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后,我就没有再见过恒力公司的刘总。偶尔我会想到他,因为那天见面,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天,周甜扔给我一份资料,说,“子琳,你去跑下这个公司。”
“好勒!”看到是恒力公司的时候,我会心地一笑。再次想起了那天的饭局,想起刘总机智地帮我解围,想起他送我回宿舍。
走廊很长,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我四处张望着,怕错过了采购部。突然,有人跟我撞了个满怀。
“啊!”我不由得尖叫出声。一个戴着厚镜片的女孩,手里端着一个杯子。我的胸口感到一阵痛。低头一看,白色衬衣上一大片咖啡的污渍。我捏起被浸透的衬衣前襟,感觉胸口那一片火烧火燎。
“对不起!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你。你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女孩举着半空的杯子,有点不知所措。
“诶,没事!”我忍着痛,违心地回答她。
本来我自己也有错,不是我四处张望,也不会撞到她的杯子上。现在这个样子,我只能先回公司了。
“怎么会没事?去医院看看吧!”我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传来刘总的声音,感觉他是从天而降的。
“小、易”,他好像是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才想起我的名字。我竟然有些许的失落。
“嗯,刘总好!”我还是笑着迎了上去,手下意识地护着被咖啡泼湿的前胸。
“小杨,你安排一个司机送小易去医院看看。"”他回过头,对他身旁的秘书说。
“没事,刘总,真的没事。我待会自己去医院。”
“你是来我们公司办事么?没关系的,明天再来。你先去医院吧。”刘总坚持要我先去医院。
“那好吧!”我无法再拒绝,只得答应。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了一下,说没什么大碍,就给我开了点烫伤药。我走出医生办公室,司机还等在外面,他说刘总安排他来结账。
尽管我一再拒绝,他仍坚持把帐结了,说要不然,回去刘总会责怪他。
“喂,刘总,您好!就是轻微烫伤,谢谢刘总关心。您还安排结了账,太感谢了。”
“没事就好,下次来我们公司,请你吃饭。”
“谢谢!我还欠您一顿饭呢。”
“哈哈,好像是。那下次约。”
因为有事耽搁,再去恒力公司是好久以后的事了。
那天,正好在电梯里碰到刘总。当时,我急急忙忙地跑进电梯,才发现他斜靠着电梯壁站在里面。他胡子拉碴,似乎有点疲惫。看到我进去,他站直了身体。
“刘总好!”
“小易呀,上次烫伤的地方好了吧?”他这次一下就叫出了我的名字,眼睛大方地扫过我的胸口,没有丝毫地猥亵之意。
“好了,早就好了。本来就不严重。”我的脸一红,手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其实是为了挡下前胸。
“那就好!”他笑了笑,不知道是笑我揉鼻子的动作还是什么。
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烟草味。以前我特别讨厌别人身上的烟味,可是他身上的烟味,透着一股魅惑的男性气息。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害怕,和他待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感觉窒息和不安。
他突然开口:“小易,中午没事的话,请你吃个饭吧。你在我们公司受了伤,要给你赔个罪。”
“好呀!”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只是不是赔罪,能跟刘总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这顿饭应该我来请您。”我笑着说,装着很大方自然,其实心里有一丝慌乱。
等我办完事,他打电话给我,说在楼下等我。到了楼下,他已经在车旁边等着了,精神了不少,看样子胡子已经在办公室刮过。
他替我拉开后座的车门,笑着说:“今天我给美女当司机。”我一看,果然,他今天没有带司机出来。
“喜欢吃什么?”他问我。
“我来请客吧,您想吃什么?”一般能有机会请客户吃饭,我们尽量不放过。
“女孩子都喜欢西餐,我请你吃西餐吧。下次有机会你再请我。”不容我拒绝,他就决定了。
车子在一家西餐厅前面停了下来。一根凌霄种在咖啡厅的一角,沿着墙面郁郁葱葱地爬到了屋顶,落地的玻璃窗擦得透亮。环境看上去很不错。
停好车,马上有服务生迎了过来。
“刘总,您的位子已经给您留好了。”
一进入餐厅,传来浪漫的钢琴曲,那悠悠的曲调就像微风拂面,又像是千万个潜入灵魂深处的精灵,轻轻地抚触着人的心魂。
餐厅的光线柔和,每个桌子上都吊着一盏蓝紫花边的玻璃吊灯,黄色的灯光柔柔地打在桌子上。一切都让人很放松。
服务员领着我们来到靠窗的一个位置,刘总非常绅士地替我把椅子抽出来,安顿我坐下。
