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币制造者》是一本由安德烈·纪德著作,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0.00元,页数:378,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伪币制造者》精选点评:
●小说中的王者
●乏味,说教,第一次见到把元小说写得这么道学气的...
●总觉多了技巧后不够深厚。越想越有东西。
●暧昧,压抑。
●只读了开头,风格读不下去,情节非常散,使可读性大幅降低,吸引力也减弱了。有人说这是特色,素描似的笔法,可惜我不喜欢。
●狗血的巧合和对虚伪社会的轻描淡写反倒比陀神声嘶力竭的咆哮更容易接受和引发思考。是法国人天性的浪漫使之一如人间喜剧?
●趣味横生。很喜欢裴奈尔和俄理维,对自己的发问很真诚
●要再读。结局太叫人错愕,也太好。
●感觉小说超出了作者能handle的范围,虽然作者也追求这种效果。其中有一个非常好的点子,但这本小说并没有依托它展开,很可惜。据说这是他唯一一部长篇,可能他不太适合写长篇,想法太多,完成度不高。
●越是善良的人,他的可能性越大,他越善变,他很少让过去决定自己的将来。人们以为正直与固执的人乃是力量的象征,其实这类人往往只是一片不受垦殖的瘠土。
《伪币制造者》读后感(一):一个人的空教室
我的头很痛,我的眼睛很痛,这一切都只因为我的牙齿很痛。牙痛起来,实在是难挨。一个人坐在空教室里,把纪德的书看完。
书名《伪币制造者》,从路内那儿看到,想起在图书馆也曾瞥见,于是借来读。最早从木心先生那里知道了纪德,并且还有盛澄华先生翻译的《地粮》。可惜到现在也还没看过它。
纪德是同性恋,所以从我一开始读它,从他对男男之间的关系的描写上,就总令我朝那方面去想。这也不能怪我,因为看过了之后,实在不能不联想到作者的取向。所以很压抑,在我是想知道小说后面到底有没有提及。
书的内容(书名也是角色之一爱德华在写的小说名)。裴奈尔得知自己的私生子身份后,毅然决定离开家庭。文桑抛弃了已有孕的情妇-人妻萝拉。裴奈尔冒领爱德华的提箱。罗培耳招俄理维做助手聘为主编。爱德华领波利回来,后者被小伙伴玩过火挂掉。
俄理维叔叔爱德华(不得不提,爱德华对俄理维的情感令我挠头…)的出现,把故事一条线串了起来。爱德华和所有人都发生“关系”,是作为锁匙扣环的作用。
《伪币制造者》读后感(二):这世间永难知道真正的静寂
《伪币制造者》是纪德的一部自传体小说(这个词其实可以形容他的每一部小说),整部小说情节凌乱、叙述破碎,但主题是明确而可以把捉的:在“伪币”肆意畅行的社会里,迷茫而单纯的青少年一代在to be or not to be的问题上该何去何从?家庭、亲情是虚伪而冷酷的,爱情、友谊是虚伪而易逝的,宗教信念是虚伪而顽固的,文学艺术是虚伪而矫揉造作的。人们各持“伪币”以相交,在太平无事的假象之下,风暴降生。最直接而悲惨的结果是老拉贝鲁斯的孙子小波利在不良少年的挑唆下,在教室里开枪自杀,而他的爷爷曾试图用这把枪自杀而未遂。So,
我们谈论死。我们只能谈论死是不可谈论的。死的人已经死了。该死而不死或想死而未死的人,没有资格谈论。不该死也不想死的人,这是绝大多数,生尚无暇谈论,何暇谈论死……
人陷于生之中,总已是井底之蛙。再鼓噪不休,也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能是己而非人。不过这鼓噪便是一种生/死的方式。人总可以以自己的方式生生死死。顺服的和叛逆的,只要还在叫嚣,就应庆幸自己还有叫嚣的自由。
那已不再叫嚣的呢?那死去的呢?
老拉贝鲁斯把枪指在脑门,然后放下。只要你没死而妄谈死,便是叫嚣。
那已不再叫嚣的呢?那死去的呢?
