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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录》经典影评有感
日期:2020-10-10 23:48:01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浮生录》经典影评有感

  《浮生录》是一部由弗兰克·佩里 / 西德尼·波拉克执导,伯特·兰卡斯特 / 珍妮特·兰德格拉德 / 简妮丝·鲁尔主演的一部剧情类型电影,特精心网络整理的一些观众影评希望大家能有帮助

  《浮生录》精选点评

  ●疯狂实则是隐匿内的不安全感人情冷暖惆怅自知,梦影徐来,恍如昨日。55岁的兰卡斯特在本片里一直仅着泳裤出境,皮肤略有松弛牺牲不小~

  ●很有虚幻感的故事批判的还是美国中产。只是剧情和设定都有些单薄,没有相对完整背景情节,所以感觉所有的东西都是点到为止。算是个有趣小实验,但格局限制也不可能成为什么伟大作品

  ●年过半百的兰卡斯特,还是视奸千百遍...有其别扭之处但也设置讨巧的“公路片”,恍然浮游,不介意景况,只管前行。空的心,一步不慎便不断坠落。他游过的每个池子人家,都是精炼人际阶级寓言。最喧闹的池子却是最荒凉的一段路,怎也敲不开的是自己空荡荡的,多中产的故事哪

  ●8.6 新好莱坞就是好

  ●惆怅的追寻旧时欢乐,但一切已成梦幻

  ●别说什么“游回子宫”了,镜头后的性别政治脏着呢。Barbara Loden本来有个第三者角色,卡赞不高兴,把底片都销毁了。

  ●又一部能让我记住的电影

  ●看的很压抑,因为大家对主人公态度不好。不过风景不错,男主角身材保持得也很好。

  ●弃,无聊空虚矫揉造作到连句话都不能好好说的美国中产阶级画卷~关于自欺欺人男主是怎么一点点崩溃,我get不到欣赏点。那夸伪善装腔作势寒暄问候,听得真想钻进片里掐死他们!

  ●真是惆怅旧欢如啊。本想说伯特·兰卡斯特 内裤 裸体 泳池场合 90分钟 但看到结尾太心碎了。开头他他说我要游回家去(游泳者其实类型性有点公路的意味一路上不仅递进了他本身的状态还有中产朋友间的冷暖。很喜欢这个片时那些中产专业户们怎么没拍。

  《浮生录》影评(一):浮云“游”子

  这部电影从看完到现在我消化差不多快半年,至今还是像一团嚼完的口香糖一样粘在我记忆里。

  夏天林肯中心电影协会办了很小一个兰卡斯特展,林肯中心“影协”除了有钱办一些大展(纽约电影节、亚洲影展、犹太影展、波兰影展)之外,也会不时牵头很多小项目,最近最扯的是把“在——时”三部曲连轴放,展名叫“永远的celine和jesse”。鉴于影协大部分会员银发有闲,不用上工,也无可厚非

  兰卡斯特展当然不可能请兰卡斯特来现身说法,因此观众寥寥,我先是看了the killers,对艾娃·加德纳相见恨晚,后来看vanity fair才知道大嘴丽人捅出很多旧情往事。之后一部atlantic city,兰卡斯特演落魄深情的人(境况糟糕还深情的人分外落魄相了),总之看到这里已经可以把《豹》里的他给忘了。

  然后出现了这部swimmer,从一个角度看,这是一部怪奇公路电影+体育片。体育片是因为兰卡斯特全片就是非常合乎标题旗帜鲜明铁了心地在游泳。但体育片和武侠片一样通常有起有落结尾有场大赛等着,但兰卡斯特游泳是为了“回家”。

  这个抒情的主题还埋伏着慢慢揭开的残酷真相,那就是家早就不在了,“抵达之谜”是主人公在一片废墟之中,想起来“家”早已经被他一手败光,震撼太大以至于他自己都忘了。

  之所以难于消化因为主要情节都透露着无以名状的诡异。

  首先这个故事线就匪夷所思,兰卡斯特最初出现在好莱坞一片豪宅泳池边,决定要游遍山上所有人家的泳池,最终回到山顶他自己的家。这的确是“公路片”模式,不过家家泳池又不相连,所以在人家家泳池游完一池,他还得爬出来走着。

  总之我们慢慢发现这做作的奥德修斯还失了忆。一路上的人都认识他,也多不待见他,似乎他以前不是欠人钱就是欠人情。他和每个人的对话也多鸡同鸭讲,对方都站在并不知道他失忆的立场上,所以双方都未能透露什么实质性的解谜条件给观众。观众只能看得云里雾里。

  每个私人泳池都很特别,在其中一家,他说服一个来做客的年轻姑娘跟他一起上路。诡异的来了,导演花了十分钟,不惜动用慢头,拍摄兰卡斯特带着这年轻姑娘在一片空地上奔跑、跨栏的运动场面, 配合激昂中带着诡异不协调音的音乐,老的确实老当益壮,嫩的也真个青春逼人,但是,所为何事?莫名其妙到吐槽都没有着力点。

  姑娘告别他之后,他又来到一片干掉的池子,为了安慰闷闷不乐的小男孩,象征性地在空池子作势游泳,你看,本来你以为这片有成为cult片的潜质,它又给你来这一段高大全。

  还记得他乱入一个私人泳池趴,他旁若无人地游他的,参加派对的客人却大有可观,这段群像相当精彩,光是戏服就眼花缭乱,既有六十年代的烂俗,又可见七十年代嬉皮先声。主人大播的士高,全场舞作一团,加州靡情。

