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手机版
《英儿》及其他经典读后感10篇
日期:2018-03-02 来源:文章吧 阅读:

《英儿》及其他经典读后感10篇

  《《英儿》及其他》是一本由顾城著作,金城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CNY 98.00,页数:488,文章吧小编精心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一):真实的虚构

  精心巨制

  毋庸置疑,《英儿及其他》(顾城海外遗集•小说卷)是我近年来读到过的最出色的一本小说,没有之一。

  在这个快餐文化盛行的时代,能静下心来读一本纸质书,是件不容易的事,而能做出一套精致完整的文集,更是件意义非凡的事。一本书之所以能称之为好,不仅在于内容,还包括编撰、装帧、设计等众多因素

  《英儿及其他》无论是从纸张的精良程度,还是防止断裂的露脊设计,甚至小小的一枚书签,都可以看出出版方对于制作整部遗集的用心严谨。而当我得知它只是9册《顾城海外遗集》中的第一本时,更是充满了惊叹与欣喜

  因为这应该是目前海内外收集作品最齐备、最完整的顾城作品集,它辑录了顾城的小说、诗歌散文、哲思、访谈与对话演讲答问等六大主题充分还原了顾城在海外六年间的生活面貌写作处境思想状态艺术风貌,也第一次全面呈现了顾城对东方哲学、艺术,对生命人生的深透体悟。

  小说全编

  相信很多年轻读者都和我一样,在此之前对顾城的印象还停留在“朦胧诗人”的阶段,对于这位天真孩童般的诗人也写过小说这件事并不知晓。作为非专业研究人士的我们,也难怪会“孤陋寡闻”,毕竟在顾城去世的那年我们还在读小学,甚至幼儿园

  幸运的是《英儿及其他》(顾城海外遗集•小说卷)问世了,它囊括了顾城创作的所有短篇小说(共24篇),以及唯一一部长篇小说《英儿》,书中配有大量的顾城绘画作品,以及顾城姐姐顾乡的详细、严谨的注解,每一幅图画都配有说明,尽可能的让读者了解作者的创作背景与创作心态

  当这本书捧在我的手上的时候,那种沉甸甸的感觉不只来自双手承载的重量,更像是在研读一部汇集了众多学者师长心血汗水学术著作。在最后的编后记中,编者详细罗列和比较了四个版本的《英儿》,资料内容详实且缜密,细小到某处的增补,某个段落的删减,乃至某几个字的改订,都一一指出,真可谓是事无巨细精益求精。如此一份研究顾城创作、思想、生活、艺术的珍贵的资料,想要以顾城为论文对象朋友绝对不可错过的。

  其他及《英儿》

  顾城的短篇小说,梦幻而跳跃,是诗人的小说,是随心所欲故事镜头感、寓言式、第二人称等等,很多不常见手法被他运用自如。这些小说读起来,像是漂浮在空中可以随手采撷,拿来揉捏、拼贴的云,充满不确定感,也极其优美空灵

  而长篇的《英儿》给人的感觉却更为真实、全面、立体。作为一个诗人,《英儿》是顾城写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的绝笔之作。这本书写完不久,顾城就结束自己年轻的生命

  我向来对作家生平鲜有概念,只要是能读到作品的作家,总觉得他(她)还是“活”着的。但顾城的《英儿》则从一开始就告诉读者——他(顾城)是要死的。这是极其颠覆的一种做法,一般的作家是绝对不会使用的。按照现在的小说分类方法,这篇小说几乎就是完全的“非虚构”作品。因为它完整地呈现了顾城和妻子及英儿之间的爱恨纠葛,在海外的生活状态,以及作为一个现代离世者的极端心理和异恋心路历程

  换言之,这部小说的诞生是设计好的,作者的死也是设计好的,文学的虚构和生活的真实在这里发生了交叉与重叠。作者抱着必死的心情写下自己的经历,又以自绝作为结束,验证了小说的“真实”。

  《英儿》是书信、是小说、是散文、是回忆录、忏悔录、也是诗歌。它记录了顾城最后的爱与恨,也挥洒和释放了他全部的人生。行走在字里行间,有时候会感慨诗人想象力的瑰丽与新奇,有时也会伤怀他作为一个现代离世者的悲哀不幸。但更多的时候是惊叹于作家的创造力与思想之界的无限可能。

  有评论者说“《英儿》太真,用通常的标准来衡量有不好东西,可是让人又觉得它美极,简直是给了文学审美和整个美学分析提供了一个新的登峰造极、难以言尽的宝库。”如果没有亲自读过这样的小说,我很难想象真实和虚构是如何被模糊界限,又幻化为一部既残缺又完美,既规整又自由,既自如又克制的小说作品。大概也只有天才的诗人和疯魔的作家才做得到吧,而顾城正是这样一个人,唯一的一个人。

  读这本书的时候适逢清明,窗外阴雨连绵,四月的天气格外清冷。最终,顾城用自己和妻子的离世演绎了爱恨不得、再也无法继续的悲剧人生,只留下了《英儿》这部光彩异常的小说作品,以及那段令人无限遐思、真实得几近虚构的海外传奇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二):不读《英儿》,不识顾城

  不读《英儿》,不识顾城

  ——评《英儿及其他》

  文|杜子腾

  去年的1月8日,英儿,也就是曾经卷入与顾城及谢烨“三角恋”关系的英儿,病逝于悉尼,终年50岁。这段盘亘几十年的错综爱恋终于在最后一位当事人的过世后画上了句号。我以为《英儿》这本顾城的遗作会再次因此进入世人视野,供众人评述一番。不想,还真让我抓住了。

  此番金城出版社再版《英儿》是将其收入顾城作品的小说卷中(严格来讲,《英儿》是顾城与谢烨共同的作品),除《英儿》外还有24篇短篇小说。在作品的安排上,按照体式分为了两辑:短篇小说,24篇以及长篇小说,一部,似乎是刻意将《英儿》放在了最后。但这样的安排还是阻挡不了我一拿到书就翻到《英儿》那部分冲动。到底顾城是那个“黑夜给了黑色眼睛却用来寻找光明的”诗人,还是挥动斧头砍向妻子并自缢身亡的“狂徒”?

  你只看《一代人》,太朦胧,根本看不清顾城的内心脉络。你只看《英儿》,太敏感,就像窥视一个精神妄想症患者的精神王国,你会误解顾城。但如果你是从读顾城的诗开始认识顾城,从“你的心/是一座属于太阳城市/巨大光环/飘浮不定”到“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再到“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直到“有些灯火/是孤独的/在夜里/什么也不说”,你都不得不仰视这个戴高帽的天才。然而,为什么到《英儿》时,我们更容易发现一个“语无伦次”,甚至是“病态”的顾城?顾城的一句,“一夫一妻制是天主教闹出来的,把中国害苦了”成为了很多人理解顾、谢、李三人关系下顾城态度重要线索。

  毫无疑问,有着天才敏感诗性的顾城是中国诗坛重要的人物,诗人家庭给予其的天赋氛围让他有了超乎常人的敏感性。这种敏感性如果遇到爱情,既浓烈极致却又动荡不堪,其实就是顾城与谢烨把三人真实感受记录下来并整理成小说所能呈现的最真实情境。

  让我们抛开《英儿》中那些很简单的指代,直接进入三人的关系中吧。谢烨,毫无疑问,是个充满才情、体谅与世俗智慧勇气女人。她能够将完全“精神化”,进入自我国度的顾城像个孩子那样照顾起来。这种照顾超出世俗生活中正常人的想象!一边在外找活儿干支撑家庭开销,一边还要安抚顾城对其“虚伪”与“假意”的指摘;一边心疼顾城不让他参与半点儿外面世界事情,一边还要忍受其对怀孕的一次次谴责和有了孩子后一次次的生理反激;她是爱顾城的,顾城也无数次的用慌乱语言表达着他对谢烨的依赖,但是她的爱宽容到帮助自己的丈夫去爱另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英儿。有意思的是,有时候她对英儿的关心甚至让人心生她也深爱着英儿的感受。但如果重新将三人的关系放在一个较远的视角来看,谢烨,则是顾城与英儿的大家长。她有着最丰满羽翼保护顾城,甚至是保护顾城与英儿肆无忌惮的爱情,最终也是保护她和顾城的婚姻与爱情。

