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搬回宿舍的第二天晚上。刚结束一段没有爱情的恋情,她狼狈又故作坚强地继续生活。
舍友们对她的“回归”并不感到讶异,又或许只是懒得去在乎,一如她当初搬走时一样默然。宿舍唯一要好的玉,感觉了她的异样,但没多问什么,只是比从前更加关心她有没有好好吃饭了。上下课也仿佛回到了从前,玉挽着她的手,走在她左侧,一路上与她说说笑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她的伪装越来越自然。她在一旁,配合地展现恰如其分的表情。尽管信念崩溃,爱愿的消亡,只剩遍体鳞伤的自己。
亲身经历给她留下如烙印般的记忆与认知。原来,那不过是打着“爱情的旗号”,互相欺骗而已。为的不过是满足如吃一般的欲望、享受他人眼光带来的虚荣,假装空虚得以填补……
尽管在开始这段恋情之前,她预料到这可能会是结果之一,但她还是决定赌一把。如果给自己的后路是:输了的话,也没关系,死不了就好。那她就会站上悬崖,纵身一跃,像舍命为了一场必输的局。直到接近谷底,她才抓住一根救生索。那是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足以让勇敢决绝地离开他,而不用再面对他声泪俱下的挽留,也不用感到任何一丝愧疚和不舍。
知道真相的那一晚,她平静地崩溃了,面对他的解释,她面无表情,无动于衷。过去的一切在她脑海飞速地回放,那些欺骗的细节竟也一点点清晰起来,清晰地让她觉得扇自己几耳光也不为过。曾经,她是如此地信任他,从不曾看过他的手机,从不曾怀疑过他每一次的晚归,从来都相信他和他朋友的说辞,就是这样的信任,自以为崇高却脆弱愚蠢的信任,遭遇了最大的滑铁卢。
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一个人默默付出,一个人凌晨3点在无人的校园没有方向地奔跑,一个人就是可以如此愚蠢。只是在那之前,那被包装成了忠诚,包装成了信任,包装成了爱……
一个人可以被打倒,但不能被打败。——海明威
她再次回到了自己贫瘠的现实。但这场自己构建的噩梦,给她的内心拉扯出更大的空白,那它们就像深夜里无法解除的饥饿感,日日夜夜折磨她的心魂。
她没有出口,无法将这场噩梦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玉,包括家人。
她开始求助于陌生人。在各种社交平台发达的现在,获取一个陌生人的联系方式是触手可及的。11点了,宿舍已经熄灯。但她没有睡意,靠在枕头上翻看手机,不一会儿,她打开台灯,拿来本子,对照着手机在本子上写下一串串数字。本子上每一串数字代表一个陌生人,一个通往陌生灵魂的方式。她把这些数字背后的陌生人一一添加为好友,然后在裹挟着疲惫的忐忑中睡去。
不是所有的陌生人都可以成为“好友”,人类之间的不同有时候可以达到干戈相对的局面。由是。很多消息石沉大海,一些人针锋相对,一些人不了了之。史铁生先生曾写过:“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大于人与猪的差别”。这话可能听来嘲讽,但却再真实不过。
她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一切的意义。越想越觉得荒诞。第二天下午回宿舍,进门时看门的阿姨叫住了她。不知道阿姨怎么会知道自己名字,她从未和阿姨有过多的交流,只是,阿姨就这样叫住她了。“唉,同学,你男朋友在我这儿放了一束花,你快拿走吧!”阿姨满脸春风地对她说。“我?什么花?”她诧异地看着阿姨,谁会给我送花?接着,阿姨热情地从小屋的窗户递出了一个花瓶,原来那是她和他刚在一起时买的花瓶。她一直喜欢花草,时不时会从花店带一支两支的回去,而他从来都不以为然,连赞扬的话都显得敷衍。接过花瓶,花瓶插有三支粉玫瑰。她一时无法了解他的用意,他这是想挽回我,还是想和我划分界限?想挽回为什么没有一条消息,为什么不来找我?明明我没删他,明明,他知道我住哪里,在哪里上课……
居然用这么拙劣的招?她越想越气,走过楼下扔垃圾的地方,差点将花连瓶一起扔进垃圾桶。但又觉得花是无罪的,至少应该让它认真地开放和凋落。
回到宿舍,她坐在自己书桌前,一言不发,盯着花出神。一旁的玉,看她沮丧的的样子,只说了一句:“花挺好看的”,就回到自己的床上,拉上帘子看漫画去了。某种程度上,玉是懂她的,知道她沉默背后需要的空间和时间。
不一会儿,手机屏幕亮了。一看,是他的朋友的女朋友发来的qq消息,大致内容是:他知道错了,你就原谅他吧,你们也挺不容易的,这样分开很可惜……
这些消息与之前发的无甚区别,不过是通过别人的嘴求得原谅而已。她一条一条地往下翻,心中的羞耻和怒火也在一点点积聚,燃烧……他出轨还显得我小气了是吧?他有脸怎么不亲自来赔礼道歉?他这会儿是不是躺在床上吃着薯片等着我回来?还是又加了其他女孩子的微信跟别人卖惨?终于,当他的真实面目无比残忍地,一幕一幕地呈现在她眼前时,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傻逼,连自杀都无法高尚的那种傻逼。
她拉黑了那个苦口婆心的劝她的女生,接着拉黑他,然后所有一切和他关联的人。关了手机,爬上床,望着天花板默默流泪。她尽力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自己的悲伤变成一种明显的耻辱。