  私人泳池之外,他还“游”经一片公共泳池,因为没带钱还差点不能入场,进场后乖乖冲凉按规矩消毒,才被准入游泳圈小孩一作堆的泳池,艰难跋涉。到这里如果你已经憋着笑,但看到他游完之后在烈阳下赤脚过马路,等车开过,又觉得好现实,笑不出。

  最后真相揭出,来了一场必要的大雷雨,全片赤裸着上半身的浮云“游”子兰卡斯特终于瘫倒故居门前。

  看完只想早点忘记自己看过的电影很多,但有些怎么也忘不掉,也和好或坏无关。这个类别里swimmer一片独大。

  《浮生录》影评(二):《游泳者》解析——备受低估的心理电影杰作

  剧情:

  一个炎热的下午,一名男子仅穿着一件泳裤出现在一个森林中,然后他快步来到游泳池,一个猛子扎进去,尽情的游泳。这个人叫做奈德,游泳池的主人及邻居们都和他很熟。面对蔚蓝色的游泳池,奈德突发奇想——通过每个家庭紧挨着的游泳池“游泳回家”,中间的路程靠徒步完成。在途中,他遇到各式各样的熟人,有的热情,有的嘲弄他,有些人对他反感……当他游到自家门口时才发现,他的家只是个破破烂烂的空房子。

  分析:

  实际上奈德的回忆和生活封闭在最近的两年中,因为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生活崩溃了,失业破产,丧失家庭——失去妻子女儿,情妇和他的朋友。而他欺骗自己什么也没有丢,他只不过是活在他自己自欺欺人的世界中罢了,游泳池变成了他逃避现实的避难所,“一个池子接一个池子,游泳回家”就象征着一条回家的河流,将他飘送回去。当然这只是他所梦想的能够重拾家人,然而顺着这条路走,他的梦想的精神家园的卡片开始粉碎……

  他已经和妻子离异,也失去了他的女儿。而他对朋友们说“妻子在家等着他,女儿们在家打网球。”他不断用这样的话来欺骗自己,希望他还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朋友们嘲笑他游泳回家的奔放想法,但他从未停下。随着剧情的发展,他逐渐显示出他的自满,直到最后他回到家里看到大门紧锁,围栏破旧,后院的网球场上——女儿们在这里打球的声音不断在他耳边徘徊,家里空荡荡的,他才醒悟并颤抖地萎缩在家门口哭泣……

  电影一开始,他以一个英俊潇洒,乐观开朗,有着超凡魅力的典型美国男人形象出现,而后来我们一步步在他朋友及邻居的嘴里发现了他的弱点:玩世不恭,吹牛皮,喝酒,溺爱孩子,并且在很大程度上都对什么事物没有感觉。也就是当他越来越接近真相时,他的性格本身也开始变得脆弱,尤其是他回到他的破家之后才彻底崩溃,他的脆弱和他一开始的高大强壮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一部分朋友直到他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不断对他直接地或是间接地暗示,还有一些避免触及这些话题或是帮助他。而他面对很多直接的话题当场回避,他怕人们指出他的过去。例如:1)他遇见一个老头,老头说帮他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原本热情的他听到这里转身便走;2)他在一个裸体主义老夫妇家里,老妇人以为他是来借钱的,极力阻挡丈夫借钱给他。但他们后来发现他只穿过游泳池径直走远;3)他在一个大型聚会上,看到他家原来的一个存放食物的手推车,但主人说这车是他们从废品回收那里购买的。奈德想不起来什么但执意要抢车,结果被痛打了一顿。

  片尾他在一个公共游泳池遇到一帮熟人,他们说奈德的女儿曾嘲笑他们的父亲,奈德仍然不相信他们的话,反而说他们是骗子。

  他还欺骗自己还很年轻,这表现在几个方面:1)他邀请同龄的朋友游泳,朋友以年龄大为由拒绝了他,而他笑着说自己比对方的年纪还大。 2)他和原野中的野马比赛跑,他将自己也伪装成了“强壮的公马”;3)他邀请前女保姆一起游泳,过程中他了解保姆多年前曾暗恋过他,后来他向这个女孩示爱结果遭到了拒绝。

  奈德在旅途中遇见了一个小男孩,小男孩家成了他游泳回家的阻碍,因为他们家的游泳池是空的。奈德说服了孩子在水里假装游泳以完成他的目的。小孩提出质疑说那不是真正的游泳,奈德的回答是这样的“如果你假装的话某些事就是真实的,因而它对你而言是真实的。”这句话直接渗透出片子里奈德的自欺。

  在最后的公共泳池里,他穿过过渡拥挤在泳池中的人群,感到透不过气。这些人相对也成了他回家的阻碍,也表现了他急于想要回家的迫切心情。

  整部影片是关于一个人逐渐崩溃的肖像画,让观众们对他报以同情。影片其实映射了空虚,没有灵魂且善于伪装的中产阶级世界,在这个世界中,这些人被生活中的各种问题和压力高的精神崩溃。影片的香港译名我觉得起得很恰当,叫做《惆怅旧欢如梦》,的确,惆怅地感悟到旧时的欢乐已成梦幻。

  [2007-1-17]

