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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不飘的房间里,点着两枚蜡烛,桌子正中摆着香炉,香烟缭绕,老不飘正求神保佑。
报晓的鸡一声接一声的叫,鸭窝里的鸭也跟着呱呱个不休,也许是向主人示威没放它们出去吧?
老不飘看着燃去半截的蜡烛,怨恨女儿去这么久还不回来,不会是不辞而别吧?想那初尝禁果的男女一准又办着走火入魔的事儿,牙根儿磨得发痒那又有什么办法?蜡烛也在流泪,月亮也会变脸,养了女儿十七年竟落了个如此场面,老不飘直念叨是命在作对。
一片黑云遮住了那半拉月儿,狗子与水香凑着这黎明前的黑暗换着手儿溜进了这熟悉的院落。屋里有亮光,房门开着,狗子与水香惴惴不安地站在了背朝着他们的老不飘身边。水香捅了一把狗子,狗子往地上一跪喊了一声:“娘。”
水香见母亲不理,就伸手拉了一把还跪在地上朝着香炉念佛的老不飘。“娘,人家喊你呢,他来了。”
“我知道。”老不飘扭眼一瞪,站起身坐在一把椅子上,打量着狗子好像压根儿没见过似的。“你就是叫文远?”
“小名叫狗子,大号叫文远。”狗子把腰一躬,脸上带着强挤的微笑。
“多大了?老不飘鄙视着问。
“二十三了?”狗子惶惶地答。
“到底多大了?”老不飘严厉地拍了一把椅子,如查户口。“想编瞎话?老娘这一关就过不去。”
“娘,您别生气,我实数才二十六了,真,真的。”狗子紧张着说话有点结巴起来,背脊上冒出了一层冷汗,顺着流淌感觉热痒难奈。
“哼,家在哪里?还有什么人?”老不飘看着狗子没有大将风度,就瞟着女儿希望她能听出里面的虚假,趁早悬崖勒马。
狗子慌张了,掏了掏表示为难的样子,可怜巴巴地说:“我家在河南省洛阳市小康村,不信,我有身份证,忘在那包里没拿来。说起我家,爹娘死得早就我一人,自谋生路,受了不少苦,看上去我比实际年龄大些。可我能吃苦啊?”
老不飘见女儿不为所动,就有意地也有点讽刺地问:“那么说你家是一无所有了?”
“有啊,”狗子连忙表示。“我家有大堂房三间,那里是中原有名的小康村啊。水香跟着我去了保证风刮不着雨淋不着,无忧无虑。”狗子想着那一孔破窑洞,说出嘴的却是那么地天壤之别。真是俗话说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
老不飘听狗子滔滔不绝,打断他的话。“你说的比唱的都好听,我们都没有见,谁相信?说不准你在家里早有了妻室儿女。”(人生感悟的句子 www.wenzhangba.com)
“我要说瞎话叫我不得善终。”狗子竭力表示着真诚。
“我问你——”老不飘冷笑,心想问得多了,不怕你不自相矛盾,狐狸尾巴藏得再严也要给你揪出来。
“娘,以后再问好不好?到时候你还可以去看看么。”水香早不耐烦母亲的罗嗦,心里说:“我同他过日子还不问,你疑心什么?”
“对对,到时候我接娘去我那住些日子,平原比这水乡好多了。”狗子见水香为他扭转不利,兴奋地无法形容。
老不飘眼中落泪,望着水香,又看看狗子,无可奈何地叹声气:“命啊,谁也改变不了命。”伸开手指一点狗子。“你过来——”
狗子一步一挪地表示:“娘,你别伤心,我会好好待水香的。”
老不飘呷呷舌:“水香很任性也很要强,女孩子大了,娘管不了了。她要跟你走,娘也不能强留,你们走吧。”
“娘”。水香一头跪倒在老不飘面前哭泣起来。
“香,等你哥你爹回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你们快走吧,天还不亮。”老不飘拉住水香给她擦泪,从兜里摸出一卷钱。“我知道你们手里没有钱,我身上就有这一百多点,你们拿走当路费吧。”
给水香,水香不接,老不飘心情复杂地递给狗子。“你们快走吧,晚了就要麻烦了。”
“玉婶的鸭厂没有人,她去城没有回来。”狗子觉得也对不起玉婶。
“别想那么多了,顾你们的命去吧,好自为之。”老不飘挥手,让狗子扯起泪人儿水香消失在了黎明前的黑暗里。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又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天气。村里喇叭上响起了《饮恨人生》的插曲:
一道银河天长地久,
相思的泪花总是不够。
大河还是止不住地流,
小船还是轻飘飘地走。
情悠悠,
荡悠悠,
爱也不够,
恨也不够。
人人又会老,
人人又年幼,
人人的历史总得有那么厚。
有的是甜,
有的是苦,
有的是乐,
有的是愁。
酸甜苦辣人人有,
水总是流向低处,
人到头总有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