小波利。在教室里向自己开枪。他肯定知道枪里有子弹。他爷爷装好的子弹。
并不以死表明任何意图和态度,并不基于某种承诺或期待,与某人在某个世界相遇。只是,不愿鼓噪,不愿再叫嚣了吧……
人们啊,自以为聪明的,被诬为愚痴的,人们啊,活着是永恒的惩罚……
——“我们生活在这世间,永难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静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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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如果说全面而精细地分析各种社会关系就可以了解一个人,就可以了解人类社会,如果说全面而精细地描述各种社会关系就是写作,那么人也太简单了,而写作也太简单了。不仅这种精细和全面非人力所及,即使做到了,我们也只是看到了“现实性”的一面。毕竟还有潜在和抽象的一面。同一个人在不同处境中判然而别,在相同的处境中不同的人更相去十万八千里。哲学家总在追问同一性何在。文学家或许更乐于表现这种形形色色、千姿百态。
但在生活中的人呢?总时常感到困惑,认不出某个人,甚至认不出自己,认不出这个世界的面目,这是件令人苦恼的事。社会是一个最大的处境,同处社会之中,人与人有共通之处。不管每家每户的窗口是方是圆,望出去都是同样的一片天地。于此,人总已是井底之蛙……
心理学家和精神医师强调心理分析和治疗。预设了人是社会人。并且人愿意做一个社会人,回到社会。但是埃里克森和马斯洛即使能告诉你如何做一个健康的乃至成功的社会人,也不能告诉你如何做一个健全的乃至完满的人。
自杀是一种社会化的失败么?
但死也可能是对人对世界最大的奉献。
我至少可以确认死是人唯一的自由的机会。无中生有。有终归无。因运天命,或是自作主张,而这是唯一可能自做主张的机会。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那自以为聪明的,那被诬为愚痴的,活着,是永恒的惩罚……
而死是唯一的救赎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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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个性的人要能接受每个人都可以有个性的事实。
《伪币制造者》读后感(三):散文化的叙述像微风一样吹过
一、读外国小说先搞清人物关系
俄理维/文桑/乔治——菠莉纳(母亲)
阿曼/亚力山大/蕾雪/萝拉/莎拉——浮台尔—雅善斯一家(开办寄宿学校,主要由雅善斯老人主持)
裴奈尔(儿子)——普罗费当第(法官)
波利(孙子)——拉贝鲁斯(寄宿学校的钢琴教师)
俄理维与裴奈尔、俄理维与阿曼是同学关系,裴奈尔与阿曼不熟识。
日里大尼索、乔治在寄宿学校读书
爱德华(菠莉纳的异母弟弟)与萝拉是同学,拉贝鲁斯的学生。文中,他主要通过自己的日记来串联人物、故事和发表看法。
巴萨房(卑鄙文人,曾诱骗俄理维)
二、本书给我的感受,像是给圈内人读的书,有一种“元小说”的味道。
编者说,按他(纪德)的设想,此书的写作不遵循什么结构与纲要,没有预先的人工安排,一切顺乎自然,“这书的主题,如果你们一定要有一个主题的话,那就是小说家如何把眼前的现实用作他小说中的资料时所进行的一种挣扎。”……它的人物描绘绝对是素描式,无意于追求油画肖像或立体塑像的效果,甚至连形貌与衣着也简略而不写,只限于勾画人物基本的言行与精神面貌、人品层次,特别是人性的真实……
散文化的叙述,让小说缓慢悠长,有一种中国山水画的感觉。
三、本书的主要情节故事
