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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诗及其他读后感100字
日期:2021-01-26 03:38:31 来源:文章吧 阅读:

论新诗及其他读后感100字

  《论新诗及其他》是一本由废名著作,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9.30,页数:21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论新诗及其他》精选点评:

  ●吃透这本书,加上一些古典诗歌的积淀,就能看到中国当代部分诗人创作的偏离有多大。

  ●在解决新诗合法性问题上,废名的主张还是很天才的。另外其感受力确实精妙得厉害(尽管在传达上也太意在言外了…)

  ●在海棠诗社摸爬滚打了三年多居然到现在才读这本书~~刘半农的诗好可爱。当然这书是越往后看越精彩,或许是因为写到了自己喜爱的卞之琳和冯至了吧,而那些古典诗词,经作者一点拨,更显晶莹剔透。

  ●相当不可及,见识语言俱佳。半农的诗写得太好了,难怪作者一口气选录了19首。去搞本《扬鞭集》看。

  ●开源之书。于我来说比起新诗,意义在更好地梳理了古诗。

  ●讲课稿神马的最有爱了,各种黑。。。

  ●上一次看诗论一类的书还是苦水先生的时候,废名这一本和先生的比起来丝毫不见逊色。说是论新诗,实则大半是在与旧诗相对而言的基础上发论,故有形式(文法)与内容之说。讲温李真是鞭辟入里,我得找本玉溪生诗集笺注看看了。花间一派向来无感,也得找机会认真看看。对屈原的吐槽很赞同,当然对我来说屈子的好也不在神话——他确实是不知活用的——而是好在废名所说的修辞。诗感在触发的一瞬用“点点不离杨柳外,声声只在芭蕉里”讲实在妙绝。“大凡读者觉得很神秘的诗,作者一定是很具体的,从用的比喻便可以看出”,can't agree more. 大概可以想见废名对新诗的评判以朝气和质朴为上。论语的句法一点还得再想想。知堂老人的小文很是有意思,原来废名和熊大先生掐架的段子是从这里出来的。看完知堂对四书的看法,大感宽慰…(

  ●纸很薄,字很小,挺好看

  ●重读再评

  ●很有趣的一本书~

  《论新诗及其他》读后感(一):‘诗’人论诗

  那是这一年的3月23,不是明媚的一天。后来我想,雨后又欲雨的阴霾,也不失春天的新鲜。

  从C校毕业后,第一次再踏入她的图书馆,我兴奋又彷徨,流连于三楼文学书类一个个架子,最后抽出一本废名的《新诗十二讲》。或许只有诗才能装下,我那时满怀的情意,在等待一个人中失落,我借了他的图书证(后来才知只是他的饭卡)。废名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书评写成情感故事,真不是我想见的。不过我倒是发现在豆瓣的乐评几乎都是故事汇,我写点编外话也不怎么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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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再看此书,是网上下载的同一出版社的另一版本,名为《论新诗及其他》,废名著,陈子善编。

  此书论及的诗人并不多(胡适、沈尹默、刘半农、鲁迅、周作人、康白情、“湖畔”诗人、冰心、郭沫若、卞之琳、林庚、朱英诞、冯至及废名自己)。按照如今现代文学一般分段,论及的诗人多是五四时期的,大概与此书的写作年代有关。这样论诗的集子,作为“现代作家讨论新诗的唯一专著”,足见作者的才情,他的评价文字也是诗的,和后来的白开水式严谨的评论文章很不同,以诗的文字论诗,让人多少有些接近诗的切实的内容。个性鲜明的文字也同时让人有些难以感同身受,作者一味肯定有些让人摸不着边的“新诗”、“诗的内容”。

  当然听现代文学的作家自己发声,总好过听别人云里雾里的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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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很自然我是爱诗的,爱古诗尤甚。不过当读到废名对新旧诗的阐发,我便很疑惑了,我的确很难感受“诗的内容”,喜欢旧诗原因之一便是旧诗“诗的文字”。由此,我很难理解作者所谓“散文的意义”“诗的内容”,各种含混不清。而我自己一直不太能欣赏新诗、自由诗之类,望不见很多的诗意,难以判断所谓“诗的内容”了。

  我想不得不先粗略读过一遍,继续看些旁的书,再转头阅读。当然再阅读的时候,多少应该再附些新的感受,这是后话了。

  对新旧诗的比较,在论诗的第一至四讲、及‘新诗问答’讲到了许多,大致摘录如下:

  “旧诗的内容是散文的,而其文字则是诗的文字,旧诗之诗的价值便在这两层关系”。 “新诗所含的情感,旧诗装不下。”

