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门口的文化墙上,贴满的全是家长送锦旗的照片,锦旗上多写着“施恩如山,桃李芬芳”、“良师益友,现代师表”。
另一边的信息墙上还写着“戒除网瘾示范基地”、“央视5次专访”。
那一年,杨永信和他的学校还没有被人熟知。
报到那天,李雨欣顶着厚刘海,戴着大耳环,穿着被裁剪成齐腰的夏季校服,还涂着粉红的指甲油。
父母做生意常年在外地奔波,李雨欣从小是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的,因为爷爷奶奶疏于管教,李雨欣养成了叛逆、无法无天的性格。
而每年李雨欣父母回老家时,看到自己吊儿郎当的女儿,总是气不打一处来,轻则打骂,重则把李雨欣赶出家门。
这不是李雨欣第一次被学校劝退,她在学校里抽烟、喝酒、拉帮结派样样都干。
尤其喜欢和老师对着干,有一次甚至和老师当众在课堂上吵了起来。
就在前几天下午,李雨欣拉着自己“社会上的”男朋友和几个小太妹,堵住了隔壁班一个女生。
扇了那女生十几巴掌,扒了那女生的衣服还录了视频,原因是那女生和她的姐妹吵了一架。
李雨欣本以为这一次还像前几次一样,让她爸妈打点钱,给老师送点礼,自己在家反省几天,就可以回学校了,倒霉一点就再转个学就好了。
但这一次,李雨欣的父母却亲自从宁波跑了回来。
先是按照“惯例”一顿招呼,然后告诉李雨欣说帮她找了一所新学校,下午就把她送过去。
那学校位于南方的一个小城,当时正处在它的辉煌时期,经常有省市领导来视察,好多电视台也争相报道。
中国家长们对孩子打网游的行为痛恨不已,学校顺势打出“戒网瘾”的招牌。
一时间引得家长们争相来报名,也有管教不了孩子的,将孩子送进学校改造。
李雨欣被父母扭送进办公室,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半躺在老板椅上吞云吐雾,翘起的二郎腿还有一下没一下地抖动着,那是学校的总教练。
“谁让你和老师顶嘴的?本来就是你犯错,你还敢那么横!你爸可是告诉我说该打的时候,决不能手软。”
另外一个教练对着办公室里另外一个瘦瘦弱弱的男生怒斥着,说罢便抬脚将那个男生踢到在地。
李雨欣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那男生被踢中了肚子,滚出去接近半米,在地上痛苦地打滚。
总教练瞥了一眼李雨欣吓得煞白的脸和她父母满意的神情,见下马威成功了,就让那个踢人的教练带李雨欣去班级注册,是一个武术新生班。
李雨欣被带到了学校后方的一座老楼里,在她的父母看不到的地方,这所学校对李雨欣露出了獠牙。
她先是被几个满脸横肉的女人扒光了衣服,搜走了身上所有的东西。
禁闭室里狭小、昏暗,只有侧墙上一扇又小又高的窗户能透进些许微光。
整个房间透露出一股难闻的腐败味——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进行。
李雨欣在禁闭室里待了五天。
当她从禁闭室被拖出来时,教练告诉她,每个进来的新生都要关5天禁闭,反省自己的过错。
李雨欣疲惫地闭上眼,昏死过去。
上课的内容除了正常的九年义务制教育课本上的内容,还有很多武术课、专门针对女生的女德课。
还有每天一次的讲座,其实就是洗脑大会,不断重复着让你听话,让你服从等话语。
但最大的不同还是在学校的氛围上。
老师上课时还有一点声音,一到下课,几乎是全校静默,每个学生的脸上要么面无表情,要么充斥着悲伤和绝望。
教练们很严苛,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动不动就会拿戒尺打人,戒尺又细又硬,打在身上是针扎一样的疼痛。