裴奈尔发现父亲隐藏的书信,从中得知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毅然决定离家,在同学俄理维那里凑合了一宿。从俄理维口中得知他的舅父小说家爱德华第二日要到巴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裴奈尔远远地在火车站守候他们相见,还捡到了爱德华无意间丢弃的存放包裹的凭据。裴奈尔冒领了爱德华的箱子,并偷看了爱德华的日记。于是,他知道了浮台尔—雅善斯一家的情况,知道了温婉而善良的萝拉,以及她被情人文桑抛弃的事实。裴奈尔爱心大发,按图索骥找到了萝拉,并因此而爱上了她。俄理维的文学才华被卑鄙文人巴萨房相中,并说服他当一杂志的主编。假期中,巴萨房以工作之便,单独带着俄理维到乡间游玩。与此同时,俄理维嫉妒裴奈尔与爱德华的亲密关系——裴奈尔因为“窃箱”事件自荐为爱德华的秘书,并与爱德华、萝拉到波兰旅行,同时爱德华找回了老师的孙子波利。俄理维因为不堪忍受别人的嘲笑和巴萨房的利用,愤而辞去了工作;裴奈尔与莎拉相见恨晚,秘密往来,但裴奈尔觉醒了自己的生活,主动离开了莎拉,并辞去了寄宿学校的职务;日里和乔治被人利用,不仅在寄宿学校作恶多端,参与风月游戏,还使用伪币赚钱;波利因自己的恋人病逝,郁郁寡欢,被日里鼓动捉弄,失去信念的他竟开枪自尽……
这些故事零零散散,却又藕断丝连,作者并不刻意地让它们交织,只在爱德华的日记进行着串联,达到了若即若离,却又紧密相连的艺术效果。
小说从很多侧面表现了巴黎生活的景象,上流社会的虚伪、青少年的成长问题、家庭教育的崩溃、犯罪分子的险恶用心,以及人情世俗的美好与坚守,合而一炉,甚有全景的视觉观感。
四、本书有一些段落让人印象深刻
1.用文字呈现电影镜头的立体感。P12
2.柔软女人在灾难面前的成长。P65——(救生艇上)他们砍着攀在绳子上挣扎着想上来的那些人的手指和腕节……“再上来一个,我们大家都要送命了,船太慢了,”
3.尴尬的见面。P78——互有好感,却错过彼此的心意。
4.小偷是如何炼成的。P82——从好奇心开始,小偷的心就开始成长。
5.宴会的打斗。P290——简练的叙述、简洁的场面、简单的故事
6.上帝与魔鬼。P375——拉贝鲁斯老人失去孙子波利的自白:
“啊!不;不……这才真是一种安息!我是那样地渴望静寂。……您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是想我们生活在这世间永难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静寂。即连我们的血液也在我们身体内不断地发出一种闹声;我们不再辨别它,因为我们从小就已养成了习惯……但我想有些东西,活着的时候,我们无法听到,有些和谐……因为这闹声把它们淹没了。是的,我想我们真正能听到的时候,应该是在死后。”
“你是否注意到,在这世间,上帝总是默然无语?说话的唯有魔鬼。或者至少,或者至少……”他又说,“……不拘我们如何专心,我们所能听到的永远 魔鬼的声音,我们的耳朵不配听到上帝的语声。上帝之道,您曾否问过自己这究竟能是什么?……啊!自然我不是指常人言语中的‘道’……您记得福音书上那第一句:‘太初有道。’我常想‘上帝之道’,即是指整个创造。但魔鬼霸占了去。如今他的喧嚣淹没了上帝的语声……”
《伪币制造者》读后感(四):因为怕海,所以只能做在岸边徘徊的人
本文是纪德的长篇小说《伪币制造者》的读书札记
我与《伪币制造者》
最先知道纪德是因为那本《地粮》(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版),那时候完全不知道纪德是谁,不知道他在法国文坛的地位,不知道他是萨特,加缪在文学上的引路人。只是无意间在当时还开着的万象书坊看到这本书,封面实在是让我喜欢的不得了,葡萄酒红色的天空,一位拿着手提箱将高跟鞋脱在身后的女士独自在沙漠里前行,然后还有封底上的这段话:
“当你念完时,抛开这本书——跑到外面去!我愿它能个你这欲望:离开任何地点,离开你的故乡,你的家,你的居室,你的思想。别带走这本书。如果我自己是美那尔克,我将握住你的右手引导着你,而你的左手并不知道,出城稍远,我把你的右手也放开了,而我对你说:忘怀我!
愿这本书能教你对自己比它感兴趣——面对自己以外的一切又比对你自己更感兴趣。
流浪,流浪,年青的读者,我知道你已感到精神上的饥饿,精神上的焦渴,精神上的疲累,你苦闷,你颓丧,你那一度狂热的心,由于不得慰藉,行将转作悲哀。但你还在怀念,还在等待,你怀念千里外的家乡、怀念千里外的故亲戚友。你不曾设想到你所等待的正就是你眼前的一切。回头!这不再是时候。时代需要你有一个更坚强的灵魂。如果你的消化力还不疲弱,拿走吧!这儿是粮食,地上的粮食!”