  《浮生录》影评(三):《游泳者》——破产伪君子西游记

  湖色荡漾着金色的波澜,兔子和小鹿在林中吃惊的瞪大了萌圆的双眼,一个只穿着泳裤的精壮中年男人闯进了镜头前,尚有肌肉的身材未被微隆的发福遮掩,眼角的皱纹为他的英俊增添神韵。影片从他在好友的游泳池游泳开始,以他一路游遍镇里所有游泳池最后水上水下游回家的目的为主线,以一个没落资本家的亲身经历深深刻画了资产阶级社会物欲横流、冷漠虚伪的社会现象。

  泳池在美国电影中很常见,记得在《哈罗俄亥俄》中就有一个泳池修建者成功博得女主芳心,在美国中上阶级的炫富炫品味较量中泳池的较量可谓是比较低调却比较烧钱的,前期修建尚算简单,后期装修保养应对检查等等问题才是问题的真正所在,然而这种以运动和情趣为基础的健康审美和价值观依然获得了普世的存在意义。泳池乃是证明中上阶级身份的最基础存在,而本片就建立在这样的价值观之上,看一看物质和消费拔尖的社会面貌如何。

  男主角的形象就像主流片中的开拓者:乐观、阳光、自信、健壮、善于交际、英俊、敢于挑战等等,然而他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主角中最令人失望的。我们唯有从他和一路上碰到的泳池主人对话中猜到这个谜一样的男人的前半生,原来在他令人意乱情迷的笑脸背后,掩藏的是对友情的冷漠、对爱情的背叛、对亲情的忽视。这个曾经深受战争其苦的男人在战场上所受的创伤统统与虚伪做了最永久的交易,以致于他宁愿深陷幻想的泥沤也不敢面对罪恶。

  他遇到的第一户人家是真正的上流人家,看起来彬彬有礼礼貌待客平易近人,实际上却只有靠无聊的酒会和看腻的面孔来虚度时光,他们拥有物质却不以享受为主要乐趣。刚开始看影片时,很容易认为男主角既然和他们是好友,必然也是富豪中的一个,而当你有了这种身份时任何话都有可能被写进语录,任何事都有可能成为励志的典范。于是富豪们虽然不理解男主角的突然出现和突发奇想,但依然报之以友好,以致于很容易让观众忽略那些所谓的好友潜藏的欲言又止和重重疑问。然而只有在看完全片,才深深领略到他们的可怕:其实他们早就洞悉男主角之后会遇到的遭遇,以及他现在言语间显现出来的精神疾病,然而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相反,这个上流圈子用最和善的态度看着他自我毁灭而已。

  第二个家庭像是一个暴发户,显然整个镇子的人们都认识男主角,我们可以仰视他拥有的显耀身份和交际才能。这个家庭的夫妻都为自己拥有一个比较高级的游泳池为豪,尽管遇见了多年不见的好友,两个人还是要喋喋不休的为自家的泳池做上一番详尽解说,浓浓的炫耀味就好像油亮皮肤上的大金链子。而这时男主角突然向好友的妻子告白,声称自己多年前曾为她痴狂,如果说他此刻的表现还略微绅士的话,之后的种种作为就与人渣无疑了。

  到达第三个泳池后男主遭遇了第一次冷眼,原来泳池的主人早已归西,而泳池现在已归其母所有。男主试图用娴熟的社交手段和阳光笑脸打动老人的冷漠,然而自己对好友的不闻不问早已让老人寒透了心。此时的男主已经开始令人产生怀疑,好友的死他都能不闻不问,他是否真的是一个珍视友情善待朋友的人呢?他所认为的拥有的这整个镇子的朋友又将给他何种待遇?

  在第四个泳池里男主角遇到了曾经好友的儿女,在他的印象里他们只是个头不及他腰的小孩子,而现在却个个都是亭亭玉立英姿飒爽的美女帅哥,可见男主角已多少年没有联系过他口中的好友。之后男主角的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大跌眼镜,他用充满激情的理想化行动打动了少女的心,诱惑少女与之同行,两人跑过树林、跨过横梁、在马场飞奔,少女羞涩而又调皮的向他吐露在她年幼的时候对他有多么的迷恋,当然,在两个人都穿着泳衣的情况下女孩喋喋不休的讲述着有关自己的艳遇的确令人想入非非,而男主的行为却让人吃惊,不顾自己是长辈的身份想要与少女开始一场忘年恋。还活在过去的他一直认为自己拥有如此魅力,可惜少女已然不是当年痴傻的女孩。如果说对好友妻子的调情还属玩笑范畴的话,那么试图染指好友的女儿就已然暴露男主情场老手滥情花心的本质了。在这里想起了《老友记》中的理查,任凭莫妮卡对他如何倾心也不过是尽鱼水之欢而非承担婚姻职责,到最后还是钱德最懂莫妮卡的心。不免又想到了另一个段子,一把普通钥匙对金钥匙说,只有我才能打开那把锁,然而金钥匙不过是为了插着玩玩。

  第五个泳池里男主角又找回了久违的成功感,美女在侧宾客欢迎。第六个泳池里的裸身老夫妻敲醒了观众的幻想,表面上高大阳光的男主角居然早已透支了信用度,现在他连桌子都买不起却依然幻想活在上流社会。第七个泳池里男主角带着一个留守儿童在空泳池里“游泳”,幻想小男孩也像他一样沉湎于幻想,可惜他有本事救别人,却没有勇气认清自己的现状。第八个泳池里男主角遇到了过去的情人,一心想要引诱女主重温旧日美好,然而他曾经的绝情和虚伪早被情人看透,唯一看不透的仅仅是他那段王爷的手段罢了。终于到了第九个泳池,男主角靠着借来的钱进入了公共泳池,受尽了昔日奚落过的人的白眼和嘲讽。千辛万苦回到家的男主角发现自己的家早已是一片荒宅,而且家里没有泳池。这就是他的第十个泳池,一无所有。

