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带儿子去上体能课,倒不是希望他能有多彪悍,只是想让他的身体协调性更好一点,了解如何调用自己的力量。
出门前,换衣服用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间,我就知道他又忙着做什么了。
果然,当教练帮他倒立时,他裤兜儿里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乐高小人儿。结果就是,他自己先笑得不行,动作都走形了,教练赶紧小心保护。
⬆️地上是捡完一轮又掉出来的第二轮人偶?
这不是第一万次了。。。曾经,我和韩先生也专门为此事讨论过,去上课,去滑冰,去书店,无论到哪里,他都揣着一兜子人偶,而且还常换常新,会不会分心呢?
后来我们悄悄观察,发现很多时候,他自始至终都只放在兜里,唯有手伸进口袋那一瞬,莫名露出心安的神色,并不会在做正事时拿出来玩。
于是我们决定不去阻拦他,就如同离不开奶嘴和安抚巾的婴儿,出门拖着娃娃的幼儿一般,他只是需要一点让他心安的陪伴,而已。
最初他并不知道我们早有察觉,有一回出门换鞋时,一弯腰人偶掉出来了,他有些紧张地赶紧解释说,我只是带着,不会上课玩,不会影响听课的。
韩先生笑笑说,“对你自己的话负责就好,带着吧,爸爸妈妈相信你”。那一刻,儿子的小脸上,有被信任的踏实,也有不会违背承诺的庄严。
下课出来,他提醒我扶起衣服上的帽子,贴心得仿佛早已过了玩小玩具的年龄。
他问我接下来的安排,我说既然爸爸带妹妹去音棚了,咱们可以从容点,买买东西,然后再去吃吃饭,你写作业我读会儿书。
进了我常去的一家店,儿子买了新的画本,然后照例去给封面盖上一堆“自己的印记”。
他认真得旁若无人,我很煞风景地问:还记得你要把人家的印章都带走的事吗?
第一次去那家店时,他还有点小,也是买了个新本子,如获至宝的样子。我告诉他,可以用印章盖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喜欢的图案,他一脸欣喜。
不一会儿就见他提个小筐,里面大大小小装了好几个印章。我问他拿这些是为哪般,他显然没有会意,而是很认真地告诉我,只挑了用得上的,不乱买东西。
我笑得直不起腰来,我说儿子,这是人家店里的东西,咱们只能用,不能带走,买也不行的。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忘掉了这小小的尴尬,认认真真地一枚一枚摆回去,然后再挑自己喜欢的,盖得歪歪扭扭,却敝帚自珍。
一晃他已经是挺拔而又独立的小小少年。我静静立在一旁帮他找字母,最初没寻到M,后来又发现字母N没有油墨了,我还像以前那样担心他会伤心,会失望,甚至,会哭鼻子。他却安慰我说,没关系啊,你瞧妈妈,用W和Z这两个,完全可以替换啦,一个头朝下,一个左右倒一下,多好玩。
不知不觉间,他有了自己去应对这世界不如意的坦然方式,平和又温暖,夹杂着一点可爱的小智慧。
他又轻车熟路地挑了几支笔,在我问话出口前,他先给出答案:妈妈你放心,家里上次买的我都收好了,一支也没丢,每天都在用,今天想买几支更细的试试。
画面一转,第一次带他去买笔是更久以前了,他好奇地问0.35,0.5和0.7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厌其烦地在纸上一条一条线划下。哦,他说终于明白了,像是破解了宇宙深奥谜题一样自豪。
结账前,我去拿了些他爱吃的小零食,他又逐一帮我放回架子上。他说包里已经有我给带的一盒草莓棒,足够吃了,还要吃饭呢,不必多买。
我越来越发现,在正常家庭秩序影响之下的孩子,并不会毫无节制地索取,他们会有自己的尺度和底线,常常在你的意料之外。
坐下点餐时,我已经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他上课前吃过饭,所以淡淡地说,我陪你吃点,但吃不多,妈妈你好好吃饭,我先写作业。
我点了些自己爱吃的,也点了少量他喜欢的,服务生提醒我,这样点不如吃自助餐合适。
我简单看了下菜单,决定改成自助,不过给儿子要的那瓶波子汽水,半瓶已经进了他的肚子,自助里不包含,只能单买。
他作业很快写完,然后竟然胃口还不错地吃了比我预想多一点。他问我,为什么服务生姐姐说咱们吃自助合适?吃饭怎么算合适?