那一瞬间,我恍惚觉得自己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有那么点小确幸。这些只在电视电影里出现的场景,没想到成为了现实。
“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刘总把菜单递给我,我扫了一眼,单是一份牛排就差不多三百,价格贵得有点离谱。
我摸了摸包,刚把工资寄回了家,身上不到五百块。看来,今天我请他吃饭会有点勉强。幸亏,他说这顿他请。看来下次要从公司支钱出来请他吃饭。
我犹豫了一下,把菜单递给了他。
“还是您点吧,我很少吃西餐。”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吃西餐,但是我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自己很没见识的样子。
“牛排要几分熟?”他没有拒绝,接过菜单问我。
“啊!随便。”第一次吃牛排,我并不清楚牛排几分熟适合我吃。我有点尴尬地摆弄着西餐刀。
“给你要个7分熟的吧。”他认真地翻看着菜单,不时偏头跟服务员交流要什么配菜。点个餐,他都从内而外散发着成熟和自信。
那种成熟,是跟莫亚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我不知道,我怎么突然拿他跟莫亚比较起来。
“刘总,您看了布样么?”
“吃饭,今天不谈工作。”他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也许是看到我突然情绪低落,他接着说,“放心,你们公司没问题。”
“可以喝一点点。”我俏皮地竖起拇指和食指捏捏,笑了笑。他也看着我会心一笑。
可是,我总感觉他有心事的样子,第一次见他就有这种感觉。很想问他,可是我觉得有失礼貌。
他叫来服务生,安排他拿来一瓶红酒。他接过红酒,示意服务员退下,自己给我倒酒。
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进高脚红酒杯,旋出一朵灿烂的花。他只给我倒了浅浅的小半杯就停止了,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
“干杯!”他举起杯子晃了晃,举到我面前。我学着他的样子,举起杯子,轻轻跟他的杯子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服务员拖着一个小车过来,小车上两个圆形银色不锈钢盖子盖得严严实实。
他揭开两个盖子,两盘牛排滋滋炸裂着浓郁的肉香。待那两盘牛肉滋滋的声响小一点后,他端到了我们面前。
我举着刀叉,在脑海里使劲搜索着刀叉各该用哪只手拿,窘迫极了。我偷偷瞄了一眼,他好像是右手拿刀,正在埋头切着牛排。
“来,给你!”我正准备换手,他把切好的牛排推到我面前,又把我面前的牛排拖了过去,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窘境。
但我又切实看到他浅浅地笑了一下。他应该还是看到了。我脸红了,太丢人。
“谢谢!”我小声地说。
他切下一小块牛排,放到口里。看我愣在那里,他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时,餐厅里放着那首经典的《My Heart Will Go On》。
“ Every night in my , I see you, I feel you……”
优美的音乐萦绕在心头。我想起了莫亚有一次说给我一个惊喜,从不唱歌的他站在我面前,深情款款地唱这首歌给我听。
莫亚当时闭着眼睛,陶醉其中,我却被他自我陶醉的样子逗笑了。他面红耳赤,生气地说,“我再也不唱歌了,为了唱给你听,我学了一个星期。”
想起那一幕,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对面的刘总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突然的笑。
“听了这么多年,还是好听。”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面前的空气说,面色突然变得有点凝重。
“看过这个电影吧。”我问他。
“刻骨铭心。”
我看了看他,他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他苦笑的表情里应该是藏着什么故事。
“不说这个,吃吧。”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埋头切着牛排,一时有点冷场。
“我敬您一杯,很高兴认识您。”我举起杯子,主动跟他碰了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老套的撩妹,以前就听说过,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是不是像你的初恋。”我偏头笑着说,决定将计就计。这段时间在周甜那里,我已经学会了圆滑。既然这是他想要的效果,我必须配合。
我的失态,其实是因为失望。他在我心里,原本是那么完美,没想到,他居然也用这种烂大街的撩妹手段。
“对不起!”
