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堡》是一本由[俄]安·别雷著作,作家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29.00,页数:69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彼得堡》精选点评:
●没有伍尔夫的意识流平缓,看得很累。闪烁的句子俯拾皆是,织成一张月光下明暗相映的网。
●2016-11-19
●的的确确是神作,但即使是神作也没有被翻译的可能性,就算是靳老这样有一定深厚中俄文学修养的译者,也根本没有办法体现出原作的面貌来。很多地方都只会令读者头晕目眩(虽然这也是别雷的本意),但是翻回原文,却才能感受到别雷笔下的用意和出人意料的手法。
●读得有些艰难
● 即使没完全看懂却也可以紧紧抓住阅读者。整个故事在梦魇的光怪陆离中一气呵成。没怎么看懂的部分肯定有翻译的原因。估计这书不看原著是不会懂的。
●在那里时间守望着游荡的闪电
●马上要离校了,快快一看过字混脸熟吧。这本书没有挑出来反思写法的分析如《跳房子》,甚至如《在斯万家那边》第二部《斯万之恋》中的议论也少有。
●啊,别雷。
●绝对的伟大作品!但翻译者犯了严重的错误:比如书中的零下273度,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绝对零度,而翻译者给的注释却是说这出自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的典故。我无语!还有,伊万明明是《卡拉马佐夫兄弟》中的重要人物,但翻译者注释说是《罪与罚》中的人物。我更无语!
●第一个感觉是,原来有随时弃文的习惯也可以写成长篇。。。。人物似傀儡,言语含混不清,但是形象却并不单薄如纸片。象征派和印象派的关系体现在色彩上么?红日与绿雾。始终能调动紧张的神经,折磨人却也不失为绝妙的阅读体验。和《青铜骑士》的呼应啊各种各种~
《彼得堡》读后感(一):彼得堡
此书与《尤利西斯》和《追忆似水年华》并称,看完之后觉得评价倒不为过。特别是与《尤利西斯》颇为有相似性。 彼得堡在俄国人心中不仅仅是首都,而是俄罗斯帝国的象征,它的名字也来源于俄罗斯最伟大的帝王俄罗斯帝国的奠基者彼得大帝。 作品以彼得堡十多天中发生的事为线索,主要集中表现了权力很大的贵族参政员阿波罗·阿勃列乌霍夫一家三口的经历。但作品的真正主角应该就是彼得堡。在这里生活着的二十世纪初的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彼得堡的人与事。政权、革命、暗杀、生活,一幅世纪初和俄罗斯帝国未期的浮世绘。 作者安·别雷是近代史上著名的象征主义作家,作品犹如涵纳万里的巨型绘画,借助艺术象征和意识流,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但反过来说也和其他两书一样晦暗难懂。
《彼得堡》读后感(二):象征主义奇书
《彼得堡》作为象征主义大师别雷的著作比另外两本大家可能更经常听说的书资格还老: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作品以是1905年俄国革命时期首都彼得堡为背景,短短十来天借助于艺术象征和意识流描绘了一幅万象俱全的画卷。不过由于时代背景的不同,现在读起来多有艰涩,但绝对是奇书,奇书
这个系列除了豆瓣上有的彼得堡、红笑、红木外还有:
我们
撒旦起舞(另:大师与玛格丽特)
踏浪女人
第一次读这个丛书是99年,也是第一次全面接触白银时代的俄罗斯作家,好像98年左右国内好几个出版社针对那个时代出过丛书,作家出版社出的全是小说,别的出版社有出杂文、诗歌丛书的。
我想与十九世纪初俄国文化黄金时代相比,白银时代的作家们的落寞、敏感、个人哲学思考特征更为显著,也因此他们的文章也充满了尖锐、冷酷、拒绝逐步异化的时代特征,这与浪漫灿烂的黄金时代有所区别。所以读起来往往有背后冷汗耳边刀光的感触。
当然,我很感谢他们,他们与那个时代的格格不入中的坚持,才能让我们后人读这如许的美文和血泪。
《彼得堡》读后感(三):《托里切利真空,或青铜访客》
《托里切利真空,或青铜访客》
y gasara
「引」《彼得堡》P52
『关上的大门里边,仿佛不是客厅:好像是……大脑的空间:脑回、灰色和白色的物质、松果体;而(涨潮时)水花飞溅的厚墩墩的墙──那些光秃秃的墙也只是一种压抑的和疼痛的感觉:一种属于这个尊敬的头颅的后脑壳、前额、太阳穴和头顶骨的感觉。』
