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拥有

　　高穹

　　夜未央，收到一条信息。是禁足在家已近一个月的君子发来的。她兴许是刚收到了即将解禁的通知，便按耐不住内心涌动的狂喜，也顾不上我在做什么。

　　被她的兴奋浸染，虽然我的思绪还兜转在正秉笔直书的一部小说里，但还是快速从一种情境里跳转出来，第一时间回复了她。

　　我说：终于苦尽甘来了！看来人若不经历点什么，真的就不知道自由是多么可贵。替你高兴。君子说：你说的太对了。自由这个时候对我来说是太宝贵了。

　　我能理解属于流动型工作性质的君子被禁足的这些日子，身体乃至灵魂由心浮气躁过渡到心平气和所要承担的过程和结果。当然也有更多像君子的人也在经历这个过程和结果。

　　比起君子，有宅有院的我属于半自由的人。好在步出室外还连着一片院落。脚步虽受空间限制但依然能感天触地，听风玩雪，赏月数星，倚阳向暖。即便如此我还是感到丝丝压抑，思绪总想僭越高墙随脚步迈向更宽广的地域。因为咫尺天涯有我要去看望和牵念的人。

　　其实我想说，那些个说走就走的日子里，我们都不知道自由的可贵。比如我们在抱怨工作的乏善可陈，枯燥无趣，又不得而为之时；比如我们在无奈面对吃喝拉撒，衣食住行的陈陈相因仍要甩开步子一遍遍去菜市场或商场时……而我们开始懂得自由的可贵时，正是我们自以为回家看望父母的日子随时随地，却被困踬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或自以为来日方长的友情，成了彼此遥望的隔岸花时……

　　当我们真正懂得自由的可贵时，背后的故事殊途同归，必是经受种种羁绊的煎熬和历练。我们对自由的理解由混沌到顿开，其中附注了我们的感同身受。作为一种亲力亲为的体验和一种代价的付出，这时候我们似乎最有资格对自由进行评说和诠释。

　　偶尔听到冷漠的《疫情过后》里的歌词：等到疫情过后，我想出去走走，看山看水看花看亲人朋友……听雨听雪听海听人潮汹涌……显然词作者此刻的心境还是旷达辽远的，心因无拘无束，思绪就会驰骋或翱翔得高远而浪漫些。

　　当我们的身心能感受到禁锢压抑时，说明我们对自由的渴求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由广义蜕变为狭义，由宏观演化成微观，由概略浓缩为具体。如君子所言，已经封闭这么多天了，我不奢求太多的自由，只要能从蜗居里解放出来，哪怕只限足在小区里活动也知足了。

　　这个时候君子的心境远不如刚开始小区被封锁，单元楼被禁闭，手扶窗棂，眼望窗外，情不由衷感慨万千的时候了。那时因禁日的不确定性，她对“自由”一词还没形成概念。即便知道失去自由了，也不会妨碍她对明天的无限遐想。然而随着时间的延展，那些蜂飞蝶舞的想法，逐日在蜕变，在演化，在浓缩，越来越具象化的“自由”意念由翙翙其羽叠化为蛹。

　　其实拥有自由的过程就是一种境由心生的过程。

　　当我们对自由的愿望仅限于逗留在方寸之地，能呼吸到新鲜空气，能亲临到春云时雨就已满足时，说明我们的心已经回归到最朴实最简单的生活愿景里。

　　在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未来的每一个日子里，没有什么能改写我们这段曾对自由至纯至真的拥有的时光。

　　相信君子如斯，每个人亦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