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想,总会有我这样的挫逼,把用来成就事业的激情全用在内心斗争上了。废墟无可见,全埋在身体里。
2、昨夜的雨开辟今日的清晨,氧在呼吸里流转自如。路旁野草,胸脯上水珠正圆得晶莹。我故意步出正规,打湿鞋子,那一颗颗水珠,我一颗颗摇落,为这场雨修改最后的韵脚。
4、这个抑郁的人在拷问词语的准确,就像在为自己,打造一口合身的棺材。
5、你看,时间已经一块块开始拆舞台的布景,而我们,我们还要假戏真做,心里明知滑稽,面上却要严肃,直到时间抹去一切。
6、现在我终于可耻地平和了:我全力以赴想你,我晃动记忆就像拼命摇着一个死孩子的肩膀。最初,我还清清楚楚,这想念全都指向你。可后来,想念本身的疯狂就足以推动想念继续下去,你反而被这疯狂吞没了。想念不再有方向,甚至不再有内容,混沌无形却愈演愈烈。瞎了眼的怪兽额头流血,四面八方撞着铁笼子。大片空白痛苦地痉挛,无数错综的闪电破空来踏空去,在上面快速打叉。你我之间的事仿佛全在梦里,抓也抓不住,看也看不清,谈不上想起,也说不上忘记,遥远如前世的启示。需要的,与其说是我们的重逢,还不如说是我们的初识,才能确认它们在现实中存在过。都过去了,我再也写不出这样的文字了。
7、灵感,与其说是一只萤火虫,不如说是萤火虫让人缭乱的无规则飞翔,在堵死的瓶子里。
8、“舂谷持作饭,采葵持作羹,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这两句诗让我无比感动,世间最美好的事情不过是劳作,并且可以把劳作成果赠予自己想赠予的人。而最让人感伤的,就是这两者的不能够。
9、突然地,烟头在凭惯性织着的思考上烫出一个洞,疼,空虚,在猛醒的一瞥中,我看到空虚那灼热的迅速外推的边缘,在冷寂成一无所有之前。
10、精神生活是奢侈的,等吃饱了饭再说吧。于是,吃上了白菜豆腐开始想四菜一汤,吃上了四菜一汤开始想满汉全席。你所谓的吃饱饭上限到底在哪里?以奢侈为由一直延宕精神生活,这就是在谋杀精神生活本身。
11、不去渴望陌生人,怎样渴望绝对意想不到的自己?最严肃的自恋就必然向他者敞开。
12、一条段子消解现实的残酷宣告失败,那么再编一条嘲讽此段子的段子,现实之残酷变会被忘个精光,不再被讨论。
14、像剖析陌生人那样剖析自己,自我反思需靠第三人称腾挪出空间,以之作为力矩。然而,这个第三人称是晦暗的匿名的流动不息的,一旦定格说出来,它就反转为更大的第一人称,自恋矫情,“×××,他只想躲在角落里”,“宝宝心里苦,可宝宝不说”。
15、我跟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水一样的忧伤,它透明清醒,同时又让人迷惑窒息。我无法靠“我在刷牙”证明我的存在,我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我在想着我在刷牙”,我才不至于让自己丢失。
18、关于最深处的痛苦,任何表达都是一种哑语。
19、一份感情何时最为悲哀?也许是这样的时候:只见续水,不见添茶。没有凉下来,却已没了滋味。
20、文字动物不光是每天都要靠读和写来补给营养,更重要的是,所有非文字的信息源,影像啊听觉啊嗅觉啊,只有统统转码成文字才会正式开启理解之途。这种理解上的刻板迂回、强制垄断,使人枯燥,生僻,神经兮兮,经常自厌,自厌到底索性自傲起来,仿佛要用一件道德丑闻来惩罚自己。
21、迷恋从房间到厕所那段醉醺醺的距离,在迷离灯光中;迷恋尿液的啤酒味里升腾一首老歌
22、记忆的消失毫无轨迹可循,记忆的失而复得同样如此,两者同样让人困惑。仿佛,它们只是假道于我,记忆并非我的一部分,我是记忆的一部分。
23、1)陌生人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性。2)不是奢求一个人去理解和关怀谁,陌生人之间很难有长时段交流,这个不能深入展开。但就在匆匆的一面之中,你完全可以去给一段简短谈话定一个温暖的调子。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不那么阴毒的期待视野。
24、一个敏感的人,星星点点的琐事就能让他痛苦一阵子,更重要的是,他还会被“自己竟然如此容易痛苦”这个问题进一步纠缠,愈加痛苦。这后续的抽象的痛苦,其实更难根治。
25、我只是在向昏沉处无止境的坠落中,短暂地用余光看见了你。
26、没有纯粹就事论事的讨论,讨论首先意味着相处,讨论得以持续的前提是你能感受到对方友善的存在,当然友善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他可以言辞激烈地指出希望你改进的缺憾,但至少,他并不把这当作你的命门乘隙攻击。
27、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攻击一个陌生人的缺点以示犀利,而不去试着理解这缺点背后所隐藏的苦衷?在人与人的相处中,我不认为大家在智力上会有太大差别,差别在规定智力使用方向的情感态度上。一番纸上分析就能讲清楚的道理,说到底并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你愿意依据此理解为对方做些什么。
28、不要被动期待“对我有特殊意义的事物”从天而降,只有逼迫自己给事物带去特殊意义,它才会回赠你意义上的惊喜。
30、一个人抽象地忧郁过,那也就很难再具象地高兴起来。他只能靠具象之物来校正这份抽象,而无法放弃抽象本身。即使那些肌肤相亲的实景实物让他愉悦,那也是因为,他给它们赋予了某种抽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