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思念而沉着》是一本由巴哑哑著作,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9,页数:207,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因思念而沉着》读后感(一):如果有爱,一切便是有意义的
时光如箭,接触巴哑哑的诗歌竟然有十六年了。十六年,断断续续零零碎碎读到的诗句镶嵌在生活的洪流里,让平庸的生命增添了许多亮色。去年年初,巴哑哑说计划年内出一本诗集。听到这个消息,我欣喜万分,隔三差五就要询问进展,现在终于付梓了。
诗集的名称《因思念而沉着》,既是第一辑的标题,也是一首诗的题目。因爱而思念,因思念而沉着,在沉着里发现世界。在我眼里,这是巴哑哑诗歌的最大主题。在她的诗里,尽管“生活赐予我们微小的欢乐,持久的空旷”,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爱它,甚至更爱。或许也正因为这“微小的欢乐与持久的空旷”,我们对世界的爱显得内敛、克制,甚至小心翼翼,“如同握住一颗玻璃之心”。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秋日》里的句子“爱若没有勇气,就需要温暖的季候/季候需要等待”,内敛,沉静,就像木核、果核,甚至更具体的桃核、梨核、苹果核。“核”成了巴哑哑诗歌常见的意象。但这并不意味着巴哑哑诗中的爱是只有内敛、退缩和僵硬的,相反她说“我不要智慧,只要柔和”,柔而不弱。
正如当下一句流行的话,“幸好思念无声,否则震耳欲聋”,巴哑哑描绘的爱和思念,其潜藏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就像《婚礼的记忆》结尾:“从现在起,我的母亲将不再能/庇护我,因此她把我/交给了她/信奉的神明”冷静平淡的三言两语,却动人心魄。
除此之外,她也写《快乐》和《正当一个快乐的节日》,“甩着胳膊走在大街上/一种勇往直前的豪迈之情/惠特曼,惠特曼/没有比昂首阔步更快乐的事”,饱满、昂扬,欣欣向荣。
周梦蝶说:“那六月的潮声/从不曾冷过的冷处冷起”,诗集第二辑《请独自享用你的冰雪》有同样的孤独、深思和沉默。在一种类似“涤除玄览”的状态里,静观宇宙人生,体会更深层次的体谅、宽容、接受和融合。所以她有了《夏》中的“有的蝉/必须接受/沉默的命运”,有了《允许》展现的宽容,有了《词的练习》展现的忘我,有了《观》《在》《练习》的静默与圆融。这些诗看起来非常有玄学特色,但呈现的是一种普遍身心状态,并不说理。也许,这种类似“觉醒”的状态不是从哲学系统来的,而是从《在夏夜》《从梦里回来的人》这样的生命观照中自然领悟到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因爱而冷,因冷而观而觉,觉而无言,只得沉默。沉默是命运,更是终极答案。所以最近,我尤爱《夏之将逝》和《我负责制造沉默》。
可是,爱是什么?“人心惶惶,执于一念”,我们终不能局限在果核里。爱需要对象,对象是《一切令人心醉的事物》,这是我理解本书的第三辑。在这里,我们看到了爱的宽广形式:发现、沉醉与珍惜、赞美与向往。“几片绿叶子和小小红果实依偎在一根树枝上”“月亮这盏灯/在树杈间挂着”,出生地、孩子们的海、虫、清晨、梨树、樱桃、鸢尾、雏菊、龙胆,无不在平凡的世界里熠熠生辉。这是诗人的童心所在。
“想想世上/有这样的美事/便觉可以/安心度日”,就连诗人自己都不免感叹“如果我是个孩子/我该多爱这样的时刻呀/而我恰好就是”!
