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闲时光
AFTERNOON
整理：雪百合
1
妯娌发来砍价链接时，我刚看完一个帮别人砍价导致银行卡被盗的新闻，心里不免有些抵触。
妯娌要砍的是一套水杯，二十块钱。
见我迟迟没有动静，妯娌打来电话，问我在忙什么，有没有看到砍价链接。
我性子直，直接说了实话，万一链接有病毒，导致银行卡被盗，为这二十块钱不值得。
妯娌的嗓门登时高了八度：“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能骗你不成？不帮就算了！”
丈夫在一旁急得都结巴了：“不就是砍价吗？动动手指头的事，你就别惹她了。她那火爆脾气，点爆了谁遭殃？还不是我弟弟！”
我无语叹息。
全家人都惯着妯娌，已经成了习惯。
公婆去世的早，丈夫和小他十岁的小叔子相依为命。
公婆治病欠下一屁股的债，当时丈夫仅十七岁，可他辍学打工挣钱，楞是用他稚嫩的肩膀支撑起这个家。
小叔子初一那年发生车祸，右腿粉碎性骨折，虽然及时治疗，但还是落下了严重的残疾。
丈夫为此愧疚自责，从此更是视小叔子为珍宝。
小叔子高考落榜后一度精神不振，丈夫为了鼓励他，决定辞职和小叔子一起创业。
哥俩建起了食品加工厂。兄弟一心，其利断金。很快，债务还上，丈夫和我结了婚生了子，生活越来越美好。
因为身体残疾，小叔子一直未娶。丈夫焦灼万分，到处找人给小叔子介绍对象。
妯娌那时是厂里雇的外地工人，因为工作态度不好，丈夫准备辞退她。
可小叔子突然告诉丈夫，他要和这个女孩结婚。
丈夫自然坚决反对，觉得这个女孩又懒又馋，又是外地人，不知根不知底的，不是良配。可小叔子铁了心要娶，为此事差点和丈夫反目。
丈夫终拗不过小叔子。
2
自从妯娌嫁进来，先是当起了全职太太，后又撺掇小叔子和丈夫分厂。
妯娌说，厂子生意不景气，小叔子身有残疾，他们不得不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丈夫又惊又怒，在他心中，哥俩感情胜过世间所有的情感。可小叔子竟然娶了媳妇忘了哥！
本来丈夫坚决不同意分厂，直到妯娌过来哭闹。
妯娌说，不分厂就和小叔子离婚。小叔子好不容易娶到媳妇，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光棍。
厂子很快分割。丈夫找给小叔子二十五万块钱，厂子归丈夫一人所有。
妯娌初战告捷，从此她更是捏住了全家的软肋：全家人都害怕她和小叔子离婚。
于是，她越来越飞扬跋扈。
和小叔子结婚第六个月，妯娌说想回娘家一趟。
谁都以为，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回娘家。
可几天后妯娌竟带回来一个四岁的男孩！而且直接坦白，这是她在老家未婚先孕生的！
妯娌的脸上没有丝毫愧疚之情，仿佛这只是一件小事。我的儿子不应该跟着我生活吗？你们有反对的权利吗？
小叔子怂得不敢辩驳，丈夫气得直哆嗦。当初结婚，妯娌可没说还有个儿子。这不是骗婚吗？
妯娌理直气壮：“你们也没问我的过去，如果你们问，我肯定不会隐瞒。”
小叔子也实在难以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觉得妯娌欺骗了她。
可小叔子只是对妯娌稍加斥责，妯娌便发飙了，嫌小叔子根本不爱她，爱她难道不应该爱她的全部吗？
孩子就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妯娌哭得肝肠寸断，说她不嫌弃小叔子是个残疾，一心一意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如果他实在无法接纳孩子，她就带着孩子离开。
说完，就搬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小叔子慌了，赶紧冲上前阻拦。他边哭边抱着妯娌，求她不要走，说他愿意做孩子的爸爸。
丈夫恨铁不成钢摔门而去。
妯娌再一次赢了，赢得干脆利落。
我心里万分忧虑，屡次胜利的妯娌，作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3
那天，小叔子突然来我家，愁眉苦脸要借钱。
丈夫纳闷不已，且不说他之前自己攒了些钱，分厂时不还分了25万吗？
在丈夫的追问下，小叔子才说了实话，那25万块钱，如今只剩2万，其他的钱都被妯娌借给她弟弟做生意了。
这次借钱是因为小舅子要买车。
连我都想骂人了。这妯娌一家人脸皮太厚，看小叔子老实，一个劲欺负他。我告诉丈夫，这钱我们不借.借，就是羊入虎口。