迷迷糊糊睡到晚上10点,直到听到了军哨声,她才疲惫地起身。打开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人,点开查看,这是一个新申请的号,陌生给了她安全感和好奇心。她忍不住发了一条“Hello”,很快收到一条回复,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迅速下床,想赶在熄灯之前洗漱完,但昵称为Z的账号还在给她发消息,她一边洗漱一边回复,心里涌动着小小的激动和雀跃。她似乎和这个叫Z的陌生人很聊得来,尽管有时,她只是矫饰着自己的言辞来迎合他。断断续续地与Z互发着消息,直到熄灯上床,她的手机屏幕都在不停地闪动着。
她喜欢这样,短暂地忘记一切,投入当下可能的每一秒快乐。
接近凌晨,长时间盯着屏幕让她觉得有些头晕了,但这不能是结束聊天的理由,相反,她希望时间停止,因为不想让这种喜悦和悸动消失地太快,尽管大部分情绪都是她自我意淫的结果,但她愿意用这种幻觉填满自己。
00:15,Z发来消息:“不知不觉已经聊到这么晚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快睡吧……”她回复:没有没有,好的,晚安。然后发了三个月亮的表情。“晚安”,z发来最后一条消息。由他说晚安是她既定的剧本。
第二天傍晚,绚丽的晚霞过后,黑夜带着月亮和星星点缀了整个天空。晚上没有课,吃完饭,她独自一人来到楼道尽头的阳台,倚在掉漆的白色栏杆上,闭上眼,微风拂过,似乎能闻到青草的香味。后勤的叔叔阿姨下午整理了路边的草坪和花坛,此刻,一切看起来都是崭新的,虽然割草机刚从它们身上滚过,但他们的生命力看起来却更旺盛了。你说,她问自己,它们在割草机的刀片滚过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恐惧或害怕呢?如果是自己应该会害怕的吧。只是,当刀片走过它们,它们就不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它们会变得更坚强、美丽。也许下次割草机再来的时候,它们也就不会害怕了。
她总是能在大自然里找到答案,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那些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区别,都活在自己的宿命里。
甚至,她羡慕它们,因为它们简单纯粹,并不像人类,会追逐虚无的欲望和幸福。它们只是努力地活着,别无其他。
不知道这样发呆了多久,直到收到Z的消息,她才回过神来。“今晚天气很舒服,要不要去操场上逛逛?”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惊喜,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将花多少年来忘掉这个夏天的夜晚,忘掉这个夜晚的星空。
回到宿舍,她立马换了衣服,那是姐姐送给她的军绿色的背带裤,和一件黑白相间的条纹针织长袖,踩一双匡威的橘色帆布鞋,没有化妆,因为时间不允许,但是认真地涂了口红,还戴上了前不久才买的云母圆片耳环,最后整理了头发,拿上手机,兴冲冲地下楼,去约定好食堂门口与Z见面。她不想让他等,所以提前到了,坐在正对食堂大门的位置,一边看手机,一边惴惴不安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猜想哪个是Z。怕z找不到自己,于是发消息告诉了他自己坐的位置,以及穿的衣服。Z回复:好,自己在超市,很快就到了。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消瘦的黑影朝她走来,z似乎一眼认出了她。“你是”?“嗯,我是。”“让你等久了吧,我刚和同学在外面吃饭,所以耽误了一会儿。”没事儿”,她还没从对他认识中回过神来,因为,当他整个人呈现在她眼前时,她知道他就是“那个人”,她对Z一见钟情。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她从未有过这种感受,无论是高中时带给自己巨大痛苦的恋情,还是刚结束的那一段,都不曾有过。她的心跳快极了,在他坐到对面的那一刻,甚至都要跳出来了。她不敢看他,眼神游离在四周,生怕z发现自己的紧张和窘迫。然而,Z似乎对这一切浑然不知,他有点羞涩,但还是尽力表现地随意,不让对话不那么尴尬。他递给她一瓶饮料。“我刚在超市买的,因为口有点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瓶。”Z说。她的目光顺着饮料瓶往上,看到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谢谢”,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操场上好像有人表演,要不要去看看?”z发出邀请,她无法躲避他真挚的目光,“好啊,那当然好。”说着,他们拿上各自的饮料,一起慢慢走到马路对面的操场。“这个操场好热闹啊”,z转过头对她说,“其实我很少来这儿,因为我们宿舍离这儿很远。”“嗯嗯”,她点头微笑,“是的,特别是周五或者像这样天气好的夜晚,会有很多人聚在这里。”“是吗?感觉还挺不错的。”z笑了笑。他们一前一后地走,慢慢地开始肩并肩地走。操场正中有学校的音乐社团在表演,大家以表演的同学为中心,随意地坐在周围,三五成群的伙伴,或是一对对的情侣,坐在绿茵场中间,或热烈地讨论,或耳鬓厮磨。