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隐》是一本由张北海著作,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2.00,页数:464,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侠隐》读后感(一):《侠隐》里的那些年轻人
几年前读过这部小说,后来听说姜文要把它改成电影,完成北洋三部曲。
上周看了电影,哇,啊,人物情节做了大幅度的改动,成了姜文式的电影。
说实话,对于电影有些失望的,可是电影呈现了老北京的饱满,以及想要重温一些电影中没有呈现的细节,于是又看了一遍小说。
这次除了记菜名,还捋了一些小细节,其中一点就是小说中的那些年轻人。
电影则对这些年轻人进行了大幅度的删减,最后只剩下李天然和巧红这一对年轻人。
小说里有李天然、蓝田、蓝兰、小苏、巧红、罗便丞、马姬、卓十一、朱潜龙靠边也算做是年轻人。
李天然,旧武林中长大,太行派掌门,国外受的大学教育,身负家仇,其他的年轻人都是围绕在他身边展开的。
蓝田,大家族出身,和很多民国小说里写得类似,想要冲破家的桎梏,偷偷做了飞行员,结果刚刚毕业就赶上了战争最后阵亡。
蓝兰,蓝田的妹妹,大小姐,天真烂漫,逐渐成熟,战争刚刚爆发时坐上了去往美国的轮船,即将开始留学生涯。
小苏,啊,小苏在这部小说里大概是一个很次要很次要的人物了,可是看看她的经历很不同。小苏是一名高中毕业的女性,在哥哥的介绍下来到《燕京画报》,做的不是编辑,而是类似秘书之类的工作。后来她为自己争取到了师范学校的半日读,成为了一名女大学生。还参加了二十九军的某个每周日的军训。没过多久她去延安了。
巧红,很年轻的寡妇,丈夫和孩子被日本宪兵撞死,家中的客栈被哥嫂霸占,不得已到北京谋生。后来和李天然暗生情愫,结局大概是好的,俩人结婚了。
罗便丞,美国报纸的驻中国记者,消息通,善于和人打交道。过了这么多年这些驻外记者的感觉并没有变,想起了何伟,在中国也是和当地的人打成了一片。除了普利策是他的目标外,在北京过上悠哉的四合院生活也是他的目标。日本人的进攻打破了这个梦。
马姬,在中国出生长大,后来又返回美国读大学,经历了文化的差异,留在美国做电影制片助理。
卓十一,出现的次数也不多,大多数都是在宴会上。黑龙门小弟,(从朱潜龙把唐凤仪塞给他这件小事可以看出他的地位比朱低),倚靠日本人和家族势力,霸道蛮横,(派人打了蓝田),最后自食恶果。
朱潜龙,电影中把他的地位加多了加重了,因为既没有得到掌门的位置,也没有得到师妹的心,还因为作恶被师父逐出师门,后来成为便衣队的队长,唐凤仪、他的小手下对他的评价都是黑心手辣。
1936年的时候,武林啊,江湖啊,因为法律和枪的出现都成了绝唱。李天然最后的复仇用的也是枪。
参军、读书、去延安、投靠日本人、投靠国名党,大概囊括了那个时代中年轻人的选择。
:电影给我最大的启发是开头朱潜龙对着一群人讲话的时候。此时,他风头正盛,是百姓心目中的好警察,好官。他的权力和地位让他有可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比如他为师父塑像,把李天然塑成一条狗跪在那里,以此证明李天然是杀死师父全家的凶手。
只要别人相信了就好。
哈,我想起了网红、大V、政客、明星,这些有粉丝,有号召力的人都会惯用这个招式,只要你相信了就好。
你想起了谁?