尽管,巴哑哑的诗歌不乏宇宙、人生这样的大概念词语,这并不意味着她热衷于宏大主题与叙事的表达。我们看到最多的,是以自由空灵之心感受感悟天地万物。这也是我认为第四辑《日常风景》中最有魅力的地方。自由,有时就是不要被时空局限,不要有善恶美丑的判断,不要赋予过多的意义,“任何赞美/都是身外之物/唯自由可以随身携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体会到《小孩在午后》和《麻雀叫了一整天》这样空灵的状态。此外,本辑中有两首悲悯情怀的《我必须爱我的猫》《动物们》和一首淡淡惆怅的《晚霞》也是很值得回味的。
以上是我对巴哑哑诗歌的一些粗略印象,未必符合原意。我妄言之,读者朋友姑且听之。
事实上,多年来,除了见过《我读的书少》的一个初稿,我从未听巴哑哑谈写诗的经过和写作的技巧。而作为一个既没有文艺学理论基础又不写诗的人来说,我只是凭自己阅读经验,写一点想当然的感受。至于专业的文学批评,我们且待大方之家吧。
关于巴哑哑写诗的态度和状态,我们不妨阅读第二辑的《告白》《诗人》和本书的《后记》,这是作者自己的话。除此之外,她曾在一首《我将努力写诗》的诗中说“我要在二十岁之前写完/你们七十岁还在写的诗/像一个提前交作业的孩子/安静地坐在他的课桌前”。显然,她食言了。多年来,巴哑哑一直在写诗,一直用她特有的语言表达对世界的感受与思考。诗风空灵,态度诚恳,思想深沉又力求晓畅,有时就像精心打造了一件礼盒后又诚恳把钥匙交给你。这些镶嵌在诗里的“钥匙”有时候读来就像警句般上口。
最后,作为读者,感谢巴哑哑为我们整理了这本诗集,让我有机会领略一个比较完整的风貌;作为朋友,要祝贺她,在繁忙的工作生活之余,终于让自己的诗作集结出版;同时也祝愿更多朋友,有缘读到巴哑哑的诗,这是我写这篇小文的初衷。
《因思念而沉着》读后感(二):在生活的大地上溜冰
算一下,我认识巴哑哑就快满二十年了。她是我这些年所见的人之中,唯二两个(另一个是她先生,也是我的同学和朋友)最初的印象和最新的印象几乎毫无二致的人,或者说,她在更年轻的时候就找到了作为人的恒定之性,并且一直保持下来。这对一个诗人来说,是何等珍贵。
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情形。那个秋天的傍晚,我和巴哑哑还有几个北师大的诗友人,骑车去人民大学参加一个校园诗歌活动,回师大时,夜色已深,自行车飞快地碾过北三环辅路的路灯和树影。似乎还有人唱起歌,彼时,我对诗还毫无所知,而她也刚刚进入门庭。秋夜的骑行至今想起却都饱含着年轻的惬意,那时候我们或许还称不上是诗人,但的确过着诗歌般的生活。天真和无畏让我们经常和朋友在北师大西北楼西南楼之间刘和珍君的纪念碑下,对着啤酒花生米谈论诗歌,然后把自己的作品发到斑驳文学网上去,接受同道中人的检验。那真是理想中的文学生活。
回忆过去,只是想说巴哑哑在毕业之后因生活所累,写作的热情也许不如读书时那么强烈,但她从未远离自己所爱的诗。她时而观望,时而入场,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滑行一段时间,又悄悄地溜上陆地,回到她作为一个编辑、妻子和母亲的日常之中。冰面上,留下她或深或浅的划痕,远远看去并不明显,但若走近细察,就能发现那绝非是随意的痕迹,而是有着自己独特的造型和纹路。这些划痕,如今终于完整地显形为一部诗集《因思念而沉着》。
那么,就说说我读这部诗集的感受吧。
巴哑哑的诗我不陌生,多年来一直断断续续地读,所以我并没有提前预设惊喜的期待,而是对即将到来也必然到来的精彩充满笃定的信心。在我看来,巴哑哑是一个质地纯粹的诗人,所以,她写出的都是质地纯粹的诗。所谓质地,是一首诗之为一首诗的根本,是难以准确形容但存在于所有诗之中的特殊共性;所谓纯粹,是一首诗所呈现出诗人之心毫无杂质,她只是想写,她只是想表达。巴哑哑也是个敏感之人——所有的诗人都是敏感之人,但不同的诗人所敏感的事物和情境很不相同,巴哑哑垂着头匆匆走过人群,看似随意,可是她已然攫取了那转瞬即逝的动人瞬间。诗人是从虚空中抓取内心真实的魔法师,巴哑哑的魔法令凡俗事物脱离庸常,上升到美和动人。一朵花被折断的瞬间(《一朵花的灵魂》)、清晨快步走在街上(《快乐的事》)、有关乡村婚礼的记忆(《婚礼的记忆》)以及“日常风景系列”,这些细节本身并不诗意,太过日常,但是巴哑哑用自己柔软的心将寻常之物包裹起来,犹如琥珀把远古的无名生物带到现代人眼前,让人读到柔亮的光芒,感受到超越时空的生命触动。
