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八点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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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妻子林兰发过来离婚协议电子版的时候,陈正阳正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
从北京出发,渐渐驶离崇山峻岭,平原的广袤开阔,令陈正阳的心也慢慢恢复平静。
这一年对陈正阳来说,水深火热,焦头烂额,投资文化传媒公司失败,背了一身债务,跟妻子林兰的感情也走到尽头。
离婚协议没什么争议,陈正阳目前名下的财产是负数,房子在林兰名下,归林兰所有。
跟他过了七年的女人,尽管艰难,陈正阳在离婚的时候,还是想表现得像一个男子汉。
所以,他回家乡,连一张飞机票都买不起了,两天一.夜的慢途火车,给他可以沉默,不用应付任何人的机会。
也让他有时间去回忆往事,那些甜蜜的,心酸的,不能磨灭的往事。
这是陈正阳离开家乡二十年,第1次回县城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同学们五年一相聚。
只有陈正阳自己知道,要在北京立稳脚跟,除了勤奋到头破血流,没有其他任何的捷径。
那些年他真是忙,先是做记者,接着跟人合开公司,最后自己投资,直到这一.次血本无归。
陈正阳才知道,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说到底,他只是一个没有经商头脑的文化人。
“正阳,将来你会成为大作家的,我就喜欢看你写的作文,每次语文课你站起来朗读你的文章时,我都屏住呼吸,生怕错过每一个字。”
脑海中,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来,随之,一张清秀动人的小脸儿浮现在陈正阳的面前。
她叫任肖楠,陈正阳高中时的同桌,也是陈正阳第一个偷.偷喜欢的女孩子。
这一.次回乡,与其说是念着同学情谊,不如说是想逃避北京那令人窒息的生活。
或者,也不是没有情谊,陈正阳一直惦记着任肖楠,那个在他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忘记过的女孩子。
火车到站了,陈正阳给林兰发了一个“同意”的消息,然后拎着简单的行李,走下了火车。
2
陈正阳没想到,这一.次毕业二十年的同学聚会,搞得隆重而又热闹,全班同学尽数到场,包括他们那已经白发苍苍的班主任。
跟他离家在外二十年不同,任肖楠一直留在县城,进了县医院做护士,嫁给了一位医生,两个人有一个儿子。
跟二十年前相比,除了身材丰.满了一些之外,任肖楠几乎没怎么变样儿。
陈正阳看着任肖楠,心里热热的,所有的烦恼与忧愁,似乎都可以暂时地忘记了。
同学会活动的内容之一,是回到当年的教室,按照毕业时的座位,大家重新坐在一起。
再听老师讲一.次课,再举手发言一.次,再感受一下青春走过的痕.迹,尽管匆匆,却依然美好。
是的,很美好,当穿着一袭碎花连衣裙的任肖楠坐到陈正阳身边的时候,陈正阳甚至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陈正阳很想哭,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班主任老师在台上语重心长地讲着话,他却溜了号。
直到任肖楠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陈正阳,你又溜号了,老师叫你呢!”
陈正阳回过神站起来,磕磕巴巴地答道:“对不起老师,我刚才溜号了,请问您问什么了?”
全班大笑不止,陈正阳窘迫的样子跟当年一模一样,老师也大笑起来:
“陈正阳,你这个混小子,当年上课经常溜号,偏偏你聪明,每次考试都考第一,你啊,得谢谢我,给你安排了一个好同桌。
说真的,那时候我以为你和任肖楠互相喜欢呢,怎么看你们俩都般配,没想到是我这个老师自作多.情了。”
二十年后,老师也彻底放下了架子,开始调侃他的这些已经人到中年的学生们,全班起哄。
都说当年他们都以为陈正阳和任肖楠在谈恋爱,任肖楠的脸红了。
任肖楠颤.抖了一下,没有挣.扎,就像当年一样,陈正阳的心被猛烈撞击了一下。
老师和同学们其实都不知道,虽然当年没有说破,但他们的心里,是真地有过彼此。
高三这一年,老师安排任肖楠坐在陈正阳的身边,目的就是看着陈正阳别太贪玩,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
起初陈正阳很瞧不起任肖楠,一个学习不如他的丫头片子,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她从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颐指气使,言语不多,温柔轻缓,偏偏春风化雨,令陈正阳俯首称臣。
那时候陈正阳上课只要一溜号,老师一个眼神,任肖楠就会捅捅陈正阳提醒他。
陈正阳有时候懒得记笔记,任肖楠会把自己的笔记工工整整地抄一份一模一样的给他。
陈正阳从来不知道任肖楠为什么对他那么好,却在高三毕业前,突然情窦初开地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任肖楠。
因为毕业的分离而忧愁,因为以后不能每天见到任肖楠而蠢蠢欲动。
高考前的最后一节课,陈正阳就像现在这样,鼓起勇气,偷.偷在课桌下握住了任肖楠的手。
而任肖楠没有挣.扎,微微颤.抖地,任他握着。
3
那次的同学聚会,最后的晚宴上,陈正阳喝得酩酊大醉,所有人拦都拦不住。
陈正阳是半夜在宾馆醒来的,喉咙发烫,身.上也发烫,他嚷着渴,有人递过来一杯水。
黑暗中,陈正阳也没看清对方的脸,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才觉得自己清醒过来了。
那时候父母已经跟着他搬到了北京,他在县城没有了家,只能住宾馆,陈正阳想伸手去开灯。
黑暗中有人递过来一条毛巾:“擦擦脸,看你一身的汗,睡毛了吧?”