她和z穿行其中,仿佛两个无法归类的异类,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徘徊了一会儿。她说:“要不我们也坐下吧。”Z有些茫然,看着陌生的人群,在陌生的地点,点了点头。两人找了一个距离乐队较远的,人比较稀疏的地方坐下。开始,她并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开话题,但是又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让气氛不至于僵掉。她望着远处的乐队,说乐队正在唱的这首歌自己很喜欢,试图通过音乐打开话题。Z坐在她右边,认真地听着她说话,只是他无法表示更多的共鸣。他低了一会儿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话题。事实是,说自己不善言辞的他却引出了更多的话题,两人开始一问一答地聊起了各自的专业,院校,家乡,美食,这所大学,同学,社团,以及以后想要做什么,还有一些高中的趣事。Z是特别的,尤其是在与他聊了很多之后,她发现,他并不同于之前她加过的那些好友,他身体里像她一样住着好多个自己,彼此争斗,但并不互相妥协,矛盾极了。Z说自己并不满意这所学校,他称这是所野鸡学校,学不到真正的东西,大家都很水,似乎没有人可以真心对待。说着,z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她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落寞,无奈,甚至是悲伤。她第一次听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大学做出了这样的评价,有点惊诧,在此之前,她觉得能上这所学校是极大的幸运,尽管没有想象中的理想。当然她的立场不同,得出不一样的结论是很正常的,只是她也默默地开始审视这所学校的问题,就像在一副自己描绘的美丽画卷中找失误的笔触,每发现一点就会觉得浑身难受。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聊得越来越深入,以至于她转头看着Z,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对Z说:其实,我一直挺自卑的,对自己没有一点自信,也长得不好看。所以……她话音还未落,Z:说实话,你真的挺好看的。她脸刷一下红了,幸好因为光线暗,没有很明显。“我都没有化妆……”,她有些受宠若惊,因为从小到大,没人说她长得好看,甚至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曾说过类似的话,贬低和讽刺的话语倒是听了不少,所以无论Z的这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安慰她,她都认为那是认真的赞美。“没有化妆也很好看”,Z认真地告诉她,没有一丝敷衍的感觉。
爱因斯坦好像这样解释过相对论,想象你独自一个人坐在火炉旁,这是一种情况,或者,你和一位美女一起坐在火炉旁,哪种情况下的时间感觉过得更快呢?答案当然是后一种。但这个道理,她是在那天夜晚才真正地理解了。因为是Z,时间的流动都加速了。操场上的人开始陆续散去,月亮也逐渐升到深蓝的天空中,星星也开始出来玩耍,忽闪忽闪的,似乎在和人们做游戏。她和z也起身,慢慢走到操场的前门,在门口告别,回各自的宿舍。告别时,Z让人意外地,就像国家领导人与夹道欢迎的民众招手一样与她挥手道别,她觉得有些好笑,或者应该说:可爱。
五月初,夏天的脚步一点点靠近,从清晨越来越耀眼的光线,从午间操场塑料跑道散发出的味道,从女生们撑起的五颜六色的伞,从一杯杯杨枝甘露和一杯杯鲜榨西瓜汁,从点点星光的夜空开始了。
一切都是夏天的模样,除了一如既往庸碌的她,除了她反复没有新意的生活。除了今天是周几,她甚至不知晓今天的日期,如果不看手机的话。当然也并不知道月亮何时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圆。一样百无聊赖的日子,来到宿舍的阳台,她小心翼翼地站上高出地面一部分的水泥台,双手撑在栏杆上,慢慢探出身子,深深吸一口气,夜已静,人已归,仰头看到的月亮却美得让人心动,像极了小时候家乡的月亮,恬静,纯洁,美好,夜夜伴她入睡。
Z和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像儿时的伙伴,无话不说。甚至觉得打字都无法表达自己,他拨通了她的电话。“喂,你现在在哪里?”她听到他的声音,像来自光年之外的另一个自己。“我在阳台,看月亮,今天月亮特别好,你也去吧。”好,我顺便去抽根烟。”他说。
那晚,她和他打了很久的电话,直到所有宿舍的灯都熄灭,直到那月亮升到夜空的正中央,直到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们的声音。她已然忘记那晚到底到底和他说了什么,在那夜色最美的一天,在她笑得最开心的一天,记忆却空白地十分彻底,彻底到她连责备自己都不足够。
之后的记忆,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她痛恨极了这种感觉,这种混乱带给她极大的痛苦,以至于她怀疑,一切都只是一场太过仓促的梦,梦醒之后发现眼角的泪水,却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
