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妻宋小女和两个儿子,在家门口等候多时。看到张玉环,宋小女扑了上去,一把抱住。张玉环眼眶红了,宋小女晕了过去。因为太激动。
事情得从27年前说起。
1993年10月24日,江西进贤张家村两名男童被害,一个被麻绳勒死,一个被掐死,抛尸水库。三天后,张玉环被警方带走。一周后,他先后做出两份完全互相矛盾的有罪供述。因为互相矛盾,他的案子,整整拖了八年才宣判。他被判死罪,缓刑2年。在监狱自杀了两次,没成功。一路的申诉,直到记者和公益律师的介入,27年后,法律才还给张玉环一个迟来的公道。
在监狱外,一个女人,在等一个迟来的抱。
二、
这个女人,就是张玉环的前妻,宋小女。
被带走前,张玉环和宋小女,是村里一对少有的普通夫妻。说普通,太普通。说少有,是难得恩爱。男人做饭比老婆好吃,就不让她做。女人身体弱,就坐在田头看男人干活。
可说变天,就变天了。
在被审讯的头八年里,两人不能通话,不能见面。世间有情人,分手万万千,没有告别,猝不及防,大概最难受。
但更难熬的,是生存。自从警方宣告张玉环是杀人嫌疑犯,宋小女在村里就呆不下去了。带着两个儿子,她投奔娘家,去菜场卖菜。不会算数,又总想着张玉环,经常多找钱给人家。越卖越亏。
又去深圳打工。不识字,当不了服务员,只能在后厨干杂活。劳累加苦闷,让她患上了子宫瘤。担心两个儿子没人照顾,她同意家里人去相亲。但提出三个条件:张玉环是被冤枉的,随时要去看他;帮我照顾两儿子,不用对他们多好,比别人好一点就行;要去乡下看婆婆的。男人点头,宋小女就改嫁了。
她也写信上访申诉。不识字,信是用拼音一个字、一个字查字典写出来的。“你好,我是张玉环的妻子,我老公是被冤枉的,大儿子4岁,小儿子3岁,你们要帮我洗刷冤屈”。
三、
知道案子重审,宋小女带儿子从福建赶回。
穿上新衣服,戴上新发夹,打扮了两个钟头。“等张玉环回来,我就变成长不大的孩子了。”
这个年过50,被生活揉搓了好几遍的女人说:张玉环,你欠我一个抱。
现在回来了。你要还给我。
四、
摄像机就那样对着她,她坐在地上,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哭得那么真挚,笑得那么纯真。她坦坦荡荡,真挚美好。她的脸上,有我们久违了的,对感情的真,对自己的真,对爱人的真。她好勇敢,也好浪漫。
这个坐在地上,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掉,抱完前夫但要回去加倍对现在老公好的女人,有一个女人最美的样子。
宋小女,她真是人间之光。
五、
光是真好。黑是真黑。
在再审法庭上,张玉环解释两份有罪供述,均在24小时不间断的刑讯逼供下做出。放狼狗咬,扫把撬手臂,拳打脚踢,肋骨断一根,六天六夜不让睡觉。再审的代理律师看完当年的判决书,觉得难以置信:
“这么简单的案件,这么不充分的证据,就这么把人给判了。所谓物证,都是张玉环说一个,公安找一个。
这天大的冤,总要赔偿的吧。
请把这27年的刑期,如数还给当年刑讯逼供的人。把他们的财产没收处理了,归张玉环。也尝尝六天六夜不睡觉。
六、
这是个不表三观,不能说话的时代。
不知道,已经再婚又对前夫念念不忘,会不会被浸数字猪笼。
可我想说的是,让他们三个做邻居吧。像段王爷、周伯通和瑛姑那样。
三个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七、
不管多难、多老、多困顿,要有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