从里面上锁的房间是他精神的颅腔。“幽闭空间控”者的思路沿着颅中线,引申出平行垂直的等分诸线,脑内衍生出圣彼得堡城市蓝图,以至整个世界到宇宙的对称构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的封闭空间,服从着绝对对称的原则;他膜拜直线和立方体,厌恶一切曲线和圆台体,他避而不见头颅和世界本身即为球体,不觉落入一种讽刺之中;他对欧几里德的热爱,和对无限意义的有感却茫然的认知,是否足以回避“无限”加“切线”是可以构筑完美之圆的基本定义。在赞美左右大小脑完美对称的同时,读者在别雷笔下看见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家族的人都重心不稳、行走磕绊,打滑摔跤的场景不胜枚举——这是小脑发育不健全的表现——完美对称主义者不觉落入到另一种讽刺之中。
继续回到阿波罗的精神颅腔内部:与萎缩的小脑相连的是,涅瓦河上连接岛屿(瓦西里耶夫斯基岛)的脑桥,当尼古拉耶夫斯基闸桥上涌来罢工人潮和红色旗海时,脑垂体一阵痉挛,同时从颅外传来旅顺口的败走和波罗的海舰队的覆灭(远东制海权的挫败,对于海军摇篮之称的圣彼得堡而言不啻为沉痛一击)。松果体抑缩着,源自失节的婚姻和残缺的家庭,阿波罗的后脑勺隐痛阵阵,太阳穴血管的暴突,令整个时代因偏头疼而供氧不足,而伸进邻居口袋里(满洲里)的手则失血过多。
苍白的恐怖,是内在的;亭子间墙壁上的一块污渍,足以动摇意志,甚或分裂政局。而外在的,遵循几何对称的虚拟建城者,似乎已忘却方条基石下沼泽的温床,他根本忘记了自建城以来奠基者的武夫之气,和沼泽之下无数苦役的魂魄。被幽灵船引诱来的醉生梦死的水手,依旧在涅瓦大街灯红酒绿的招牌下游荡。痛觉与麻木更替着,雾霾与冰霜、晨钟和暮鼓,更替着建城以来源自地下深层的病结和醉梦。
「引」《彼得堡》P125
『像我这样一个被开除的人……生活艰难啊,在托里切利真空里……正是──托里切利真空,……是为了社会生活;是某个人的社会……是我住的客栈老板的社会,和灰色潮虫的社会……共同的事业!对我来说,它其实早已成为了不允许我与别人见面的个人的事业:要知道,共同的事业并没有把我从活人的名单上勾销。』
如果整座彼得堡和她的子民,可以简化为几何意义上不着任何感情色彩的整体,那么暂且把它比作一个水银槽;一些抑郁挣扎的精神个体,在托里切利封闭的玻璃管里充盈,倒置;注满水银的血管在时代的大气压中滞泄,落下一段难以捉摸的真空。这些高屋建瓴的水银脉管和精神真空,并不如想象那般可以影响和控制民众的水银槽;乌合之众的随波逐流,本身具有理论上的平衡力,这种只需要随着大气压力高低涨落的平衡能力,多么狡猾,这又是阿波罗那种“任重道远”的官员和亚历山大那种革命迷茫者所高估但又低估的意志力。
「引」《彼得堡》P463
『他们在暗中等待着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
「引」《彼得堡》P465
『是这样,是这样,是这样:他们站在那里;他们像夜里刚回来似的站在那里。他们在等待他。他们是什么人,这真让人没法说:两个身影。』
“他们”,精神的病毒们、分裂的幻象们、着魔的人格们,“他们”最终击碎了亚历山大颅内的真空;“他们”具化为“他”手上的剪刀;利潘琴科的肚子,产生了托里切利封闭的玻璃管上第一道裂缝,“叛徒”的肚子上产生了喷泉效应,红色血液四处喷溅。黑夜里白衣人的剪刀成为了精神真空的减压阀?亚历山大究竟疯到何种程度?剪刀或如增压阀也不无可能。
而阿波罗所接手的政府职能正如虹吸效应,潜入民众,减排异己。但前任被暗杀的阴影,以及家庭内部的丑闻,迫使他在迷雾潜行中抬起了思考的瓶颈,于是虹吸效应消失了,这个突变使得解职的官员一夜苍老。阿波罗的“他们”,是水银槽里的民众,是对岛民和外族的偏见;当他以赞赏的眼光审视以中轴线平行线垂直线规划的城市街道的同时,又以排斥之心厌弃那些向岛屿开放的桥梁,但他无意识到连接国家内政和民众之间的虹吸管本身就有着“桥”的影射,他自身就是一座桥。他在轿式马车上对人群中一张面孔的恐慌,亦来自自身职能的恐慌。
「引」普希金《青铜骑士》
『在他身后、在苍白的月色下、看、青铜骑士骑着快马、一面以手挥向高空、一面追赶他、这可怜的疯子、这一夜无论跑到什么地方、他总听见骑马的铜像、追赶他、响着清脆的蹄声』
「引」《彼得堡》P492
『这是一个铜铸的客人。……铜眼睛的巨人通过时间之阶、追赶到这一瞬间。』
「引」《彼得堡》P494