  而处在最直接保护下的顾城则又是三人关系中的中心点。最天才的灵魂往往有最暴躁脾气和最敏感的内心,顾城向往童话世界以及精神乌托邦的热切心情纯粹到了没有人性地步。过度理想化是顾城生活在岛上后最极致的内心外化,一方面他嘲笑谢烨的不纯粹与虚假,另一方面他又依赖谢烨对他的照顾,当这种矛盾不断碰撞激化,英儿的出现以及融入就显得恰到好处。英儿的出现似乎像是谢烨与顾城危机,甚至是顾城理想世界危机的一个灵药。英儿单纯,年轻,符合顾城对精神化的追求同时降低了他对谢烨的不满(相反,他甚至是感激谢烨),而谢烨有了英儿的介入则能保证他对顾城的继续拥有时分担自己的精神压力,英儿则能享受着谢烨的物质支持同时感受着顾城的精神洗礼。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协调,顾城的乌托邦似乎像他头戴的高帽子一样耸立不倒了。

  但即使最前卫的人也永远无法逃脱复杂人性的走向,就像萨特和波伏娃的爱情一样,谢、顾、李的三人世界终究逃不过走向覆灭,但这个过程是以诗人执斧的象征动作结束。留给世人的是或狗血或迷离的故事。英儿最终的不辞而别让稳固的三角形一蹶不振,赔上了两条性命,结束了离奇而难熬的纠缠爱恨。如果问谁是这出悲剧的预谋者?每个人都是,这是一句没用的真话

  是的,《英儿及其他》讲的不仅仅是英儿,但看客的心理永远只有英儿而没有其他。现在,英儿也没有了,人们似乎更应该去看《英儿》,不是吗?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三):终是诗魂负生活

  《英儿及其他》,收录了二十四篇短篇小说和一个长篇,是顾城海外遗集系列中的小说卷。拿起书,和很多人一样,我将注目点放在了长篇《英儿》上。

  看诗人的记事小说,就好像庸者用自己仅有的一点想象力去揣测自由灵魂的无限瑰丽一般,总是带着那么一点点窥隐的恶意。不过,也是在看过风流才子胡兰成的《今生今世》后,我才知道,文人才子眼中的现世生活、寻常道理,在普通庸众看来,简直就是一个有自卑情结的自恋狂为自己编织的天大谎言。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个避难所,以在此安顿天赋的才情、躲避琐碎的生活。是的,20岁出头就写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天才顾城,也是一样。

  若不是之前读过顾城的诗,以我普通庸众的眼光来看,《英儿》无异于是一个精神病患的呓语。在病患的长篇呓语中,有一个沉稳能干、圣母慈爱的雷,还有一个动静相宜、精灵朝气的英儿。雷像爱孩子一般呵护着英儿,英儿像一个小女孩面对一位淑女般,既崇拜雷,又嫉妒雷。雷抚慰了顾城的身心,在现实中给他以平稳安全感;英儿触动了顾城的灵魂,在虚无世界里丰富着他的缥缈的精神需求。顾城离不开两人,两人守候着顾城,又牵绊着彼此。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美好,一切看起来又是那么像《今生今世》中 “万花丛中过,片片都粘身”的胡才子的腔调。不知是否是因为文心皆童真。这些才子们,往往都沉醉于他人心甘情愿付出,他们的童真让他们相信,甚或是自私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出于能战胜一切世俗眼光的伟大爱情,是理所当然,仿佛是上天专门派发下来奖励他们不凡的禀赋的。所以说“女爱才子,命转薄”。文心必是玲珑剔透不谙世事的,其中只能容纳下纯粹的、无菌的理想世界。他们不是看不到现实,只是不愿接受,他们会逃避比如说,用来抵御外界的激流岛,更或者是死亡。

  顾城一直在追逐与逃避。他一直在追求超现实的诗意,一个幻想中的完美世界。他痛恨世俗、痛恨破坏了自己生活的亲生儿子、痛恨自己无法掌控的失去,他可以将自己隐蔽在激流岛的田园牧歌中直指为生计奔波发愁的谢烨“世俗”,他可以将儿子送人并不准妻子前去探望以此让自己忘记还有一个需要承担的责任,他可以用“强奸”的方式将已有爱人的英儿留在自己身边。但是有些东西是他痛恨却又摆脱不掉的,比如说,性。更超乎人们想象的是,这些超乎人们之前对顾城的认识的说法,来自英儿。在杀妻时间过后许多年,从低谷走出来的英儿,曾在大众面前说出了这个事件的“英儿版本”。我们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段混乱的关系,是因为我们只将其看做一个事件,却从未将他们看为现实中活生生的个体。至今,斯人皆逝,我们也不用再窥视、辩驳什么,一切恩怨如烟。

  灵魂是美学的,但人心却是自私的。当有一天自己的理想世界被撕裂,他便要起来反击,也撕裂这个世界。被送去人家的小木耳如是,挥向谢烨的刀如是。正如蒋勋说梵高:“梵高的美太危险,我们只能面对他的画,不敢面对他真实的生命。”或许于众多读者来说,是琐碎的现实生活负了顾城缥缈自由的诗魂;但对于直接参与了顾城真实生命的谢烨和英儿来说,终是诗魂负生活。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四):阴谋•爱情

  知道顾城是因为他的诗歌,“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给我的感觉是心灵上的慰藉飘零纯净。而《英儿及其他》是他的小说,让我更加了解顾城的生活以及他的“精神”。他,在我眼中,是一个离不开妻子雷的孩子;在他的世界里,在我看来,英儿是另一个小号的雷。顾城的结局众所周知,这本书更是揭开了他和她们的“秘密”......

  《英儿及其他》是顾城海外遗集的小说卷,收录了24篇短篇小说和一部长篇小说《英儿》。《英儿》其实是一部纪实小说,故事是在顾城真实的生活中进行了编辑,主要描述了顾城与英儿的缠绵爱情,以及三个人物的微妙关系等。

  是阴谋还是爱情?我在看完书后,一直思考的问题......

  雷,顾城的妻子。从读《英儿》开始,我从同情她,慢慢地了解她,到后来地恨她,让我的心情很低落,觉得她才是杀害顾城的真凶。书中大量的信件,可以看出,顾城很爱雷,雷也爱顾城,他们之间还有小木耳。雷是宽容大度的女人,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她来做, 而顾城属于无忧无虑,生活在自己的精神王国中,雷为他准备一切,让他在生活一切安稳。一个女人可以为了丈夫做到一切,让我同情雷;后来,英儿的介入,使顾城和雷的爱看起来卑微,英儿和顾城的爱是热烈而缠绵,但是这都是在雷安排生活之上的,雷没有阻止英儿的介入,反而去促成英儿和顾城,一个女人如果真的爱她的丈夫,怎么会让第三者进入她的家庭呢。在我看来,英儿的出现,是雷摆脱顾城的一种方式,在书中,我看到英儿和雷属于同一种女人,都是属于社会物质性的,那她是不是想让英儿代替她成为第二个雷,最后她用合理的理由离开顾城,从这些上看,我开始恨她,其实在顾城的生活中,她才是他最重要的人,而不是英儿,顾城对雷的爱是永远舍弃不了的,他虽然爱英儿,但是那是一种暂时的“精神恋爱”,如果他一旦离开她,他必然死亡。

  英儿在三个人的关系中扮演着第三者,但是在顾城的女儿国理想中,她是精神爱情的象征。书中,顾城用大量的文字描述了他和英儿的缠绵悱恻的爱情,在顾城的情感中,他觉得英儿给予他的是纯真的爱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但是在其实的生活中,我看到英儿和雷一直在做着比较,她敬佩雷,她想做雷那样的女人,她也想成为第二个雷。很多人说,英儿是物质的女人,为了绿卡才离开了顾城,但是我不这样认为。当顾城和雷离开岛的时候,也许她知道永远成不了雷,或者她读懂了顾城,明白了雷其实才是顾城的心脏,所以她才离开,要说英儿是否真的爱顾城,我觉得她开始是爱,后来只是为了生活。

  顾城的结局是他一手造成的,没有什么可埋怨他,他本身就是个极端自我思想的人,雷是他的心脏,当心脏插了一把刀,再拔出的时候,必然是死亡......