  “白话新诗是用散文的文字自由写诗。”

  “旧诗的内容是散文的,其诗的价值正在于此”,“新诗的内容则要是诗的”。

  显然,作者是从新旧诗的比较中看待新诗的。

  作者又认为旧诗中“温李的一派”是有诗的内容的,而且值得写新诗的人研究的。由此,作者对温李等旧诗人也多有点评,尤其在第四讲及 ‘新诗问答’一文中。待到细读古代文学部分的时候不妨再观。

  《论新诗及其他》读后感(二):废名的《论新诗及其他》

  这本书收录了废名先生1930年代在北大开设现代文艺课时的讲义以及其他的一些文章,其中有许多很有意义的观点。

  废名认为新诗与旧诗的本质区别在于内容,而不在于形式,新诗的形式“只有分行罢了”,分行之后,“该怎样做,就怎样做”。他在分析了胡适的《蝴蝶》一诗之后,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这首诗里所含的情感,便不是旧诗里头所有的,作者因了蝴蝶飞,把他的诗的情绪触动起来了,在这一刻以前,他是没有料到他要写这一首诗的,等到他觉得他有一首诗要写,这首诗便不写亦已成功了,因为这个诗的情绪已自己完成,这便是我所谓诗的内容,新诗所装得下的正是这个内容。若旧诗则不然,旧诗不但装不下这个诗的内容,昔日的诗人也很少有人有这个诗的内容。”

  废名的观点很有意思,他认为旧诗的内容其实是散文的内容,而语言却是诗的语言,旧诗的诗意常常体现在语言的音乐性上,如果失却了音乐性,旧诗便同散文毫无区别。“旧诗文字的音乐性能够限制才情,将泛滥的东西范围成一个形式。”他又把旧诗同西方诗歌做比较,“西洋诗里的文字同散文里的文字是一个文法。故我说中国旧诗里的文字是诗的文字。”他还找到了旧诗的“破绽”:“元曲的内容岂不是叙事描写(散文的)而其文章是韵文(诗的)的吗?于是旧诗露出了马脚,索性走到散文路上去好了。”他眼中的新诗是诗的内容、散文的语言。“只要有了这个诗的内容,我们就可以大胆地写我们的新诗,不受一切的束缚。”他认为以徐志摩为代表的新月派的做法(刻意追求诗歌语言的音乐感),不是新诗发展的正道。废名在文中常常拿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举例子,他认为这首诗是旧诗中不多的例外之一,其内容是诗的内容。

  废名在论述旧诗时这样阐述他的观点:旧诗是“情生文,文生情”的,旧诗的价值即体现在“内容是散文的”,若抽去了这个内容,旧诗也就不成立了。在这里,废名没有深入下去,其实这种洞悉已经上升到了艺术哲学层面,中国艺术精神中对于“意境”的追求正是中国古代诗歌乃至“东方诗歌”与西方诗歌的本质区别。

  废名认为新诗的定义不应该就是“白话诗”这么简单,新诗与“白话诗”之间也不是什么“继承关系”,“白话诗”是一种古已有之的东西,但它依然是“散文的内容、诗的语言”的旧诗。“若同旧诗一样是散文的内容,徒徒用白话来写,名之曰新诗,反不成其为诗。”废名推崇“温李”的诗,他认为新诗若要从中国以往的诗文学中找“继承关系”,那必然是要继承“温李”,“温词李诗”真正包含着“诗的内容”,而形式上亦有自由化的倾向。他批驳了胡适的观点,认为胡适推崇“元白”一派的“易懂”其实是误导了新诗的作者和读者,新诗恰恰应是“难懂”的“温李”一派的发展。(“这里无形式,意象必能自己完全……”)

  废名的观点是典型的“由乐的诗到思的诗的转变”,在新诗发展的初期,他的这些还较为粗浅的理论概括,对新诗发展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

  废名在讲义中评价了胡适、沈尹默、康白情、鲁迅、刘半农、冰心、郭沫若、卞之琳、冯至等人的诗作,其中常常毫无顾忌地流露出自己的“真性情”,读来很有意思:“胡适之先生则实在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从他所举的例子看来,他还是喜欢旧诗而已。……我抄这首诗的意思是因为我读着觉得好玩。……也只是令人读了觉得好笑,我们只能说他幼稚……诗就这样写,岂能成其为诗?……”在评价冯至的诗作之前,废名第一时间表达了自己的真实看法:“老实说我对于《十四行集》这个诗集的名字颇有反感……”但最终,他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我将冯至的《十四行集》讲完了,又有点反悔我对于《十四行集》这个名字不应该起反感”,可他又有了新的看法:“不过我另外又有一个反感……”