小叔子毛了：“我哥还没说不借呢，你着哪门子急？”
我不禁冷笑。面对我和丈夫时，他是一个勇敢的斗士，面对妯娌，他就是一怂包。
我告诉小叔子，借不借钱我说了还真算，因为我家的经济大权在我这里。
小叔子气哼哼地走了。临走时，眼神里迸射着无边的怒火。
我和丈夫一夜无眠。丈夫一直唉声叹气，说小叔子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被妯娌卖了还帮着数钱。
我们觉得，小叔子借不到钱就会罢手。
谁知，第二天中午，我和丈夫正吃饭，丈夫的表哥突然打来电话，说小叔子刚才咨询他是否认识高利贷的人。
小叔子竟然想借高利贷！这不是疯了吗？丈夫无比震怒，摔了筷子就冲出门去。
待我气喘吁吁赶到小叔子家，哥俩已经大吵了起来。丈夫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怒斥小叔子不争气，对不起逝去的父母。
小叔子振振有词，说妯娌为了自己弟弟过的好，不惜一切代价，至少说明她是个重情义的人。不像我们，明明有钱却不借。
我们真是气炸了。妯娌那叫重情义？
“狗屁！她那是自私自利，没有底线宠溺娘家人。你最好长个心眼，别到时候人财两空，哭都找不到坟头。”丈夫气得浑身颤抖。
小叔子怒目瞪着我们，说妯娌不是那种人，绝对不会骗他。
正争吵时，妯娌牵着孩子走进家门。
妯娌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冷笑，把一张纸扔到小叔子怀里。
小叔子满腹狐疑看起来。几秒钟后，他突然激动地冲到妯娌面前，哽咽着问：“老婆，这是真的吗？我要当爸爸了？”
妯娌嗔怪地白他一眼：“我骗你干嘛？”
小叔子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把化验单递给丈夫：“哥，我就说她不是那样的人，我要当爸爸了！”
这确实是个天大的喜讯！我们都打心眼里为小叔子高兴。
然而，这喜讯很快成为小叔子威胁我们的把柄。
当天晚上，小叔子再次提出借钱的事。
小叔子一脸乞求：“哥，她现在怀孕了，总不能惹她生气吧？万一她闹情绪，动了胎气……”
看着小叔子可怜兮兮的样子，丈夫无奈至极。
这个孩子对小叔子、对这个家多么重要不言而喻。权衡利弊后，心软的丈夫决定借钱。
我知道劝不住丈夫，但我告诉他，这是最后一次借钱给小叔子，而且必须写借条。
写借条自然惹小叔子两口子不高兴，说我们不信任他们，侮辱他们的尊严。
瞧瞧，借钱给他们，还被反咬一口。
4
因为没有婆婆，小叔子说长嫂如母，让我给妯娌伺候月子。
妯娌父母身体都不好，自然帮衬不上，丈夫说也就是一个月的时间，不如你就帮帮忙。担心我劳累，丈夫还自掏腰包花钱雇了一个月嫂。
那天，小侄子的脸上长了湿疹，妯娌不问缘由，直接把所有责任都怪罪在月嫂身上，嫌她照顾不周，让孩子感染了细菌。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帮月嫂辩解了几句。
妯娌突然就向我开火：“你别在这扮白脸，好人都让你当了。不是你舍不得花钱，给我雇了这么差的月嫂，孩子能得湿疹吗？”
我真是快气炸了，不说谢谢倒罢了，还抱怨指责我们故意雇了一个水平差的月嫂。这简直就是白眼狼！
我一气之下撂挑子走人。
我告诉丈夫，以后小叔子家的事千万别找我，出力不讨好的事，我再也不干！
丈夫也生气，这弟媳妇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更生小叔子的气，他媳妇蛮不讲理，他怂得恨不得把头藏裤裆里，还是个男人吗？
从此后，两家的关系降至冰点。小叔子更是不登我家门，怨恨我们对妯娌不关心。我觉得这样倒不错，眼不见心不烦，各过各的。
不过，我心里也清楚得很，毕竟是哥俩，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很快，丈夫就会巴巴地贴上。
果然。
小侄子四个月时突然生病住院，小叔子给丈夫打电话，让我们帮忙照顾大儿子。
丈夫早就把那些恩恩怨怨忘在脑后，忙不迭地答应着。
我心里怨恨丈夫不长记性，可又无可奈何。
时光的脚步匆匆，转眼小侄子上初中了。那年，我们准备给儿子买房。
借着这个由头，我打算让小叔子还钱。十多年过去了，小叔子借我们的十多万块钱至今未还。为这事，我和丈夫不知道吵了多少次架。
可丈夫也无奈至极，小叔子不是没有钱，但钱都被他小舅子借去。丈夫说：“你让我怎么办？他可是我弟弟，我从小养到大的亲弟弟啊！”
“我能不管他死活吗？否则，将来我都没有脸去见九泉下的父母！”
丈夫的心思，被小叔子夫妻俩拿捏得死死的。就因为我们无数次忍耐，才会让他们越来越猖狂。