  另外,在顾城的短篇中,读到《偶见》时,我想起了过世的奶奶,奶奶正是生活在裹脚与放开之间。小时候我会踩在她的脚上泡脚,她的大脚趾旁有一个很大又突出的骨头,脚趾头也是变形的,我有时会摸摸她的骨头,奶奶总是说裹脚没成的后果。她到了晚年,正如书中所说,走路也摇摇晃晃的,但是她还是很幸运的,因为时代的开放,让她也解放了。

  读完了顾城的小说卷,我从短篇的轻松到长篇的忧郁,感慨很多。每一个人都生活在社会中,请把握住身边的人,他们才是一生中不离不弃你的人,要保护和爱惜!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五):编后记

  本卷收入目前所能找到的顾城所有小说作品,按体式分两辑:短篇小说,24 篇,和长篇小说,一部。

  顾城短篇小说分作两组:第一组,前14 篇是写于80 年代的小小说,除《长鼠阿古》《传承》《想象力》三篇,都曾发表过,有的还刊载过不止一次。

  上世纪80 年代,文学探索成风,顾城这些小说可说是那个探索时代的产物,写得自由开放。《偶见》记班车上所见路边小脚老太捡拾冻鱼,《劣等生》特写一个孤单的孩子,在空教室里扬眉吐气的一瞬;《夏日》记录“文革”之初,一个孩子在家里遭遇一个意外事件时的惊讶。这三篇作品,我称它们为“见闻速写”,和同时代同类小小说类似,撷取生活片断,显示一种现实感悟、生命体验,读来总能让人心念一动。

  第一组里另外的作品与它们不同,或许更有顾城个性吧——幻想的角色,虚拟的场景,虚构的情节,还有一种调皮的语调,我称之为“想象情景”。譬如《不速之客》,不过2000 字,却感觉像读了卡夫卡一部长篇小说《审判》;《关于佛佛同志》非常奇妙。这些长短不拘的虚构情景,都有一些时代面影或作者经历在其中(如《无毒蛇》里说那个“唯一能接上木棍的人”,《阿尔斯先生走上讲台》里的粉笔子弹,《长鼠阿古》里的男孩和姐姐等等),却又完全超出生活现实,每篇读来,让人觉得好玩,不禁会心一笑。如一种想精想怪的成人童话,也如一篇没有寓意的寓言,和他一直喜欢写作的寓言诗、童话诗一个路数。但以小说定体,顾城有充分的文体自觉。

  第二组8 篇,是顾城出国后的作品,写作时间从1989 年到1992 年,个别篇目曾经发表过。这些作品,《亨米》一篇,以快活酣畅之笔、纵跳幻变描写,虚构一个教授的课堂体验,很是好玩;其余各篇都是见闻故事,且相对完整、讲究。同期,顾城专心创作了不少回忆性散文,同样讲述生活故事和人生履历,他何以单将这一组视为小说?——我仔细比对本丛书“散文卷”的回忆性文字,这一组小说和它们的主要差别,就是情节、场景与角色,有虚构的内容,有一种诗意的虚幻感。顾城把他经历过的事、接触过的人、做过的梦,自由组合,重新创作,构成一个似真如幻的新境界。如镜花水月,物、事、人一件件、一个个清晰逼真,却不尽是它们本来的样子。

  以《思忆朦胧》这篇为例,顾城存稿里有前后两稿,但都不完整:1992年4 月的初稿,大致以顺叙方式,平铺直叙两个青春期男女孩做邻居的朦胧情感,那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子画画、打乒乓、看朝鲜电影、讲昆虫的故事,以及部队大院进出,显然有顾城本人的经历;带着个上小学、说话口齿不清的弟弟,不过十三四岁的姐姐,穿一件暗红格格衣服,大概有顾城姐姐的影子,或真有一个邻家女孩,在顾城的诗里闪现过。至于大人们打麻将、要赶在男孩子父亲落发之前出国,只在这故事里见到。这个故事,两个月后,顾城重写一遍,第二稿却写得非常讲究,叙述人称从第三人称的“他”“她”,改换成“我”对“你”讲述,时间顺序被拆散,梦境和现实交叉,完整的故事情节,被截成一场一场情景、对话,读起来捉摸不定,奇异绚烂。大为变样,也煞是好看。

  另一篇《母亲》,简练精巧,一段从北京的家到重庆的旅途,印在列车玻璃窗上的几个字迹,“他”和姐姐出门的场面,把妈妈年轻时候和此刻对比,轻灵地穿插、跳跃,加上纯净的行文,读来让人爱不释手,文中故事都是顾城及其家人的事情,但结尾那一顺笔,说“他”抵达了嘉陵江边自己的出生地——其实,顾城并不出生在重庆。《厂外》《皂角》《梁和》也是如此。《侃山》《有心》是另一种俏皮、别致的片段,见得出顾城多样的试验和探索。

  1992 年底,顾城在德国自编一本散文、小说合辑的《梦魇集》,因为大量稿子留在新西兰家里,该集未编成。这里整理出来的《在世》《有念》两篇,只是其中部分,另外一些篇目,编进了“散文卷”,读者可以对读,感受其中差别。

  1993 年11 月,因顾城夫妻猝然离世,媒体渲染得沸沸扬扬,《英儿》一面世就是三个版本,它们是华艺出版社第一版第一次印刷(以下简称“华艺初版”)、第一版第二次印刷(封面增加“珍藏全本”字样,简称“华艺珍版”),和作家出版社第1 版第1 次印刷(以下简称“作家版”),三个版本版权页上标明的印数分别是0001~50000 册、50001~150000 册、0001~11000 册。印象里,北京街头许多书摊底下还有不计其数的盗版书出售。同年12 月,台北圆神出版社推出繁体竖排版《英儿》(以下简称“圆神版”),为“圆神丛书”第136 种,印数不详。四本书放在一起,封面不同、开本有别、厚薄不一——圆神版除插页外有510 面,把华艺版、作家版两本摞起来,才和它一般厚,却还小它一圈。

  其实,翻开内文,也有同有异。同一部稿子,怎么会有差异?差异何在?收入这部“海外遗集”的《英儿》又有什么特异之点,在此权作交待。

  对照上述四个版本,仔细校订文字,我注意到如下不同:

  不同之一,是篇目上有别。华艺初版书前有一篇顾工先生的《寻找自己的梦——代序》,原是他1992 年的一篇发表文章,讲顾城写诗的历程;圆神版有一篇曹又方女士写的《爱与生与死的寓言——序顾城〈英儿〉》,文章很长,讲述顾城与她的交往,用了10 个小标题、25 面篇幅分析顾城的性格、生活观、女人观、爱情观、生死观,直至猜测顾城之死的“真相”。另外,华艺版书后有一篇刘震云“代跋”《恶梦与惊醒》讲到该书书稿来源;作家版书后有一篇“一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出品人”写的《爱的宽容》,也讲到书稿的来源。两篇后记性质文章的两个标题,相互对照,是不是见得出两家出版社某种犹疑、矛盾的心态?