——《地粮》封底
如此优美的句子,让我根本抑制不住把这本书回买去的冲动。和以往被买回来而束之高阁的书的命运不同,回到家就读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沉迷在这部被翻译成诗一样的散文里面。不过悲剧的是,估计是我对诗歌化的作品的的感知能力还不够高,总觉着读这本书时心里憋着什么东西,没有办法抒发出来,以和作者的思想进行打通,而这正是地粮要给我的地上的粮食,无奈只得先放一放,想想可能还不到时候把,因为书架放不下课,书就先寄回家去了。不过我想任何人只要读过地粮应该永远都不会忘记里面的那一遍又一遍被呼喊的“奈带奈蔼”还有那亲切的“美那尔克”。不过这部《地粮》让我知道了这个版本的译者——盛澄华,那时对翻译法国作品的人我记得傅雷一个人。过了不久看了杨绛的《洗澡》,查相关资料的时候发现杨绛在《我们仨》中又提到了这个名字,盛先生和钱钟书夫妇是一批去留学的,而且俩人牛津的注册手续就是盛先生帮着代办的,而且文章里杨绛对盛澄华的评价极高,由此去查了盛先生的先关资料,才知道发现原来盛先生是法国文学翻译界中可谓剧组轻重的人物,而且是纪德的专家。
我对于《地粮》的译文风格印象非常的深,所以逛书店的时候发现这版《伪币制造者》的译者是盛先生时就乖乖掏出了银子,多少有点“脑残粉”的特征,不过这还是非常值的。因为这个译本距今已经快要70年了,虽然现在来看有些用语不和现代的习惯,但这也可以算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佳品了,时间永远都是最苛责。我现在对于翻译文学的译者和出版社与版本比以往更加重视了,慢慢的知道了其中的好坏,这也算是逐渐在阅读中积累的收获。
这版本的序言是柳鸣九写的,在最后特意加了一段附记用来追忆盛澄华,原来当年盛先生就是给柳鸣九在北大上翻译课的老师,各中因果真是有趣。不过盛先生和傅雷一样没能熬得过文革,不禁让我怅然,可惜了读不到他们更多的作品了。
《伪币制造者》这部小说,是纪德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长篇小说。那时候对于年近半百、已经功成名就的他如果还要在添加点什么的话——如柳鸣九所说——那就是要进入长篇小说这个令人望而生畏的竞技场,来显示自己的力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二十世纪初的法国长篇小说领地中,已经出现了《追忆似水年华》这样划时代的奇书,且不说早已有雨果、巴尔扎克、司汤达、福楼拜、左拉这些比肩而立的巨人了。不过纪德还是做到了,也正是这部小说成了他最重要的一部作品,而且是二十世纪上半时期法国最有新颖性的小说之一,最有“作家味”、最艺术化的小说之一。
《伪币》所描写的对象十分宽泛,从中产阶级的家庭生活,到青少年的生存状态与精神状态、文坛活动、教育状况、法院内外等等。在一定程度上,《伪币》可以说很像一部微型的《人间喜剧》。整部小说的技巧性非常的强,纪德在二十万字的《伪币》中讲了十几个故事,很难说到底有什么是主线,不过这些故事中的人物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故事里有像“丢失手提箱“这样充满浪漫主义的情节,也有法官在聊天中无意发现“伪币线索”的侦探小说的情节,读起来大呼过瘾。阅读的时候产生了许多共鸣,做了很多笔记,回过头来整理归纳主要是两个方面:1.那时法国青年们的思想状态;2当时的文坛状况。也就是下面要展开的内容。
因为怕海,所以只能做在岸边徘徊的人
《伪币》开始于小裴奈尔发现了自己是私生子而离家出走。在这过程中他捡到了爱德华的手提箱,根据里面的日记开始拯救罗拉的行动,之后又和爱德华一起去寻找拉贝鲁斯夫妇远在瑞士的唯一孙儿,而后又帮助艰辛困顿的在巴黎开办寄宿学校的浮台尔一家,这样一段旅程让当时冲动而青涩裴奈尔,脱离了自己原来狭小的世界看到更广阔的社会内容,开始思考成长的烦恼,自身的问题,在思想上慢慢走向成熟。在旅程快结束的时候,裴奈尔和爱德华有这样的一段对话:
“……一个人想要生活,是否必须有一个固定的目的?”