《侠隐》读后感(二):不要因为我不喝豆汁就说我不爱北京
零零碎碎的2天时间里看完了张先生的书,说实话,连周韵来都拉不了我进电影院了。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将这本书归类为“一个人如何在北平更好的生活”还是“抗战前的日子”还是“北平志史”?后来想到一个词,“杂家”才能把这本书归类进去了。我没有说这本书不好,而是在我的视觉里面,主人公的出现有了一个很好的铺垫和展开的故事线,但是越看到后面我越觉得无论从一个武林的角度,还是从一个复仇者的角度,抑或从一个爱国者的角度这都不是一个好故事。
既然主人公人设是一个武林高手,铺垫期间也流露出一个高手应有的行为,但在戏肉期间却没有应有描写的交手过程。杀日本人的时候是这样,和日本人比武的时候是这样,甚至到最后杀大仇人的时候还是用的手枪?!书里只有在烧仓库那一段和杀日本人时入屋制服护院时候还是有在院子内、城墙边等等大量不相关的情景里面展现过功夫,其他时候,虽说等和埋伏也是一种策略,但给我的感觉这样的行为更像一个刺客而非一个大侠。
从复仇者的角度出发,主人公保密性之差只能说运气好到只能在小说里面出现。书中各种透露自己的目的和目标,竟然没有被发现真的是运气好到;而且作者有意无意地把小寡妇的形象和泄密者挂钩让我想入非非。后面大仇人及日寇开始怀疑主人公时又把主人公放过,我实在不想说故事”叙述性“有问题,毕竟铺垫的时候说那些人如何心思细腻,心狠手辣,下手无情,结果……这样不够紧密和故事性的叙述让人很难信服。
爱国者这个角度就更加了,从一开始师门祖训到后来师叔一席话观念就转变了。那份对仇人的执着不应该也是贯彻到做人的全部理念里面的吗?
倒是北平的大街小巷,风土人情,各种美食跃然出纸面。让我有种报仇只是那串冰糖葫芦的竹签,而那些才是竹签上的糖葫芦的感觉。抽离那些糖葫芦,我看到的故事真的很平凡,而且让我一度怀疑结局是作者隔了很长时间还是另外有人续写的?!作为一个没有在北京长时间生活过的人,我很难理解老北京对北京人的重要性,同样地我也很难理解各路人马对这本书的吹嘘究竟是因为怀念书里面那些美好而逐渐消失的老北京还是那个报仇的故事还是作为一个整体的在老北京里面的报仇故事?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我感受不到作者表达出来的共鸣。感觉这本书能引起共鸣的是那些生活过或者生活在北京的人,因为那里有他们的故事和过往,有日子和影子。而我这个局外人,实在喝不下那碗豆汁,但我还是爱北京,正如我爱我祖国上的每一片土地那样爱。
听我说,亲爱的朋友……这迷人的古都,还有她所代表的一切……那无所不在的悠久传统,那无所不在的精美文化,那无所不在的生活方式……我告诉你,亲爱的朋友,这一切一切,从第一批日本兵以征服者的名义进城,从那个时刻开始,这一切一切,就要永远消失了……书是在看了《邪不压正》之后看的,起初这故事没吸引我要去读,但是通过姜文的访谈感觉到这个原著跟电影是面目全非的,而且里面有很多细碎的描写,就勾起我的兴趣。因为有读阿城的经验,尤其对于日常饮食细致的描写没有抵抗力,总想去追寻这种阅读体验,也想在这本书里找。真读下去时,都有,但完全不一样,可以说读这部小说有了新的阅读体验。
这书真读进去的时候是很惊喜的,也见了老先生的功夫。读这本书的体验基本上能平实到感觉你和人物经历的时间是同步的,经过的空间是同步的。他们闲散着的时候,你也会跟着他们闲散,感受老北平的悠闲生活;他们吃着喝着的时候,你好像就在旁桌或是对面,吃的什么喝的什么都在眼底下;他们走街串巷,你也会想着这路该怎么走,东南西北了然。于是乎,当你跟里面的人物有同样频率的时候,他们的情感、所为,都真真切切的可以体验。所以这样一部用平实语言,写实手法的故事仍然极为动人,有极强的代入感。
这样的阅读体验,不同于阿城,老先生写的详细,但不在物件上逼视,没有那种繁复的描绘,而是作为人物的动作和陪衬,算是点缀,尽管多,但绝没喧宾夺主。这样的阅读经验也不同于写武林的徐浩峰。这部书平实如水,没有徐浩峰书中的传奇色彩和很多主观的、武术上终极体验的描写。这样的体验也不同于水浒,尽管行文都细密,交待都清楚,但水浒的章回体毕竟还是在出将入相时把该收的收个滴水不露。这部书因为平实,因为生活化,笔法反而很沉得住气,耐着住性子,看起来细致琐碎,但却没有作者的倾诉欲,很多时候都是极为含蓄,并且把一件事情揉碎到整部书的起伏中,让读者在阅读中感受着平实也一直保持着该有的探知欲,也是在这平实中能引人入胜的原因。