  在《中国文章》一文中,废名说“中国文章里简直没有厌世派的文章,这是很可惜的事……中国文章里没有外国人的厌世观。中国人生在世,确乎是重实际,少理想,更不喜欢思索那‘死’……我尝想,中国后来如果不是受了一点佛教影响,文艺里的空气恐怕更陈腐,文章里恐怕更要损失好些好看的字面……”这些观点都很有意思。

  《论新诗及其他》读后感(三):不写而还是诗(一)——废名的新诗论

  因为重捡诗艺,翻阅一些诗集和诗论,在书店看到陈建军编订的《废名诗集》,一直爱废名,就买了回来读。《废名诗集》收录废名49年前新诗,也附录废名关于新诗的论述。书架上原有废名的《论新诗及其他》,以及《废名文集》,也就找出来一并读,有谈新诗的,也有谈旧诗的,或者以旧诗谈新诗,或者以新诗谈旧诗,相互发明,多言人所之未言,金屑玉珠,繁华满枝,废名对于诗歌尤其是新诗实在有着卓越的见解。废名诗名虽不彰,然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其新诗也具有多种面貌,居于一流的地位。以前读废名多爱其文体,有独得之趣,很欣喜此次更能欣赏其内容,随手记录读书所得。

不写而还是诗(二)——废名的新诗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0043959/

一 什么是新诗

  什么是新诗?我不知道其他写新诗的人是否思考过,我以前是完全没想过。往往是读了中国或西方新诗人的诗作,被情绪及文字触动,然后写成分行文字,自己就以为是在写新诗了。然而仔细思考,这又实在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这关系着我们是否在写新诗,写的是否是新诗。

  新诗和旧诗相对应,新诗和旧诗的区别是否只是白话文字?废名《谈新诗》之“《尝试集》”:“我以为新诗与旧诗的分别尚不在白话与不白话,虽然新诗所用的文字应该标明是白话的。旧诗有近乎白话的,然而不能因此就把这些旧诗引为新诗的同调。”

  《新诗问题》从旧诗谈新诗:“我觉得中国以往的诗的文学,内容总有变化,虽然总有变化,自然而然的总还是‘旧诗’。以前谈诗的人,也并不是不感觉到有一个变化,但他们总以为这是一种‘衰’的现像,他们大约以为愈古的愈好。我想这个态度是不合理的。他们不能理会到这是诗的内容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一定的,这正是时代的精神。”我们常说一代有一代的文学,往往说的是形式,而实际上更应该是内容。从内容角度,只是变化和不同,并没有盛衰。

  新诗自然应该有新诗的内容,同时其形式也和旧诗的诗词曲赋不同。《谈新诗》之“新诗应该是自由诗”,废名谈到了他对什么是新诗的理解:

  “我那时对于新诗很有兴趣,我总朦胧的感觉着新诗前面的光明,然而朝着诗坛一望,左顾不是,右顾也不是,这个时候,我大约对于新诗以前的中国的诗文学很有所懂得了,有一天我又偶然写得一首新诗,我乃大有所触发,我发见了一个界限,如果要做新诗,一定要这个诗是诗的内容,而写这个诗的文字要用散文的文字。已往的诗文学,无论旧诗也好,词也好,乃是散文的内容,而其所用的文字是诗的文字。”

  《新诗问答》明确的提出:“新诗要别于旧诗而能成立,一定是这个内容是诗的,其文字则要是散文的。”虽然现在已不是新文学运动,不需和旧诗对立。然而明确什么是新诗,我们写出来的才是新诗,而不是旧诗的僵尸和傀儡,我们的新诗才有灵魂和生命力。

  旧诗是散文的内容,诗的文字(总体而言,旧诗中自然也有部分诗人是诗的内容,后面谈旧诗时再细谈),而新诗恰恰相反,是诗的内容,散文的文字。新诗之所有是新诗,核心还在于内容,内容是诗的,是这个时代的,同时是用自由的现代散文写成的。

  什么是诗的内容?《谈新诗》之“《尝试集》”谈到:

  “什么叫诗的内容,什么叫做散文的内容,我想以后随处发挥,现在就《蝴蝶》这一首新诗来做例证。这诗里所包含的情感,便不是旧诗里头所有的,作者因了蝴蝶飞,把他的诗的情绪触动起来了,在这一刻以前,他是没料到他要写这一首诗的,等到他觉得他有一首诗要写,这首诗便不写亦已成功了,因为这个诗的情绪已自己完成,这样便是我所谓的诗的内容。”