我于是碎碎念地跟他讲,咱们两个人吃自助,比单点只贵一点点,但种类却要丰富很多,所以她就是这个意思,或者也可以说是划算,性价比好吧。
他又追问道,吃饭时,你怎么判断划算不划算,是吃得越多越好吗?
我笑着跟他讲,坊间有种好玩的说法,说吃自助餐的最划算方式是,「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进去时候是饿的,出来时候是撑的。
他眨眨眼说,我不觉得那样划算,自己多难受啊。
我回他,是的,我也不觉得那是最好状态,通常我和爸爸吃自助的心态大致有三点:首先要吃得舒服,其次吃得开心,第三是在喜欢的基础上,考虑吃点平时在家里不常吃到的东西,这样就会觉得比较划算,不以量取胜,而以质为准。
儿子说,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吃自助,也从来没吃难受过。我们在学校吃饭,没人考虑性价比,都是挑喜欢的吃。如果都不喜欢,宁可吃白米饭,也不凑合。
有时孩子凭着直觉,往往能做出世界上最明智的人生选择,没有左顾右盼,没有患得患失,就是那个样子了。
别看我跟他一本正经地讲了这许多,其实每次带他吃自助,见他靠三根薯条两块水果外加喘气就饱了,我也不是不心疼那份钱的。
所以大人的所谓洒脱,在孩子面前,经不起推敲,自惭形秽,我改。
往车库走时,儿子突然笑嘻嘻地跟我讲起他刚看的三国故事。说到华佗给曹操看病,他问,妈妈知道这一段吗?
我笑喷,问他知道什么叫脑残么?他一本正经地说,头都疼成那样,肯定是残了,所以脑袋残,脑残,这样能听懂吧?
我的脑袋也快残了,不知为什么,那晚与他聊天时,我脑袋里总似有个旁白者,常常跳出画面提醒着我,这个小小人儿的成长轨迹,他真的慢慢长大了。
不过虽说讨论的话题,相较于以前的小猫小狗打架要进化了不少,但依然可以发现,孩子的世界,有很多让成年人匪夷所思的理解。谁成想一个头疼就成了脑残呢?。
聊到了,就跟他们多说两句,遇不到,留给他们自己去撞一头包而后勇,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我随口又给他提了一个并不精准的脑筋急转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人是谁?他愣了半天,答到:难道是爸爸吗?
韩先生当时要在场,估计嘴都要乐到耳朵后面了吧。而当我说出答案是曹操,因为“说曹操,曹操就到”时,换儿子咧着嘴大笑不止了。
笑够了,他又想到了新的问题:妈妈,那是不是也可以“说濑濑,濑濑到”,“说钱钱儿,钱钱儿也就到”呢?
那一晚,时间似乎被数倍放慢了。
相比起每天放学后忙忙碌碌地赶时间,虽然我们同样上了课外课,写了作业,读了一会儿课外书,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甚至还奢侈地去小逛了一会儿商店,但节奏与平日完全不同。
晚上睡前,儿子送我一幅给我的画像,说是很努力地想把我画好看。也不知道在他眼里的我,原本得有多不好看哈哈哈哈哈?~
⬆️他眼中的「我妈妈」
他又问我道,妈妈,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今晚就像度了一个假一样,特别放松,可很奇怪什么都没耽误,明天我们还能这样吗?
我沉默了。
随着孩子年级升高,每天我们都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般运行着。密密麻麻的日程本,繁多的课外课。每天几点必须起床,几点要吃完饭,几点不得不出门。放学后就更是环环相扣的一个环节拖延,连锁反应地全部耽误。
虽然我们也尽量去尊重孩子的选择,尽量降低提要求的频率,但还是在不知不觉间,过上了加速度跑着的生活。至于是否收到了相应的加速度进步,似乎也并没有。
因此沉思片刻,我对儿子说,我没办法承诺你明天后天未来天天如此,但每周至少有一两天,我们可以这样慢下来。
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百米冲刺,总要有疾有缓,而我们从不会忘记嘱咐你跑,有时却忘了陪你去休息站,爸爸妈妈很多时候也需要你的提醒呢。
回应我的,是轻不可闻的鼾声,与平和又温润的一张熟睡小脸儿,似是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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