  虽然男主角的身份不得而知,但从男人的行为、故事发生时间、身边遭遇对象等等可以看出男主角也是从底层一路奋斗成中上阶层,所以才能有平民朋友,然而沉溺于物欲社会的他慢慢将童真豁达开朗作为自己交际的资本,一味的透支挥霍着朋友爱人的信任。表面上追逐真爱却为婚姻责任束缚,实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弱投机商,用眼泪骗取年轻女人的信任。可怜的遇到男人眼泪的女人,总是以为母性复苏的自己会是他的避风港,实则不过是他胆小虚伪时便于躲藏的兔子洞。

  男人一开始游泳时天气晴朗风和日日,随着走过的路越多时间过的越快气温慢慢降低,体温也随之流失更多,遇到的人也越来越尖酸刻薄,这何不像是他一生的写照:在他壮年时以勇敢拼搏、热爱家人的形象出现,博得大家的欢心;随之利用这点满足私欲,包括身体和物质;慢慢的事业走向下坡,身边的人也逐渐看清了他的伪善面目与之保持距离,留下的只有嘲讽和怜悯;傍晚降临,筋疲力尽衣不遮体的他渴望回到家的港湾,却发现被自己伤害的体无完肤的家庭也早已分崩离析,最可怕的是,他自己一无所知。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说谎的人自己都信了。男主角深深沉浸在自己为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以为自己是完美无缺的神圣男人,其实也不过是这个拜金社会的牺牲品。可笑的是,他甚至为这条游泳池河取了妻子的名字,继而在这条“河”里与所有的美女调情,这也在讽刺中上阶层对家庭伦理的歪解和漠视,结局的荒宅象征了导演对拜金社会里的婚姻家庭爱情的悲观态度,这是对于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可怜虫做的最好注解。

  本片也可以算是反励志片中的代表作了,心灵鸡汤喝的主角先拉肚子也真稀罕。他以为自己做到了上流社会需求的一切,却终于成为了最顶级的跳梁小丑。他以为尽到了家庭中的一切责任,却只落了个妻离子散的下场。毁灭与被毁灭总是牵手而行,他再也回不到真正的纯真,他只是个发福中的中年男人。

  《浮生录》影评(四):电影原著小说--游泳的人

  那是仲夏的这样一个星期天,聚在一起的人都说:“昨天晚上我喝得太多了。”从离开教堂的做礼拜的人们的轻声交谈里,从身披黑道袍却不愿受职位约束的牧师自己的嘴里,从高尔夫球场和网球场上,从狩猎区的一位宿醉未消的猎奥德邦鸟的头头那里,你都能听到人们这样说。“我喝得太多了,”唐纳德·韦思特海泽说。“我们都喝得太多了,”卢新达·麦瑞尔说。“一定是那个酒,”海伦.韦思特海泽说,“那个红葡萄酒我喝得太多了。”

  这是在韦思特海泽的游泳池边上。池里的水来自自流井,含很多铁质,带着浅绿色。天气很好。西边有一大团积云,远看——比如说从一个正在开过来的船头上看——很象一座城,或许有个城名,里斯本,海根萨克。烈日当头。奈狄·麦瑞尔坐在绿水池畔,一只手放在水里,一只手拿着一杯杜松子洒。他是个身材修长的男人,有着年轻人特有的瘦削体型。虽然他已经远非青年了,今天早晨他仍然沿着楼梯扶手滑下了楼,在前厅桌上阿佛洛狄忒①铜像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迎着咖啡的香味踱进了餐室。他的模样可以比作夏天的白昼,特别是黄昏前的下午。虽然他手上缺少一把网球拍或是帆包,但他给人以确定无疑的青春、运动和温暖的天气的印象。他游泳后刚刚出水,正在出声地作着深呼吸,好象他能把一切都吸到肺里去,从太阳的热到他由衷的愉快,好象这一切都流入了他的胸腔。他自己的住宅在由此往南八英里的布莱特公园。在那里,他的四个美丽的女儿现在大概已经吃过午饭,可能正在打网球。这时,他忽然想到,如果向西南方沿着一条曲折的路线,也许能顺水路回家。

  他的生活并不受约束,他以观察为乐不能用逃避生活现实的假定来解释。他好象用着一双制图员的眼睛,看到了一连串的游泳池,穿过全县的半地下水式的弯曲河流。他有了一个新发现,这是对现代地理学的一项贡献,他可以用妻子卢新达的名字来命名这条河。他不是一个胡闹的人,也不是一个傻瓜,但是他无疑是一个独具创见的人,而且有着一种模糊地,羞怯地把自己看作一个传奇式人物的想法。天气美好,在他想来,一次长泳或许会成为一个锦上添花的庆祝之举。