作为诗人,巴哑哑有自己最钟情的领地。她写的更多的是植物,是花草,是风雨,是梦境,是清晨和黄昏,是山野和田园,她刻意远离熙熙攘攘的人群。是的,在巴哑哑的诗里,从来没有人群,从来没有作为整体性的人,而只是具体的流浪汉、路上行人、母亲、朋友,因为她不关注也不关心社会的宏观运作,她倾心于所见即所感,所感即所得。她迷恋瞬间生成的诗意,但她苦心雕琢的绝不是这个瞬间,而是承载瞬间的瓶子——同样是魔法,她有自己的独得之秘。所以我猜想,巴哑哑写诗时,哪怕她在第十稿时和第一稿时所使用的文字已经截然不同,但她所要表达的那个核心诗意丝毫未变。就像我们从一个独特的梦中醒来,不记得任何细节了,可是那个梦在脑海里又如此真切,是的,一个没有具体形状的真切感人的梦,就是对她的诗唯一的比喻。
面对着世界的一切,她永远心怀好奇而小心翼翼,永远秉持天真而跃跃欲试,永远在并不沉重的孤单里洋溢快乐。她的这些特性,在女儿小树出生后变得更加强烈了,因为她的一切温和、倔强、执着、沮丧,有了一个不可回避的抒情对应物,仿佛一枚月亮知道了另一枚月亮的存在,仿佛一朵花的一枝跌落到旁边的土里,飞快地成长并且就要开出新的花来。读她和女儿有关的那些诗,与其说是一个母亲写给孩子的,不如说是一个女人写给童年的自己的,一个女儿写给母亲的,哦,原来人们都是如此,都是通过理解母亲而真正成为了孩子,通过成为孩子才真正成为了母亲。
阅读中,我脑海中始终有一个溜冰者的形象,在清冷的冰面上来去疾驰。她在生活的大地上溜冰,她那么喜欢冰鞋带着身体轻盈滑过的感觉,并且她用文字的魔法留住冰花般飞溅的灵感,但同时,我也感受到每一厘米的滑动中都存有细微的犹疑,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对冰面破裂和摔倒的隐隐恐惧。所以,她一边倾尽全部的力气和勇气滑行,一边仍分神去确认脚下的安全,去留意冰花和痕迹的形状。正如巴哑哑在自况的《诗人》里写到的:诗,部分地挽救了我的心。你看,她从不言之凿凿,哪怕仅仅针对写诗这件极其个人化的事,哪怕仅仅是使用“挽救”这个词,都要加上一个“部分地”限定。所以,犹疑可能指向的诗“游弋”,或者“游移”,她无法在冰面上停下来,对她而言,写诗只有两种状态:要么滑行,要么上岸。她最终给出了答案,你会看到在她的许多诗里,总是在最后一句或最后一段敲进去一枚柔软的钉子。诗歌的犹疑就此消失了,她的态度开始不由分说——就是这样,正是这样,只能这样,总是这样,但我们知道,如此郑重其事的确认,恰恰是因为无法百分百地确信。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作为一个普通人,谁又不是每天心怀期待和不安在生活?何况,正是这种犹疑让那些瞬间得以显形和固定,让最后的钉子有所依凭。
她的诗具有节制的美德,并不是技巧的节制,而是情绪的节制、表达的节制,或者说,哪怕是嚎啕大哭,她也不愿意让声音声嘶力竭,因此,我们总能在这些诗里找到贴心的安慰。这安慰来自于她的诗的特质:日常,轻盈,安静,动人,它们一起构成属于她的诗之美感:仿佛是来自俄罗斯白银时代的气息,中间掺杂着里尔克的几不可查的微笑和辛波丝卡柔和的眼光。
巴哑哑的写作有着清晰而稳固的恒定性,但并非没有变化,在我的阅读经验里,她正从一种个人性的写作走向更丰富的表达。这源于从一开始,她就绝不是一个只关切自我的诗人,她的目光始终关切着“无尽的远方和无数的人们”,路边的流浪汉、田里的花草、地铁上疲惫的打工族——她并不像某些诗人那样,去寻找这些事物命运中的戏剧性瞬间,或者挖掘他们背后的社会问题(尽管她偶尔会写到);她也不喜欢使用对比来强化张力,她更反对二元式书写方式,她写他们,是因为他们值得写,是因为他们更值得关注——虽然在现实世界里,这些关切永远不会直接抵达她的书写对象。她看见了那些浅浅的暗影,她听见了沉默者的心跳,她以浅意诉说深情,而这些正是一个诗人的职业道德。
作为朋友和读者,我对巴哑哑有什么期待吗?有的,我期待她在生活上一如既往地沉迷于日常的快乐和满足,但同时,我也希望她在写作上更加勇敢和自信。自我设定的精神准则,那个本我和自我的交汇处,不该成为无形的栅栏,就算是有栅栏也没关系啊,你看那些肆无忌惮的花朵,哪一个不是把自己的枝蔓爬上栅栏,探出头去,在墙外开许多芬芳灿烂的花?