  这些篇目,只是顾城作品的附着物,并不打紧。对比正文,其篇目上也有差别:和作家版对照,华艺版“上篇 英儿没有了”少一篇诗:《鬼进城又进城》。作家版列入目录、正文标明“暂不发表”的《魔鬼》《魔石》两篇,华艺版未见,在圆神版目录里取消,在其正文《气功》篇末、第145面小字注明:“魔鬼 魔石 (暂不发表)”。华艺版“下篇 英子手上有一个苹果”比作家版少两篇文章:《英儿给两个人的信》,共九封,写于199 □年3 月24 日~11 月24 日;《牧场》,一篇大有意味的男女对话、白牛黑牛特写。

  特别要提一提,华艺版目录没有单列“篇外 你叫小木耳”辑名,正文第266 页,直接排在《尾声》一篇之后,给人感觉,它们是下编的组成部分,却是尾声之后的余绪。并且,这一组文字也较作家版少了两篇:《星期六上午》《孤独,是一样的》。因为没有“你叫小木耳”的分辑,它最后那篇《后记》仿佛成了全书的“后记”,这很容易让人迷惑。而作家版有分辑处理,还在后记末尾标上了写作时间:

  “一九九三年五月初稿于柏林

  一九九三年八月二稿于朗根布鲁荷伯尔小屋”

  朗根布鲁荷(口头语Langenbrooch,书面拼写为Langenbroich,通译朗根布依希),位于德国北威州山区的小城,是德国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海因里希• 伯尔(Heinrich Theodor Böll,1917.12~1985.7 )终老之地,伯尔小屋(Heinrich-Böll-Haus)即在此。1993 年3 月,顾城在完成德意志学术交流中心(Deutscher Akademischer Austausch Dienst, 简称DAAD)为期一年的邀请创作后,申请得到海因里希伯尔基金(Heinrich-Böll-Stiftung,简称HBS),继续在德国写作,他们夫妻俩在柏林最少搬过两次家,也跑出柏林,进驻过伯尔小屋。据顾城1992 年年底的德国巡回讲演记录,《你叫小木耳》初稿在当年11 月初即已写出,顾城到处向朋友们推荐、夸赞,有时还请谢烨自己上台朗读。作家版多出两篇,这个初稿、二稿时间还都跑到第二年夏天去了。

  在篇目上,华艺版比另外两个版本多出来的,是正文最后的《回家——顾城最后一首诗》,它本不是《英儿》的组成部分,应是华艺版编辑以其为顾城未发表最新诗作,顺带收入,——其实,这一篇很难讲是顾城最后一首诗,读者不妨注意“散文卷”中那份顾城手稿。

  三个版本的不同之处,还有插图及其插图方式。华艺版书前印有6 幅顾城夫妻在海外的彩照,未说明来源;书中分别在第12、48、90、156、194、294 页后插顾城手绘图7 幅(不占码),其插图位置讲究,有图文对应关系;作家版未收作者相片,在书前编序号、加图名,插顾城手绘图22 幅,包括了华艺版的全部7 幅,但次序全不相同。比如最前头的两幅“英之像(小姐家家)”和“最好雷米图”次序是相互颠倒的,华艺版“英”在前,作家版“雷”置前。

  圆神版插图很奇怪,书前插顾城、谢烨、英儿(特别注明“本名李英”)单人照、合照,及与家人、朋友合影黑白照片21 幅,图片说明颇带感情,并注明了提供者。但注明“作者提供”的3 张未必属实,——作者似未给华艺版、作家版照片,作为一部小说,顾城一直在努力虚拟化,要和现实脱钩;书里带有作者标准像性质的顾城、谢烨个人照,都从香港《明报月刊》《九十年代》“转载”,效果很差,作者怎么可能另提供穿睡衣的生活照给出版方?何况,在书中《给晓南的信》里,“顾城”说:“英儿把每一张有她的照片都拿走了”。书内第41、185、443、508 页插入顾城手绘图4 幅,其中“好事好商量”、“灯火化鱼图”见于作家版,是“激流岛话画本”里的作品;标注“无题”的一幅是激流岛话画本的“大傻子提亲”,不见于作家版;“剩人图”另有来源,图注说:“顾城生前送出的最后一本书,作了一幅小画,题为‘剩人图’,可以感受他当时心情之颓丧无奈”,在我看来,那幅信手画在书上的草疏王八走的图,带有画意的“剩人图”三个字,及并不随意加盖的印鉴,怎么打量也感受不到“颓丧无奈”,大概是为配合前言里将顾城判定为“一个憎厌生活推崇死亡的人”“当然是一个对生活无能的人”的结论?面对“激流岛浴血记”“极其血腥暴力和残酷的”谜团,被惊呆了的“研究者”不由自主找来顾城作品里关于斧子的描写,比顾城还顾城地渲染动机、心理乃至预言、谶语,——“人是多么盲目和轻信,并且昧于事实的啊!”——这4 幅顾城画,前三幅做了上篇、下篇、篇外的辑封题图,印得小小的,一点都不能展示顾城原作的舒展自由,估计也不由“作者提供”,不过从顾城朋友或别的书里找来,聊作装饰罢了。

  不同之二是文字有改订,且称得上是大差别。以全书开篇的“本书指南”为例,不到2000 字的篇幅,华艺版和作家版之间的文字改订(不含标点符号)有24 处,其中有些可能是手民之误,也可能是作者自改,如本篇最末一句:“最后的疑问是:英儿是不是在用这件事呢?”“用”字,华艺版写作“利用”,该词用起来显得作古正经,可不是顾城的语言习惯;华艺版第十段里“英儿终于感动了,她反省到自己的个性和布尔乔亚生活的虚伪”一句,“反省”一词,圆神版作“反醒”,“个性”一词在作家版与圆神版都改成了“小性”,我可以肯定顾城原稿就是“小性”,而“反醒”是台湾出版物的文字规范吧?但一些词序的调整、文字的补充和删改,可以确认是作者自己改订的:第四段写顾城和雷的冲突,华艺版这一句“顾城却感到他正在滑向社会的途中,他把理想寄托在一直与他通信的英儿身上”,到作家版将第一个“他”改为了“她”,表示这“滑”动的应当是雷,而不是顾城;如第十三段华艺版“他和英儿离开家,在另一个山谷住了一个冬天”,作家版、圆神版都在“山谷”后补加了“(绿荫谷)”。这样的文字改订,各篇或多或少,很普遍,比照三个版本——尤其是华艺版和作家版,学习写作的读者,可以从中体会遣词用字、字斟句酌的妙处。

  《英儿》一书,以男女情爱为主题,有不少直露的性爱描写,大概出于出版规范的考虑,三个版本都做了删节处理,但三个版本的删节程度并不相同。华艺初版删节最多,如上篇《第一个月》《“我爱你了”》《在玻格家》三篇里各有字数不等的数节空格,在华艺珍版、作家版、圆神版都作了还原;但《断章》《错乱》两篇里,淘空字词的一百多个空格,以及标注“此处删除1200 字,暂不发表”、“此处删除300 字”的段落,恐怕和性无关,都未曾补足。华艺珍版之所以在初版基础上重排,给自己标上“珍藏全本”的概念,原因在此;而这些文字从何处补足,不得而知——总不会是顾城提供的罢?

  圆神版的文字变动,译名和大陆不同,将“新西兰”统改为了“纽西兰”,“萨特”改为“沙特”,“沙特阿拉伯”变成了“沙乌地阿拉伯”,将“堂•吉珂德”规范为“唐• 吉诃德”,改《呼啸山庄》主角译名“西刺克励夫”为“西斯克里夫”,还让“度假”成了“渡假”,“捶腿”变成“垂腿”——这“垂”得邪乎哈!——,有些方言词,如《断章》的“鼓楸”给改成了“鼓弄”,等等……多半是出版人自行擅改的。由作者修改者,更值得关注,全书各处出现的“顾城”、“G”统改为了“林城”,各处出现的“C”(英文“谢”的拼法首字母吧?)统改为“雷”,——估计是电脑自动替换,所以在上篇《引子》结束处,出现了“是林城写给一位叫做雷的人,我猜就是雷了”这样雷人的句子;各处的“B 城”也替换为“柏林”。这样的替换,既在形式上拉开了作者(顾城)和书中人物——虚构了林城——的距离,可同时也贴近了这故事发生的场景,一个真实存在的柏林。作者缘何如此?