比如李天然身世的交待,是书里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开头的时间点就定在了他回北平,于是他之前的身世都成了人物小传,怎么交代给读者,很有讲究。让作者直接用大段的旁白说完,痛快简单,说完就可以扔下了,不用多惦记。但书里不是,细碎的不算,大的方面翻了三番才交代了清楚。第一次是跟马大夫家对话,因为从小收养他,之前什么仇,后来怎么去的美国,又怎么回来的,这一家人都知道,所以只是说他回来报仇的事,其他的不会在他们日常对话里再出现。第二次是跟德玖师叔,爷俩对上暗号见了面,因为师父一家四口被灭门事发时,师叔去了甘肃没在现场,所以李天然才把怎么受的害,怎么认出的大师兄和羽田,之后怎么被收养到孤儿院怎么去的美国,怎么又回来了说了出来。第三次是跟巧红袒露身世,从自己是孤儿,被师父收养,从小习武,大师兄怎么管教不了,他怎么接了掌门,怎么娶了师妹,又怎么受了害说了出来,因为前面的身世师叔都知道不必说,所以在巧红这才真正的把李天然的身世整个交代完了。这样的安排当然有文学上的笔法,但这样的技巧完全服务于故事情节、平实的风格和人物关系的体现,让这种平实下确实“隐”着很多高妙。
这部书文风平实,生活化但不小气,反而是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整个北平城的整体空间,各阶层人物,历史时间点上的风云涌动让一切都有血有肉,仿佛可以触碰。一个李天然的家仇,汇聚了江湖恩怨的了断,亡国之恨的反抗,各色人等的纠葛,正与邪、义与法的争斗。一切本来都在这平实中横冲直撞,而李天然恰是这个汇聚的十字路口。
为了呈现这交织的层层叠叠,老先生建立了三个世界。第一是武林世界,太行派,师父师叔,李天然自己,大师兄,镖局的朋友。尽管这个世界已经颓败,已处在消亡的最尾声,但是精神体系、规则体系、自己的手段都还残存,是出发和落地的最大动因。其中对于武人和武术上的描写,与徐浩峰的《逝去的武林》描绘确实一致,不渲染、不夸大、简单有效,有所为有所不为。第二个世界是北平城,道路、建筑、四季景别、日常饮食、节气习俗等事无巨细,交代的清清楚楚,把这个也已然逝去的故都描绘的生气勃勃,引人无限向往与缅怀。第三个世界是历史的世界,1936-1937,七七事变,侵华战争暴发,鬼子什么样,上流社会什么样,亲日派什么样,外国记者什么样,龙蛇混杂,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甚嚣尘上越来越发散开来。
这三个世界的桥梁和纽带是中间的北平城,一个在当下就要逝去的动因,一个要吞没一切规则的来者,这一去一来,把北平城,把所有人,把过去的和现在的都挤在一起,也都在更之后曲终人散。
有幸随着老先生的笔触把这三个世界都踏踏实实的游走了一遭,时而莞尔,时而慨叹。随着里面的人物,事态的变化越走越疾,合上书时,那武林、那北平、那时代都已烟消云散。回不去了,好在还是走了这一遭,在心里有个念想。走在北京的胡同里,也多了一份追寻前人足迹的乐趣。
2018.7.26
后记:看了书之后,甚至在看书的时候就想,姜文确实才气逼人,把这样一部书拍成那样一部电影。如果忠实着原著拍,得弄成电视剧,不紧不慢的走,文学上享受的可能在影像上就乏味了。姜文牛在看一遍,品出味道然后按着自己要的方式去讲故事。把这袋米酿成了酒。这才有了没糟蹋好文学的好电影,也给读者和观众留下了双重享受的机会。
另,书里比起对食物的描写,更多的是对喝酒的交待,里面的人物不管到哪都喝,白干,威士忌,白兰地,香槟,红酒,有时很讲究的喝,有时有什么来什么,有时一轮完了再换一轮。总之,不管是谁,不管在哪,不管什么时候,都一直在喝。好在是看书这两天伤风不能喝酒,否则两三天是看不完的,没准跟着他们喝,一节就要醉一次。
《侠隐》读后感(四):从《侠隐》到《邪不压正》:复仇何必非血肉横飞?