所以,我期待巴哑哑的诗开出更多墙外之花,我期待她轻盈的滑翔里包裹着一颗更为深沉愉快的心;我期待着她的笔和她的眼睛和心一样勤奋。
《因思念而沉着》读后感(三):《因思念而沉着》后记
写诗这件事,我是从读大学时开始的。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如果一个人像我写了这么久,多半已经出了好几本诗集,或是周围的人已习惯了他诗人的角色。但对我来说,这若干年里,总共集起来的作品也没有多少,而且,也并不如好心的朋友所劝慰的那样 :诗的数量多少并不重要。另一个事实是,如果身边的人不经意发现我在写诗,总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想不到诗人离自己这么近,是这样默默无闻的样子。大约在多数人的生活里,“活体”的诗人并不多见,而想象中诗人似乎又总要有点惊世骇俗的意味。我却一点也不“骇俗”。
事实上,诗人这个称谓常常会令我感到羞赧。就像一件太过显眼的衣服,套在身上有一种尴尬,好像暴露了什么。我刚刚开始写诗的时候,校园里的确流行一种论调,就是 25 岁之后还在写诗的人,非傻即疯。写诗似乎只是一种年轻人才可以犯的美丽错误,能得到理解和谅解,甚至是,赞美。但是如果“长大了”还继续做这样的事,就是一种自我放逐了。而我对诗人称谓的羞赧,不仅仅是因为诗人的身份在我们的社会语境中已被污名化而极易引起种种误解,还在于,在我的心目中,要成为一个真正的诗人,需要极其严肃与苛刻的条件。给自己贴上诗人的身份标签并不太难,难的是始终能够以诗的方式去创造。诗人回应世界的方式,必须是诗本身,而不是别的什么。
我甚至有种奇怪的感觉 :只有当一个人在写诗的时候,才是诗人。就像一朵云飘过头顶,笼罩了你,但是它不会停住不动,这个充盈着创造力的神秘时刻很快会过去。那么当你不写诗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你做饭、吵架、谈恋爱、买菜、上班下班,给小孩辅导作业,等等。也许这些时刻会成为你写作的素材,或者你心里酝酿着未来的诗句,但这时候你并不作为诗人而存在。
诗人是你全然投身于词语,在世界和词语之间秘密地纺线、编织的时刻。这样的时刻,我相信对于即使是那些很伟大的诗人,在生活中所占的比例也不是太多。而另外更多的时候,你投身于生活本身,作为一个需要吃饭的人,养家糊口的人,一个母亲、丈夫、员工或者司机。诗人是一个动名词,当你在创造一首诗时,它自动降临。
在我迄今为止的生活里,写诗是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不过,就像辛波斯卡说的那样,“我不确定重要的事 / 比不重要的事 / 更重要”。我喜欢她的这个说法。这并非一句漫不经心的俏皮话,而是某种对生活真相的揭示。在我们每天心急火燎要完成的重要事项中,并不包括听听灵魂说了什么。但是灵魂,谁也无法说它不重要。辛波斯卡的这句诗,经常在我的心里回响,让我想到古埃及神话里冥界的阿努比斯,他负责用天平来称量人死后心脏的重量。一个人死后,他的心将不能比一根鸵鸟的羽毛更重,否则就会被丢给狮身怪物吃掉。想想看,在阿努比斯的天平上,我们以为重要的事,有多少会让心脏变得沉重呀。
在一首诗里,我说,写诗这件事“部分地挽救了我的心”。写下这个句子时,我内心明显地感受到一种矛盾。一个声音对我说 :多夸张啊,连“挽救”和“心”这样的大词都出来了,真是好笑。但我并没有删掉这个句子,因为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个事实,我为什么要害怕说出来呢?在我们这个时代,强大的内心似乎应是成人的标配,你需要时时保持头脑的冷静理智,否则就像进化不完善一样。但在我们漫长的一生里,谁的心不会碎掉几次呢(谢天谢地,心碎的时候我们才能确认它真的存在)。而且,多数时候,可怕的并不是心会碎掉,而是它会慢慢冷却,失去热力和活力,从最表层的硬壳逐渐向内延伸,一重一重麻木僵硬,直到变成一颗石头。