“看你怎么解释。”爱德华说
“我为这事挣扎了一个晚上,我从自身中感受到的力量应该如何应用?如何才能善用自己?是否自己应有一个目标?而这目标,如何选择?未达到这目标以前如何辨识?”
“无目的的生活,即是凭偶然行事”
“我怕您还不了解我的意思。大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他事先知道他漂向那去吗?他的目标就是勇往直前。他的目标就是他自己,而这目标永远在他眼前。”
“我常想到,”爱德华打断说“……至少在文学上,只有那些在未知中追求的才有价值。要发现一片新天地,最初一定是要失去一切边际,独自摸索。但我们的这些作家都怕大海,他们只是一些在岸边来回巡逻的人。”
“昨天从试场回来”裴奈尔只顾自己的话,“……不知道受了什么妖魔的怂恿,我敬跑去参加了一个公共集会,人们正在讨论国家的光荣,效忠祖国,以及无数类似的问题,不禁使我怦然心动。我几乎在一张纸上签了名……”
“我很高兴你不曾签名。但使你中止的原因是什么?”
“某种潜在的直觉,”裴奈尔略思片刻“……我看所有这些青年们似乎都怀着最纯洁的心,而以他们这点有限的见解,也就配跟人呐喊,如果真让他们自己去开辟一己的途径,保持一己的独一精神,结果反而使他们茫然无措……我自己却又万难到如其中。于是我才自问:既然我不能盲目生活,而同时又不能接受别人的法则,如何我才能替自己建立起一种法则来。”
“我觉得这回答很简单:就是在自身中觅取这法则,即是以发展自己为目标。”
“是的……但如果至少我能肯定自身中最有价值的地方,我也可以循着方向去做。但我连自己的优点和再也不得而知……而我竟想不如先应征入伍加入军队去。”
“把问题暂时抛开也不是解决的办法”
“我也这么想,而且暂时不管结束军训期满以后,到那时这问题对我也许显得愈加严重,所以我来征求您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可以贡献,你所需的忠告只有从你自身中才能找到。正向你不去生活,你也就无从求得生活之道。”
“但在未能决定如何生活以前而竟生活得不好那又如何?”
“那对你也会是一种很好的教训。只要是往上走的路尽管去走就好。”
——《伪币制造者》P336-P337 节选
这段对话我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很高兴地和我家姑娘分享了。我是十分惊讶于纪德可以借裴奈尔的口将青少年时期心中的疑惑和迷茫展现的如此清晰和细腻。至少裴奈尔所想无一例外均是我曾经想的问题:人生是不是要有个目标?如何确立这个目标?如何不盲目生活而同时不接受他人的法则?我的优点和缺点到底在哪里?我是不是也应该像裴奈尔考虑去应征入伍一样,辞职去西藏,或者出国缓解一下压力,顺带着思考一下人生?尤其是当看到小裴也在忧虑如果为追求目标而生活的不好时,不禁淡然一笑,原来不管国内外,过去还是现在,现实中的“房子”、“车子”始终都是问题啊,而且从来都没变过。
年近半百的纪德依然能如此犀利地刻画这些心理过程,遥想当年他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吧。理想和现实的冲突是人类自身永恒的矛盾,从离开伊甸园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刚开始我对爱德华的答案并不满意,这不就是相当于没有回答一样么?仔细想来爱德华的答案也就能给到这里了,爱德华清楚的知道他不能替裴奈尔做决定,他提供的意见裴奈尔一定会听,假使他真能提供意见的话,然而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人能给任何人建议正像“你不去生活,你也就无从求得生活之道。”所以爱德华只是不建议裴奈尔用“军队生活”来逃避本来要做的选择,最终的决定权永远是在裴奈尔那里。裴奈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作为精神生活的另一面,纪德也刻画了“精神空虚”青年的状态,那就是裴奈尔好友俄理维的哥哥文桑。文桑在住院是和何刚结婚不久萝拉发生了关系,使其怀孕后并将其抛弃,起初文桑还想支付萝拉五千法郎作为赔偿想要了结此事,但是赌钱输了个精光,索性就不再给萝拉了,还在裴奈尔出逃时与俄理维睡觉的门外拒绝了萝拉。