番。虽然是公款租房,但这明显也太离谱了啊。我把他的意思告知领导后,领导态度和我一样,不能惯着他。于是,在离租房到期还有二十天的时候,我们从瓦房里搬了出来,从六郎庄的西头搬进了六郎庄东头两间石棉瓦搭建的临时出租房里。

  可怜我那一屋子盆盆罐罐,刚从中原大地倒腾到北京,安顿下来才三个月,就又要被我一件件搬出来换地方了。

  北京的季节与中原不同四季极不分明,秋季排了一年队刚到展示的窗口,冬天这头北极熊就凭借着巨大身躯用力一扛就抢占了秋天的位置朔风起时,石棉瓦房子就成了冷库一般,天天让人透心凉。

  把家搬到北京才半年时间,我们却经历了夏、秋、冬三个季节,北京的热情像房东的心情一样,也是这样大起大落啊。

  临时房子里没有暖气,到了晚上我们就当“团长”,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身上,即使这样仍无法抵御北方严冬逼人的寒气。这种寒气和合肥的湿寒不同,和郑州的干寒也不同,是那种硬寒,仿佛伸出手指空气中轻轻一敲,就能听到“梆梆梆”的响声

  好在分房子的日期已经公布,尽管给我打的分是倒数第一名,但到1998年1月1日那天,我同样也能领到一套房子的钥匙

  我自己还悄悄到新房子那里看过几次,十六层高的楼房,虽然还没有完全完工,但暖气已烧得热乎乎的,我盼望着1998年1月1日来得快点、再快点……因为我们已经亲身体会到,在北京当临时村民太难了。

作者简介

  张国领,河南禹州神垕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理事,丰台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原《橄榄绿》主编、《中国武警》主编,武警大校警衔。出版散文集《男兵女兵》、《和平守望》、《和平的断想》,诗集绿色诱惑》、《血色和平》、《铭记》《千年之后你依然最美》《和平的欢歌》等11部,报告文学集《高地英雄》等2部,《张国领文集》十一卷。作品曾获“冰心散文奖”,“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一等奖、“战士文艺奖”一等奖、“中国人文化奖”金奖、“群星奖”银奖、《人民日报》文艺作品二等奖、“2009中国散文排榜”第六名、 “河南十佳诗人”等多个奖项。作品被收入军事文学年选》《我最喜爱的散文》《中学生课外精读》等三十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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