  不同之三,篇章结构调整。华艺版的“引子”和“尾声”与作家版的同一内容,在文字和结构上都做了大调整。华艺版全书只有一篇“引子”,起自“我见到C 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戚容。”止于“这是一个被打开的盒子。”对照作家版,有少量字词改动,但位置在“本书指南”之后,上篇之前。作家版则是作为上篇的“引子”处理的。

  华艺版下篇的“尾声”因为没有“篇外”的单独构成,等于夹在“下篇”中间靠后,让读者莫名其妙——我第一次读到这里就很诧异。作家版把它一拆为三,做相应改订,其第一节(题下诗“那鬼非常清楚”起,至“他是魔鬼,也是魔鬼之风中飞舞的叶片。”)加标题《一夜之后》移至上篇末尾;文字做了些有意思的修改:开篇“看完这些字,我就蒙了,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G和他的故事,我没法说出我的感觉来,”改成更简练的“看完这些字,我就有点儿梦了,对G和他的故事我有一种很别扭的感觉。”第二段开始的“生活中是无奇不有的,但这件事太超乎常情了。‘一个疯子’,人人都会这样说。”改成“生活中是无奇不有的,但这件事实在有点儿违背常情。‘他有点儿疯’,人们会这样说。”第三段两句“他简直不是人!我这样想。”改成了“他不太适合当人!我这样想。”原本剧烈、极端的情绪缓和了些、委婉了些。这样一来,上篇构成了一个首尾呼应,一段探访故人的叙述包裹着忏悔、回忆、场景和书信的片断,一个相对完整的整体。

  华艺版下篇“尾声”的第二节,起“天快亮了”至“这个孤立的礁屿……”,在作家版里近乎原样移到下篇开端,补写三行诗,作了第二个“引子”。这是一个绝妙的调整,前承上篇结尾,“一夜之后”,“我”翻过纸袋子里一些篇章,到“天快亮了”,沉思默想,走进G和C以及英儿存在过的小岛,开启下篇那些“叙述性的小说和随笔”,及另一些书信。

  华艺版“尾声”仅有第三节在作家版保留为下篇“尾声”,增加了两行题下诗,改动也不小。第二段后半截“他固执地阻隔了自己。我不得不为他惋惜。因为他毕竟是我遇到的少有的,一个有先天才能的人(一个神经病)。”另起段落,补写了两个小段:

  (前接“甚至在他最后的文字里,也含着这种装饰成分。”)他固执地阻隔了自己、毁灭自己。令人惊异的是,他和雷都清晰地看到了这个致命之处。

  在最后的日月里,G好像已经平静下来了。他用现实利害来解释这件事甚至借助道德,他要把英儿划到自己的感情之外去。他最可怕也是最软弱点是,始终不愿意承认别人的情感。他害怕自相矛盾,为了避免这个矛盾,他情愿一了了之。

  “一个神经病!他有点儿可怜。”我不得不为他惋惜,因为他毕竟是我遇到的少有的,一个有先天才能的人。

  华艺版“尾声”结束处倒数第二段,“在那个昏蒙的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岩石湾回转的山路上。我并没有走多远,那片竹子在路边绽开,对面山谷绿蒙蒙的叠嶂起伏,独一无二的鲜花大树触目地红着。这时G停住脚,对英儿说:”也改写补写几句,别为两小段:

  在那个昏蒙的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岩石湾回转的山路上。我并没有走多远。G就在前边,好像采些花草给木耳,哄他。花一摘下来,那片竹子就绽开了。

  对面山谷绿蒙蒙的叠嶂起伏,独一无二的鲜花大树触目鲜红。这时G停住脚,木耳不见了,他对英儿说:

  我必须说,这些文句的改订补写,非常棒。这样调整,使下篇也自成完整篇章。(未完,见书“编后记”)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六):文字原来可以这样写

  在初中语文课上,老师读到过一首两行诗,相比大家都知道。当时我就想,竟然能把黑夜和黑眼睛联想在一起,而且去寻找光明,那需要多深的洞察力呀!后来上高中接触到了诗人海子,上大学之后,从网络上认识了顾城,原来很久以前听到的诗句是顾城写的,又了解了他的距离,看了一些他的诗,最喜欢的还是那两句,还有《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远和近》《因为思念的缘故》《鬼进城》······

  《英儿及其他》这本书我是在新浪读书上看到的,从淘宝网上截图后,在QQ上发表了一个心情,希望有人送我这本书。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在我生日的时候,武汉的一个诗友就送了我这本书,从圆通快递员手里拿回来,迫不及待的打开,发现书脊没有粘住,又一看书面是平的,我想就应该是这样设计的吧,回来问客服,后来看有的人发图评论,哦,果然就是这样设计的。打开书,溜出来一个书签,一看就是顾城写的书法,好像是一个“鬼”字。很喜欢他的书法,很特别,很有个性。再一看小说,更加崇拜顾城了,诗人笔下的文字,无论写成小说还是诗歌,都是那么绝美。高晓松老师说,顾城的文字是天成的,果然没有说错。

  书还在继续的阅读中,文字和画一样,是天成的。期待下一本《因为思念的缘故》,节约生活费,买全顾城海外遗集。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七):摘录:文昕《顾城绝命之谜》第八章

  我看《英儿》

  顾城,他的确是一个诗的灵魂,他的忧伤美如诗画,他的情感世界闪烁着童话一样的灵光。

  我没有办法像一个真正的评论家那样,挺平静、挺理智地去谈这本《英儿》,它现在还没有发行到这个世上来呢,它正在印刷厂里完成着梦一样的重新排列和组合。就像后来顾城坐在岁月的河边,独自一人,把一朵没根的花拿在手上,对着它轻轻地诉说,然后把它一片一片地撕碎丢进了溪水一样,它们漂着漂着,又聚在了一起。

  等它完全变成一本书的时候,我也许会觉得它很陌生,就像不认识了一样。但翻开它,我还会喜欢它,那之中有我极其熟悉的一切。

  《英儿》的书稿在我手上翻来翻去的,已经好多天了,就像是我的朋友、曾是我朋友的三个伙伴一直和我在一起一样。

  顾城在书稿中活着,栩栩如生。我跟着他的故事看我熟悉的那一切,人和事。他写得很真实,一切都不是虚构的,我最知道。这也是我想告诉你们的。

  英儿自己怎么想?那是她的事情。

  她现在在哪儿,也是她的事情。

  顾城走了。雷也走了。英儿从来也没有从国外给我写回过一封信,她现在更不会给我写。但她知道,她一直能感觉到,我们俩始终互相看着。她不跟我说话。我跟她说话也没用。其实我们俩什么也不用说了,我们都明白。

  英儿你也许觉得你挺无辜的。你老是对什么全不在乎,你有时候哭,但那是小情调。顾城说你真好玩儿,你是很好玩儿,小玩具一样,称心如意。拿在手里谁都喜欢。你慢慢吞吞地看着别人,你心里什么都清楚。人家给你什么你全接在手上。是你的、不是你的你都装成是你的。你看着那手上的东西,想要,就拿着;不想要,就扔了。你说这不是我的。

  英儿,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人了。你还躲着我干吗呢?

  你想说一切都是一不留神就做了。现在你知道这不是好玩儿的事了吧?你想说:这得怨雷。是。但你干吗不怨自己。你不离开北京,还有这本书吗?还有这样的故事吗?还有……什么都是好玩儿的,感情不是好玩的,人也不好玩儿。

  这一节,我只能跟你说,因为这本书是你的事。我看它,其实是在看你。熟悉的你和陌生的你。

  那是一个美丽的岛,对吗,英儿?那儿所有的景色都够情调。画儿一样。只是那儿的生活,顾城拚死拚活创造的家园、房子不合适你。他傻。以为他干的是你喜欢的事,他还很卖力气呢!你在信上给他画过美丽的棕榈,画你和他共同拥有的精神的小岛。你后来失望了,最失望的是对顾城,他整天灰头土脸地挖山、搬大石头。他其实想修一个城堡给你们,他好伤心,你们不稀罕。

  你如果想要真正的城堡,完全不该去找顾城,他没有。他喜欢大自然、远离繁华。在那儿,可以和鸟对话,可以在树干中翠绿地流淌,在风吹过的时候轻轻念诗。他写给你的诗。你说过,你喜欢。其实你要的是咱们画册上看见的那座白房子,它很华贵,我记得。顾城那座不是,它的天花板会掉下来。你厌恶的不只这个。顾城老装富翁,他说他有多少精神。他就喜欢在没有多少文明气息的地方谈精神,而在那样的地方你找不到精神。他本身是精神,你不是,你得有个好环境,找。没有环境,找是找不到的,我曾和你说过这话。

  你非要去。

  你去干吗呢?你不要怪雷。雷一直很高尚地居高临下,你后来也没有喜欢过她。你何必装呢?你一直不喜欢,她给你糖,你也不该接她的,你不喜欢她这个人。你偏偏接了她的糖,还对她笑。说你喜欢。是糖呢?还是她?

  我原来就说过:英儿,不是咱们的东西,咱不要。你不听,你还是接了。你接了才发现,不是糖。你还想还给人家吗?那是活生生的人、是活生生的情感!