  他甩掉披在肩上的运动衫跃入水中。他对于那些不愿意纵身入水的男人,有着一种不可名状的轻蔑。他游着不规则的爬泳,有时每划一下换一次气,有时每划四下换一次气,而且不知不觉地随便默数着双腿打水的节拍:一二,一二。对于长距离游泳,这不是一种很合适的游法,但是在游泳普及到家庭游泳池的过程中已经使这项运动形成了一些惯例,在他的游泳惯例中,爬泳就成了定式。看来,在这种浅绿色的水里游泳,实在不如恢复在自然环境里游泳更为愉快。他乐于不穿短裤游泳,但是考虑到他的泳程,这是不可能的。他在游泳池的另一头一跃而上——他从来不用扶梯——,然后越过草地。当卢新达问他到哪儿去的时候,他说要游泳回家。

  回家的路线图仅仅不过是记忆或想象,达也就足够了。首先是格拉汉姆家、汉玛家、李尔家、豪兰德家,还有克罗斯克普家。然后他可以穿过狄特马街到朋克家,走一点路,到李维家、维尔查家和兰开斯特的公共游泳池。此后就是豪罗兰家、萨切斯家、毕斯汪格家、雪莉·亚当斯家、基尔马丁家和克莱德家。天气可爱,这一带又有这么丰富的水源,简直象上天的仁慈和恩赐。他情绪高昂地奔过草地。从一条不寻常的路回家给予他一种感觉,似乎他是个朝圣者,是个探险家,成了一个有着祟高目标的人。而且他知道,一路都会遇到朋友;沿着卢新达河的两岸会排满朋友。

  他穿过树篱,从韦思特海泽家到了格拉罕姆家,在开着花的苹果树下走过,经过堆放水泵和过滤器的小屋,到了格拉罕姆家的游泳池边。“哎呀,奈狄,”格拉罕姆太大说,“这真太好太巧啦,我给你打了一上午电话也没找着你。来,我给你倒一杯酒吧。”他看出来,正象任何探险家一样,为了到达目的地,对当地土著的友好习俗和传统一定得用外交家的方式来应付。他不想使格拉罕姆夫妇觉得他奇怪或者无礼,但是他也没时间在那里多逗留。他从池这头游到那一头,和他们在阳光下坐了几分钟,正好来了逃脱的机会,从康涅狄格州来了两车朋友。在他们互相寒喧的欢声笑语中,他趁机溜走了。他从格拉罕姆家前门走了出去,越过有刺的树篱,穿过一块空地,来到了汉玛家。凝视着玫瑰花的汉玛太大抬头张望,看见他游过,但是没有看清是谁。李尔夫妇从起居室的开着的窗中,听到有人拍水而过。豪兰德家和克罗斯克普家都没有人在家。离开了豪兰德家后,他穿过了狄特马街,向朋克家走去。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已经可以听到聚会的吵闹声。

  池水折射了说话和笑声,使声音好象回荡在半空。朋克家的游泳池在坡上,他上了台阶,在台地上正有二三十个男女在喝酒。在水里的只有罗斯蒂·托尔斯,他躺在橡皮筏上。卢新达河的两岸是多么欢乐和繁荣啊!富裕的男女们聚集在宝石色的水边,穿着白色外套的侍者向他们分送冷杜松子酒。在头顶上,一架红色的德·哈维兰教练机一圈一圈又一圈地盘旋着,好象秋千上的快乐的孩子。对于这个景象,奈狄突然十分爱慕。对于这群人,他似乎也产生

  了一种可以触摸得到的依恋的感情。他听到了还远的雷声。艾尼德·朋克一看见他,就惊呼了起来:“瞧,谁来了!真是一个经过的意外啊!当卢新达说你不能来的时候,我简直觉得活不下去了。”她从人丛中挤了过来,和他亲吻,然后把他领到酒柜旁。这段路走得很慢,他一路和八九个妇女亲吻,还得和同样数目的男人握手。他在成百个酒会上见过的这位微笑酌酒柜侍者给了他一杯加料的杜松子酒,他在酒柜边站了一阵,处处留心不使自己陷入难以脱身的会话,以免耽搁他的行程。当看到将被人们困住的时候,他跳下了水,靠着池边游,以便不撞到罗斯蒂的橡皮筏。到了游泳池的另一头,他和汤姆林逊夫妇亲热地笑笑就走了过去。在花园小道上走过的时候,砾石划伤了他的脚,但这是仅有的一件不愉快的事。人们都在池边,当他接近房舍的时候,那些清脆的,伴着水声的说话声渐渐消逝了。这时又听到朋

  克家的厨房里开着的收音机中传来的喧闹声,有人在听球赛。这是星期天的下午。他从停着的车辆中穿过,顺着车道边上的草地走到阿菜维夫斯夹道。他不愿穿着游泳裤在路上被人看见,但是路上没有车驶过,于是他就抄直路到李维家的行车道,那儿竖着一块“私人产业”的牌子,还有一个绿色的《纽约时报》的投报筒。这座大房子的门窗都开着,但是没有人,连狗叫声都没有。他从房边绕过去到了游泳池边,看出李维一家人刚离开不久。在深水那一头的池边,桌子上放着玻璃杯、瓶子和放着坚果的盘子,附近有更衣的凉亭,挂着日本式灯笼。游过去以后,他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是他第四杯或第五杯酒,他已经游了卢新达河的一半路程。他觉得疲劳而清爽,对现在自己是单独一人感到愉快,对什么都愉快。

