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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伊 姐( 周桂伊)李艾修
看完《邪不压正》新片,就掀起惊涛骇浪。姜文新作,终于来了。
俩字:有劲!
《邪不压正》
影片故事改编自曾受大家青睐的小说《侠隐》。
姜文选演员、调教演员是在线的。周韵的通透优雅,许晴的风韵撩人,彭于晏的热血澎湃、廖凡的贪婪狠辣……
本身就是电影里的一道风景。
但最让我琢磨的,却是姜文自己饰演的这个角色。
电影大部分读者应该看过了,还是大概了解一下剧情。
主角李天然(彭于晏 饰),由师父师娘养大,13岁那年,人生轨迹巨变,师兄朱潜龙(廖凡 饰)伙同日本人根本斩杀师父一家,只有李天然一人死里逃生。
十年后,他以特工身份重出江湖,准备复仇。但今非昔比,朱潜龙、根本早已犹如蛟龙得水,一个是北平警察局局长,一个是驻扎于北平的日方代表人物。
但其实,李天然所经历的一切,只是一个局的一部分,做局的人,叫做蓝青峰(姜文 饰)。
他开场很威风。
一出场牛逼坏了,在北京有十二套四合院,家里藏的是朱元璋画像真迹,和西边小锡子(阎锡山),南边小诸葛(白崇禧)一起发动了辛亥革命。
他结局很惨烈。
被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被拔了满嘴的牙、被整得在车上对彭于晏饰演的李天然痛哭流涕“这次咱们是穷途末路了”。
他似邪。
仔细看剧情会醒悟一个“彩蛋”,朱潜龙说,得到“高人指点”改名、布局,这个高人,其实就是指蓝青峰。
但同时,他又很正。
他是有民族情怀的,竭力平外乱,刺杀根本一郎,在被亨德勒指责的时候,说出两个儿子也是因为国家牺牲的。
他的情感立场也让人捉摸不透。
比如,他为保住李天然,不惜被关禁闭,但在车上,又对李天然哭诉“儿子,咱们这辈子见面太多了”;
所以,蓝先生是个十分纠结的人。
他看似主动安排和利用他人,费尽心思地布置天时、地利、人和,但算天算地,他算不了人,最后反而从做局人变成了局中人。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多占一份权势,在他的心里,为了自己的大义,人的情感都可以牺牲。
但算计是没有力量的,因为人算,永远不如天算。
朱潜龙无论如何不愿意交出根本;他没想到亨德勒对李天然的真父子情,愿意用命来救;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车夫一个个惨死枪下。
他到底是坏人,还是好人?
他是一个看似深谋远虑,其实没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的短视人、糊涂人。
有人机关算尽,才反衬另外一些人,耀眼的勇敢和单纯。
我很喜欢《邪不压正》中的两位女性角色。
姜文在首映礼上请了李艾主持,他说,因为你比我高,我得仰视你。在我的电影里,我永远仰视女性,女性是神。
他做到了。
本片中,周韵饰演的巧红跟许晴饰演的凤仪,真的就如张爱玲笔下的白玫瑰和红玫瑰,如神般围绕在李天然左右,促使他成长。
一个是精神,一个是肉体。
巧红和李天然一样,背负着家仇,为了复仇,她嫁人生孩子,但知道人家不能帮她,果断出走。
她其实代表着意识觉醒的早期女性,附庸于男人,绝不可能比靠自己更有出路。
她义无反顾地反抗封建制度的余毒,不再裹小脚,做手术把脚变大,哪怕差点变成残废。
她经历过让她失望的婚姻,但她眼里依然有对爱情的光。所以才会说:“给我烧了那个鸦片仓库,你敢吗?”