『铜铸的客人身上凹进去的地方发出一种铜的伤感;一只敲碎石块的手友好地落在了肩膀上,并打断了锁骨,自己也燃烧成一片通红。』
就在青铜骑士(彼得大帝纪念像)夜访亚历山大之前,这位精神行将崩溃的“叶普盖尼”(普希金叙事诗人物)曾一度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病情和症结,他“摆脱了幻象”,但他并没有康复,因为青铜骑士突然找上门来,“鸭梨山大”的精神堤坝也随之崩塌。关于别雷在《彼得堡》中对普希金叙事诗《青铜骑士》的呼应作答,此处暂不展开。
全文多处都有关于潮虫的描写,借此看见一个抑郁末期患者的悲观情绪。同样是潮虫,在青铜骑士的原型彼得大帝身上有一段异闻:『活活捣碎的潮虫和蛆,曾作为内服药,令彼得大帝战胜了疾病。』(《彼得大帝传》B.B.马夫罗金)如此强健的古人(勇武之辈)与别雷笔下亚历山大薄弱敏感的革命意志力,对比鲜明利落。正如夜访的青铜骑士,吞噬了亚历山大的辨识力和意志力,使之成为强大幻象的食物,惶惑卑微自嘲的潮虫,是一帖致狂致幻的疯药,而他作为被时代内部消化的药效,在利潘琴科的肚子上发挥了作用,亚历山大回避了炸弹,但却最终选择了刺刀般的剪刀。“他骑在死者身上就像骑马,他握紧剪刀的手直指某处,就像青铜骑士的雕像那样。”
再援引一段与小说人物同时代的军事论述:
『……俄军的守旧程度令人不敢置信。戴尼格里耶将军(Gen.de Negrier)在其所著《日俄战争的教训》一书中,曾经有下述批评:“对于刺刀的迷信被推进到了最大的限度,无论在任何环境中都必须上刺刀。军官用尽一切的手段来鼓励部下,把信心寄托在刺刀上面。他们经常引用苏伐罗夫(Suvarov)所说的话:‘子弹是一个疯狂的东西,只有刺刀是可靠的’”』(富勒《西洋世界军事史》卷三§4 旅顺港的围攻)
在炸弹和剪刀的涵义上,别雷的用意也许并不在此,但同时代的两方面对比实在微妙。
各个时代各界对别雷《彼得堡》评价不一,从最早的“充斥着失败情绪”到中期的“不仅仅是失败情绪”到后来的“意识流先锋之作”。但不可否认这本象征主义代表作确实充满着外侵和革命双重失败的情绪,该情绪充斥在每个人物的心理譬喻之中。浅探人类历史的时间之河,任何运动并无失败成功之别,只有作用反作用之力,无论哪种失败多少都推倒过时代,而任何大成功的周围同样存在癫狂和病态。1905年的俄国甚或任何时代的文明国度都有着阿波罗和亚历山大这两类在朝或在野、贵族或平民知识分子的偏执和迷茫。旦有精神裂缝可乘,青铜骑士便可穿越任何时代任何瞬间找到“他们”。
(2012.1.5)
《彼得堡》读后感(四):安德列·别雷与俄国象征派小说艺术
以下来自论文《安德列·别雷与俄国象征派小说艺术》
二十世纪的俄语文学,如果以现实主义为基本的参照,那么也还存在着一条非现实主义的流脉。这条非现实主义流脉有待人们作系统的研究。它的起点,无疑是那活跃于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国文坛上的象征主义文学。
俄国象征派文学在艺术上的建树,不仅局限于诗的艺术。俄国象征派诗人所建立的小说诗学、戏剧诗学、理论诗学与其诗歌艺术共同构成了俄国象征主义文学的艺术个性,使俄国象征主义文学与其他民族的象征主义文学区别开来。
俄国象征派的小说艺术探索成就,大概是西欧的象征主义文学家所望尘莫及的。梅列日柯夫斯基、吉皮乌斯、索洛古勃、勃留索夫、别雷、勃洛克等象征主义诗人,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内(一八九二——一九二二),特定的文化背景下(象征主义文学运动中),创作了一系列传统体裁诗学意义上的短篇小说、中篇小说、长篇小说,与非传统体裁诗学意义上的“交响曲”、“剧体小说”。这些作品的共同标志,是象征主义诗人在象征主义文学运动中,根据象征主义的诗学原则来创作出的叙事文学。
在典型的俄国象征派小说作品中,作家的审美对象,已经不是被折射于心灵中的世界,而直接是涵纳着世界投影的心灵;作家的审美取向,已经不再局限于横向地观照人生即人在社会关系网络中的政治的、社会的、伦理的、心理的,意识形态的层面,而更多的是透视人生即考察人的“类本质”,心理与生理机制,意识系统(显意识与潜意识诸层)在特殊情境中的状态,情感世界的非正常或“超常”状态,理智世界中的形而上的层面;作家的叙述不再是或不仅仅是以社会现实生活风云为主要客体,甚至也不再以对人物内心的心理生活的详尽描绘为首要任务。这样,生活与生存,尘世与彼岸,外在世界的万千气象,内心生活的风雨波涛,都融汇于“半明半暗”的象征形象的迷离梦幻之中,在象征派的小说世界中构成一种令人神往与回味的特别景观。作家有意识地裸露自己编织情节描写场景显现情境的独特匠心,不时地向读者提醒艺术世界的虚构性,让读者感觉到是在接受文学作品,让读者体味出对存在的审美观照本身的愉快与娱乐。作家在叙述方式上不再以塑造典型环境与典型性格为目标,而是以有意识地“打碎情节”,“弱化性格”来呈现某种“超常情境”,渲染某种特别的“情绪氛围”。文学创作中最根本的“写什么”与“怎么写”的问题,在俄国象征派小说艺术探索中得到了一次自觉自为的革新。 别雷的象征主义小说创作,则是这种艺术革新实践中的一个高峰。