那天,在上海静安区图书馆的书库里找书。静安区图书馆借用了一栋老式洋房。正是秋天的午后,被季节收缴了芒刺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一架架书上,有一束正好投射在《侠隐》上。
《侠隐》,顾名思义,是一本武侠小说。我不喜欢武侠小说,金庸的、古龙的、梁羽生的,我都没有认真读过几本,为什么要把《侠隐》从书架里抽出来?因为,作者是张北海。
将《侠隐》握在手里时,还没有读过张北海的书,但向往他的书已经有段日子。很多在美国混迹过的华裔文人,言及栖身美利坚用汉语写作的作家中哪位最优秀,必称张北海。秋日午后的一缕阳光将我引到了张北海的《侠隐》前,那还犹豫什么?
选择他的小说开始阅读张北海,却是一个错误。
读过两三章《侠隐》,像是明白了大家何以服帖张北海了。这位生于北平、长于台北、常年生活在纽约的作家,写出来的汉语陌生又亲切,叫人好生喜欢。不过,等到一本书读完,我已经从对表达的钦佩过渡到对内容的疑惑了。
“60岁以后,从联合国退休,张北海的写作对象从纽约转到北京,从现代美国社会转向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写作体裁从散文转向了武侠。他花了6年多时间,写出自己的第一本武侠小说《侠隐》”。可是,《侠隐》是一本武侠小说吗?
不错,主角李天然是个武林高手。6年前从大师兄朱潜龙滥杀师傅一家的枪下侥幸存活了下来,因重伤及容貌被毁,被好心的美国人马凯医生送到美国治疗和整容。此番回家,说是因为在美国英雄救美闯了大祸而被美国当局驱逐,实则,是借了个由头回家报师傅一家被杀之仇。
正是1936年。为寻找武门逆子朱潜龙和他的日本人帮凶羽田,李天然和师叔使出了看家本领。受过金庸、古龙、梁羽生武侠小说熏陶的读者,在张北海无限接近纯正的汉语中体会武侠世界的飞檐走壁,有望梅止渴的焦虑,因为,李天然和他的师叔,在张北海的笔下,除了“蹭”地窜上了房和用手指弹出水珠或玻璃球伤人要害的描写外,再无惊人武功。就连倒数第二章里师叔亡故已成孤胆英雄的李天然,在狭窄的顺天府里了结与朱潜龙之间的冤仇,也是不见武功只听得见枪声“砰砰”作响,实在要说武侠的影子,也只有朱潜龙顺手捻起肉串子钉在墙上的那一招了。所以,我不认为《侠隐》是一部武侠小说,它其实是一部主角出之武林的文艺小说。
如果用遇到一本文艺小说的心理期待阅读《侠隐》,张北海先生真是一位极好的引领我们回首往事的写作者。60岁以后,张北海回忆童年时印刻在他脑海里的北平,尽管他一遍遍地写到了冬天的北平有多冷,我读纷纷扬扬的雪花以及凛冽的寒风,总是觉得温暖,因为,在寒冬腊月里出没的人们,马凯医生、马凯太太丽莎、蓝青峰、关巧红、徐太太、蓝田、蓝兰……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无论是贵还是贱,他们统统温文尔雅、亲切可人。七七事变前的北平,日本人进犯之前的北平城,冬有冬的凄美夏有夏的热烈,而映衬一年四季北平风物的北平人或是南来北往的客,更是给彼时的北平添了几多生动。为了铺垫出童年记忆中犹如白雪皑皑中杏黄色灯火的北平,张北海写得汪洋恣肆,那也是《侠隐》中最动人的描述,所以,没能竞争过姜文拿到《侠隐》电影改编权的高晓松会发问:“为什么原著的乡愁情结所剩无几”。
“乡愁和旧韵留给别人拍吧”,这是姜文的回答。那么,舍弃了原著中大篇幅的“乡愁和旧韵”,姜文想要在《侠隐》中抓取什么合成他的电影《邪不压正》呢?