  所谓不写亦已完成,虽然也是事实,还是有些玄乎。但也可以看到,所谓诗的内容,是某人在某时某地,因某事某物而产生的真实的情绪触动。这种触动,不是学习的,也不是模拟的,而是自然而然生成的。同时这种情绪是完全的,自足的,自由的,是整个人和灵魂的情绪触动,不是零碎的,模拟的,铺展的,敷衍的。前者是诗的内容,后者是散文的内容。而这个情绪也必然是诗人所生活的时代的,是个人的,也是普遍的。

二 完全

  完全在废名的诗论中也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诗的内容必然是完全的。

  在开始,完全的概念还不清晰,废名更多用完成来表述,如谈《尝试集》所说“因为这个诗的情绪已自己完成,这样便是我所谓的诗的内容”,《一颗星儿》谈《诗经》里《小星》二章“我们似乎可以说没有别的酝酿,因了天上的星儿当下便完成一个情绪了?”即诗的情绪已经是完整的,而不需要再去酝酿和敷衍。

  《谈新诗》之“以往的诗文学与新诗”,废名第一次提到完全的概念:

  ”温庭筠的词不能说是情生文文生情的,他的整个的想象,大凡自由的表现,正是表现着一个完全的东西。好比一座雕刻,在雕刻家没有下手的时候,这个艺术的生命便已完全了,这个生命的制造却又是一个神秘得开始,既所谓自由。这里不是一个酝酿,这里乃是一个开始,以开始便已是必然了,于是我们鉴赏这一件艺术品的时候我们只有点头,仿佛这件艺术品是生成如此的。”

  废名以为温庭筠的词是诗的内容,是完全的。可以看到,此处完全的概念是从完成发展起来的。诗的情绪触发的时候,整个的想象已经完成,已经是一个完全的内容。所谓不写而还是诗。开始即是必然,制造即已完成,是自由的,是天然的。有了完全的诗的内容,诗就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了。《谈新诗》之“《扬鞭集》”谈“母亲”一诗时提到:“这首诗,比月光下一户人家还要令人亲切,所以点头之后我又有点惊讶,诗怎么写的这么完全,这么容易,真是水到渠道了。这样的诗,旧诗里头不能有,在新诗里他也有他的完全的位置了。”

  而这个完全的诗的内容,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在“以往的诗文学与新诗”,废名深入的谈到:

  “我们所应该注意的是,温词所表现的内容,不是他以前的诗体里所装得下的,从我上面所举的例子,大家总可看得出,像这样,长短句才真是诗体的解放,这个解放的诗体可以容纳一个立体的内容,以前的诗体则是平面的。以前的诗是竖写的,温庭筠的词则是横写的。以前的诗是一个镜面,温庭筠的词则是玻璃缸的水——要养个金鱼儿或插点花儿这里都行,这里还可以把天上的云朵拉进来。”

  而完全的诗,其情绪和文字也应该是整体的,一体的,纯粹的,而不是零星的,碎片的,驳杂的。《谈新诗》之“冰心诗集”:

  “他们(指冰心、郭沫若)的诗里头真有‘诗’,从我们现在的眼光看他们的诗又每每写的不完全。他们虽然拿了新诗的稿纸来写新诗,精神上与旧诗并没有彼此的界限,多少又读了外国人的诗,他们提起比来写诗只是写自己的诗罢了,写自己的诗而又是一个诗之交流。”谈到李金发也说:“同时期李金发的诗也正不过如此,李金发的诗,其文字之驳杂又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他大约如画画的人东一笔西一笔,尽是感官的涂鸦,而没有一个诗的统一性,恐怕还制造不成一首完全的诗了。”

  前者受着旧诗和外国诗的影响来写诗,后者则驳杂而不统一,所以每每不完全。

  完全同样应该也是节制的,而不是没有边际的撒野,即整个诗都在情绪中,而没有跑到情绪之外。《谈新诗》之“《十年诗草》”:

  “这首诗(指‘淘气’)很像徐志摩的,尤其是诗的题目同第三章,不过徐志摩不能写的这样有节制,他总不免有撒野的地方了。卞诗便完全得很。”

  完全同样应该是普遍与个性具足,内容和表达统一。《谈新诗》之“《沫若诗集》”谈到灯台时提到:

  “这首诗也是天成的,诗人的感情与所接触的东西好像恰好应该碰作一首诗,于是这首诗的普遍性与个性具有了。若诗感与所碰的东西还应加一番制造,要有人工的增减,此事便出乎诗人郭沫若的能力之外,那么这一首诗便多少要不完全,诗人的个性自然还是有的,诗的普遍性乃成问题了。”