她是记得他那顶黑色的鸭舌帽的,因为在微弱的光线下,它投下的阴影让他的脸庞棱角分明。那晚的Z似乎并不开心,他一根一根地抽着烟,很少看她,只是低着头,好似在喃喃自语似的说着抽烟的好处。“你知道吗,当你吸进肺的时候,再慢慢地吐出来,会感到有前所未有的轻松……”不一会儿,他的脚下已经好几个烟头。她没有阻止他,因为她喜欢这样的他,抛去所有的价值判断,就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的侧脸,听他轻轻地说话,就已经足够美好了。甚至,她心疼他,尽管她也不是真正的快乐,但她在那时,却感受到了他更深的悲伤,藏在那缄默背后的,藏在那冷峻面孔下的,藏在那低语中的悲伤。她望向他,在时间快结束时,在他即将起身离开时,她眼里突然有些湿润”,他正悲伤地坐在我的身旁,可我却不能伸手拥抱他。”直到最后,她的双手都始终僵硬地靠在膝盖上,仿佛一动就会被紧紧捆住。
暑假前最后一次见面。这一天,她精心打扮了。身材姣好又高挑的她,只需稍加打扮,却也光彩照人的,只是她永远都无法自信地这样告诉自己,每每走到人群,都会觉得不安,总是随身携带着耳机,一出门就戴上,仿佛这样就能避免和别人的目光接触,手机里的歌也总是能让她短暂地逃离。坐上了校车,戴上耳机,单曲循环的是Z之前推荐的歌曲:高桥优的《起风了》。她并不知道歌词具体的意义,但是歌声和旋律带给她的情绪就已足够,理智告诉她只是一首歌而已,感性却在告诉她这是他的心声。答案,最后也是无解。她在落日的余晖中见到他,他在校门口,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低着头,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直到听到她叫他的名字,他才仿佛从神游中醒来,看到今天的她和往常她有些不一样,是更引人注目的打扮,只是他的目光依然没有停留太久。“走吧,我们去前面那家店吃烤鱼。” 好!”,她点头,微笑,两人一同前往。
校园外的这条道路正在搞建设,到处都是机器的轰鸣和粉尘飞扬,他们快速地穿过,来到烤鱼店。虽然是周五,但人却不多。他们找了个靠窗并有些凉快的位置坐下,点了鱼。开始他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交叉,靠在桌上,微微低下头,仿佛在等待上菜。她从来都很被动,又或许她感到就这样和他坐在一起,面对面,即使不说话,已经足够了。突然,他说起了曼岛TT,这是一项每年在一座名叫Isle of Man的举行的世界超级机车的锦标赛,这是她后来查阅了很多资料才知道的。当时,她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兴致勃勃地给自己看赛车手的视频,他有些激动,仿佛已经置身现场一般和她讲着与曼岛TT有关的一切。他说:骑手是世界上最酷的,希望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可以拥有一辆。“到时,我就带你去兜风。”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她说道。又惊又喜,虽然不知道这一天,是否会有这样的一天,是否…她不敢想,只是还是开心,还是期待,还是幻想,还是希望这是一个可以一直做下去的梦。
如果是梦的话总会有醒的一天,如果是甜甜的那种,醒来后会不会很难过?她的回答是肯定的,甚至那悲伤无法被描述,只有不断流下的眼泪可以表达,才可以宣泄。夏天还没结束,事实上,它才刚开始,刚开始进入它最为热烈最丰盈的时节,但是暑假却来了。他们回到各自的家中,聊天依然继续着,他的热情没有减少,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就是个话痨,事无巨细,什么都在和她讲。刚开始她还能再繁忙中应付这些消息,后来慢慢地她有些厌烦,尤其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手机一直滴滴地响。她的父母经营一家小餐馆,虽然规模不大,但是生意却格外好,她暑假没处可去,晚上寄宿在亲戚家,白天就在店里帮忙,夏天一天比一天热,店里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她忙里忙外,一边还要回复他的消息,显然他比她空闲,而她却不知道她如此繁忙,而她也不愿告诉她自己的境况,那会让她觉得窘迫,觉得自卑。一天天,她因为频繁看手机,错过了很多客人,收错了很多钱,因此也遭受了来自父母的不少责难,那些责难总是像一根根的尖刺,一根一根扎进她内心的最深处,她的心开始流血,开始不堪重负,父母并不在乎她具体在做什么,他们只知道她错失了多少客人,放跑了多少做生意的机会,给店里带来了多少损失,他们责备的声音白天萦绕在她的耳边,晚上萦绕在她的心头,而这些Z从不知晓,只是可能也有察觉她回复消息的速度变慢了,而且很多嗯啊哦。
她依然什么都没有说,她选择了默默忍受,忍受蒸笼般的厨房,忍受每次被滚油溅到手上的痛楚,忍受他们无休止的争吵和责骂。是的,他们不仅责骂她,还会吵架,因为所有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为每一点情绪的宣泄,无休无止,他们从不曾停止,伤重之后就沉默,互相不言语之后,几天后又重归于好。她觉得这一切太荒谬了,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是这个样子?为什么要互相折磨?为什么夏天这么难熬?为什么她要经受这一切?