“我知道这样会被误会,不用对不起!”他接着说,“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起了她。只是……”
听到他这么说,我想起第一次在饭局见的时候,他看到我的那一刹那,眼底似乎是闪过一丝惊喜。只是当时人很多,我忙于应付那个李总,忽视了他那异样的眼神。
“我跟她看的最后一场电影,就是《泰坦尼克号》,是我要离开她的。”他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盯着那旋转的液体,脸上的表情很真诚。
可他却没有把故事说下去。
“逗你玩的。你是不是信了?”他收回刚才的若有所思,探寻地看着我。
“哈哈哈……”我笑出声来,周围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我。
我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膀,赶紧停止了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笑了。他的故事真伪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觉得,他并不像是用老套的情节在撩我。
气氛轻松了很多,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许是西餐厅音乐的影响,我们聊得很嗨。我们聊看过的书,聊热门的电影。
他也喜欢《肖申克的救赎》,我们异口同声说出让人热泪盈眶的场景是安迪越狱成功后。
直到他接了一个公司打来的电话,他才抱歉地说要走,我们俩都感觉有那么点意犹未尽。他说,跟我聊天很开心,期待下次能再见。
“咦!有情况!”晓玉打趣道。
“什么?”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异样,反问晓玉。
“没有。”
“那你这么高兴!升职加薪了?”晓玉继续追问,盯着我的脸看,似乎我脸上写着什么。
“没有!我有表现得很高兴吗?”
“大小姐,你嘴都合不拢了。”
我捂住嘴唇,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傻乐。
“你认识恒力公司的刘总吗?”
“听过,怎么啦?”
“没什么,就问问,觉得他人挺有意思的。”我假装只是随意问问,转身去阳台收衣服。
“你看上人家了?啊?”晓玉追过来问我。
“没有啦!只是朋友。”
“也对,你跟你的莫亚那么腻歪,谁插得进来。”
“是的,是的。就你话多。”我把她的衣服丢给她,决定跟莫亚聊聊。
拿起电话,却发现好像没有什么要说的,又不准备打了。
从那次吃饭后,我和刘总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变化。我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的阅历和学识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愿意与他敞开心扉地聊。
有时候是我问他工作中的一些困惑,不管多忙,他都会耐心地替我解答。
他也会偶尔给我打电话。有时候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有时候只是问我最近看了什么好书和电影。
我们的电话总是挂得很慢,好像谁都不忍心先挂断。实在没有话题的时候,停顿的瞬间,我以为要挂了,他又会找出新的话题跟我聊。
我们聊天的时长,甚至超过了我跟莫亚的聊天。
有时候,刘总两天没有联系我,我会有点想念,有点失落,没有勇气去主动联系他。感觉着这些微妙的变化,我有点惶恐不安。
我越发地对莫亚热情,三天两头给他寄礼物,他总是说我乱花钱。他还说等他毕业赚了钱,工资都交给我管。
我一直没有告诉莫亚我被烫伤的事,本来也不严重,也不想让他担心。
只是接近年底,我工作特别忙,加班更晚,经常错过了他的电话。等我下班看到他的来电,已经太晚,怕打扰他休息,就没有回过去。
这样的次数多了,明显感觉他语气里的不满。两个人有时会冷战两天,但是每次都是我主动求和。我懂得他的骄傲和胆怯,理解他对我的爱和不满。
但是,总是我在哄着他,作为女孩,我总觉得心里有那么点不太平衡。
这样的次数多了,连晓玉都看不下去了。
每次我跟她提起,她就义愤填庸地对我说:“我说呀,你那男朋友就是矫情。你不要总是让着他。本来你又没有做错,凭什么要你先道歉。你呀,太纯情了,深圳大把的好男人,随便抓一个呗!”
“你说什么呢!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听她这么指责莫亚,我又有点于心不忍。
那段时间,因为和莫亚不断地吵架、和好,加上我的工作又特别忙,有点累,心情也有点抑郁。
可是只要接到刘总的电话,他的幽默风趣总能让我内心的郁闷一扫而光。时间长了,我好像很坦然地接受了我们两个之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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