  完全是废名判断诗的标准,也是判断是否好诗的标准。新诗必然是完全的,好诗必然是完全的。正如废名在《谈新诗》之“林庚同朱英诞的新诗”所说:“不然,他的诗,在我的眼中,一点没有失却美丽,就诗的完全性说,恐怕只有这四首诗了。……新诗之必有诗的完全性而后能成为好诗,确乎是颠扑不破的事实。”

三 普遍与个性

  普通与个性也是废名谈新诗常常谈到的,新诗应该普遍与个性具全。

  《谈新诗》之“以往的诗文学与新诗”:

  “白话新诗不是图案要读者看的,是诗给读者读的。新诗能够使读者读之觉得好,然后普遍与个性二事俱全,才是白话新诗的成功。普遍与个性二事俱全,本来是一切文学的条件,白话新诗又何能独有优待条件。”

  普遍是人人能共通的感情,个性是可以看见个人的心性和灵魂。普遍与个性是一切文学的条件,旧诗也有个性,但更多还是普遍性。新诗普遍与个性具全,可见作者的个性,也可引起直接的普遍的共鸣。

  第一代白话诗人完全的诗往往表现着作者的个性。《谈新诗》之“《一颗星儿》”谈到新诗吸引人的,还是作者的灵魂。胡适诸多关于星的诗篇,重复着星空与月光,正是胡适的个性与情思。

  “我读《一颗星儿》,总仿佛在这里感觉着一种灵魂的气息似的,能够吸引读者,即是能表现作者,若‘一群鸽子’则一群鸽子转眼就飞了,人人可以有这一点‘十分艳丽’的感觉,要写诗人人都可以写一首诗,因此谁也不想写这一首诗。……‘放进月光满地’,与‘遮着窗儿,推出月光’,与“回转头来,只有你在那杨柳高头依旧亮晶晶地”之句,最能说得‘胡适之体诗’,倘若胡适之体诗极力发展。真的,这些句子最见作者的个性。”

  《谈新诗》之“《冰心诗集》”把冰心列为第二代白话诗人。第二代白话诗人做诗的意识不同,已不需要和旧诗为敌,“他们固然不做旧诗,但他们做新诗的时候却尽量采用旧诗的词句”,个性张扬了,普遍却薄弱了。

  “就新诗的性质说,《冰心诗集》里这一首落花诗(指《春水》第一六一首)确乎是一首新诗,这一首新诗却也可以变幻一下,即是把它写得更有普遍性,——我的意思说出来其实很简单,这一首新诗可以写成旧诗。……我们可以感受着这里诗的情绪,而诗却缺乏普遍性。……而这些可以改装为旧诗词的篇章确切无疑义的充溢着新诗的个性,乃是一桩最有意义的事情。”

  冰心的诗和第一代白话诗人不同,其情绪已完全的新时代的,有着个人当时的情绪,表现着作者的个性。但由于其对于旧诗词的熟悉,文字多取自旧诗词,如“望到微微的云去了”,隔了一层,终是看不清,阻隔了共通的情感。个性如果没有适当的表达,普遍就没有表现出来,个性充足而普遍不足了。

  《谈新诗》之“林庚同朱英诞的新诗”谈到三十年代的诗,作为四十年代的续笔,对于普遍与个性的认识更为深入,普遍与个性的表述已变为个性与普遍,认为真正的个性必然也是普遍的,在个性中可感受共同的情感。

  “我最喜欢思想都是个人自己的,而真是个人自己的思想亦必是大家共同的,即所谓个性与普遍。这首诗‘游子乃他乡的点缀,故里的情形将又是一番’,真是作者自己的思想,令我十分爱好,我仿佛做梦也梦不着这两句话,这两句话又仿佛正是我追求的梦境了,美丽得很。”

四 散文的文字

  新诗应该是诗的内容,散文的文字。何谓散文的文字?

  新诗与旧诗的区别虽然在诗的内容,但新诗首先也应该是白话的。废名《谈新诗》之“《尝试集》”:“我以为新诗与旧诗的分别尚不在白话与不白话,虽然新诗所用的文字应该标明是白话的。”

  新诗的写法应该是很自由的。《谈新诗》之“新诗应该是自由诗”:

  “我们只要有了这个诗的内容,我们就可以大胆写我们的新诗,不受一切的束缚,‘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们写的是诗,我们用的文字是散文的文字,就是所谓的自由诗。”