“都是疯子,都是疯子!我的错,行了吧,我有病!”她所有的积怨在又一次责骂中爆发了,她解掉围裙,跑了出去。毫无遮挡的阳光照射在这座腐朽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而她就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向前跑,没有方向,只是沿着道路,一直往前跑,直到跑不动了,她才瘫在路边的一个脏兮兮长椅上,她沉重地喘气,喉咙就像在冒烟一样,汗水混杂着泪水,不断地流下她的脸颊,泪水像冲破了大坝的洪水,在她又脏又油腻脸上肆意流淌。她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再也流不出眼泪了,直到眼睛已经干涩,直到心像被掏空似地疼痛,她捂着自己的胸口,不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只是觉得上帝对她太残忍了,甚至剥夺了她爱一个人的时间,爱一个的人的资格。她一直被自己的命运囚禁,偶尔路过一个人感受到了她的孤独,愿意在窗口与她聊天,她好像获得了救赎,她获得了久违的快乐,而就在许下愿他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心愿之后,她却再一次被命运的手抓住,那是双隐藏在黑暗中的,随时可能出现的手,只要被它们抓住,就没有逃脱的可能,她将被重新带入黑暗之中,接受命运无休止的拷问。而Z就是恰好经过的那个人,他不知道她处在怎样的境遇中,他感到疑惑,想要伸手抓住她。“多希望我现在可以在你身边,抱抱你。”在她给她发了自己很痛苦,以后再也无法和他聊天的消息后,她收到他这样一条消息,瞬间再次泪如泉涌。
有这句话就够了吧,即使她发给她的是一条声泪俱下的长文,即使是这么简短的回复,她也觉得足够了。这是她最后与Z,与这个路人的告白,说完,她也就重回黑暗中了。至此,她再也没有收到他的消息,梦醒了。她不知道Z心里的想法,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了那些声泪俱下背后的不舍和依恋?他是那么安静,他说到做到,给她自由,让她呼吸。
剩下的日子,她用写日记的方式记录自己每天心路历程,记录对他的思念。每天日记的开头都是:亲爱的Z……就这样,凭借着每天写日记的方式,她熬过了那个严酷的夏天。9月,她重回校园。在学校的日子总是单纯,即使是一个人,也轻松好多,她开始一点点恢复,开始欣赏每天的夕阳和晚霞,开始循环他曾经给自己推荐的那些歌,音乐响起的时候,就仿佛他又重回了自己身边一样。当然人的欲望总是一步步将自己推向地狱。她开始不满足于对他的凭空想象,开学后不久的一天,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Z,我好多了,空了一起去吃饭吧。很快收到了他的回复:那就好,我还挺担心来着。我开学后就一直感冒,等感冒好了就去吧。随后发了一堆药盒的照片。她又是开心又是着急,他好像还是那Z,只是这回生病的是他了。她不管不顾地开始各种问他的症状,吃了什么药?有没有去看医生之类的。她的心情很急切,他的回复却不超过三个字,这让她觉得尴尬,但更多是着急,她觉得他可能不太重视他的身体,所以才会这么严重。但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没有任何名义去找他,带他去看医生,她甚至没有他的电话,唯一和他取得联系的方式只有QQ,她开始发觉这场感情只不过她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场感动而已。但是她却不愿就这样放弃,她想着至少要再和他再见一次面。
终于又一周过去,中间她还是断断续续以关心的名义给他发送着消息。聊天中知晓他逐渐好起来了,现在就还有点咳嗽,其他都没问题。他似乎知道她在等他的回复。周五这天,他主动说,我们今晚去吃饭吧,吃饭的地点你定。好!她很开心,终于,要和他见面,终于可以见到他了。她并不知晓这次见面会将他们的关系引向何方,只是想见他像见得要命。她从早上收到消息就开始琢磨晚上要穿什么衣服,画什么妆,带什么耳环。也一直在脑海里幻想着他的脸,他的轮廓。她悄悄保存他很早之前发给自己的一张半身照,头是被遮住的,只是那时她还能清晰记起他的脸庞,所以就算没有头也好好保存了。终于到了下午,她发消息告诉了她吃饭地点,是离他们宿舍不远的河边的一家中餐馆,那家人不多,菜也不多,她希望和他在人不多的地方,可以好好聊天。
9月的天气依然湿热,一到夜晚校园各处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她独自一人穿行在人海里,只为再次见到他,为了这天,她已经等了太久。而等待她的是巨大的未知,她不知道自己这回是否准备得足够充分了,也许永远都不知道。