别雷在西方被看成是二十世纪俄罗斯小说家中最杰出的天才。一些国外文艺学家把别雷的小说视为“划时代”的现象。一九六五年,捷克学者雅·尚达就在标题为《安德列·别雷——具有世界意义的小说家》的文章中,把别雷与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相提并论,认为他们四位是实验家型的作家,是现代小说的改革者。一九六七年,匈牙利女学者列娜·西拉尔德在《论别雷的第二交响曲》一文中指出,别雷的早期作品开辟了二十世纪长篇实验小说的时代。她把别雷的交响曲看成是蕴含着巨大创作能量的崭新的小说作品形式,它的生成,立足于别雷对诗、音乐甚至当时刚刚问世的电影手段的借鉴。七十年代中期以来,西方对别雷小说的研究兴趣方兴未艾。到了八十年代,一个席卷全球的“别雷创作研究热点”已然形成,以欧洲——日本——美国为据点的“国际别雷学”也已构成。如今,“别雷学”的发祥地从意大利、西德、匈牙利、波兰等国扩展到法国、西班牙、斯堪的那维亚半岛诸国。这种“第二次发现”,正是“文学万有引力”的作用,在几十年的沉默、失落与遗忘之后,在“第一次发现的匆忙”之后,西方学者对别雷创作的兴趣再次勃兴。
这位“二十世纪斯拉夫民族的浮士德”,的确是二十世纪俄语文学史上的一个“谜”。由于被冷落与被发现,这个文学家的形象本身也平添了几分神秘的光晕。由于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方法论的学者们,都带着各自的模式去接近这个“谜”一般的现象,去阐释自身的感悟与体验,一些新的神话也自然被创作出来。但别雷作为俄国象征派小说家,在叙事艺术领域的试验,在小说诗学领域的革新,对于二十世纪俄语小说艺术发展的开拓性建树,是为大多数评论家所一致肯定的。
别雷在《交响曲》(1901-1906)、《银鸽》(1909)、《彼得堡》(1913)、《柯吉克·列达耶夫》(1922)、《头面像》(1932)和《莫斯科》(1926-1932)这样一些最典型的象征主义小说作品中,有意识地尝试交响乐作曲中一些结构原则移植入文学创作之中,把情节打碎成链节,再把那些链节通过“深层的、内在的”“主导主题”联系起来,使小说文本“节奏化”,使那些隐在于文本之中的层面被“语义化”,进而实现“词形——词音——词义”全面“象征化”,即使节奏作为一种潜在的声音积极地工作起来,使词语本身由“形象”转化成“音象”,进而实现那种于叙述之中听见节奏,于节奏之中悟出意义的目标,以新的方式,使小说的文本密度大大增加,创造出带有意义的节奏。在诗学理论上,则是使形式赋有意义,成为“有意味的形式”或“内容性的形式”之有趣的试验。
别雷把小说文本结构作为一种自足自立的现实结构裸露出来。实现这种结构裸露的主要手段是诗学意义上的“戏耍把玩”,即使戴上不同面具的各种叙述者彼此发生冲突,对各种不同的文体风格作讽拟性的展示。别雷作为小说作者好像是在千方百计把读者的注意力,由“小说在叙述什么”这种习惯定向,转移到“小说怎样在叙述”,并且暗示读者:“怎样在叙述”这一形式本身又正传达着“叙述着什么”这个内容。
别雷十分倾心于“意识的屏幕”。在致力于观照“意识的生命”时,别雷不仅广泛运用内心独白、梦境、幻觉这些假定性手法,而且还在小说诗学实验中来了个“质的飞跃”:别雷在其小说创作中实际上是把整个客观世界仅仅当作人物意识的“室内装饰”——意识世界的内景画,而人物的意识生命活动,则成了统摄一切的审美对象。他的那些主人公或那些戴上各种面具的叙述者的意识流变,成了他小说艺术世界的主体。也就是说,“意识生命”的呈现取代了客观世界原来在传统小说中的地位。