  要理解散文的文字,首先要理解诗的文字。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诗的文学及其发达。“中国诗里简直不用主词,然而我们读起来并不碍事,在西洋诗里便没有这种情形,西洋诗的文字同散文的文字是一个文法。故我说旧诗里的文字是诗的文字。”旧诗的文字可随意组合,在字的选择和组合中产生联想和情绪,是谓诗的文字。自由的新诗应该是不拘一格的散文的写法,情绪用文字表达。新诗的内容也可以用旧诗来写,虽然总是装不下,自由的散文则更能表达做作者的情感。

  所谓散文的文字,即是和旧诗文法相对应的,用白话文书写同散文一样自由活泼的现代文字,要符合现代汉语的文法。散文的文字需要诗人去实践,可以从古文中来,可以从市井中来,也可以从国外来,只要表现诗的内容,合乎诗的文章。《谈新诗》之“《湖畔》”谈到:

  “新诗要发展下去,首先将靠诗的内容,再靠诗人自己如切如琢如琢如磨写出合乎诗的文章,这个文章可以吸收许多长处,不妨从古人诗文里取得,不妨从引车卖浆之徒口里取得,又不妨欧化,只要合起来的诗,拆开一句来看仍是自由自在的一句散文。”

  散文的文字范围可以很宽,关键是作者是否能化腐朽为神奇,不是旧诗的文法,不是文生情情生文,不是模拟和敷衍,而是时代的个人的语言,是情绪的自然展现,反映着个性与普遍。《谈新诗》之“已往的诗文学与新诗”:

  “‘散文的文字’这个范围其实很宽,‘三百篇’也是散文的文字,北大《歌谣周刊》的歌谣也是散文的文字,甚至于六朝赋也是散文的文字,我们可以写一句‘屋里衣香不如花’,只是不能写‘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文字这件事情,化腐臭为神奇,是在乎豪杰之士。五七言诗,与长短句词,则皆不是白话新诗的文字,他们一律是旧诗的文字。”

  虽然这里还有一个情况是,我们读着某诗人的诗,因为其文字有古文或欧化的痕迹,有时会觉得读不进去。诗的内容有了,散文的文字如何和诗匹配,表现出新诗的现代性,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如何写出现代诗人的精神和个性的文字,豪杰之士自然可以超越这个限制,而不少诗人则往往为自己熟悉的文字所限制,套用现成的文字,而没有表达出诗的内容。

  新诗是否应该有韵律及形式,在新诗发展史上曾经有过讨论,众多诗人也经过多种尝试,有成功的,有失败的,49前的新诗人还是遵守韵律的多,完全自由的少。现在则两方面都有,有很自由的,也有遵守一定韵律的,自由的似乎还更多一些。这是正确的道路。

  废名以为新诗应该是自由的,不拘一格,没有什么韵律或格式的限制。《谈新诗》之“新诗应该是自由诗”:

  “我只是想告诉大家,我们的新诗一定要表现着一个诗的内容,有了这个诗的内容,然后‘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新诗没什么诗的格式,真是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后来废名的这个观点有所修订,虽然其实也没本质的变化。新诗可以有形式,但不是根本的事情。如果形式不影响表达,或能促进表达,也不妨可以用形式。但不是为了形式而形式,更不能因为形式影响表达。新诗应该是自由的,唯一的形式是分行。《谈新诗》之“《十四行集》”:

  “我现在对于新诗的形式问题比以前稍为宽一点,即是新诗也可以有形式,不过这不是根本的事情,根本的事情还是我以前的话,新诗要诗的内容散文的文字。我再一想,新诗本来有形式,它的唯一的形式是分行,此外便有各人自己弄花样了。因为是散文的文字,同西洋诗的文字一样,要合乎文法,于是形式确是可以借助于西洋诗的形式写成好诗的。”

五 幻想

  诗的内容,是当下情绪的完全触动,有着情绪的流动、想象和幻想。

  废名在谈新诗时,更多用的是幻想一词,偶尔也提想象。两词都是情绪的联想,也有差异。想象还在事物周围,幻想则更远离事物,自由自在。想象不同的人可能相同,幻想只属于个人。

  《谈新诗》之“以往的诗文学与新诗”认为温庭筠的词是新诗的前例,有着诗的内容,作者是在画他的幻想:

  “不过在谈温词的时候,这一点总要请大家注意,即是作者是幻想,他是画他的幻想,并不是抒情,世上没有那样的美人,他也不是描写他理想中的美人,好比是一座雕刻的生病罢了。……因为他的美人芳草都是他自己的幻觉,因为这里是幻觉,这里乃有一点为中国文人万不能及的地方。”

  情绪的触动是动态的,断续的,跳跃的,是真实景物的虚幻反映,也是个人的虚幻投射。幻想是当下直观的情绪,体现了情绪的变化,表现着作者的个性和理想,呈现了一个完全的诗的内容。《谈新诗》之“《冰心诗集》”:

  “这(指《春水》第一五九首)都是作者写刹那间的感觉,其表现方法犹之乎制造电影一样,把一刹那一刹那的影子流下来,然后给人一个活动的呈现。诗里虽然与旧诗词取同样的景物,而且简直用了旧诗词的句子,我们读着仍感着这不是旧诗的调子,这新诗里头有诗。”

  废名在《谈新诗》之“《沫若诗集》”又大篇幅又介绍冰心的诗,钦服冰心的幻想:

  “这(指《春水》第三七首)当然不是乡下女人抓破脸皮,而是摩登女子揭开面纱,是美丽的幻想,总很要有一个英雄的气魄才行。所以冰心女士的诗也是在是光芒万丈。”

  废名以为卞之琳诗观念跳的很厉害,有着丰富的幻想,像温庭筠的词。卞之琳幻想而又写实,好像是思想家,把人吸引过去。《谈新诗》之“《十年诗草》”:

  “我喜欢它比喜欢的爱徒生的童话还要喜欢。我是喜欢写实的,童话而是写实,故我喜欢。童话而是写实者,如瓦特之弄开水壶是也。卞之琳的诗即是如此,他的幻想好像是思想家,不,他是诗人了。他能像打糖锣的一样,令我像一个小孩子给吸引去了。”

  幻想的新诗应该如皮球一样,不在球心而又围绕球心,既生又熟,既意中又意外。《谈新诗》之“《十年诗草》”:

  “一首新诗要同一个皮球一样,要处处离球心是半径,处处都可以碰得起来。句句要同你很生,因为来自你的意外;句句要同你很熟,本来在你的意中了。”

  幻想是今日新诗的生命,凡感受到的都可以是新诗的材料,所以新诗无须典故和辞藻也可以表现诗的内容,表现着诗意。《谈新诗》之“《十四行集》”:

  “今日新诗的生命便是诗人想象的跳动,感觉的敏锐,凡属现实的都是它的材料,它简直可以有哲学的范围,可以有科学的范围,故它无须靠典故,无须靠辞藻,它只要合乎文法的‘文学的国语’。”

六 自然

  有完全的诗的内容,新诗还需要有好的表达,才能成为一首好诗。新诗应该写的自然。

  新诗因真实而自然,因真实自然乃能表现作者的个性。新诗真实自然,诗中的情感就不会是虚夸的,诗句才不只是空泛的比喻,作者的诗意才有质量。《谈新诗》之“《一颗星儿》”:

  “我们读者读之,也感觉着这里有‘一首没有字’的诗,真是写的真实自然。‘你们的晨星呢?’这些都不是虚夸的情感,作者的诗意里实有此质量,故我们读着能觉其质朴,不同《老鸦》一样只是空泛的比喻了。”

  真实自然首要在于真实,因真实才能更见诗后面更为结实的作者。《谈新诗》之“《扬鞭集》”:

  “这首诗(指《其实……》)的年代很早,与《相隔一层纸》前后不多的日子写的,我觉得这诗里的情感真实,末句‘其实呢,我们也尽可以休息了’写的质直,但也恰好。……《中秋》与《铁匠》这两首诗,都写的很结实,表现着作者的个性。”

  而要真实,首先还需要“诚”。不是成心要做新诗,而是依据诗人的情绪真实自然的写新诗。《谈新诗》之“《湖畔》”:

  “《湖畔》里的诗当得起纯洁的尝试。后来做新诗的人,架子好像更大,其实反而受了一层障碍,因为不免是成心要做新诗,而又一样的对于诗没有一个温故知新的认识,只是望了外国的诗行做倚傍,可谓毫无缘故,较之当初康白情写《草儿》以及湖畔诗社几个年轻人的诗,我以为还稍缺乏一个‘诚’字。”

  四十年代,废名对于自然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以为“觉得新诗最好是不要铺张,宁可刻画,能够自然的描绘出来当然最好”。而自然不是说情绪想到什么就写什么,是“渐近自然”,是经过了作者个性和技艺的自然。《谈新诗》之“《十年诗草》”:

  “读者别误会我是叫人学别扭,我倒是叫人懂得自然,便是‘渐进自然’的自然。很有趣,承载自然的人便很变扭,什么叫做‘丝不如竹,竹不如肉’呢?答曰,渐近自然。我恐怕我的话还不足以赞美别扭,即自然。我觉得《论语》的句子与卞之琳是一派,很别扭,很自然。”

