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阳台上,透过玻璃看到小区里的绿植,被雨水洗刷得绿油油的。
上周日送母亲侄女们回老家,嫂子带了一些包谷粑粑、金盖茶、花生,给我带来广州。
嫂子本想还给我去摘一些新鲜的玉米,我没要。力气小,实在不想提多东西。
父亲去世四年多了。
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父亲和母亲年老后,就分床而睡。父亲睡觉呼噜声大,母亲睡眠轻,一被吵醒,就再也睡不着。
堂屋在中间,四个房间围绕着堂屋的三个方位。
我们家的堂屋和城市的客厅有一点不同。城市住宅客厅里会放电视机。
电视放在靠近楼梯的一间屋子里,我们称作电视房。在四个房间中面积第二大。
我和父亲各自住的房,在堂屋的左右两边,面积一样大,相对较小。可容纳一张床,一个小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父亲在世的时候,有我固定的房间,即使我没回家,房间空着,哥嫂也不会住我那间房。
父亲去世不到三个月,哥嫂决定改变格局,让母亲搬到父亲住的房间,把母亲住的大房间腾出来当电视房,嫂子即将生二宝,上下楼吃力,哥哥在外打工,嫂子打算住一楼,要住我住的房间,方便母亲照应嫂子。
母亲不愿意住父亲住的房间,搬到了我住的房间,于是嫂子住到了原来的电视房,再后来,又搬到父亲原来住的房间。
原来放电视的房间,就成了杂物房。
哥哥在改变这些的时候,打电话问了我的意见,说以后我回家,住二楼侄女那个房间。
侄女住的房间,正是父亲住的房间正上方二楼房间。
我能有什么意见呢?母亲都在父亲去世后,搬了房间。
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资格反对哥嫂的决定。
虽然建房子的时候,嫂子还没有嫁进来,还没有和哥哥结婚,父母出了很大力,我也置办了一些东西。
曾经建房时,我和哥哥一起讨论,房子的格局,几个房间,卫生间设在哪,我们兄妹俩通电话一起讨论,画图,期待着住新房的兴奋。
但这早已成为过去。
有个作家说父母子女之间就是一场慢慢的告别,其实兄弟姐妹之间,何尝不是?
从原生家庭剥离出来,各自成家立业,各自开花结果,每个人的人生境遇走向不同,心境也慢慢有了改变。
从幼时的亲密无间,到慢慢疏远,到客气而有距离,从亲人变成了亲戚。从一个家变成了,哥哥家,妹妹家。
再次回老家,我就有了一种自己是客的感觉。
父亲在的时候,父母家也是我的家,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我只是结婚了,我回去,是回家,不是回娘家。
而现在,我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父亲去世后四个月,大哥检查出肺癌晚期,确诊两年后去世。
父亲走后七个月,哥哥也遇到了事。
家族中一位侄女和我说,爷爷在的时候,镇得住家宅。
是啊,父亲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他一走,家里的支柱就倒了,从此四分五裂。
我对哥哥说,我不想回去。
家里又做了改变。楼顶装了一个雨棚,下雨的时候,二楼房间也不怕渗水。
房子已经旧了。
楼顶排雨水的金鱼,张着黑了的嘴巴,在时光的年轮里,过了一年又一年。
去年嫂子给我拍了一个侄女们在楼顶玩耍的视频,然后说,妹妹,回来看看吧。
回去是数不清的伤心。
可是母亲在,总有回去的时候。人,一辈子,必须对两种人负责:生我的和我生的。
生我的,我要报恩。我生的,我没经过孩子允许,把她带到这个世上,就要给她爱和温暖。
上次写了一篇文章,说和海哥退休后回老家种地。
哥哥留言说,欢迎回去。
然,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在外多年,早已习惯了外面的生活,偶尔回去探亲可以,常住,就没那么美好了。
兄弟姐妹各自成家后,还是有点距离感好。
各自生活习惯不一样,各自三观不同,况且,远香近臭,真长期在一个屋檐下,再好的兄妹感情,也会在琐事中磨掉。
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终将成为我回不去的故乡。
草于2020.8.5,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