  会有雷雨。那座城一般的大堆的积云越积越高,越来越黑。当他坐在那里的时候,他又一次听到震动着的雷声。德·哈维兰教练机还在天空上盘旋,奈狄好象听到驾驶员在这样一个下午所发出畅快的笑声;但当另一阵雷声传来时,他动身回家。一阵火车笛鸣,他估摸着这该是什么时候了,四点钟?五点钟?他想着这个时候的乡间车站,一个雨衣里穿着小礼服的侍者,一个拿着报纸裹着的一束花的矮子和一个刚哭过的妇女都在等着区间车。天突然暗了下来,这时候一群尖头鸟叫出的歌声似乎意味着它们意识到暴风雨的即将来临。接着从橡树顶上哗哗的流水浇到他背上,好象打开了水龙头一样。然后从所有的树冠上都发出了流水声。为什么他喜爱暴风雨?当门突然被吹开,夹风带雨粗暴地冲向楼梯时,他感到的那种兴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这时候在一座老房子里关窗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显得恰当和紧急?为什么暴风带来的最早的雨讯对他说来,置定无疑地是好消息,是鼓舞和愉快的信号?接着来了爆炸声和火药昧,大雨冲刷着李维太太前年或大前年从京都买回来的日本灯笼。

  暴雨停止以前,他一直呆在李维家的凉亭里。雨使气温降低了,他冲得发抖。风力把一棵枫树的红色和黄色的叶子都吹散到草地和水面上。由于这是仲夏,这棵树显然是得了枯萎病,然而他对这个秋天的象征感到一种特别的伤感。他端起肩膀,喝干了洒,走向维尔查家,这就需要穿过林德雷家的骑马场。他惊讶地看到场上的草长得很高,马栏都拆掉了。他不知道林德雷是否已经卖掉了他的马,还是出门作夏季旅行而把马放牧了。他好象听人说起过关于林德雷和他的马的一些事,但是记不清楚了。他一直走过去,光脚走道湿草地,到了维尔查家,发现游泳池是干的。

  他想象中的一连串池水的中断使他奇怪地感到失望。他觉得象一个寻找急流的源头的探险家找到了一个干枯的河床一样。他又失望又觉得难以理解。夏季旅行是很通常的,但人们从不放干游泳池的水。维尔查一家肯定是出门了。池边的桌椅都叠架成堆,上面盖了雨布。更衣室上了锁。房子所有的窗户都关闭了。绕过房子走到前面的汽车道,他看到订在树上的一张出售房产的告示。什么时候他最近一次听到维尔查的消息,就是他和卢新达婉辞他们晚

  宴的邀请的那一次?好象只不过个把星期以前吧。是他的记忆力衰退呢,还是由于他如此强制自己忘却不愉快的事情,以致于破坏了自己对事实的记忆力呢?接着,他听到远处打网球的声音。这使他振奋起来,扫除了不快之感,对阴暗的天和凉气也就无所谓了。这是奈狄·麦瑞尔游过县境的日子。这就是那一天!他重上征途,路上最困难的一段行程。

  如果在那个星期天的下午你正好驾车出游,你很可能会看见他,全身只穿一条游泳裤衩,站在424号公路的披上,等待过路的机会。你或许会猜想,他上了别人的圈套,也许是车坏了,或者只不过是个傻子。光着脚站在公路边的***里——啤酒罐、破毯子和轮胎片——随时都会受到别人的嘲弄,他看起来让人可怜,当他出发的时候,根据他设想的路线图,这是他行程的一部分。但是他没有想到,在夏天的阳光下,会有这么多的车排成长串,堵在他面前。开车经过的人讥笑他,嘲弄他,还把一个啤酒罐向他抛来,他对这种情况既无法保持尊严,也做不到一笑了之。他可以回去,回到韦思特海泽家去,卢新达大概还在那儿晒太阳。

  即使对自己,他也没有签字画押,赌咒发誓。他一向认为,人们的就应该顺从常识,那么,他干嘛不回去呢7为什么他冒着生命危险一定要完成这个旅程呢?是在什么时候,他对这个玩笑,恶作剧,胡闹的把戏竞如此认真起来?他不能回去,他甚至记不清韦思特海泽家的绿水,那种把白天的一切都吸进去的感觉,那些友好而轻松地说他们喝得太多了的话声。在约摸个把小时的时候里,他已经历了这么一段路程,使得他不可能回转去了。

  一个老人,在公路上以一小时十五英里的速度开着慢车.奈狄抓住这个时机,插到了公路中心分开上下道的草地上。现在他成了北行车的嘲笑对象,但再有十到十五分钟他就可以跨过公路。从那里没多远就可以到达兰开斯特村边的娱乐中心,那里有几个手球场和一个公共游泳弛。

  水对话声的影响,那种清脆和悬浮的幻觉,是和在朋克家一样的,但是声音更响,更尖利和刺耳一些。他一定进这个拥挤的园地,就遇到告示:“游泳者下池前必须先行淋浴。游泳者必须使用洗脚池。游泳者必须配带人名片。”他冲了淋浴,在浑浊冰凉的药水里洗了脚,然后挤向池边。氯气的恶臭扑鼻,池子看起来象个污水坑。两个救生员在两边的高台上每隔一阵就吹响哨子,还用扩盲器训斥游泳的人。奈狄依恋地想起了朋克家天蓝色的池水,想到在这种污水中游泳或许会染上病,损害自己的幸运和魅力。但是他告诫自己,他是一个探险家,一个朝圣者,而达只不过是卢新达河中一小段不大流动的河湾。他跳下了充满了氯昧的水,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为了避免相撞,他把头拾出水面。但就这样,他仍然受到冲撞、溅水和推挤。当他游到浅水一头的时候,两个救生员都同时向他喊叫起来:“喂,你,你没带