我不想夸大诗对于生活的功用,相反,最好每个写诗的人都能忘掉它还有这样那样的功用。但另一方面,它的确又会在现实向你提出种种不容回绝的要求时,为灵魂或内心保留一点可供回旋的余地。它是草尖上的一只小虫子,在秋天的窗下唧唧唧唧地叫着,你听着,无须做什么,也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听到了,就好像是一种安慰。这只小虫子,不是从《诗经》里就开始叫了吗?
当世界正在变成一个巨型超市,一切事物都要被标上价格 ;或者变成一架庞然轰鸣的机器,每个零件都在执行一个你无法抵抗的任务 ;那么诗,既可以是你的呼吸和叹息,也可以是最小的自我释放。在每个句子中,你都可以进行自由意志的练习,它们将和你的肉身一道,构成此时此地你无价的此在。谁也无法购买和命令一首诗。但它会撼动心灵的原子,成为一个人存在方式的一部分。
说了这么多,好像我是一个颇为“自觉”的诗人。其实并不是。我觉得自己在写诗这件事上一直相当懵懂随意,连一个好的写作习惯也没有。譬如说吧,有的诗随手写在本子上,有的存在电脑不知道哪个文件夹里,有的可能给朋友看一看,就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这些年里,总有相熟的朋友鼓励我,你要出诗集呀,我却只感到为难。要把那些写过的东西一个一个整理出来,想想都麻烦得要死。而且,那些诗写出来之后,对我来说它们的“价值”似乎就已经实现了。它们是下过的雨,开过的花,被吃掉的果实,生活过的生活。看上去,它们只是我的生活的副产品。它们对于别人,也有同样的价值吗?
但是,既然一直在做写诗这件事,也总有一种“还是要继续写下去”的心念,不免又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我是不是缺少一种对诗歌艺术的自觉追求呢?或者,再往后退一步,既然一直在做着这一件事,总要做得像样一点才好。于是,就耐着性子把近些年来写的诗整理了出来。希望曾吹动我的一缕风,能通过我创造的那些句子,再次拂过读到它的人心头。这是可能的吗?我无法知道。但是,我自己的确曾以这种方式,与许多可爱的心灵交谈,或者倾听它们的窃窃私语。它们拓展了我精神的时空,使我透过这些闪烁的小星瞥见苍穹。
最后,自然要说一些感谢的话。当我“事先张扬”想要出版一本诗集的时候(真实目的是给自己制造舆论压力,迫使自己行动起来),马上得到了身边朋友的热烈支持,在此一并表达谢意。而我特别想要感谢的是这本诗集的编辑姑娘。作为朋友,我们认识只有一年,而她的真诚、热情和无私甚至让我感到受之有愧。我觉得她比我自己对待这件事还要上心。没有她的实力支援,我的“事先张扬”极有可能最终沦为空想。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你觉得不管与她一道做什么,都有一种雪夜访戴的兴致。她的全神贯注,使每一件小事都富有魅力。能有这样的朋友,实是人生幸事。如果要把这本书正儿八经地题献给什么人,那就献给她吧。
还要感谢乐府文化的出版人涂涂,一个号称“只做别人不做的书”的出版人。在我看来,他的出版同样富有即兴的诗意,与其说是出版的理想主义,倒不如说是浪漫主义(他的口头禅是,好好浪嘛)。他周围的朋友、下属因此而为他捏一把汗,他自己却玩得很 high。身为出版同行,我多少知道这条小路的风险,但对于喜欢追寻和探索的人,却恰好构成了一种邀请。他把这本诗集的出版命名为“诗歌的游戏”,我无比地赞同。我们所做的很多事情,如若不能在游戏的层面看待,便无法真的乐享其中、富有创造的热情和专注。而创造,对每个人来说,都是终极召唤。
是为后记。
《因思念而沉着》读后感(四):读诗这件事
我读过不多的诗,说到诗,每次说到诗,我能想起来的都是顾城的短诗,
小土豆月亮下的小土豆走来一只狗嗅 月亮下的小土豆我到网上查了一下,还是背错了,顾城重复了三次“月亮下的小土豆”。
我不知道为什么记住了顾城的这首诗。