当代苏联专门研究别雷创作的学者列·多尔戈波洛夫声称“要分析这些手法,目前既尚无必需的概念,也尚无专门的术语。”要描述《彼得堡》的诗学特征,最大的困难在于这部作品结构的“多阶序性”,多层次性。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形象,每一个具体物象,都从自身向外抛射着各自意义的阴影——那种含蕴着可以无限地延伸开去的象征意义的阴影。这些象征意蕴是以等级阶序方式,即相应于被象征形象所显现的存在的不同水平,依照品位高下的次序,而相互联系在象征的系统之中。譬如,小说事件发生的地点也同时是作品的主人公——彼得堡,它是帝俄的首都,因而同时也是俄国历史的“纽结”,东方与西方的交合点。然而,东方与西方的问题比俄国历史这个问题的涵盖面要大,它乃是世界历史进程本身矛盾的直观的表现;而世界历史进程则是宇宙力量对地球历史的表面的一种外射与投影,是“永恒脉动”这一宇宙运行机制的一种表现。这样,通过“数学代入”,彼得堡成为宇宙力量接触人间的一个“数学点”。“数学点”这个概念本身则拥有另一些特征。例如,它对空间参数的失落。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彼得堡成为“数学点”,那么,它就不可能拥有空间特征。也就是说,它的空间是虚幻的。既然彼得堡的空间是虚幻的,那么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这个都市的居民……一切也就都是虚幻的。这种联想,实际上已经是一种“脑力游戏”。这种“脑力游戏”也可能在其他方向上展开。
别雷根据“神智学”学说向人们显示:人存在十多重世界的交合点上,存在状态的多重层面在人身上同时得到反映:生理层面,心理层面,精神层面,性灵层面,星相层面(“人正是通过星辰实现于‘宇宙空间’的联系”)等等。别雷的这种观念,自然在小说的形象体系的构成中有所显现。《彼得堡》的象征世界,在结构上类似于某种晶体。例如,小说事件发生的时间是一九○五年十月九日和十日这两天,可是在这个时间段里的叙述却投射着整个世界历史的过去与未来。小说的“外在的情节”是由三个主要人物所分别代表着的三种力量的冲突而构成,它们都追逐主宰俄罗斯命运的权力。其一是沙皇政府的参议官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为代表的沙皇官僚力量,其二是由杜德金为首的恐怖主义分子所组成的反对派党徒,第三种力量是以大学生尼古拉·阿勃列乌霍夫这个智力型知识分子为化身,这种力量在两种极权主义暴力的夹缝中生存,实际上成了沙皇国家政权与恐怖主义党徒之间斗争的工具。推动整部小说的情节运行,使各种力量发生冲突,人物之间发生倾轧的最初动因,是尼古拉不经意地说出来的“要杀死父亲”这一允诺。整个情节的波折环绕着尼古拉如何实现这一允诺而展开。初看上去,这似乎是一部侦探小说。但这仅仅是作品象征世界的最表层。并且,这个侦探故事的情节在小说中被别雷打成了碎片。小说的中心事件“爆炸”,在外在情节上是一个闹剧。那个自制的炸弹是一怪诞形象的具象化。外在情节上的“爆炸”,十分可笑。但是,尼古拉心灵中的爆炸后果却是严重的,尼古拉把自己等同于一枚炸弹——相应于酒神狄奥尼斯的受难,相应于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尼古拉来到了他这个人注定要走的那条十字路口。正是尼古拉的“天路历程”,这个人物心灵上的爆炸,构成了小说的内在情节。别雷在建构这一内在情节时,把侦探小说的讽拟笔法与闹剧中的滑稽噱头糅合于一体,在亦谐亦庄的氛围中让主人公在小说结尾走出“魔圈”。
而主人公尼古拉心灵中的爆炸,又与一系列的象征意蕴相叠印。例如这个人物在两种不同形式的极权主义暴力的夹缝中生存,与俄罗斯文化在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两大板块的撞击中生存,就构成一种象征,这个人物的“潜在的弑父情结”,与家庭冲突、历史冲突、文化冲突等各个层面的象征意蕴,又是层层相印,其意义可以在“滚雪球”似的联想中向无限延伸。这种形象系统中的叠印,正是“大千世界物物相印”,“普遍参与”、“普遍映照”这一象征主义世界观,在象征主义者别雷的叙事诗学上的显现。正是这种物物相印,作为一种内在逻辑力量,把联想之链上的所有环节连接起来,把叙述文本中各种主题的跳跃组织起来,把文本世界的各种成分联接起来。如同外在的经验世界一样,别雷小说的艺术世界由“物物相印、相互体现”的内在逻辑,构成一个自足自立的实体。