她又提前到了,老板微笑着给她打了招呼,她一走进来,似乎就是那个空间里最光彩照人,最引人注目的女子。老板的亲切让她感到喜悦,但也更矜持了。她坐在位置上,一会儿拉拉裙子,一会儿整理衣服,一会儿又照镜子,但仿佛又怕别人看见,显得局促不安。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他还没到,但她知道他一定会来。她仔细听着每一次上楼的脚步声,分辨着它们的区别,默默祈祷下一个脚步声就是他的。十分钟过去,餐馆的冷气开得有点足,她交叉搓着自己的手臂,但似乎无济于事,就在她准备让老板把温度调低一些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的,她几乎没有任何怀疑,是他,是他来了。她赶紧坐回了位置,身子坐得笔直,紧盯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他跑着进来了,从身形看是他没错,而其他则显得陌生。头发,气息,目光……
“来了啊”,她微笑着给打招呼,并不介意他来晚了的事实。“嗯,不好意思啊,洗头晚了些。”他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双手随着靠在了桌上。比以往更习惯地低着头,除了进门的那一刻,并没有对今天的她表现出特别的关注。她察觉了他的不一样,但还是故作轻松和熟悉地问道,“感冒好些了吗?” 目光没有离开他,尽管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嗯,咳咳……” 他抬起头,刚开口就咳了两声。“就是还有些咳嗽,但比之前好多了,应该快好了。”这咳嗽声让她的心一紧,顿时生出一阵愧疚。把一个生着病的人叫出来吃饭,只为了满足自己自私的感情是不是太牵强了?她暗自问自己。嘴里却说着:“嗯,那就行。”
接下来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俩人突然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彼此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墙,横在中间,让氛围变得冷寂,陌生,这是她在之前不曾想到的,但也许在他看来,这样的变化是很单纯很自然的事。她从来不知道他真实的想法,他似乎比她更善于隐藏自己的感情。这也一度让她认为他们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只是,他的目光不再偶尔热切地注视她了,它们只在他的怀里,似乎不再有出走的可能。
“我烫了头发”,他突然开口说到,“怎么样,不错吧?”他看着她笑笑,接着说,“开学前去烫的,还配了一副新眼镜。”这突然的打破沉默,让她猝不及防,仿佛从梦中惊醒,只好极其不自然地附和道:“嗯,挺好看的。”
老板看到她等的人来了,笑眯眯拿来菜单,“同学,来,你们看今天吃点什么?” 她先是把菜单推给他,“你看有没有想吃的?” 他扫视了一下,随即推回给她。“我都可以,我也不知道吃什么,你来点吧”。“那行”,她有些不开心,她原本希望他可以点他喜欢的菜,但是他却看都没认真看就拒绝了。她嘟起嘴,很快划了三道菜,也很敷衍了事。“对了,你喝不喝啤酒,我去拿点冰啤。”点完后他径直朝前台的冰箱走去。“嗯,你拿吧。”她没有拒绝,尽管她知道自己酒量应该很差,但具体多差是她此番经历后才知道的。甚至,她也许根本就不能喝酒,因为酒精过敏,但在此之前她是不知道的,她从不曾喝过两杯以上的酒,最近的一次喝醉的记忆居然是在四五岁时,过年偷喝红酒喝多滚下了床。但他不一样,他是北方人,家里是有酒文化的,逢年过节,他们几乎都会和亲戚朋友们喝上几杯白酒,啤酒喝得并不多。因此,在南方喝一两瓶啤酒,对一个有喝白酒传统的北方人来说,就像是喝水解渴一般。
他拿来了两瓶雪花,打开,一人一瓶,之后又盯回了自己的手臂。突然想到他还在咳嗽,“你能喝吗?你感冒好像还没好全。” 她问。他用拳头捂住自己的嘴又咳了几声,“不碍事,小问题,如果不感冒,肯定不止喝这点,主要想到你可能喝不了酒,所以只拿了两瓶。我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那好吧”,她知道自己劝不了他。他似乎是这样一个人,如果决定做一件事,绝对会给到自己很充分的理由,不留给别人一点辩驳的余地。
菜陆续上齐了,他们一边夹菜,一边说着跟食物有关的话题,酒杯里的酒喝完了,他会主动探过身子帮她盛满,然后双手举起杯子就像朋友一般跟她敬酒。她的话越来越少,菜夹地差不多了就一个劲地往嘴里扒饭,不知是真的饿了,还是想要抑制啤酒难闻的味道。她还是不时能听到他的咳嗽,看起来今晚的他多少也有些勉强。但至少他比她清醒,一瓶啤酒下肚,她已经有些晕呼呼的,脸红得像个苹果。她还在逞强,尽管已经能感受到胃里的翻腾了,但狼狈是不能被察觉的,她要竭力装作潇洒,直到最后一刻。殊不知,她期盼已久的这个夜晚,正在这样的掩饰中一点点地破碎,在他目光转向他怀里的每一次,在他自顾自说话的每一次,在他恭敬地举起酒杯的每一刻,一点点破碎……