我曾经特别想买顾城的两本文集,《墓床》《英子》。后来都买到了,不记得是在哪里买全了。关于这两本书,似乎有什么纠纷,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顾城在书里画了很多画,我记得一张画的名字,灯火戏鱼图。
我到网上查了一下,是灯火化鱼图,又记错了。
因为那两本书都不在手边,要核实一些信息,只能到网上查。
许多许多年前,我和巴哑哑聊起自己喜欢的诗人,那时候海子特别有名,巴哑哑也不叫巴哑哑,她有一个名字叫哑孩子。那时候我模仿了不少海子的诗。其实我主要是模仿海子的诗,当我发现自己模仿的节奏简陋、贫瘠,充满了割裂感,而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改变这种情况时,我又读了顾城的一些诗,那时候起,我就特别想把《墓床》和《英子》这两本书凑齐。
那天我们从经过篮球场的路走到经过网球场的路上,我说我更喜欢顾城,顾城比海子的诗好。路上有一些很高大的杨树,让我不知道从它左边绕过去,还是从右边绕过去。
这并不是一个健全的判断——对顾城的判断。
我记得顾城的另一首诗,
杀人是一朵莲花杀了,就拿在手上我到网上核实了一下,又背错了,是荷花,不是莲花。后面还有一句
手是不能换的顾城还有一组写布林的长诗,后来我模仿顾城和海子,也写了一篇长诗。
我对诗没有那么博爱。
很多诗是可以分析的,它们经得起层层分析,很多诗是可以读了震惊、感动、叹息、拍案叫绝、快要流泪,所有这些诗,包括我自己写的诗,都并不让我喜欢,我只能记住我写的一两个场景或更多场景,但是已经记不住语言了。大部分诗并没有什么价值。
巴哑哑的诗,我记得一首,是一首写姐姐婚礼的诗,我记得有一句很脆的话,
摔碎了一只盘子我很可能记错了。没有理由不记错。
那时有一个网站,叫斑驳网,斑驳文学网,
斑驳网上有一个推荐版块,是版主选的最好的一批帖子,我曾经写诗的时候,也有几首诗在那上面出现过,巴哑哑的诗会更多一些。但我不记得所有的诗写了什么,我记得两件事,
一件是推荐的版块里,长期有韩东的一篇小说《夜行人》,我一行都没看过。我记着他,因为这让我觉得他写《夜行人》,是为了连起来像《寒冬夜行人》,可是韩东的小说,怎么会出现在斑驳网上呢?我在斑驳网上把“外人”都骂走了,毫无包容之心。
另一件事,是哑孩子,也就是巴哑哑发了一首不分行的诗,论坛里有一个叫溜溜的人给她分了行,我知道这个叫溜溜的人,但不记得在斑驳网上她叫什么,有一次我们到她家里玩,拿走了她的果汁机(那好像是很后来的事,溜溜要搬走了),并在那里看了一部电影,《自杀者天堂》,电影似乎叫这个名字,里面有个演员,我总觉得他是tom waits,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tom waits,我只是喜欢那张脸的感觉,他的脸并不工整。电影里有一个场面,两个人躺在海滩上,溜溜说,很浪漫。夜晚的海滩,早上醒来后,他们才看到海滩上像贝壳一样铺满了避孕套。那时候她家马桶堵了,我对这个很在行,可惜她家里没有皮揣子,
自杀者天堂,堵了的马桶,皮揣子,浪漫,有时候我还能想到万青,于是又可以回想起巴哑哑描述过的,她和溜溜在毕业季卖书的事,好像我曾亲眼所见。
后来北岛他们办了一个网站,今天网,那时候韩东和阿乙都在上面当版主,有一个画画挺好的人,可我忘了他叫什么,是个性特别强的,我在那个网上,和一个叫许仙的人针对道在屎溺这个问题对骂了不知道多少回合,许仙不停地写诗骂我,我语无伦次地承受着,因为我其实也不知道什么叫道在屎溺。
那时我和哑孩子要了他的诗集电子版,那批诗在这本诗集上,也许一首都没有,那个诗集我一定在某个硬盘里存着,可是不一定找得出来,硬盘可能坏掉了。我把诗集里的很多诗发到今天网上,当时韩东做版主,韩东说,这是我在今天看到的最好的诗。
今天网有一段时间无法访问,从它无法访问之前,我就不太登陆了,我刚才想要搜一下还有没有这个网站,网站都还在,但似乎论坛内容不能公开访问了,我也忘了用户名密码,如果从archive网站找,也许还能找到蛛丝马迹。但找它干什么呢?