  因为写实见作者的个性,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故有神秘。写的自然,其实神秘,诗意对我们也就有更大的莫名的吸引力。《谈新诗》之“《十年诗草》”:

  “我前面说了惟其写实乃有神秘者,因为你看见的东西我不一定看见,我看见的东西你不一定看见,写出来每每不在意中也,故神秘得很。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们说他写的自然,其实神秘得很。”

  新诗的形式之所以不重要,也是因为新诗首先要自然。形式可能限制,也可能方便,但首要还是自由与自然。《谈新诗》之“《十四行集》”谈冯至采用十四行体以第六首为例,以为有成功处也有不成功处:

  “这首诗最自然最朴质,应该是冯至的一首好诗,只可惜首章第四行‘是为了一个惩罚,可是’写得太不自然。就说学外国罢,在外国诗里面没有因为韵律的原故单独把一个连接词放在一行的末尾,如冯至的‘可是’,前面还要加一个逗点!这样讲韵律,岂不太笑话吗?中国旧诗,如‘三百篇’,一章而句子没有完的没有,但一行而句子没有完的有的是,都非常之自然。”

  新诗首要还在于真实自然,才能见作者个性,才能被知音所赏,才能见其诗意与美丽。《谈新诗》之“林庚同朱英诞的新诗”:

  “这首诗(指《沪之雨夜》写得太好,我很早就向作者表示我的赞美的。它真是写得太自然,太真切,因之见作者的性情了。凡属诗,当然都要见性情的,难得想象之不可抑制,而眼前的现实都是诗人的性情,而诗人无心于悲哀,倒是倔强于自己的一份美丽,结果是这份美丽弹其知音之曲了,所以我们读之喜欢它的哀音。”

附:旧诗论

  废名谈旧诗一方面和新诗相对应谈,一方面也是从诗的整个角度来谈。

  在《新诗问答》中,废名提到所谓旧诗,乃指中国文学史上整个的诗的文学而说,一代有一代诗的内容,宋以前内容总有变化,在其时代是新诗,在我们这个时代总称之曰旧诗。

  “我觉得中国以往的诗的文学,内容总有变化,虽然有变化,自然而然的总还是‘旧诗’。以前谈诗的人,也并不是不感觉到有一个变化,但他们总以为这是一种‘衰’的现像,他们大约以为愈古愈好。我想这个态度是不合理的。他们不能理会到这是诗的内容的变化,这个变化是一定的,这正是时代的精神。”

  “各时代的诗都可作如是观,三百篇,古诗十九首,魏晋的诗,我们今日接触起来,都感得出这些诗里情感的变化。……总而言之,我以为中国的诗的文学,到宋词为止,内容总有变化,其体裁也刚刚适应其内容,那一些诗人所做的诗都应该算是‘新诗’,而这些新诗我想总称之曰‘旧诗’,因为他们是运用同一性质的文字。……旧诗都有旧诗的内容,旧诗的形式都是与其内容适应的,至于文字问题在旧诗系统之下是不成问题的,其运用文字的意识是一致的,一贯下来,所以我总称之曰旧诗。”

  旧诗从整体角度,是散文的内容,诗的文字。虽然诗三百、庾信、温李等有着完全的诗的内容,某一句或两句有着完全的诗,但多数不是当下的情绪的完全的反映,其文字诗旧诗的文字,前后有酝酿,敷衍,铺展,模拟,复制的,都不是诗的内容,而是散文的内容。

  “我说旧诗的内容尽有变化,其运用的文字却是一个性质,然而旧诗之所以成为诗,乃因为旧诗的文字,若旧诗的内容则可以说不是诗的,而是散文的。……无论是诗也好,词也好,古体诗也好,今体诗也好,其愈为旧诗的佳作亦愈为散文的情致,……中国诗中,像‘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确是诗的内容,然而这种诗正是例外的诗。‘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其所以成为诗之故,岂不在于文字么?若察其意义,命名是散文的意义。我先前所引的李商隐的‘我是梦中传彩笔,欲书花叶寄朝云,’确不是散文的意义而是诗的,但这样的诗的内容用在旧诗便不称,读之反觉其文胜质,他的内容失掉了。……旧诗的内容是散文的,其文字则是诗的,不关乎这个诗的文字扩充到白话。”

  废名喜欢的古代诗人及诗歌如温庭筠、李商隐、庾信、陶渊明、杜甫、诗三百等,都在于废名能感受到这些旧诗中诗的内容,并设身处地去体会和理解诗人的情绪、个性和表达。其解读也往往能道出旧诗中的诗意及精华。此为解读废名此类文章的钥匙,这些内容太多,也就不一一述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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