除了他们,整个晚上,这家餐厅就只有两桌人,两桌的人都很多,但和他们离得远,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喧哗,没有对他们的空间造成干扰。她喝得意识有些模糊的时候,会望向那两桌人,旁观他们的热闹,因为她已经无法再注视他如果他也不的话。她的一瓶酒终于喝完了,但她没说离开的话。于是,他提出再拿两瓶酒,她说好。这次她把杯子推到一边,端起酒瓶就喝,莫名觉得自己酒量很好。他似乎也累了,不再说话,闷声喝着酒。
很快,半瓶酒没了,她觉得撑极了,放下酒瓶,往后倒在椅子上,双手无力地摊在桌上。恍惚中,她感到了另一只手的触碰,是他的手,细长又冰凉。那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手,放到眼前。“你…是酒精过敏吗?看,你的手都肿了,又红又肿…” “好像是,我不知道,以前没这样过”。要知道,她之前也没喝过这么多酒,一瓶半,也许是别的饭局或PARTY的热身,但却是几乎没喝过酒的她的极限。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那晚自己居然喝了那么多。
“应该是的,要不咱还是不喝了吧,我送你回寝室。”他关切地说。“好,那走吧”。起身的时候,她差一点没站稳,努力定了定神,还是站稳了。和他一起走出餐厅,她跟在他的身后,以便有个方向,刚开始感觉还好,没有什么异常。但走到门口草坪中的小路上时,她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蹲了下来,用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支撑着她的意识告诉她无论如何不能再这个时候吐,一定不能,而且是在他面前,一定不可以!“没事吧?”他转身蹲下,左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脸上满是惊讶和不解。“没事”,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慢慢起身,“我们走吧,晚了。”他只好继续往前走,走过桥后,她不再跟在他身后,而是走在他右边,一路上依旧是熙熙攘攘,走过的每个人看起来那么开心,那么轻松,她多希望自己是这热闹的一部分。只是到最后,她也只能是冷清的一份子,是整个乐章中戛然而止的那一部分,尽管此时,身边有喜欢的他。
不到一公里的距离,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终于,他们在宿舍大门外告别。这回他没有再挥手说再见或者拜拜,更像是完成一个任务,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没有回头,因为她胃里的翻涌已经到了她承受的极限。她跑到宿舍楼背后的一个长椅上,靠着椅背,吐了很久,昏天暗地,似乎没有尽头,直到尝到了苦味,很多很多的苦味,她才终于体悟到了“吐出黄胆水”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在那个黑暗的角落,她失去了所有力气,蜷缩在长椅上,认真领受了身心被掏空的空前绝后。
也许我可以在这里躺一晚上,她躺在椅子上自言自语,动弹不得。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熄灯的军哨声,这是最后一次铃声了,再不回去的话,真的就要和蚊虫相伴了。她只好挣扎着从椅子上起来,睁开眼睛,她看到深蓝色天空中居然有一轮月亮,60%的圆满,安静地发着皎洁却冰凉的光,在离它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比其他星星都大,都亮的星星,一闪一闪,像孩子扑闪的大眼睛。真好,它们给了她很大安慰。
她开始像《行尸走肉》中的那些walking dead, 扭曲地缓慢地朝自己的宿舍楼移动,此时的楼道间已经没什么人了,大概都已经钻到了自己的被窝。这种情况下爬上六楼并不轻松,但她还是想回寝室,还是想躺在温暖的床而不是冰冷的长椅上。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手脚还不受大脑的指挥,那胳膊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她每踩一级楼梯就像在云中散步,一踩一个空。如果不是那些可靠的栏杆,她可能上不了六楼,尽管这样,她还是每上一层楼就会瘫在那儿一会儿,恢复后又接着往上爬。寝室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熄了,她一边喊着楼道的感应灯,一边在黑暗中摸索,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些同学已经进入了梦乡了,她才总算蹲到了寝室门口。