那是她要的烟火,是属于她爱情的礼物。
是她的爱情、干净和执着,是她不断说着“你知道仇人在哪,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借口”,让李天然面对了自己的恐惧,开始变成真男人。
为了让李天然完成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她选择了割舍自己的爱情——
乱世容不下爱情,比男女之情更重要的,是国家命运。
凤仪和巧红则完全相反,她学有所成,从剑桥归来,唯一的目标就是找个能倚仗的男人。
她周周打针,因为要永葆年轻漂亮,性感撩人是她最大的利器。
她为爱而生,也会为爱而死。
她其实很像《罗曼蒂克消亡史》里的章子怡的角色,她不管国恨家仇,看不见刀刀见血,懒得分析人物关系的步步惊心。
她一辈子就关心一点——有没有人爱,能不能得到真诚的炙热的爱。
于是,她想和李天然私奔,想为他买一个岛,生一个国家。
请注意,在影片里,她完成了李天然的性启蒙,让男孩变成男人。
她的骚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是一种飞蛾扑火、饮鸩止渴的对爱的本能:“我睡着了,你却没有睡我,就是对我的侮辱。”
这种单纯,也带着决绝,最后以死谢幕。
若无高潮,何必苟且,纵身一跃,那一瞬间,她依然是芳华绝代,让人仰视的。
相比蓝青峰的手握大局却自困其中,那些凭着本能去爱的人,凭着热血去恨的人,最后都是动人的。
乱世之中,人如困兽,照亮生命荒芜、命运颠沛的,就是一颗真心吧。
《邪不压正》耐心又巨细靡遗地还原了老北平的人情风味——想买肉得捅破猪尿泡、城墙上散步走车、屋顶种菜种瓜……
而着墨最重的,是唯美的屋顶,也是李天然和巧红在争斗与杀戮的生活中,唯一的精神乌托邦。
因为只有在屋顶,才有爱和希望。
姜文曾说过,他其实是特意将屋檐上和屋檐下划分为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的——屋檐上,是干净的爱情;屋檐下,是混浊的世界。
这个设定,让最后李天然和朱潜龙打斗中的一个细节,更为耐嚼。
决战时,两人先在院子里用枪彼此试探,随后赤手空拳翻飞到房顶,然后出现了看似滑稽荒诞,却直呼主旨的四句台词——
“你上房干嘛?
我上房找枪!
地上有五把你不拿?
我忘了! ”
景致那么美,怎舍得有血玷污。
人可以上房,但枪(战争)不行——即便人本身就是挑起战争的罪魁祸首,但乱世之下,多的是身不由己,能守住一份美好,是一份。
如果说,《阳光灿烂的日子》是一次近似青春期小孩的牢骚,不论是屋顶的阳光还是女子淋漓的汗水,都恍惚如一团氤氲的仲夏之梦。
那么《邪不压正》,就是一次明确的,属于男孩成长之路上的持续性呐喊。
李天然虽然能躲子弹、飞檐走壁(一身武功,在屋檐上蜻蜓点水),他能庖丁解牛(同时学医,进入协和),他能忍辱负重(住在钟楼里),但他迷茫过、恐惧过,他不能战胜自己的内心。
师父是他的爸爸,亨德勒是他的爸爸,蓝青峰是他的爸爸。他始终在找一份依附,在找一个引导,在找一个父权。
“我救了你一命,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是你爸爸了。
那谁是我爸爸?
你该找个自个儿的儿子了。”
直到最后,他才从提线木偶般的状态中脱解出来,完成蜕变。而这个成长,可以说是女主角关巧红直接促成的。
李天然一直需要力量、支撑和勇气,所以他向父权寻找;但最终,给了他成长的,是温柔、理解、鼓励,这些都是母权的力量。
正如《太阳照常升起》的疯妈,外人看似癫狂,却有自己的坚韧和坚持,将儿子养大。
在姜文的电影里,与女性有关的角色永远是一致的——
女性引导人类前行。
姜文的电影里,男性有私欲,总在斗争,太多算计,也因此荒诞和滑稽。
但女性永远是美好的,是男性永远在追逐的梦,是到不了的理想彼岸,是极致浓烈的乌托邦。
也因此,不管时代如何变迁,人们总有充分的理由,去爱姜文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