  顾城是一个很好的人,你知道。你要口对着心说。这样的话我才信。

  可你说的话一出口就跑调儿,你也听不出那是谁的声音,你不认识自己。你让所有零件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可以让它们从各个方向出发,横七竖八地做环球旅行。你没法给我写信,因为你不知道自己去的是什么地方。

  你心灵的位置没有地址、也没有门牌。我知道这是你没有办法的事。你不写信,我不怪你。我只问你一件事,你去没去顾城的墓地?在晚上,在所有人不曾注意的黄昏,你悄悄地走过顾城甚至是雷和你一同走过的小路,从茂密的树林中,可以望见你和顾城有过最壮丽的情感体验的那座阳光中的小山。它在你永久的记忆中是不是保留了那一刻的辉煌?……当然我是强人所难,那种心灵的体验是顾城的,不是你的。你在做一切事情的时候,那种漫不经心由来已久。你把什么都当成过目即忘的消遣小说。这一次,你也忘了吗?

  做为妹妹,我爱你、想你,我为你无声地等待了几个年头了!你不写信也没有关系。你不给我写我给你写。我还是等着你。你一定会看见我写的这本书,你还会看见顾城的《英儿》,你有两本书可看,有三个人可恨,你的后半辈子肯定非常充实。

  我不充实。

  你知道我这些日子以来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把我的黑夜和白天弄混了。顾城刚走的那些天,我几乎以为我已不能坚持在灯下把往事写完,我那时虚弱极了。但我不能停下来!他走得不明不白,他死不瞑目!英儿,你不觉得他太可怜吗!他老想哄着你、哄着雷,他老怕你们不高兴,想拚命挣持,他为你们干了许多事。然而正如他所说,他干的事没有一个人喜欢。想到顾城那伤心的样子,真为他心痛。

  我跟你说这些干吗呢?你如果在乎他的死话,你会把他扔得那么惨吗?过去我不同意你爱、找他,那是为了你。也是为了他。我知道你一去了新西兰,就没有好事情了!英儿,你应该听我的话。

  我知道你不会去他的墓地,你去了能干吗呢?

  你没法面对他。

  算了!说这些都没有用。顾城死去活来地挣扎了好几个月,都没有用,你会在乎我说什么吗?

  英儿,在对你的感情上,我很矛盾。我们两个不同于别人,我们有过三年的共处。那对我来说是一段难忘的日子,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小妹妹。但那样的往事,只能让我加倍地恨你(不是我不想原谅你)。如果是你对我,我是会原谅的,不写信、忘了都没有关系。我还是你熟悉的我。但那是对顾城,你怎么忍心去伤害他这样的人?现在,他们两个人都没有了,活生生的两个人……

  你干吗要去新西兰呢?

  英儿,你就那么麻木吗?你不会让我看见你吗?你想一辈子都这样无情地闭着眼睛吗?……

  其实,这一篇我原本不想写给你。我没有多少精力了,还是用在正经的地方吧。

  在我读《英儿》这本书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见顾城,他还活着!他在那新西兰的激流岛上走来走去,他的音容笑貌那样鲜艳、动人,他活在每一行文字里。每一句话,都是他那熟悉的声音。

  这本书是顾城独自写成的,毫无疑问。雷写的是最后的那一段,是她的散文《你叫小木耳》,她把它附在这本书的后面了。

  当然,这本书的诞生雷的确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那是因为英儿的出走严重地伤害了雷的自尊,她当然不能让她自在逍遥,英儿应该为她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当年,英儿轻而易举地当着雷的面用她的情感抓住了顾城,把雷多年来最引以为自豪的、独一无二的爱情变成了“无独有偶”。这些,雷都已经忍让了,她的确在最初的阶段表现出了非凡的控制力。

  顾城说过的那句话十分关键:“英儿,你是天生就和我一模一样的,雷不同,雷是我造就的。”

  英儿从这里,开始欠雷的。而且从此一路欠下去。她从来也没有考虑过雷,她拿雷的东西,雷一直忍着,装看不见。英儿也就越加无所顾忌。英儿这样做,雷不能有更多的表示:一是雷非常自尊;二是雷那时不想失去顾城,顾城对英儿的评价高于自己,她必须忍;三是雷通过忍让英儿得到了顾城发自内心的敬重和爱戴;四是顾城从此失去了心理优势,由于感激和对雷的歉意,他在各类问题上都必须向雷妥协。这注定了顾城日后创作《英儿》时的“忏悔”心理地位。当雷生下了儿子小木耳之后,雷面临自己人生情感的第二次分配。此时,顾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儿子。雷是一位母性很强的女性,她当年就是用一种类似母爱的感情牢牢地抓住了顾城,造成了顾城对她全方位的依赖,这当然也是后来悲剧发生的原因。然而,当她真真正正地成为母亲之后,她的感情转移了,和儿子生活在一起的愿望压倒了对顾城的爱情。正如当年她在国内发表的散文《我和顾城——游戏》之中描绘的那样,顾城是一个充满幻想和怪念头的孩子。没有孩子之前,雷把他当孩子,用一种母爱的心情去欣赏他、赞叹他,迷恋他纯真自然的天性,这给了雷释放母性的快感。然而当她名副其实地孕育出自己心爱的孩子之后,顾城的任性和天真便完全失去了魅力。她甚至为此感到头痛和厌烦,她没心思全神贯注地望着他了,最好的办法是给他找一个伴儿,让他自己去玩儿,自己好能专心去抚养爱子。于是,雷想到了一直在国内疯狂热恋着顾城的英儿。过去她当然把英儿当情敌,她之所以忍让,是出于无奈,无奈自己修养太好,但她决不会不恨。

  这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办法,雷决定,主动帮助英儿来到顾城身边。她由于母子之情而对过去的怨恨淡漠了,一切变得心平气和。她本来就没有把英儿的小情调放在眼里,顾城和英儿之间的感情雷很清楚,写信、小感觉,幻想中的爱。何况大洋相隔,这,威胁不到她。她知道顾城离不开自己,他们之间很牢靠,何况自己的大度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雷在做一切的时候从来得心应手,她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顾城的思维。所以她又轻而易举地让顾城甚至是英儿的感情进一步升温,她主动提出了接英儿来岛的计划。这一切,如设想中的一样顺利。

  其实在那段时间,雷也没有打算彻底地同顾城分手,她让英儿上场不过是打一段替补。即使是把婚姻完全放弃交给英儿,也不损她的利益。她有儿子。她知道顾城离不开自己,他们才是真正的割不断。他们可以共同生活,正如她自己对我说的那样。“生活在同一个岛上,有时还同住在一座房子里。”她给了英儿和顾城一份生活,这生活是她,雷给的!她“正义”而“强大”,英儿相形之下渺小可怜,她拚命想和雷争,想战胜顾城心目中那强大有力的雷,然而正如《英儿》开篇描述的那样,她什么也没有得到,她打不过雷。雷美丽、高贵、不屑地看着她,使英儿如坐针毡。这,顾城当然体会不到,他的心全让对雷的敬重、感恩给占据了!

  英儿本来去岛上就有着现实的想法,这样的生活她当然不想要。她恨雷、怕雷但还要去装着欣赏、喜欢雷,她没法不得“偏头疼”的病!她翻尽了花招,也无济于事,跟雷比起来,英儿算什么呀!丑小鸭一样。英儿这种说不出道不出的怨恨没有地方可以发泄,她当然也迁怒于顾城。英儿就是太自私了,觉得人家都该让着自己。她当年无视雷的存在、无视雷婚姻地位的存在,理直气壮的走向她喜欢的顾城,她考虑雷了吗?!没有,雷那时曾为此经历过怎样的失落,只有雷自己最清楚。雷没有什么对不起英儿的地方,英儿是自己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别人。她到岛上去找顾城,她同样没把雷当成一回事。雷说:我的钱,你花吗?英儿说花。我的丈夫你要吗?要。英儿,是你的吗?!这一切是你的吗?!既然不是你的,人家说给你你就伸手去接,你这不是罪有应得吗?!