别雷象征主义小说艺术的诗学个性,不仅仅体现在《彼得堡》这一部作品中。在后来的长篇小说《柯吉克·列达耶夫》(1922)中,别雷试图把人的孩提时代的意识,甚至婴儿期的思维情态与宇宙本体的存在状态“同晶”地显示出来,十分有趣。在别雷的小说中,世界以一种被打成碎片然而却是深切完整的系统呈现在读者面前。这是一种看上去杂乱无章然而却是内在地物物相印的系统。这种系统,已不是可见的、栩栩如生的、可从各个角度去审视去欣赏的油画,而是形体性极弱节律性极强的无形之象——一种独特的视象,一种与宇宙同构与万象同晶,处于永不间歇的变奏与转化的运动状态的象征世界。叙事艺术在“能指简化、所指扩大”的航道上逼近音乐艺术,小说的结构为音乐性所贯穿,阅读这种小说的速度必须加快,以跟上小说文本的节律,也就是说,这种小说的阅读本身接近于对音乐作品的欣赏,譬如说,听交响乐。它可以使读者进入一种“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的境界。只要读进去,便可品味,可感悟,可体验其中的无穷意趣。这是俄国象征派小说中一个独特的类型。
《彼得堡》读后感(五):《青铜骑士》(普希金)
(穆旦 译)
楔 子 那里,在寥廓的海波之旁 他站着,充满了伟大的思想, 向远方凝视。在他前面 河水广阔地奔流;独木船 在波涛上摇荡,凄凉而孤单。 在铺满青苔的潮湿的岸沿, 黝黑的茅屋东一处,西一处, 贫苦的芬兰人在那里栖身。 太阳躲进了一片浓雾。 从没有见过阳光的森林 在四周喧哗。 而他想道: 我们就要从这里威胁瑞典。 在这里就要建立起城堡, 使傲慢的邻邦感到难堪。 大自然在这里设好了窗口, 我们打开它便通向欧洲。 就在海边,我们要站稳脚步。 各国的船帆将要来汇集, 在这新的海程上游历, 而我们将在海空里欢舞。 一百年过去了,年轻的城 成了北国的明珠和奇迹, 从幽暗的树林,从沼泽中, 它把灿烂的,傲岸的头高耸; 这里原只有芬兰的渔民, 像是自然的继子,郁郁寡欢, 孤单的,靠近低湿的河岸 把他那破旧的鱼网投进 幽深莫测的水里。可是如今 海岸上却充满了生气, 匀称整齐的宫殿和高阁 拥聚在一起,成群的 大船,从世界每个角落 奔向这豪富的港口停泊。 涅瓦河披上大理石的外衣, 高大的桥梁横跨过水波, 河心的小岛遮遮掩掩, ‘ 遮进了一片浓绿的花园, 而在这年轻的都城旁边 古老的莫斯科日趋暗淡, 有如寡居的太后站在 刚刚加冕的女皇前面。 我爱你,彼得兴建的城, 我爱你严肃整齐的面容, 涅瓦河的水流多么庄严, 大理石铺在它的两岸; 我爱你铁栏杆的花纹, 你沉思的没有月光的夜晚, 那透明而又闪耀的幽暗。 常常,我独自坐在屋子里, 不用点灯,写作或读书, 我清楚地看见条条街路 在静静地安睡。我看见 海军部的塔尖多么明亮。 在金光灿烂的天空,当黑夜 还来不及把帐幕拉上, 曙光却已一线接着一线, 让黑夜只停留半个钟点。 我爱你的冷酷的冬天, 你的冰霜和凝结的空气, 多少雪橇奔驰在涅瓦河边, 少女的脸比玫瑰更为艳丽; 还有舞会的笑闹和窃窃私语, 单身汉在深夜的豪饮狂欢, 酒杯冒着泡沫,丝丝地响, 彭式酒流着蓝色的火焰。 我爱你的战神的操场 青年军人的英武的演习, 步兵和骑兵列阵成行, 单调中另有一种壮丽. 呵,在栉比的行列中,飘扬着 多少碎裂的,胜利的军旗, 还有在战斗中打穿的钢盔, 也给行列带来耀目的光辉。 我爱你,俄罗斯的军事重镇, 我爱你的堡垒巨炮轰鸣, 当北国的皇后传来喜讯: 一个太子在宫廷里诞生; 或者俄罗斯战败了敌人, 又一次庆祝她的光荣; 或者是涅瓦河冰冻崩裂, 蓝色的冰块向大海倾泻, 因为感到春意,欢声雷动。 巍然矗立吧,彼得的城! 像俄罗斯一样的屹立不动; 总有一天,连自然的威力 也将要对你俯首屈膝。 让芬兰的海波永远忘记 它古代的屈服和敌意, 再不要挑动枉然的刀兵 惊扰彼得的永恒的梦。 然而,有过一个可怕的时辰, 人们还能够清晰地记忆…… 关于这;亲爱的读者,我将对你 叙述如下的一段事情, 我的故事可是异常的忧郁.
第一部 在幽暗的彼得堡的天空 吹着十一月的寒冷的秋风 涅瓦河涌起轰响的巨浪 冲击着整齐的石铺的岸墙 河水激动着旋转着像是病人 在她的床上不断地翻腾 这时候天色已晚在昏黑中 雨点急骤地敲打窗户而风 愁惨地吹扫吼吼地嘶鸣 这时候刚刚做客归来回到家门 有一个青年名叫欧根 我们要用这个名字称呼 故事的主人公因为我喜欢 它的音调并且曾有一度 它和我的笔结过不解的因缘 他姓什么我们不想再钻研 尽管这姓氏也许在过去 一度出现在显赫的门第 甚至于史家克拉姆金 也许在笔下使这一族扬名 但是如今上流社会和传闻 却早把它忘得干干净净 我们的主角在某一处任职 住在科隆那一个要人也不认识 他既不向往死去的祖先 也没有叹息已逝的流年 好了既回到了家欧根 扔开外套脱下衣服上了床 但是睡眠他却不能 他的脑海里翻腾着不少事情 他想什么呢原来在盘算 他是多么微贱和贫寒 他必须辛辛苦苦才能期望 一个安定的生活一点荣誉 但愿上帝仁慈多给他 一些金钱和智慧他想起 