之后又迅速同格里菲斯夫人打的火热,以忘却萝拉的这段往事,这就是表面上谈吐温和,知识渊博的进步青年文桑。在一次与格里菲斯夫人缠绵之后,纪德在旁白中写到:“他感到欲望满足后的一种悲凉,一种伴随着快乐而又同时隐匿在这快乐后面绝望的心境。”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极为熟悉,就像是要完成某项重要的工作或者目标,而又无限拖延时给自己的找的乐子,在家里看看电影和朋友们吃吃饭聊聊天,可是这些快乐过去之后,心里就是有一种无法被填补的空洞,还有随之而来的悲凉与自责。之后文桑还和格里菲斯夫人一起出海,不过他迅速厌倦这段关系,之后还在海上谋杀了她。文桑的精神状态可谓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期法国很多有钱人家青年的思想状态,在寻欢作乐中耗尽了自己的才华和青春。可以说裴奈尔和文桑就是是积极与消极的两面,再加上“知错能改”的俄理维,使得整个阶层的精神面貌被刻画的立体和丰富。
裴奈尔是因为无意间发现了自己不是父亲亲生的儿子才离家出走的,所以有一点特别让我感兴趣,就是裴奈尔的父亲对于他的看法,在小说的结尾,他父亲来找过爱德华聊天,其中有这么一段对话:
“这些年轻人,闯进社会去,自己不知道所冒的危险。正是因为他们不识这危险,所以才有胆量。我们做父亲的,自己有着经验,反得替他们担忧,然而我们的挂虑使他们恼怒,而最好只能不像他们说明……与其再三叮嘱孩子说火会烫手,不如让他自己先去试试经验的教训远胜于从旁的劝告。我一想给裴奈尔最大的自由,以致使他竟信以为我对他不很关心……”
——《伪币制造者》P328节选
可怜天下父母心,也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父母,裴奈尔的思想才能最先起步。俄理维的思想历程本来也想缕一下,不过没有裴奈尔这么有代表性,也由于他和聂赫留朵夫的转变有点的像,纪德没有托翁刻画的更深刻,所以这里就不多说,可以留到《复活》的札记。
好作品,好作家
另外一部分在书中特别引起我关注的部分就是纪德对文学创作艺术的一系列思考与议论。小说中多次借由,爱德华对于无良文人巴萨房的批判和爱德华谈论自己《伪币制造者》的写作初衷和方法来表述自己对于文学创作的理解,和对当时法国文坛现状的批判,下面是爱德华日记中一段摘录
“对巴萨房,艺术作品与其所谓目的毋宁为手段。他需要那么咆哮着去确立他所炫耀的那些艺术信心,正因为它们不够沉重,它们的出发点并不由于性格上的内在切需,而只为趋附时尚,“投资”二字可以当做它们的口号
《铁杠》。很快变成最陈腐的那些东西,最初出现时一定特别闲的新奇。每一殷勤,每一矫饰,都期许着一条皱纹。而巴萨房讨年轻人的喜欢正是由此。未来对他全不相干。他的对象是当代(这自然比一味守旧要强)——--但正因为他的对象只是当代,所以他的著作也将随时代而消失。他明白这点,而且也并不希图不朽,由此,他非竭力自卫不可,不担当人攻击他,就是批评家们的每一评论,他也必作抗辩,如果他自觉他的作品是永久性的,他的作品本身就能做他自己的自卫,而用不到他不断替他的作品去辩护……”
——《伪币制造者》P76节选
这段话让我突然想起格拉宁在《奇特的一生中》也表达过类似的看法:
“一个人实现自己愿望并为自己的愿望生活着的人,能给人们带来的最大利益——由此产生了对自己——而不是对别人,对别人我们都会,首先应当是对自己——的严格要求。早某种程度上,他写的东西好像是为自己写的,把写的东西同自己进行对比。……我认识一些作家,他们从事写作是为了教导别人,而不是为了理解自己和在内心进行自我教育,他们从未从自己所写的东西中作出任何针对自己的结论。他们坚持的东西,同他们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当他们的书遭到反对时,他们就赶紧去捍卫它。教育的是别人,要求别人去思考,号召别人去行善……作者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也不愿把自己的论断用于自己身上,他认为自己有权把自己同别人区分开来。重要的是他的思想是有益的,他为自己的思想正确性负责,而不是为他的思想是否同自己的生活和谐一致负责。两者相符或者相背,这并不重要谁也管不着,重要的是才华横溢……”