  人名片,快出池子。”他出了池子,他们没法追上他。他在防晒油和氯气的臭味中走了出去,穿过防风栅,经过了手球场。过路后,他就进了豪罗兰家庄园的树林中。树林没有清理,步行十分困难。踏上草地,才算过了一段艰险,他走到了环绕游泳他的修剪过的山毛榉树篱。

  豪罗兰夫妇是他的朋友。这对老年夫妇是豪富,却被人怀疑,认为他们可能是***。事实上他们是热忱的改革派而不是***。然而,有时候他们被人指责为搞颠覆活动,他们为此感到满意和兴奋。他们的山毛榉树篱颜色发黄,他猜想这和李维家的枫树一样,也得了枯萎病。他连声喊着哈啰,哈啰,让豪罗兰夫妇知道他来了,以缓和他们对于不速之客可能有的不愉快。根据从未告诉过他的理由,豪罗兰夫妇都没有穿过游泳衣。事实上,他们也不打算做任何解释。他们的赤身露体,也是他们毫不妥协地热衷于改革的一种具体表现。因此他也就在穿过树篱空隙之前有礼貌地脱掉了自己的游泳裤。

  豪罗兰大太是个白头发的胖女人,面容安详,正在阅读《纽约时报》。豪罗兰先生正在用漏勺捞水里的山毛榉叶子。他们看见他,似乎既不意外也没有不愉快。他们的游泳池

  可能是这一带最老的,由石头砌成的长方形,灌的是溪水,既不过滤,也不用水泵。池水是暗黄色的。

  奈狄说:“我正在游渡本县。”

  “啊,我不知道这能办得到,”豪罗兰太大惊讶地说。

  “我从韦思特海泽家出发到这里,。奈狄说,“应该有四英里路了。”

  他把短裤放在深水那头,走回浅水,然后下池一直游过去。正在他上岸的时候.他听见豪罗兰太大说;“对于你的不幸,我们深感惋惜,奈狄。”

  “我的不幸?”京狄问道,“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我们听说你已经卖了房子,而你的可怜的孩子们……”

  “我不记得卖过房子啊,”奈狄说,“女儿们都在家。”

  “噢,噢……”豪罗兰太太叹息着说。她的声调在空中充满着不合时宜的忧郁。奈狄匆忙地说:“能在您的池子游泳,我谢谢您。”

  “好,祝你行程愉快,”豪罗兰太大说。

  过了树篱,他穿好了短裤,觉得很松。他怀疑就在下午这一会儿,他减轻了体重。他觉得冷,他觉得疲劳。赤身裸体的豪罗兰夫妇和他们阴暗的水池使他的情绪低落。就他的体力而论,泳程是太长了。但是当天早晨他从楼梯扶手上滑下来,以后又坐在韦思特海泽家晒太阳的时候,他怎么能想到达一点呢?他的臂膀僵直,两腿无力,关节酸痛。最糟的是觉得骨内阴寒,好象再也不会暖和起来了。树叶在他四周飘落,他闻到风里的木烟味,谁会在夏天烧木头?

  他需要喝杯洒。威士忌会使他发热、提神,使他能完成最后一段旅程:使他重新感到游渡全县是首创和英武的。横渡海峡的人喝白兰地。他需要刺激品。他穿过豪罗兰家前面的草地,走过一段小路,到了他们为独女海伦和女婿艾立克·萨切斯盖的住宅前面。萨切斯的游泳池很小,海伦和他的丈夫都在。

  “啊,奈狄,”海伦说,“你在我母亲家吃午饭了吗?”

  “没哇,”奈狄说,“但是我确实去看望过你的父母。”这个解释似乎已经足够了。“我很抱歉这样就闯了进来,但是我冷,你能给我杯酒吗?”

  “噢,我当然愿意,”海伦说,“但是自从艾立克动过手术以后,家里什么酒也没有。这已有三年了。”

  他是丧失记忆了吗?他想遮盖痛苦事情的天性是否已经使他忘掉他已经卖掉房产,孩子们都出了事故,他的朋友曾经得过病?他的目光从艾立克的脸移向他的腹部,在那里他看到三个灰白、缝合的伤痕,其中两个至少有一英尺长,肚脐也没了,京狄想,在凌辰三点钟,当一只游动的手在床上抚摸天然器官的时候,摸到腰部没有肚脐,没有同生育的联系,达岂不是承嗣的中断?

  “在毕斯汪格家你准能有酒喝,”海伦说,“他们正举行一个盛大的集会。从这里都听得见,听!”