也有些花天酒地的富翁 那些头脑并不高明的懒虫 他们的生活却多么适意 而他任职总共才只两年 他的思虑又转向天气风雨 还没有停息傍近河沿 波涛不断地上涨几乎冲去 涅瓦河的桥使交通中断 他想到巴娜莎那怎么办 和她就要两天或三天不见 想到这里欧根衷心地痛惜 并且像诗人一样幻想下去 我能结婚吗为什么不 自然这可能是非常艰苦 我准备操劳日夜不停 总会有个办法安置个家 使它简单安恬并不奢华 在那里安置下我的巴娜莎 也许过那么一年两载 就会找到差使把家事 交给巴娜莎管理和主持 并且教育我们的小孩 就这样我们活着手拉着手 生死相共到死也不分离 教子孙把我们埋在一起 他想着一夜想个不停 他忧郁并且衷心地期望 秋风不要嚎得这样愁人 雨点也不要打在窗上 这样无情 但是睡眠 终于合上他的眼睛呵看 幽暗的风雨夜已渐渐消逝 让惨淡的白日接着统治 悲惨的白日 涅瓦河一整夜 抗拒着风暴向大海倾泻 但终于敌不过它的暴力 和它搏斗已用尽了力气 次日清早在河水的两岸 成群的居民汇集举目遥望 他们观赏着水花的泼溅 和汹涌的排山倒海的巨浪 但是从海湾吹来猛烈的风 顶住了水流不能前行 她翻来覆去愤怒咆哮 她退回淹没河心的小岛 这时候天时更为凶险 咆哮的涅瓦不断上升 她沸腾得像是一壶滚水 像是野兽猛然发了疯 突地向城市扑去在她面前 一切让开路她的周围 立刻是死寂和荒凉洪水 灌进了地窖爬过门槛 运河也涌上了它的铁栏 看彼得堡像传说的人鱼 她的半截身子浸在水里 呵围攻偷袭邪恶的波浪 像盗贼似地爬进门窗 小船一摆船尾把玻璃撞碎 摊贩的木板上裹着布帷 残破的草房木片屋檐 小本生意的什物杂件 贫穷人家的所有资财 雷雨摧毁的桥梁的碎片 和从坟墓冲出的棺材 一切都飘浮在街上 人民 眼见上苍的愤怒等待死亡 唉一切都完了衣食和房间 哪儿去找 那是悲惨的一年 我们的沙皇还正光芒万丈 统治着俄罗斯他出现 在凉台上忧郁迷惆 他说沙皇可不能管辖 冥冥中的自然力他坐下 他以悲伤的眼睛沉思地 遥望那险恶危殆的灾区 以前的广场已变为湖泽 条条大河是以前的街衢 而皇宫像是阴沉的岛国 处在大水中沙皇只开口 说了句话请看他的将军 他们便东西南北遍及全城 有的走向大街有的穿过小弄 在波涛里出入奋不顾身 搭救那被洪水吓呆的游魂 那等着淹没在家门的居民 那时候在彼得广场的一角 一所新的巨厦刚刚盖好 在高大的阶台上一对石狮 像活的一样张牙舞爪 在门口把守可怜的欧根 他的两手在胸前十字交叉 没戴帽子苍白得可怕 正静静地坐在石狮背上 动也不动然而这可怜人 并没有为自己恐惧任波浪 怎样贪婪地拍打溅到脚跟 他并没有听见没有留心 任雨点怎样淋湿着脸 怒吼的风怎样摆出威严 并且把他的帽子吹到天空 他只把自己忧郁的眼睛 凝固在一个遥远的方向 在那里山峰似的波浪 仿佛是从汹涌的海底 翻腾上来把一切冲掉 那里暴风雨在怒号 那里房屋的碎片在浮荡 而就在巨浪近处呵天天 就在那海湾的旁边 一棵垂柳一道简陋的篱墙 墙里有破旧的小屋住着一家 母女两人住着他的巴娜莎 他的美梦难道是在梦里 他看见这一切难道人生 只是一场空一个春梦 或是上天对我们的嘲弄 这时候他好像是中了魔魅 好像是和石狮结为一体 不能够下来在他周围 再没有别的只是水水 而上面在那稳固的高空 超然于河水的旋流急浪 背对着欧根以手挥向 无际的远方坚定肃静 是骑着青铜巨马的人像 第二部 但如今涅瓦河发够了脾气 暴虐和破坏已使她厌腻 终于回转来却一路欣赏 自己的横暴造成的情景 并且把虏获随处抛扬 这好像是盗匪的首领 带着一队人马突入村镇 他们凶残地打家劫舍 杀烧和虏掠哭号愤恨 詈骂和扭打天大的灾祸 一切做完强盗迅速撤退 害怕追兵又因为满载而归 不胜疲劳便在一路 抛下他们劫来的财物 洪水撤退了石铺的路 已经呈现而我的欧根 心怀着忧思希望和恐怖 一路奔跑着像失了魂 跑向那尚未平伏的河身 那里像在得意刚才的胜利 怒吼的波浪仍旧在翻腾 水面上仍旧滚满了汽泡 像是有炉火在下面燃烧 像是战马刚刚回归阵地 涅瓦河是这样急促地喘息 欧根远望着看见一只船 仿佛获得了意外的发现 他一面追去一面叫喊 摆渡的船夫正自悠闲 情愿只要几个铜板 把他渡过波涛的彼岸 和波涛搏斗了很长时间 看那小船老是没入浪里 一连串的波浪就要打翻 大胆的搭客但终于 他来到对岸 这不幸的人 跑过所有熟悉的街巷 去到他熟悉的地方举目四望 却再也不认识呵可怕的景象 在他眼前一切都很零乱 这里一片荒凉那里一堆破烂 房屋变了形状有的 完全倾圮了另外一些 被洪水搬了地方而且 像是战场上横陈着尸身 他一眼看见周围的死人 一阵昏眩他什么也没想 尽管苦难的折磨已使他疲弱 却飞快地跑去到那地方 那里不可知的命运正在期待 像是密封的信函等他拆开 