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将至，开始频频出现抒写母亲的美文。安静地品读，感悟着字里行间弥漫的丝丝缕缕的亲情，眼角不觉潮湿。其实，令人感动地文字未必是那些华丽的辞藻，刻意的雕琢，自然而然、本真质朴的字符最能打动人心。一件件温润的小事，弥足深刻；一句句平淡素朴的话语，却让你的心温暖如春。流连，馨香馥郁的文字；感怀，母亲细腻柔软的爱，如涓涓细流，缓缓流淌。
爱写文字，却不曾为母亲写过只言片语。一直很安静地享受着母亲的爱，享受着有她惦念、挂牵的恬然生活。每天晚上，都会在电话里聊上一阵儿，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闲话家常。如若一天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母亲或父亲的电话就会接踵而至，“今天有什么事吗？怎么没来电话呀？”习惯了，每天唠叨几句，告知彼此，我很好。
母亲，比较内向，更多的时候她是静默的，将挂念悄悄地放在心上。母亲身上具有中国传统女性的特点，善良淳朴，贤惠能干，相夫教子，孝敬老人。从小到大，从没见她和爷爷奶奶红过脸，和爸爸大声吵过架。骨子里，我一直觉得母亲是一个太过柔弱、没脾气、没个性的女人。即使有些事情他们做错了，甚至有时候很过份，她也绝不会大发雷霆，更不会大声地表达心中的不满和愤怒。她总是知书达理的，那样安静的娓娓道出自己的看法，然后坦然地去干自己的事情。
那时不过十三四岁，不理解她的行为，总觉得她有点受气，会愤愤不平地质问她：“您为什么不据理力争啊？”母亲则淡淡一笑：“有时候，你根本不需要去争什么。发脾气，大声嚷嚷也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再说了，事实就摆在那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随着一天天地长大，才慢慢懂得原来这叫“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才明白她的柔软中不失理性，她的从容里不失豁达。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格使然，她和家人、邻里关系都极为和谐、融洽。她的贤惠、孝敬、好脾气是远近出了名的。晚年，70多岁的奶奶患了老年痴呆，大小便失禁。最后生病卧床不起，两年多的时间，一直是她在悉心照料。给奶奶擦洗身体、接屎接尿、洗衣服、梳头发。那时，我和先生已经结婚。我们给她们雇了个保姆，省得她太累，她硬是把人家辞退，说外人总比不上家人，照顾的好，得多陪陪老人说说话。一次，我和先生去楼房看望奶奶，正遇到母亲要洗奶奶的屎棉裤，我就进了卫生间，抢过要帮母亲洗。还没洗两下，难闻的臭味就让我呕吐不止。母亲夺过来，又自己一下一下搓洗起来。那天，先生跟我说：“没几个人能做到妈妈那样的孝敬，照顾奶奶这般的用心、精心。”说着，他眼圈红了，他谈起了自己的母亲对他爷爷的照顾，卧床三年，一直是婆婆在精心照料。“一天容易，两天容易，天天如此，真的不容易。两位母亲，真的很了不起，我们以后也要一起孝敬她们。当她们老了的时候，我们也要像她们一样不嫌弃脏和臭，也要像她们一样那样孝敬老人，对她们好。”他的一番话，让我情不自禁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说：“我会的。”会和她们一样，尽心尽力地照顾老人，但我想我肯定没两位母亲做得好。
孝敬、好脾气的母亲也有执拗、不妥协的时候，就是对孩子的管教，绝不放纵和溺爱。小时候我总爱挑食，吃饭挑三拣四。把不爱吃的胡萝卜、青菜叶子扔在桌子上，母亲会板着脸严肃地命我捡起来，看我一口一口吃下，然后说：“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没小没挨过饿，不知道珍惜粮食的来之不易。”然后收拾碗筷走开，对我置之不理，剩下我自己在那撅着嘴搅拌着饭粒，默默生闷气。还有一次是上课偷看言情小说，被老师逮到，告知母亲，母亲生气地把书没收，然后一板一眼地教训我，我做错事母亲绝不纵容，但她从没打过我。即使在最叛逆不羁的青春期，怒气冲冲地朝母亲扔枕头，她也不曾打我一下，而是一个人在夜晚悄悄地抹着眼泪。
那时候，年轻狂傲，根本不懂母亲的爱，恨不得早一点飞出她庇护的羽翼。直到那一天，自己当了母亲，生下女儿，躺在产床上输血的时候，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那一时刻，才真正懂得什么是母亲。母亲的疼痛，母亲的生与死的考验，母亲的灼灼目光，母亲的手温暖的抚摸，母亲的心中对孩子健康的殷殷期盼；那一时刻，还想起曾经年少轻狂的自己对母亲的不屑，不懂事的自己对母亲大发脾气；还想起母亲在我出嫁的那一天，躲在车门后悄悄抹眼泪。如水的月光下，她一个人在我的房间里静坐，一边默默地叠着被子，一边脉脉地流眼泪。这些都是后来从爸爸的口里得知，母亲一晚都折腾来折腾去，不曾睡下，她在担心，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幸福？她笨笨的不会做饭，不会讨好、逢迎别人，为人媳，为人妻，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受气？
我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从未想过母亲会这样的不放心，为女儿牵肠挂肚。
做月子时，她整日整日地伺候我，那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脆弱，格外地依赖着母亲，那是冬天，快要过年了，她要回家置办年货，准备过年，我却任性地搂着她哭，不让她走。先生也极力地劝说，最后她留下了，照顾着我和女儿。可就在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我的姥爷却突然去世了。接到爸爸的电话时，她一下子就慌了，手里的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她忙蹲下去捡拾，那一块块碎瓷片，割伤了她的手指，殷红的血汩汩流出。“妈！”我蹭地窜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指，那一滴一滴缓缓淌下的血也染红了我的心，都怪我，如果不是任性的我硬要她留下，此刻她就可以待在姥爷的身边，照顾他了。我拨了电话，给母亲叫了一辆出租车，准备送母亲回老家。可她等不及车来，一个人穿上羽绒服，“腾腾腾”地下楼，自己去坐车。当我追出去时，大声地唤着：“妈，你等等，车马上就来了。”她已经在冰天雪地里走出了老远，回过头来冲我摆手，让我回去。“快回去，回去，千万别着了风寒！”一个人站在厚厚的积雪地上，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泪流满面。期盼着，母亲能见上姥爷最后一面。可风尘仆仆赶回家的她，却没能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程，这成为她一生的遗憾。
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想对她说：“母亲，对不起，请原谅女儿的任性！母亲，谢谢你，对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