是任肖楠的声音,屋子里原来只有他们两个人,陈正阳有一点尴尬,又有一丝兴.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正阳其实是有一.次机会可以吻到任肖楠的。
高考结束后,陈正阳如愿以偿地考到了北京,他听说任肖楠落榜了,只考上.了家乡的大专卫校。
九十年代中期,座机还不普及,更别说手机了,陈正阳几次去任肖楠家里找她都扑了空。
陈正阳去上大学的那天,很多同学都来送他,却没有任肖楠的身影。
直到陈正阳进了火车站,才发现任肖楠买了站台票,一直在里面等他。
那天任肖楠主动拥抱.了他,紧紧地,她鼓鼓的胸.脯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细细的发丝撩。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他想吻.她,只要他侧过脸去,她红嘟嘟的小嘴儿近在咫尺,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
就像他偷.偷握住她的手一样,她似乎也在等待,在渴.望。
可是陈正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去吻.她,他们就这样笨拙地紧紧地抱.在一起。
“陈正阳,记得给我写信。”
火车下,任肖楠挥手向他告别,他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男孩子总是这样粗心,不懂得女孩子的心意。
陈正阳记得自己把头探出车窗,大喊大叫着:“任肖楠,我会给你写信的!”
一晃二十年,陈正阳竟然想起了当年自己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当初是想给任肖楠写信的。
小县城的孩子到了北京,在谈论名著跟家常便饭一样、说出外语跟母语一样的同学们面前。
陈正阳自卑,也自傲,他不再贪玩,整天泡在图书馆和自习室,他甚至没有时间去看一看校园里的姑娘们到底美不美。
他记得跟任肖楠通过几封信的,后来因为太忙了,渐渐失去了联系,再后来毕业后,谈了几次失败的恋爱。
陈正阳才重新想起任肖楠的脸,回忆起她的好,只是那时候,他听说任肖楠已经结婚了。
陈正阳接过毛巾,听任肖楠的话,去洗手间冲了个热水澡,哗哗的水声令他的身.体躁.动不安,头脑却异常地冷静清醒。
接近不惑的年纪,他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情错过了,不会再有下一.次。
陈正阳告诉自己,如果他洗完澡出来,任肖楠已经走了,那便作罢。
如果她还在屋子里,那么,他不会再让她等了,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不懂暗示的小男孩了。
他出来的时候,穿着浴袍,头发湿淋淋地滴着水,任肖楠的声音依然温柔动人:“陈正阳,把头擦干吧,小心别感冒了。”
陈正阳什么也没有说,脱.掉浴袍,上前抱.住了她,她果然没有挣.扎,顺从地像一只迷路的小鹿。
那一.夜他们在沉默中疯.狂,一句话也没有说,都没有提及对方的家庭。
陈正阳发现自己还是像少年时代那么喜欢任肖楠,而任肖楠,好像也是。
天亮后,陈正阳轻轻亲了一下躺.在他怀.里的任肖楠:“对不起,我要走了,一早的火车,我会回来看你的。”
任肖楠却拽住他,起身从包里悉悉索索地找出一张机票递过来:“我给你买了机票,晚上的,你再陪我一天,好吗?”
4
陈正阳无法拒绝任肖楠的请求,他甚至没有钱像男子汉一般地把机票钱还给她。
要知道三千多块钱一张的机票,对于小县城的任肖楠来说,应该算是昂贵的了。
他甚至异想天开地去想,等和林兰离了婚,如果他状况好了,他可以娶任肖楠,只要她愿意。
陈正阳几次问及任肖楠的家庭,他想寻到她家庭不幸福的痕.迹,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带她走。
可任肖楠说丈夫对她很好,儿子也很乖,现在的生活,她很满.足。
任肖楠大概只想从他的身.上,找回当年的感觉,补偿一下青春的遗憾吧?
陈正阳有些伤感,却并没有冷落任肖楠,即使只是个青春的替代品,他也愿意对她好。
他们去滑旱冰,二十年后,滑旱冰的人已经少了很多,这可是当初他们的学生时代,最流行时髦的活动了。
任肖楠说,当年她一直渴.望能和陈正阳牵着手这样滑冰,陈正阳不得不承认,他也曾经被这个念头折.磨得睡不着觉。
任肖楠鼻尖上都是汗水,脸色红扑扑的,像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少女。
陈正阳恍惚,如果他们没有失去那一瞬即逝的二十年,该多好?
机场,陈正阳准备离开了,任肖楠似乎也并不伤感,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好像从人生中偷.来了伊甸园,她快乐地跟陈正阳挥手说再见,这一次泪流满面的,反而是陈正阳。
陈正阳登上飞机的那一刻,暗暗对自己发誓,回到北京,重头再来。
这一.次不会再好高骛远,再回到任肖楠面前的时候,要混出个人样儿才行。
未完待续
百芷姑娘
我想认识你 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