看这里他跑过城郊这里 是海湾附近便是他熟悉的 房子它怎样了 他站住 他转来转去又走回原处 看一看转过身仔细观察 就在这里应该是她的家 这里是柳树原来有篱墙 显然洪水已经把它扫光 但哪里有房子他迷惘 他踱来踱去想了又想 自言自语高声说个不住 而突然用手拍着前额 他大笑起来 夜的帷幕 向战栗的城轻轻垂落 但它的居民却在谈论 白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幸 久久不能安睡 破晓的光 透过疲惫而苍白的云彩 流入安静的都城这光亮 已不能找到昨天的灾害 留下的痕迹一片紫红遮盖了 丑恶的形象一切事情 和从前一样有条理地进行 在那畅达无阻的街心 人们依旧带着漠然的表情 面对面走过去那些官员 也放弃了昨夜隐蔽的桃源 到衙门正式办公勇敢的小贩 丝毫没有丧气把地窖 又从涅瓦河的手里接管 并且希望以邻居的钱包 填补自己重大的亏空小船 一只只从院子搬出去 末了 瓦斯托夫男爵天宠的诗人 也已吟唱了不朽的诗章 对涅瓦河的灾难表示哀伤 但是我可怜的可怜的欧根 唉他的脆弱而迷乱的神经 却经不住这可怕的打击 那涅瓦河的吼吼的风声 和翻天巨浪还在他的耳际 不断地轰鸣有什么恶梦 撕裂他的神志恐怖的思想 紧抓着他他只无言地游荡 一礼拜一个月转瞬已过 他从来没有回到家稍坐 他那幽僻的小屋既然 租期已满又没付租钱 一个穷诗人便来做了房客 欧根从此没有回来连衣物 也不要了整天地流浪 很快的世界便把他遗忘 夜晚他睡在码头从窗户 扔出的面包就是他的食物 他所穿的衣服原已破旧 这时更是稀烂一些顽童 朝他的背影扔着石头 更常常的马车夫的皮鞭 抽在他身上因为显然 他一点也不辨认路径 茫然无感内心的风暴 使他听不见外界的闹声 就这样他拖着一个躯壳 度过悲惨的岁月既不像人 又不像野兽既不像生灵 又不像阴间的鬼魂 有一晚 他睡在涅瓦河的码头上 夏令正渐渐地转为秋天 吹起了冷风黝黑的波浪 扑向码头打着光滑的阶沿 那声音像是幽诉和低怨 像是含冤的人在哀求法官 靠在他紧闭不动的门前 欧根惊醒来周围异常黑暗 雨在淋漓风吹得非常凄惨 在阴暗的远处一个岗哨 正远隔着夜雾朝他高呼 欧根吃了一惊过去的恐怖 重又在眼前浮现他连忙 爬起来到街上流浪 忽然他站住了睁大眼睛 静静扫视着四周的情景 脸上露着失魂的惊惶 他到了哪里眼前又是 巨厦的石柱和一对石狮 张牙舞爪和活的一样 把守在高大的阶台之上 而笔直的在幽暗的高空 在石栏里面纹丝不动 正是骑着铜马的巨人 以手挥向无际的远方 欧根不由得战栗他脑中 有些思想可怕的分明 他知道就在这里洪水泛滥 就在这里贪婪的波浪 包围他向他恶意地侵凌 包围着他石狮和广场 和那坚定的矗立的人 以铜的头颅伸向苍穹 就是这个人按照他的意志 在海岸上建立了一个城 看在幽暗里他是多么可怕 他的额际飘浮着怎样的思想 他掌握着怎样的力量 那匹马燃烧着怎样的烈焰 呵高傲的马你将奔向何方 你的蹄子将往哪里飞扬 呵你命运的有力的主宰 不正是这样一手握着铁缰 你勒住俄罗斯在悬崖上面 使她扬起前蹄站在高岗 这可怜的发疯的欧根 尽绕着铜像的脚边环行 他以惶惑的眼睛注视着 那统治半个世界的国君 但他的目光忽然昏暗 胸口感到窒息他把额角 贴靠着冰冷的栏杆 他的心里奔腾着火焰 他的血滚沸而突然沉郁地 他站在高傲的铜像前面 咬紧牙齿握着拳头 像突然有什么魔鬼附体 他全身战栗地低声诅咒 好呵建设家你创造的奇迹 等着我的说罢转过头 便飞快地逃去因为这时候 他似乎看见威严的皇帝 突然间怒气冲冲无声地 把他的脸转向欧根 而当他穿过广场逃奔 在空旷的广场上他却听见 仿佛背后霹雳一声雷鸣 仿佛有匹快马向他追赶 石路上响着清脆的蹄声 在他身后在苍白的月色下 看青铜骑士骑着快马 一面以手挥向高空 一面赶他这可怜的疯人 这一夜无论跑到什么地方 他总听见骑马的铜像 追赶他响着清脆的蹄声 从那时候起只要欧根 由于偶然的机会路过广场 他的脸上便显出慌张 惶惑的神情他会把手 迅速地放在自己的胸口 好像去抚摸那里的创伤 并且脱下破旧的小帽 低着头露着困窘的目光 绕一条小道溜去 在海滨 有一个小岛迟归的渔人 有时候把船在那里停泊 一面晾着鱼网一面烧着 他们简陋的晚餐或者 礼拜天一些官员划着小船 游经这里便到岛上休憩 它非常荒凉甚至没有一根草 在那里滋生洪水的泛滥 游戏似的把一间旧茅屋 冲流在那里在那水边 它便停留着像一丛灌木 去年春天来了一只大船 把破烂的茅屋移去那里面 一无所有但是在门口 我们的疯人却被人发现 自然人们看在上帝的面上 把这僵冷的尸体赶快就地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