——《奇特的一生》P143
作家的作品是作者本身思想的结晶,这也是作者的一部分,所以如果一个作者的所要坚持的东西与他的行为是割裂的,这就是一种人格分裂的倾向,但凡伟大的作家在这点上都保持了高度的统一。
然而现在的主流观点却是,言论与私人品行应该分开看,欧几里德定理的正确与否和他怎么对待仆人无关。听起来没错,但这其实就只是法国知识分子传统,也就是纪德这里极力要批判的,从这部作品里能看到很多纪德自己的影子,甚至他都直接把自己的同性恋倾向投射到作品之中。和法国知识分子的传统观点不同,在19世纪的俄国作家来看——最有代表性的就是托尔斯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人是容不得这般分割的,“说某人一方面是公民,一方面是赚钱牟利之徒,两种功能彼此十分独立,可以分持;说他作为选民时是一种人格,作为画家,另是一种人格,身为丈夫,又是一种人格——凡此,乃失真悖实之论。”(以赛亚·伯林《辉煌的十年》)。公平地说,公私分开是现代社会的常态,可是,倘若作者或者发言者期望以文字影响社会,那么,他们自己尽量做到“统一”会更让人信服。
纪德和格拉宁做批判的事情在国内的舆论环境和中国文坛可谓切身之痛。就最近的某个大V的嫖娼事件似乎最近很受热捧,国内大部分所谓的“公共知识分子”都有表里不一人格分裂这个通病,真是永远都在“教育的是别人,要求别人去思考,号召别人去行善”,而他们自己呢?在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观点也不让信服,所以在所谓的“公知们”的推动下,中国社会十几年来进步缓慢。如果任何人尤其是公共人物都不必承担言行不一的责任,都无需承受哪怕仅只是道义上的谴责,那么人心的败坏势将无法遏制,无论是刚上幼儿园的孩子,或是争先恐后走上公务员考试的年轻人,更不用说曾被寄予厚望的体制内改良派或中产阶层。
但其实这些公知的言论也还好,他们的主要作用只是抒发人们对于社会不满的怨气,很多人看看也就忘了,但如果是代表着社会良心的作家们也都表里不一那就遗毒更深了。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鲁迅和余秋雨。上个月去了绍兴,跟着语文课本走了一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为了游玩的尽兴,之前捎带又着看了鲁迅一些文章,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鲁迅既然深刻的批判了国民的劣根性,那这些劣根性到底与鲁迅自身有什么关系,他在自己身上做过反思么,可能是我读书还不够精,到现在就没发现这样的清晰的反思。不过却看见了当年当年一味批判国民党的忽视,最终被迫逃往美国,在朋友的帮助下才能保住性命,而鲁迅不批国民党只批国民性,然后抛弃了自己的糟糠之妻抱着自己的学生在上海的亭子间里逍遥快活。于此我就对纪德和格拉宁的观点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鲁迅无疑是天才的,当年大学的时候我还认为,所有忧国忧民的人最后一定会和鲁迅的思想相遇,当年还是的天真。曹雪芹说,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鲁迅的深刻就是世事洞明的深刻,鲁迅的文章就是人情练达的文章,仅此而已。但是世故却有碍视野的开阔,使鲁迅丧失应有的慈悲,所以以深刻见长以深刻著称的鲁迅,看不出十月革命的暴虐,看不出共产党效法苏联的造反背后,潜伏着什么样的历史沉淀。
作为一个颇具民族人文经典意味的伟大作家,鲁迅始终没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这可能是许多研究者都感到困惑的课题。从鲁迅“深刻”的特点来看这似乎并不难解,如柳鸣九在《伪币》的序言中说:从长篇小说日益昌盛的时代以来,我们可以看到,往往那些最有气度的小说家都致力于在长篇的创作中,最求这样一个终极目标:是自己的作品成为整个一个时代,整个一个社会的一面镜子,使自己成为整个一个时代社会的书记。逃避对自己的反思与过于世故终究没能让他成为一个时代的“书记。”鲁迅一个人的缩影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而这个时代还在延续着,文革之后太少有对人的所做作为进行反思了,大家都习惯了,“洗澡”就是要给别人“洗澡”,批斗就是要批斗别人。所以鲁迅的文章能够在这个国家这个时代大行其道是有必然原因的。