难忘我们通过李天看到的1936年大雪中的北平有多么美;难忘李天然与关巧红爱在朦胧时两个人在屋脊上漫步的场景有多么美;难忘李天然披着轻纱在四合院屋顶上忘我飞奔得有多么美……所以,哪里是舍弃了乡愁和旧韵!像限于电影的篇幅、从《侠隐》到《邪不压正》不得不削减原著中的人物一样,姜文只是将乡愁和旧韵浓缩得容易被观众忽视,留下更多的篇章他要用来通过血腥和暴力的场景告诉观众,粉雕玉琢的北平,在四合院屋顶上尽情撒欢的率性,以及李天然与关巧红之间若隐若现的浪漫,是怎么玉石俱焚的。
姜文也觉得,为威吓唐凤仪让人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从银幕上走过、倒吊起蓝青峰让人将他的牙齿一颗颗地拔掉以及满门抄斩李天然师傅一家的镜头过于惨烈?所以,他将最柔曼的莫扎特长笛协奏曲的第二乐章和最深情的格里格的《索尔维格之歌》引入了电影。但电影还是引起了观影者的不适,“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他们问。
那么,怎么才算是好好说话了呢?《邪不压正》的原著《侠隐》就在好好说话。明明想讲一个睚眦必报的故事,也让李天然和朱潜龙两个死对头有着一身高超的武艺,并有日本人明枪暗箭地将觊觎变成了光天化日的巧取豪夺,张北海却能将刀光剑影用最优美的汉语表述得温文尔雅。不错,张北海先生的“好好说话”让我产生了张北海将一本武侠小说写成了文艺小说的判断,那又何妨?乡愁旧韵的背景之上,张北海先生照样将一个复仇的故事讲得酣畅淋漓,君不见,卢浮宫里那一幅表现法国七月革命的世界名画《自由引导人民》,画家德拉克洛瓦让一位姑娘高擎象征法国大革命的三色旗,不也将革命的惨烈呈现得壮观又令人动容吗?可见,告诉观众敌我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未必非暴力即血腥。
就像那一天我在静安去图书馆遇到《侠隐》,秋日午后的阳光虽然敦厚,却照样引领我找到了一本写得极其漂亮的文艺味浓厚的武侠小说。
《侠隐》读后感(五):仇恨与侠义本是两码事
小说不错,好看。人物不错,故事不错,文笔也不错。但是,名字叫侠隐有点言过其实,不如说它是一本关于老北平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东京梦华录吧,只不过这梦华录里多了一个男孩报仇雪恨的故事。
张北海说,他想写一个旧时北平上流社会的金粉十年和老百姓清平生活里,侠这一角色的不甘、隐去和消逝的故事。站在新旧时代交替的边缘,枪炮的诞生导致武术的衰落,传统意义上,侠客与武林的式微不可避免。的确,跟一颗子弹相比,拳脚轻功与刀枪棍棒确实是可笑的,这就像成吉思汗如果看到一辆夏利以百公里的时速超过他的汗血宝马时,我相信他的内心也是崩溃的。
但是,对于中国的江湖而言,金庸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范仲淹说,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张艺谋的英雄里无名说之所以在最后心下两难放弃刺秦,乃是因为长空对他说的两个字:天下。天下之大,江湖跟庙堂都不过是存身之所,弱水三千,我们不过都只是其中一瓢。
在小说里弥漫的老北平满满的京都古韵和市井烟火里,李天然只是一个想复仇的年轻人,他没有打算的回来,就如同他当初没有选择的离开,他有一身好功夫,但就算在美国,若不是因为意外不得不出手,他可能永远都不会为不关己的事儿仗义一回,除了复仇,除了师傅一家四口的血海深仇,他的一身好功夫似乎白练了。
三十年代的北平,文人墨客,政商戏子,三教九流,各种势力的竞技场和利益的交易所,中国的前途和未来在这里交汇碰撞,此时此地,乱世危局,并不是一个清平的世界。所以,我不信李天然每天游走的那些胡同里没有不平之事,他杀了羽田,拿了那么多钱和黄金,居然丝毫没有想过干点劫富济贫的事儿,他坦然的把钱存在钱庄,每天抽烟喝茶,过着威士忌和烤羊肉的生活,一心想着的,只是复仇。可惜了他还在墙上留下燕子李三的大名来用以自保。