  英儿在岛上,是使出了全部的招数,我读《英儿》书稿,有明确的感觉。她用她的聪慧和可爱,甚至是用身体和顾城心中那幅圣像一样的雷的影子作战,她疲惫不堪。

  由于英儿的出现,也激起了雷的表现欲望,雷用加倍的“神圣”和“高大”统治了顾城的精神。使英儿以肉体为代价的感情相形见拙,英儿无地自容。

  当然这是英儿和雷之间的事儿,对顾城来说,他浑然无觉。他把这两个女性看成最完美的艺术品,正如他在《英儿》开篇中所写的那样:

  你们真好 像夜深深的花束

  一点也看不见后边的树枝

  其实这正是可悲的地方。英儿和雷在暗中进行的心理战,恰恰把基础是建立在自身形象的完美上。如果把这一切比喻为画画,那么,顾城的心灵是纸,雷和英儿都在那上面拼命地想画出自己完美的形象,比过对方。

  雷和英儿相互争战又相互融合。在许多问题上,她们有着女性共性的需求,包括许多对生活的看法。雷下意识地表现出的对顾城的看法,也无形中影响着英儿。英儿也不像当初那样地崇拜顾城,她越来越现实,她要的决不会是那种远离大城市的生活。雷想要的、她当然也想要,有些地方,她们有许多共同。

  那段生活肯定是辉煌而灿烂,所不同的是那一切不是真的,是英儿们表演出的假象。深受其害的是顾城,他一直以为他的妻子是世间任何人都没有遇到过的奇女子,她有最宽广的胸怀。他太幸福了!

  对他和英儿的这份感情,他其实在最初的阶段,并不明确。即使是有了一些好感,但没有让其生根、成长的环境,只能是一种小回忆。顾城和英儿在国内那仅有的一次谈话,很短很短,而且雷就坐在旁边。后来的通信也不过是互有好感的一种精神交流,不会即成事实。这样的际遇,并不能说明问题。在一个人的一生中,碰到几件这样的小插曲也属正常。然而雷把这一切弄成了现实。她不是出于对英儿爱顾城绝望情感的感动,她当然不是。女人在很多问题上的精明是男人永远也想象不到的。

  当然如果英儿继续在那个岛上生活下去,对顾城来说也许会好得多。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英儿已经知道自己打不赢这场战斗,再说,打赢了又怎么样?对她们双方来说,只要有一方撤走,另一方也会扫兴撤走,因为这不是争一个顾城的问题,而争输赢。想赢的不是一个人,是一种感觉。英儿决不想做顾城的妻子,她曾把这种结果看成是一种危险,这些都是英儿逃走的原因。

  顾城成了这一切的牺牲品。

  雷一开始是想按自己最初的想法去做,她争赢了英儿也毁了自己最初的打算。她后来想等到英儿回来,让她和顾城结婚,正说明她对自己忘我的投入感到了后悔。

  其实雷也没有赢。英儿一出现,雷就开始输,英儿一直是她强劲的情敌。英儿肆无忌惮地抢她的东西,像拿自己的一样,带着“小女孩儿无知无觉”的可爱神情,雷还得装着挺高兴!这算怎么一回事呢!雷对这一切也是又无奈又仇恨。最后这一次,雷输得更惨,英儿聪明地不辞而别,让顾城的情感世界为她而陷落,而自己,还必须面对着精神重创的顾城。她对这一切都恨极了,她不说是她给顾城引上的这条歧路,反过来却对他痛恨不已。

  为了让英儿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雷最后想出了让顾城著书忏悔的主意。雷亲自插手,在顾城的创作意图、人物基调把握上,她做了大量工作。这在北京,我们最后见面的那次,我有亲身体会。雷希望这部作品中,英儿形象的低落、顾城对自己无情的鞭笞,能反衬出自己完美的人物造形。

  虽然顾城开头儿就把“忏悔”的基调在开篇部分明显地表述出来,但随着创作的深入,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如诗如画的情感之中。英儿的不辞而别,虽然深深地伤害着他,但他依然对她怀有深厚的感情,他在此时,依然不能忘怀那个幻生幻死的梦——英儿。

  他的文笔美丽而清彻,他的情感清新而流畅。他在痛切的回忆中,展开了他曾经辉煌、曾经灿烂的心灵画卷。他写出了最美丽的性爱诗话。有人说,《英儿》是一部世界级的文学精品,我深深同意这一观点。因为顾城笔下的性爱描写,完全呈现着天然、纯情而富于音乐性的情感色彩。这一切实在是太美丽、太清新了,像空气和水,像黎明露雾的树林一样宁静而翠绿,映衬着天边淡淡的瑰色……

  在那个植物葱茏、海浪呼啸的小岛上,有着为他和英儿在风中起舞、摇动着的花树;有着铺在茂密的林间和小山上的石子山径,蜿蜒曲折,通向他梦中的家。一切的一切像小雨一样轻悄悄地飘落下来,在人们的心里留下晶莹的光影。

  顾城,他的确是一个诗的灵魂,他的忧伤美如诗画,他的情感世界闪烁着童话一样的灵光。英儿,能在他的笔下永恒地活着简直是一种幸运!她其实真的不配!像看完一本书一样,她把自己对顾城的爱又扔回书架上去了。但在顾城的心里、在他清彻的笔下,英儿,这个可恨可爱的形象,依然笔触沉重,依然旖旎动人。

  这一切,已然远离了顾城想向雷忏悔的初衷,远离了雷的最初的设计,自然而然地呈现出生命和艺术真纯的本色。也使得这部作品更加地接近顾城内在的真实,同时也更具备文学价值。所以,它将有幸地脱离人为的“忏悔”基调,完成它独立的心理流程,成为一部具有世界水平的文学作品、成为最灿烂的情爱诗话!它将不朽地保留在文学史的记忆里,在他的文学生涯中,留下最为辉煌的一笔。

  当然,这部《英儿》没有完全达到雷的预期效果,这里面有两个原因,前面说的是第一个原因,后一个原因却是因为雷自己。

  由于雷在顾城创作《英儿》期间压抑不住表现出的许多做法,削弱了顾城的“忏悔”意识。正如顾城给我的信中所说,原来他打算干好事,还雷的情债,然而他发现了“谁和谁都没有关系,都是交易”。他一个人在街头徘徊,孤独而痛苦。这种情绪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创作。读者当然会在书中找到这样的感觉:本来在说着英儿,说着英儿对他的伤害,但忽然令人奇怪地跳出“你们”、“她们”这样的字句,那分明不是仅指一个英儿!读者会感到不解。前半部(尤其是开篇),顾城曾把雷的形象基调定得颇高,向她不断地诉说着自己对她的爱,向她忏悔,他不断这样写着:“雷我爱你,我敬你呀,不是爱你。”“雷我爱你。雷,我的恩。你一直送我到最后,我就永远爱你了。你让我不太丢人,我也不喜欢自己闹得乱纷纷的。我知道你会安安静静地把棋走完。”但不久,这种基调便开始明显降温,到全书接近尾声的时候,我已经觉出顾城已是在勉强维持对雷这一形象的初衷。甚至在书的最后一部分《尾声·那鬼很清楚》之中,顾城以一个旁观者(假设的朋友)身份,对顾城其人进行了无情的鞭笞。他在这一段的最后,曾对雷(最正常的C)表示出困惑:“我更加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了。”或许这正是顾城想要警示读者和自己的地方。在那一段中,完全没有忏悔的味道,甚至早在更靠前的部分就已经是如此了。

  对此,雷当然不会满意。

  我想说的另一件事,是《英儿》的署名问题。它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顾城曾经对雷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众所周知,《英儿》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它是顾城内心世界裂变的产物。它描写的是顾城同英儿的情感生活,它的纪实性很强,完全是顾城灵魂的写照,是他独立创作完成的真实作品。因而,它不存在“合作完成”的问题。特别是顾城自己一直称它为“一部真实的情爱忏悔录”。提到“忏悔”,雷的署名就越发地显出了明显的不适宜。这样的署名,会使人立即想到,顾城痛骂自己和英儿而对雷忏悔的时候,面前始终站着威严的雷!人们会怀疑这个作品是否出自顾城真实的情感?

  然而,雷一方面在《英儿》上署上了名字,一方面附上了自己的散文《你叫小木耳》。其实也只有这个东西才是真正由她创作的。

  顾城当然懂得,这样的安排影响了自己作品的完整性,雷的散文,同《英儿》的全书并无多少关联,但他却允许了!这说明了什么呢?