有些东西,可以一直存着,存着本身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比如某一天拿出来再看看,可是还能看到什么呢?但是你并没有勇气清空,因为你清空了,它就长久存在你的脑子里,那个空间不会消失,会像一个莫名其妙的气泡一直存在着,你存在某个地方,就可以忘记它。实际上,也并不存在忘记这回事,只是这个世界帮你承担了一些。好比电影里的镜头,对着树洞说话。存储是一种有效的释放。
我才发现这个诗集的名字是“思念与沉着”,
不是,是“因思念而沉着”。
我在小短评里写道,
温柔地倔强着,倔强地温柔着。 光线不胖,也不会瘦。 陀螺飞旋,缓慢而平衡地移动; 陀螺静止时,失去了平衡; 陀螺并不永远旋转其实是对诗集里面一些诗的感受,并不是我要仿写什么诗。
有的诗,我能感受到清晰的倔强,我觉得这特别好,就像钻石一样,
我知道大部分诗人,和钻石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块石头,一块特别容易在风沙中变得圆滑的石头,进而千疮百孔,粉身碎骨,悲壮,但并不美,
有的诗,我能感受到温柔的力量,但并不是温情,不是暧昧的,没有湿度,是像阳光照在沙土路上一样清澈的,像一些不可理喻的梦境,无需任何渲染,
有的诗有激烈的旋转,但却是安静的,
有的诗充满了矛盾,
这是特别短暂的阅读带来的一些感受。
我对诗越来越陌生。
可能至少有三四年了,我没有再写像诗一样的片段。
所以,诗是什么呢?
为什么一个人要写诗?
我们有时候会讨论一首古诗,我也会在网上和一些不太会读诗的人讨论诗,有时是古诗,有时是现代诗,我做了很简单的拆解,我们找到一首古诗或现代诗,进行逐字逐句地分析。诗人的每一个用词,都能分析出一些解释,
这样的分析,是一种语言游戏,也有人会把这种游戏当成一种专业技能。它往往通向虚无,就像从凌晨到黎明,种种启示一闪而过,最后你什么都抓不到,
诗是生活里这些启示的残痕,它并不真的启示什么,
诗以永恒的形象与消逝背道而驰,似乎它比消逝更有意义。但它证明了在某个瞬间,并没有文字的容身之地,文字后来填补了消逝。是并不完美的替代品
贾木许拍过一部电影,帕特森,帕特森的诗集被狗啃了,
诗集是一种不可能重新写一遍的东西,也许小说可以,小说一定是可以的,小说可以改很多年,可以有一稿二稿三稿,可以彻底撕了重写
而一个诗人,要把被狗撕碎的诗集重新背出来或写出来,那没有什么意义,
那么,留下它的意义是什么?
所以帕特森得到了一个新的本子,开始写新的诗,
他不应沉浸在旧的诗中,尽管它们无比美妙,
他不应沉浸在,我要写出一本诗集了这样的事情里,尽管那多么有成就感,
他最好在开大巴车的间隙,坐下来写几行诗,
如果让我有所祝福,我希望你可以,时常在某个时刻,拿起笔,写下几行,
然后,就让狗啃了它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