对门寝室有个回来晚的女生看到她这副模样,赶紧问她怎么了,她大概从来没过她的这副模样,喝得烂醉披头散发地蹲在门口。她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狼狈了,抬头看着她笑笑,说:“我找不到我钥匙了,开不了门。”“我帮你敲门,她们肯定还没睡”,那个女生说。“不不不,会吵到她们,你帮我找找吧,在包里。”“好吧”,说着那女生接过包,很快找到钥匙,帮她开了门,扶她进去。她小声地说了声:“谢谢啊。” 就趴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实在太疲惫了,此时她只管倚靠在任何能够倚靠的地方。室友们都在各自的床上,帘子都紧紧拉着,不知道是否知晓她回来了,也并不关心。她靠了一会儿,直到再一次被想吐的冲动支配,她赶紧拿了自己的垃圾桶,跑到阳台上,又对着垃圾桶吐了一波。终于觉得再也没有可以吐的了,她才抱着垃圾桶爬上自己的床,躺下,松了口气,只是眼角却有泪水不停地流下,一滴一滴,一点一点浸湿了枕头。
那天,她整晚都抱着自己的垃圾桶,一夜无梦。
第二天周末,她给家人撒了谎说学校有社团活动,这周不回家。然后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一切都结束了吧。她睁开眼看着天花板,一个人自言自语。打开手机,没有一条消息。她反复点开他的主页,心理的苦涩。不甘,疑惑不解混杂在一起,她还是忘不了他,她知道她已经搞砸了一切,是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吧。已经再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变了。只是为什么自己还可以看到他的主页,为什么自己还是会反复点进去,为什么?到此为止吧,她删除了他,却留下了他账号的截图。空间永久关闭了,最后一条动态,就是他主页的截图。她还是怕永远和他失去联系,她还是希望有一天,风轻云淡的时候,能够再见到他。
就这样,那年的星空消失在了九月。她在同学的引荐下去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了三个月,在那里像机器人一样做着复制粘贴的工作,认识了特立独行喜欢艺术的Leader, 认识了踏实认真的同事,也遇到了刁钻古怪说自己是讨好型人格的组长,终于项目夭折,无法续聘,小伙伴一个个离开,她失去了在这里继续待下去的理由,火速跳槽到一家影视公司,本来应聘的是新媒体编辑,进去后才发现是一家类似于传销组织的影视投资公司。第二天她离开,回到学校准备期末考试。因为实习经常在法语课上请假,尽管认真复习和答卷了,法语老师还是给出了60分的成绩,其他的学科则没有什么变化。接着,寒假,春节。
大四最后一学期开始了,她开始忙于论文,在其他同学还在玩的时候,她早已开始做了准备。一切进行地很顺利,四月份的校招, 她在一家装修公司找到一份职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走。直到一天,她在人群中久违地看到了她,远远地他和她招了手,她带着耳机,一脸茫然地走过去,事后才反应过来,是他。接下来的几天她辗转难眠,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关于他的记忆还是那么鲜活。她翻出那个很久以前的动态,搜索账号,加回了他。这时的她已经学会了抽烟,在每一个孤独难耐的时刻,她都会回到那个看台,在黑暗中点燃一根又一根的烟,品尝痛苦在内心灼烧。今天,她决定说出一直没对说出的三个字。
“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从遇到你的那一个就喜欢上你了,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原谅我之前删了你,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对你的思念。”她声泪俱下地给他发送了这段消息,一个人听着音乐,走在灯光黑暗的林荫路,手里紧紧握着刚买的一包烟。“我有女朋友的,还不止有过一个……”他回复到。她看着消息仿佛被雷击中,突然全身失去力气,她慢慢移动到林荫路旁的一个长椅上,用颤抖的手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哦,原来是这样。她无法给自己也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只是感觉被击败,被前所未有的信念碎片覆盖,整个世界就只剩了那一口一口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