  更可悲的是,顾城的妥协并没有留住自己的婚姻,这部杂志一样的书稿一但寄出,雷,便立即正式和他分手。

  《英儿》这部书最成功的,是中间部分那大篇幅的生活场景的描写。顾城的文笔色彩清纯、美不胜收,显示出他非凡的艺术天赋。所有由他心底涌流出来的情感和语言都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像那座岛上大片、大片生长着的树木一样,散发出清幽的芳香。这才是我熟悉的顾城!

  顾城在他灿烂的梦里活着,他是那么鲜艳,他的生命有一种大自然万物之灵凝集而成的韵律,在那些宁静的早晨和黄昏,静静地流淌……

  说实话,我真不理解!像他这样天才的诗人,何以竟会遇到这样不公平的命运?!竟这样轻轻率率地给葬送掉了!我确信,在那一刻,顾城一定历经了灵魂爆炸的毁灭……

  树熊一样温厚纯净的顾城,终于没有了。

  他不仅被他心爱的女人们所抛弃,也最终被他自己所抛弃。他死于死不瞑目的悲怨之中。这个一生用童话的真情理解生命含义的诗人,这个被许多心灵崇拜和敬重的诗人,这个一生惧怕罪恶和污秽的诗人,最终终于被无边的污水所湮没了。他的声音曾在教堂的高大天顶余音缭绕,他的清彻的灵魂,穿透了许多国度善良人们的心灵。而他,却死在最不纯洁的情感纠葛里,成为污秽的牺牲品。

  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悲哀,也是所有崇敬和爱戴他的人们共同的悲哀。

  我,一直站在这个事件的全过程之中,我居然不能伸手拉住他!这将成为我终生的悔恨。

  顾城,你的墓地上没有友人的垂悼,太遥远了。你终于没有回来……

  我想到你的墓地上去,在你身边默默地坐一会。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顾城,别灰心,你还有很多朋友,在大陆。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八):自我

  看完了书后的序才感到这本书的编者费了很大的心思集结成这么一个比较完备的小说集。

  书中的文字也是写诗的样子,有大胆的文学实验,也有个别真情的吐露。

  《英儿》这个故事读完后,我也希望只是一个故事,那个偏执地童话诗人仍然活着,不管英儿是为了什么和顾城在一起的,肯定是有着爱的,只是顾城过于追求自我和偏执,而保持着一份纯真的英儿却少了谢烨的大度,终于离开他。

  我查找了李英的资料,她也在五十岁的时候患了癌症早逝,可见她的内心仍是不安的。

  始终无法相信一个男人怎么能同时爱两个女子,那么可以接受一起生活的女子该是有多大程度的隐忍与牺牲。诗人总是有着对于美的一份偏执,不然怎么写下那些灵动的文字,然而想象的世界终归是有限度的,过度的沉溺虚妄不是谢世便是出世。

  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终是要在不断地磨合中找到一个平衡点,童话的世界只可以是痛苦至极的短暂麻醉,第二天早上,仍然要小心翼翼地去面对改变。

  《《英儿》及其他》读后感(九):《<英儿>及其他》:奢求一座澄澈的城池

  初拿到这本全新校勘辑录、首次结集出版的顾城先生的小说集,便已感觉得到分外的厚重了。书的纸张很好,装帧也颇为用心,既采用了硬装的外壳,又不影响读者翻阅,实乃是用心之作。

  全书共分为两大部分,其一是先生的短篇小说辑录,收入了能找到的所有由顾城创作的短篇小说,而其中按照创作时间来看,又可以划分成几个阶段。整体上看,尽管顾城是以诗而闻名,但他的小说同样颇有看头。无论是想象力丰富的寓言式小说,还是充满情怀的回忆式小品,富于诗性的语言,加上对典型画面敏感的捕捉与描绘,使得作品往往读来生动,同时也总有回想的余地。

  当然,在这本集子里,“重头戏”仍是顾城一生唯一的长篇小说《英儿》。由于作品的整理出版已是作者的身后之事,《英儿》的版本十分驳杂。甚至当顾城所谓的“事件”在坊间大肆流传时,一本《英儿》更是加印至十万余册之巨,盗印之版本更是不计其数。关于版本的考证问题,在这本《英儿及其他》的“后记”部分有详细的说明,因而在此不再赘述。但或许直到今天,才刚好是再读顾城、再读《英儿》最好的时光吧。天气不冷不热,而距今的年月,也刚巧不远不近,恰好用来怀念。

  其实我第一次读的顾城并非是诗,而是一篇散文。时至今日,那篇断章中的“一个人要活得是自己并且要干净”仍被我记在案头。却不曾想,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奢望”,成了顾城一生脱不掉的“原罪”。

  来到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岛生活,顾城带着谢烨的逃离,与其说是为了躲避人群,倒不如说是躲避庸碌的自己。至少在顾城看来,一个在繁杂生活里劳碌的人终究是不堪的,因为无尽的欲望与追逐,会让人渐渐忘却自己“要让自己活得干净”这样的原则。可是即便来到荒岛,这种来自日常生活中的“污染”,仍令顾城感到避之不及。而这感觉,在英儿到来之后,在英儿带来无尽的欢愉之后,一度变得寡淡了许多,却在她离开后变得更加激烈。

  顾城在《英儿》里,对“英儿”的评价是很值得玩味的:“真情是有个性的。她的真情没有个性,她的人倒是有个性。”顾城的一生是很典型的“寻找自己”的一生,也正是在寻找自己的时候,他发现人的一生,不过是在等待“临终的一刻”。因而比起外在的生命,他更在意的是内在的情感——所谓真情。就好像是昆德拉所阐释的“媚俗”,大多数人的情感是借由模仿生成的,是对外界的反应与迎合。这或许也是顾城讲英儿“没有个性的真情”的来由。英儿只是个“人倒是有个性的”女孩,像个有趣的孩子。

  可正是这个“孩子”,带给了顾城一生里,情感上最为稳固的一段时光——由主体“我”、同伴“你”(谢烨)和“他者”(英儿)一同经营的一段时光。在《英儿》中,顾城在大多数时候是以“你”来称呼谢烨的,这或许是一个很有趣的线索,来表明顾城对谢烨的情感——他与自己笔下的“你”,一定是心意相通的。“你老是不让我走出去,我真喜欢这种安全”。可是这种“令人喜欢的安全”,是建立在一段时光有足够的乐趣的基础上的。他需要从“他者”身上,汲取生活的趣味和欢愉。一旦这愉悦的来源回到她原本应该存在的地方时,他势必需要某种方式,来挣脱这种“安全”,去寻找另外的意义。

  譬如,“劈开它”,“劈开自己”。

  对于顾城生活中的情感关系及其流变,总是与他对自己的“考察”密不可分。在大多数时候,顾城是厌恶自己的,厌恶自己的污浊,厌恶自己逃不开情欲的纠葛。他渴求的是清爽明澈,如海风般明亮的生活,因而他才会无比羡慕谢烨与英儿的亲密无间。这样的感受,多少有些宝玉以为的“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之感——那是雪芹先生自己的体悟。自己向往着澄澈,可污浊却似乎与生俱来。也许每个书写者,都在以这样的方式,“自我厌恶着”:

  “我太极端,写书一页页把我打开,才知道我早就疯了。”

  这也就是个永远的悖论了。你要成为自己,成为一个澄澈的、干净的、独一无二的自己,你必然要把自己解构,“一页页打开”。可被打开后的自己,也许只是个疯子,一个胆小到不肯接纳和承担日常生活的繁复冗杂,却又大胆狂妄地追逐着情欲欢愉的疯子。

  如果一个人负担太多,他又能承受下来,他便是值得钦佩的;可即便是负担不来的人,也是值得怜爱的——他的死,因为一度的勇气,也必将是一部极佳的作品。

  因为在某个时刻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个人还曾心怀着澄澈无比的奢望,向往天边会有一座只有明媚与清爽的城池。至于这奢望早就注定的幻灭,他也许,也是知道的。

评价:中立好评差评
【已有2位读者发表了评论】

┃ 《英儿》及其他经典读后感10篇的相关文章

┃ 每日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