  她抬起了头。他从道路、草地、花园、树林和田野的那一边,他又一次听到了水面上传来的清脆的人声。“好,我要游一下,”他说,还是觉得对旅行的方法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跳进萨切斯家的冰凉的水,透不过气,几乎快淹死了,终于从游泳池的这一头游到那一头。他对背后说,“卢新达和我一直想来看你们,”他的脸对着毕斯汪格家,“我们很抱歉那末久没见到你们,我们很快就会来看望你们。”

  他走向毕斯汪格家和那里的欢乐的喧闹声。他们将会感到荣幸地请他喝酒,他们会十分欣喜地请他喝酒。毕斯汪格夫妇每年发四次请帖邀他和卢新达赴宴.每次都在六周前就发出。每次都被拒绝。但是他们不愿理解当地社会的刻板而不民主的现实,继续发出邀请。他们属于另外一个圈子,那圈子里的人在鸡尾酒会上谈论物价,晚宴时交换市场情报,饭后有女宾在场时讲色情故事。他们不属于奈狄的一伙,甚至于不列入卢新达寄送圣诞节贺卡的名单。他大摇大摆、宽宏大量地走向游泳池,心中多少有点不安,因为虽然这是一年中天最长的日子,却有点黑下来了。当他到达的时候,人又多又吵闹。格瑞丝·毕斯汪格是这类女

  主人,好向配镜师、兽医、房地产商和牙医提问题。没有人游泳。黄昏时的光从游泳池的水面反射出来,好象冬天的微光。他看到有个酒柜,就走了过去。格瑞丝·毕斯汪格看见了他,迎上前来。出乎他的想象,没有那样亲切地对待他,而是好斗地高声喊道:“嘿,这个聚会真是一应健全,连不请自来的都有。”

  她没能使他在社交上难堪,她根本就办不到,他没有畏缩,而是有礼貌地问;“作为一个不请自来的,我可以喝一杯吗?”

  “请自便,”她说,“看来你对于请帖不大在意。”

  她扭身而去招呼其他宾客。他走向酒柜要了一杯威士忌。侍者无札地给了他一杯酒。在他的社交圈里,侍者有他们自己的社会地位评分本,被一个临时雇用的侍酒粗鲁对待,意味着他已经丧失了一些社会地位。也许这个人刚开始干这一行,消息不灵通。接着他听见格瑞丝在他背后说‘“他们一夜之间就破了产——只靠点收入——有个星期天他喝醉了跑来要我们借给他五千元……”她总是谈钱。这比用刀吃青豆还糟。他纵身入池,游到另一头,然后走开了。

  下一个游泳池是他泳程上的倒数第三个,属于他的旧情人,雪莉·亚当斯。如果他在毕期汪格家里受了亏待,在这里将得到补偿。爱情——事实上是床上游戏——是最好的灵丹妙药,是可以止痛,可以使人行动矫健,心神愉快的彩色药片。他记不清楚是上个星期,上个月或是前一年.他们有过那么一次。是他使这个关系破裂了,他占了上风。当他走进围墙大门来到游泳他的时候,根本谈不到什么自信心的问题。这就好象是他自己的游泳池。一个情夫,特别是一个不合法的情夫,所拥有的对他的外室的权威是合法婚姻所无法比拟的。她在那儿,黄铜色曲头发,但是她的身材,在照亮的天蓝色的水边,不能激起他任何深沉的回忆。

  他想,那不过是玩玩,虽然他甩掉她的时候她哭过‘她看见了他好象很迷惘。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很伤心。老天爷,她会又哭起来吗?

  “你要什么?”她问。

  “我正在游过县境。”

  “好上帝,你永远长不大吗?”

  “怎么回事。”

  “如果你是来要钱,”她说,“我再不会给你一分钱的。”

  “你能给我杯酒吧。”

  “我能,但是我不想给你。我这里有人。”

  “好吧,那我就赶路了。”

  他跳下水池并游到另一头,但在池边纵身上岸的时候,他发现肩臂部没有劲了,他只好游向扶梯上岸。回头一看,在有灯的更衣室里,有个年轻人。走到发暗的草地上,在夜晚的空气里他闻到菊花或是万盏花的味道——一种浓郁的秋天的香味。往上看,星星已经出现,但是为什么他好象看到了仙女座、仙王座和仙后座?仲夏的星座怎么样了?他

  哭了出来。

  在他成年之后,这也许是他仅有的一次哭泣。毫无疑义,他一生中从未象现在这样的感到悲伤,又冷又累,不知所措。他不能理解侍者和情人对他的无礼,后者曾经跪在他面前,把眼泪洒在他的裤子上。他游得太多了,他泡在水中太长了,他的鼻子和咽喉都被水弄得发酸。他现在想要的是一杯酒,是伙伴和清洁的干衣服,虽然他可以穿过马路直接回家,他还是走向基尔马丁家的游泳池。在这里,他平生第一次没有跳水,而是从台阶走下冰凉的水里,用大概是年轻时候学会的侧泳不成样子地游了过去。他疲惫蹒跚地走到克莱德家,他勉强地从游泳池的一头游到另一头,多次把手扶住池边休息。他爬上扶梯,怀疑白己是否有力量走

  回家。他做了他要做的,游过了县境,但是他已经精疲力尽,陷入了麻木状态,以致于他的胜利好象也模模糊糊了。他弯着腰,靠着门柱的支撑,转向自己家里的车道。

  房子里没有灯。是那么晚,他们都上床睡觉了吗?卢新达会在韦思特海泽家吃晚饭吗?女儿们是到她那里去还是到别处去了呢?还是象往常—样,她们同意婉辞谢绝了星期天的一切邀请而留在家里?他想打开车房的门,看看车是否在家,但是门锁了,门把上的锈落在他的手上。走向房子,他看见一个雨槽,由于暴风雨而被吹了下来,挂在门前好象一支伞骨,但是明天上午就可以把它修好。房子上了锁,他想一定是那个笨厨子或是笨使女把门锁了。但是他想起,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用厨子和使女了。他喊叫,捶门,想用肩把门撞开。他从窗户朝里看,房子里是空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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