侠义为国人推崇,不是因为那些行侠之人武功高强,也不是因为他们地位尊崇,而是因为他们心里有一个义字,义所当为,虽千里不辞其苦,纵舍命不改其色,千金一诺,扶危济困,快意恩仇。义是侠的根本,是他们出手的理由,天下之义,君臣之义,兄弟之义,亲人手足之义,在他们心里是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所谓侠义,是与个人仇恨无关的东西,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无可厚非,李天然身负恩师灭门的血仇,自然该报,不管他报仇中间因此做了多少好事,也只是为报私仇,与公义并无半点关联。
古龙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尚武,但侠名,从不以武功高低定论,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心中有义,亦可为侠。
因为枪炮的出现,侠就隐去了吗,实在小觑了侠的意义。李天然的师叔德玖说,这世道,搞得江湖中人都丢了饭碗,人们都不学武了,镖局也没了生意,就连天桥耍大刀的,有点功夫也只是为了卖大力丸。在他看来,江湖人,首先得有饭吃,有活儿干。如此看来,太行派奉行的侠义,恐怕也仅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走镖护院罢了。
一代大侠顾剑霜,李天然的师父,管不了自己大弟子为非作歹,吃喝嫖赌,恃强凌弱,最后居然只是逐出师门了事。一方豪杰,名门正派的掌门,教出了逆徒,自己管不了,就爱谁谁,放任他出去祸害天下?若是如此,他的侠名就很让人怀疑了。想想张三丰是处置宋青书的,赵半山是怎么对待陈禹的,更别提那些五毒教和星宿派之流的左道中人对叛徒和不肖子弟的处理方式了,江湖中的门规往往更甚于世间的严刑酷法,朱潜龙身为太行派大弟子,身为掌门的顾剑霜,居然下不去手清理门户?为何?
所以,这本书其实写的不是侠隐,因为其中根本就没有侠,亦更谈不上隐,李天然没有仗剑天下的豪情,也没有扶危济困的悲悯,就算快意恩仇都谈不上,虽然他手刃了大仇,也不过是去了一口哽在喉咙里的痰罢了,说是为了师傅一家,不如说是为了自己能在世间更畅快的呼吸,解了他多年内心的饥渴。唯一算得上具有一丝江湖侠气的事是和日本人山本的较量,为乱世中国的武林争了一口气,但他在比武的时候打断了山本的胳膊,江湖中顶尖高手比武的意境,瞬间就消散了,若只是为了较高下,师父打徒弟,点到即止不是更好么?
我更喜欢书中的马凯医生和罗便丞,两个美国人。
马凯医生久居中国,治病救人,李天然就是他路边所救,对水深火热的中国充满同情,用他的专业和热情力所能及的为这边异乡的土地做着非分之事,即便在他确信日本人会打进北平的时候,他也没有选择离开。
罗便丞是个通讯社记者,他毫无违和的融进这片异乡,他看堂会,逛庙会,吃春卷喝二锅头,他用他的好奇心和职业精神探索着中国,他用他的正义感向世界展示着中国,他采访蒋梦麟江朝宗,跟着张志忠出访日本,他辗转千里去西安报导西安事变,他在市井里巷里观察中国的百姓如何生活,他以旁观者的身份记录和思考,他用他的爱和判断呐喊发声,他知道谁是侵略者,他比中国人更敏锐的明白日本人的企图和野心,他哀叹中国人的麻木和迟钝,他珍惜朋友的友情,他也喜欢美丽的女人和烈酒,他每一天都活得精疲力尽,但也精彩绝伦。其实,他才更像一个游侠。在纷繁迷乱的江湖里,直道而行,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最后的最后,一只孤燕穿云而去。师叔的仇还没报,就算报了,北平的仇又怎么算呢?家国沦丧,覆巢之下,何以为侠?所以最后,看着那首将近酒仙的最后一首侠隐诗,李天然是清醒的,他说:侠,还有可能吗?
不是没可能,只是侠义本身,不是仇恨,而是慈悲。
燕子归去,终有来时。夕阳无语,明日重升。世间江湖若在,侠踪岂会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