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9 年 8 月的一天,三位医生坐在一个房间里,对一位母亲说:“你儿子活不到明天早晨。”
房间的隔音并不好,声音很快穿透了墙壁,被隔壁躺在床上的少年听了个真真切切。
少年正被脊髓灰质炎折磨着,听到医生们的话,他怒火中烧地想:“这是什么狗屁医生,竟然对一位母亲说出这样的话!”
很快,母亲出现在了他面前,神态却很温和平静,仿佛那些话只是幻觉。男孩并没有多问,只是让母亲把屋里的一个衣柜挪开,母亲也没有多说,尽管她并不知道儿子挪动衣柜是为了什么。
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终于,衣柜挪到了一个不再遮挡男孩的视线的位置,他马上喊了停。
男孩要做什么?他希望好好欣赏夕阳,哪怕他真的活不到明天早上,他也要抓紧时间欣赏美景。但这落日景色他只欣赏了一半,他就陷入了昏迷,整整三天三夜。
经过那场劫难后,少年活了下来。但默契的是,他始终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移动柜子的原因,母亲也从未向他提起医生的死亡宣判。
少年后来成了父亲,他的儿子罗勃在 7 岁那年出了严重车祸。男人赶到医院,望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问医生:“他伤得怎么样?”医生回答:“两条大腿骨都断了,骨盆碎了,头盖骨也裂了,还有脑震荡的现象。他如果能熬过48小时的话,就有可能活下来。”
男人回到家,紧急召开了家庭会议:“我们都认识罗勃。我们知道,当罗勃去做某件事时,总能把事情做得非常好。此时此刻,他正待在医院里,我们得等上48小时,才能知道他能否活下去。
你们可以流些眼泪,但如果想痛哭流涕,这就是对罗勃的不尊重。你们应该像平常那样分担家务,安心地吃顿晚餐,你们还应该专心写功课,而且准时上床睡觉——不仅准时上床睡觉,更该好好睡一觉。”
有两个孩子掉了几滴眼泪,但大家随即一同吃了一顿丰富的晚餐,还分担了家务,写完作业后,他们全都准时上床睡觉了。
罗勃度过了危险期,男人的妻子有时会跑去医院,奇怪的是,醒来的罗勃并不喜欢妈妈探望,他会翻个身用后背冲着她,或者直接告诉她:“回家去!”
只要听到这句话,妈妈就会二话不说离开。男人和其他孩子则全都没出现在罗勃面前,所有礼物只托护士转交。男人会去护士站隔窗观察罗勃,却不让对方发现。
足足三个月后,罗勃才全身裹着石膏出院。当他被抬进家里客厅时,他说:“我真高兴能有像你们这样的父母,你们不会在医院里打扰我。其他孩子就没我这么幸运了,他们的父母每天下午都会来,一堆人哭个不停,然后晚上再来一次,孩子就只能再哭一遍,周日就更惨了。那些父母根本不让孩子有机会康复。”
故事里的这个男人,便是我们一再提起的艾瑞克森。从这三代人身上,我们看到了一种延续,他们对于生命中的变化,有着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然而,这随意并非是冷漠,他们是在让生命自己实现修复。
当艾瑞克森还是个实习医生时,曾在病人接见访客一小时之前测量他们的体温、呼吸速率以及脉搏,而等访客离去一小时之后,再度测量他们的脉搏、呼吸状况与血压。
事实证明,每当病人见到访客后,他的体温总会上升,呼吸速率都会加快,血压也会激增。
由此他发现:“病人需要利用精力恢复健康,而非耗损元气让那些身强力壮的亲戚感到心安。”
生命具有自我修复的能力,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也正因此,在我们与对方沟通的过程中,要让对方自己寻求正向的改变,这是对于生命本质的尊重与运用,是在让对方自己修复自己。
同样,如果一个人要想实现逆转,则必须自己调动起内心中的力量才能完成,我们作为与之沟通的人,可以帮助他激活这种能量,却不能在能量运转的过程中横加干涉。
面对医生的死亡宣判,艾瑞克森的母亲必然是伤心欲绝的,可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将焦虑传达给艾瑞克森(她并不知道他已经听到了医生的话),她在避免自己影响对方自然的生命功能。
看到病床上的儿子,艾瑞克森也必然是担心的,否则他不会一次次出入护士站观察。但是,他同样没有干扰对方的自我修复。
当然,他们的顺其自然,也是需要承担一定风险的,因为生命既然可以选择自我修复,也就可以选择不修复。不过他们更知道,如果他们不让对方进行这样的主动选择,那么逆转便永远不会到来。
树木生长,是因为这是它的生命机能,但无论它如何生长,都不会变成岩石,这也是源自它的生命机能。
同样,我们在进行沟通时,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以下两件事:
让对方意识到自己该成为什么
让对方知道自己该怎么实现这个目标
至于这两个问题该如何作答,我们只能启发,却不能经由我们给出,最终的答案,需要他们自己领悟。
在艾瑞克森小时候,曾有一匹马流浪到了他家的后院。那匹马身上没有任何的烙印和标牌,艾瑞克森自告奋勇,说能把这匹来路不明的马物归原主。
他骑上了马,领着马回到了大路上,并让这匹马自由决定该朝哪个方向前进。整个过程中,只有当马转头在路边不停吃草或愣神发呆的时候,艾瑞克森才会插手干涉。
最后,当那匹马终于到达将近十千米之外的庄园时,庄园主人问艾瑞克森:“你怎么知道这匹马是从我们这儿跑出去的呢?”
艾瑞克森回答:“我并不清楚,但这匹马可明白得很,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它上路而已。”
在沟通中,我们就相当于故事中的艾瑞克森,只有在马忘记赶路的时候,他才会出手干预;而我们,也只有在对方感到迷茫或出现懈怠的时候,才需要给予提醒,其余时间,请相信生命自己会知道答案。
文章选自:《逆转式沟通》
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20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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