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扎导新作《活死人军团》,简单说就一句话:别看了。如果你要的只是我的评价,那么看完这句话就可以关闭页面看点别的去。因为接下来的内容真的只是观后感,我想发散一下自己对僵尸片的想法,和《活死人军团》关系不大。
我个人很喜欢僵尸片,但又不喜欢鬼片,是比较奇怪的一个人。估计和青春期在各种录像厅里看过太多林正英的电影有关,青春期里第一次对死亡产生认识,并且升起纯粹的恐惧,于是这种情感扭曲后投射到不死之物身上。僵尸就是个很好的载体,因为它们已经死去,但是又能具现在生活里,就像是卡在阴阳两界之间,警告你不死这件事情也许比死亡更加可怖。
看多了僵尸片之后,对僵尸片就会形成一整套“僵尸世界观”,也就是说一部僵尸片非得依照某种规则设置,这样才符合我的期待。扎导的《活死人军团》可以说是违背了每一条僵尸世界观的设定,所以无论打得怎么热闹,血肉怎么横飞,就是让人没感觉,而且认为那就是一部烂片。
首先僵尸片大多都会归入末世电影类型,故事的大背景是僵尸横行,人类社会进入末世,幸存的人类躲在有限的庇护所里。如果不是如此,起码也是僵尸大军在横扫世界,幸存的人类在夺路而逃,或者找寻万分之一可能的解药。《活死人军团》里不是这样,僵尸只是占据了拉斯维加斯一座城,城外依然是和平宁静的世界。那你肯定要问:为什么僵尸不冲出来?扎导的回答是:因为人们用集装箱围绕拉斯维加斯修了一道围墙,把僵尸关在里面。
我觉得扎导的这个设定是很致命的。僵尸片绑定末世电影类型,其实是在以此比喻大瘟疫,也因此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全世界都在摇摇欲坠,或全然陷入了快速扩散的僵尸,这是观众关注角色命运的原因。扎导反其道而行之,搞了个圈养。圈养是什么?圈养比喻的是隔离,古代对待麻风病人的做法,因此有了一条条麻风村,不和外界有任何互通。隔离麻风村带来的是安全感,对于一部僵尸片而言,开头就让观众感到安全了,难怪有人会说看完片头这部片子就可以直接关闭。
然后僵尸本身也有严格设定,绝大部分作品里僵尸只有本能,不再拥有神志和智力,没有视觉,靠嗅觉和听觉追捕猎物。虽然动作僵硬迟缓,但胜在数量众多,悍不畏死,经常用围攻的方式“堆死”人类。也有僵尸片往前推进了一步,认为僵尸会通过演化产生不同的亚种,会产生奔跑如飞的速僵,例如《釜山行》、《王国》(有名《李尸朝鲜》,但韩国不让叫这个名字)里全都是这种速僵,可见韩国僵尸以速度见长。也会产生有智慧的聪僵,可以组织普通僵尸,设下陷阱埋伏,解救同类,比如说《XXXX》,一时间想不起名字了,聪僵指挥僵尸大军去实验室解救自己的僵尸太太,还让我挺感动的。
扎导的《活死人军团》里出现了新的僵尸类型,靠听觉和热感应捕获猎物的僵尸。而且出现了社会分层,有灵活迅捷的一类聪僵担任头领,还有海量的普通僵尸充当士兵。那么,观众就忍不住要问了:既然存在行动如飞,可以爬高上低,指挥群僵的聪僵,为什么它们就没有攀越集装箱,从拉斯维加斯冲出来,席卷全美呢?好像这一幕我在什么电影里见过,无数僵尸冲到高墙边叠僵梯,很快往上攀援,事情好像发生在伦敦。我也问了《活死人军团》里的僵尸头领为什么不冲出来?他闷声闷气地回答说:扎导不让。
我喜欢看僵尸电影,倒不在于僵尸的那一方,而在于人类这一边。看点其实是人类在极端环境下,因为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欲求,会产生怎样的行为,对他人做出怎样的事。《行尸走肉》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能撑那么多集下来不是靠僵尸搞人,而是靠人和人搞来搞去,一群人和另外一群人搞来搞去。《僵尸乐园》同样如此,人和人搞来搞去,搞成了一部青春喜剧,核心是爱情而不是求生。《僵尸国度》还是如此,变成了一部古代运镖片,剧中镖师们保护的不是金银财宝,而是一个对僵尸病毒有免疫力的人,要护送他前往研究中心。
扎导镜头下的人类说实话没有什么看头,一群人按照郊游的水平做准备去进攻僵尸占据的城市,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父女情,中年暗恋,朋友情谊,基本上是一个鸡尾酒会所需要的全部狗血关系。当这种狗血关系面对僵尸的压力时,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因为那是生死存亡的时刻,狗血关系在生死面前大都可以直接抛弃,没有什么真的难以抉择。扎导非要让角色抉择一下,而观众(即:我本人)想的是:这些人好烦啊,好浪费时间啊,不如都突突了拉倒,这样剧情还能快一点。
就连反派都不能达到智商及格的程度---在片中,反派上来就把同行的一名女队员引入死路。丝毫不考虑她身上还背着大家最后逃生用的汽油,丝毫不考虑大家正在通过休眠状态的僵尸群,一旦女队员开枪自卫,所有僵尸都会苏醒,让全队陷入重围。电影结束之后,我也采访了这位反派,问他为什么在电影一开始就要采取这样自杀式的行为?难道他不想顺利完成任务?难道他不想给逃生直升机补油?难道他不知道他的行为会让自己也陷入僵尸重围?他耸了耸肩回答说:没办法,扎导要求的,这里我不弄这么一下,你们会一路睡下去。
《活死人军团》我等了两个多月,周六下午在走路机上走了两个多小时,全程都在看这部长达2小时30分的电影,你可以想见一下我当时精神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在这个过程里,每过一场戏,我就要回忆一下其他的僵尸电影、僵尸电视剧,想一想别人为什么不是这么处理。并且总结出了我认为的好僵尸片标准:
1、非常清晰的僵尸世界观设定,一般是末世,僵尸没有神志,不具备智能,依照本能捕食,也不是故事的重点;
2、简单但明确的角色目标,在末世之下,首要任务就是求生,求生之上是救援,救援之上是结束瘟疫,解救全人类;
3、可信而牢固的人物关系,参考《行尸走肉》,起码前几季做到了这一点;
4、所有角色智商在线,因为主题是求生,求生起码应该有求生的样子,不能每次都因为愚蠢而丧命;
5、没有那么多运动镜头,没有那么多特写加近景,尤其不要像扎导那样特写加近景还要加上柔光,感觉是王家卫附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