果然，小叔子一脸苦相告诉我，没钱！
那表情万分可恨，一副我不是不还，我就是没钱的德行。
我们能怎么着？除了吃下这哑巴亏，真没有办法。
5
一件大事，让全家人的生活彻底混乱。小侄子突然被确诊尿毒症！
消息传来，我和丈夫都惊呆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孩子该遭多大的罪？
丈夫二话没说，给小叔子打过去十万块钱，让他安心给孩子治病，家里有他照应着。
一年前，妯娌的父亲患脑溢血几乎成为植物人后，妯娌便把父母接了过来。而今，小叔子夫妻在外面给孩子治病，家里的事自然落在我和丈夫肩上。
妯娌的父亲每隔两个小时需要翻身拍背，丈夫干脆把厂里的事交代给别人，住在小叔子家。
我虽然心有怨言，但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家没有困难，亲人不帮谁帮呢？
一个月后，小叔子夫妻带着侄子从外地回来，说病情暂时稳住了。全家人松了一口气。
丈夫这才抽身去厂里忙碌。
那天晚上，小叔子一瘸一拐地来到我家，说求我们一件事。
我们以为又是借钱，谁知小叔子突然说：“哥，能不能把我岳父母搬你家，我们现在没精力也没心情照顾他们。”
我被小叔子的话震住了。自己的岳父母凭什么搬我家住，说出这话时，他脸不红吗？
我当即拒绝。如果你们实在没有精力照顾，可以雇保姆，或者送养老院，但别打我们的主意。
小叔子觍着脸说，雇保姆当然是最好的办法，可没钱！
小叔子给孩子治病确实花了很多钱，困难是明摆着的。丈夫哪里忍心小叔子为难？赶紧出钱帮忙雇了一个保姆。
自始至终，妯娌一直没露面，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我和丈夫每每说起这事，都感慨唏嘘，这样的白眼狼是永远喂不饱的。
可我们却心甘情愿继续喂着，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贱？
那天晚上，妯娌破天荒突然来到我家。一进门，扑通一声给我们跪了下来，把我们吓了一跳。
她声泪俱下求我们救救孩子。
我赶紧扶起她，能帮的我们肯定帮。我当时心想，又是来借钱的吧？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不是来借钱，而是借人！
听完妯娌的话，我和丈夫呆成了木头。妯娌竟然让我儿子给小侄子捐肾！
“嫂子，我打听了，少一个肾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可这个肾却能救我儿子的命！”
小侄子患病，我们也心疼焦虑，可妯娌提出的要求，却让我们恼怒不已。
其一，少一个肾对身体健康怎么会没有影响？她心疼儿子，我们也心疼儿子啊！
其二，妯娌的大儿子和小侄子同母异父，配型的几率应该更高，为什么不让他捐？
面对我的质问，妯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解释，大儿子身体一直虚弱，如果再捐个肾，身体肯定吃不消。
然后，妯娌再一次跪地不起，说小叔子配型不成功，丈夫岁数又大，只有我儿子年龄适中，身体又强壮，最适合。
如果我儿子愿意捐肾，她愿意把房子给我儿子。
我果断拒绝！我不稀罕你家的房子！
妯娌没想到我会当场拒绝，脸色刹那间苍白无比，她疯了一样哭喊起来，说我冷血无情，竟然见死不救。
小叔子随后赶来，也惊诧于我的态度。他指着丈夫的鼻子，骂他没有人情味，扬言要和丈夫断绝兄弟情。
小叔子夫妻气哼哼走后，丈夫颓废地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叹气。
他几次欲言又止，表情悲伤。我知道，他是想劝我同意儿子给小侄子捐肾。
我声嘶力竭告诉丈夫，这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他真逼着儿子去捐肾，我就和他离婚！
小叔子为此事又来了两次，我都没有同意。最后那次，小叔子已经破口大骂，表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登门。
上个周，听说小叔子夫妻俩带着小侄子外出看病，丈夫的心再一次揪紧。他日日掩面叹息，觉得自己对不起小侄子。
他的脾气也为此日渐焦躁，动辄和我吵架。日子乱成一锅粥。
此时的我，万分忧烦。
我想知道，我不让儿子去捐肾，真得错了吗？我到底该怎么办？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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