我最近读完托尔斯泰的《复活》之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如果拿托翁来做标准的话,那么我们这位“伟大的民族作家”,可能连一流作家都算不上。作为俄罗斯文学广度代表的托尔斯泰,其文化底蕴都具有深邃的宗教内涵。他对人类灵魂的关注和拷问,远远超过对世俗社会所谓“劣根性”的热衷。如李劼所言:比起托尔斯泰在灵魂救赎意义上的忏悔,鲁迅标榜的自我解剖,不得要领。托氏《复活》中的男主角聂赫留朵夫在玛丝洛娃面前的自惭形秽以及真诚忏悔,是鲁迅面对当年热恋过、后来又不得不舍弃的日本房东女儿,始终跨不过的门槛。
他没有托尔斯泰式的宗教情怀,他的作品里没有灵魂拷问,没有感悟,没有自省,没有自爱,不爱自己也就不爱他人。作为唯物主义的批判者,他倾向鄙视高贵,流于暴戾、仇恨、阶级斗争观念。我们这一代被喂着“阶级斗争狼奶”长大的孩子,这多多少少都有离不开鲁迅的贡献。今天看到新闻,鲁迅的文章终于从人教版的教课书里删除了,看了看下面的评论,与其说是因为上述原因删去的,不如说是政府已经开始害怕当年阶级斗争的人,如今已成了阶级斗争的对象。
对于那位永远都不知道忏悔的余秋雨,我这里也没什好说的了,毕竟当年还是看《文化苦旅》开始进行语文作文的积累,不过当年读过余大师作品的孩子们,长大后是否会记得重新去反思。当年余大师书里的私货?借用哈维尔的一段话:活在真实中。或者你甘心做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那么我没有话好说;或者你明确表达对这个体制的厌恶,并且远离之,反抗之,那么我诚心认同。可是你一面心安理得接受体制的豢养,一面义正言辞发表对体制的诋毁,将极端功利的“实用理性”发挥到极处,如此首鼠两端,三心二意,自然无法让人信服。
我们要求自己的国家有真正的改变,总得从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做起。这个底线在我看来,就是言行一致。教育别人思考永远都是简单的,反思自己永远都是难的。在地铁上看完了巴金《随想录》的第一辑,虽然可能在文学评论家那里巴老的小说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随想录》里面所留露出来的“真”太难得了,第一次直接的感受到他们在文革时候所受到的苦难,那篇《忆萧姗》看得我十分心痛,那时候遭受到迫害的萧姗在回家的路上每当走过湖南路路口的时候都会怕丢脸的低下头,这条路是我从十号线下来去往武康路的时候经常走的,这个场景像一把把刀子扎在了心窝里。
所以我现在对文学作品有了一个标准,一个作品是不是好作品,一个作家是不是好作家,就看能不能从作家的作品里看到作家自己。可能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世上值得细读小说可能一共也就那么几部吧。这里也是就事论事,随感而发。这并不是如《动物农庄》所说,某些人比另外一些人更高贵,或更有指手画脚的资格,也不是说谁能盘踞在道德高地,任意臧否世事而唯独自己置身其外,毕竟我们都只能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以上就是关于这篇作品的札记,这篇小说的社会视野非常广泛,构成了广阔的巴黎生活场景,不过像对法国当时的教育现状的不了解,和对老年人晚景的凄凉与老年的“精神推断”、“人格矮化”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少有共鸣,相信之后重读会有很多新的感受。
2013/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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