李雨欣经常挨打,因为老师说她“不服管教”。
打到最后,李雨欣的两条胳膊和脊背,几乎全是交错的戒尺痕迹,肿的吓人。
除了像李雨欣这种刚进来经常挨打的,还有一类是几乎没怎么挨过打的,像和她一个寝室的方彤彤。
即使再这么压抑的环境下,还总是挂着笑容,当然这个笑容只会在面对教练时才有。
她和其他几个学生几乎一下课就围着教练转,有时候放学了还和教练一起,到很晚才会回来。
其他人在背后都议论纷纷:
“方彤彤和其他几个贱人,不就是仗着教练撑腰嘛,居然那么嚣张。”
“真是太不要脸了,我有一次还看到她和咱班的武术教练一起进了教职工宿舍,就那个一脸油光的李峰。”
“方彤彤昨天把隔壁班一个女的脸,抓了几条血印子。”
这所学校就像是一个微型社会,界限分明,等级森严,谁得到教练的喜爱,谁就可以在学校风生水起。
方彤彤不经常回寝室,这次难得回来一次,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当她看到正在洗衣服的李雨欣时,突然对着她破口大骂。
李雨欣这段时间虽然沉默,但并不代表她性子里的叛逆和火爆脾气就消失了,长期以来积压的恐惧和愤怒在这一刻爆发。
她把手里的衣服一扔,死死盯着方彤彤的眼睛说:“你再说一遍,你他妈的在和谁说话呢?”
方彤彤愣了一下,随即骂骂咧咧冲过去和李雨欣扭打在一起。
最后教练赶了过来,方彤彤哭着和教练说李雨欣欺负她。
教练也没细问,拿起戒尺就往李雨欣身上抽,在她被教练打的满地滚时,她看到方彤彤站在那里,对她得意地笑。
第二天在食堂时,李雨欣正在吃饭,方彤彤带了十几个女生把李雨欣那一桌坐满了。
方彤彤亲昵地挽着李雨欣的手,笑眯眯地在她耳边说:“你个婊子,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李雨欣瞪大了眼睛,想直接把方彤彤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扇开,但被另一边的人拽住了胳膊。
方彤彤把李雨欣的餐盘从她的头上狠狠地扣了下去,饭菜油水淌了一地,正当李雨欣愣神的时候,方彤彤一脚把李雨欣踹到了地上。
李雨欣疯狂大叫起来,叫声引来了食堂的保安,李雨欣期盼地看着保安,但他只是轻声斥责了方彤彤几句就走开了。
方彤彤经常变着法儿地折腾李雨欣,撕书、扇巴掌、锁厕所都是轻的了。
有些时候,李雨欣放学会直接被拖进角落一顿侮辱和殴打,甚至直接把李雨欣的床铺从四楼扔下去……
但渐渐地,李雨欣只会蜷缩成一团,不作任何反应,因为没有人能帮她,其他同学不敢帮,教练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峰有一天对李雨欣说他可以帮她不再受方彤彤的欺负,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了李雨欣的衣服下摆。
李雨欣进学校时,是从学校很偏僻的一个小门进来的,因为学校偏僻,李雨欣爸爸绕了好几圈才找到学校的那个小门。
萌生了想要逃跑想法的李雨欣突然想起,他们进来的那个门十分破旧、低矮,而且周围也没有设铁丝网,甚至都没有门卫。
如果不是当时误打误撞到了那里,可能李雨欣自己也不会知道那个门的存在。
为了避开总是在路上拦截李雨欣的方彤彤,神出鬼没的李峰和同寝室的人的怀疑。
李雨欣总是会故意犯错,放学后被老师留下来体罚,体罚结束后悄悄跑到那扇门那边观察。
那扇门在学校操场的西北角附近,要穿过一片小树林,才能看到铁门露出的一角。
那里不仅位置偏僻,平时更是人迹罕至,李雨欣观察了一个多星期,都没看到有人从那扇门出入。
从那扇门出去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是一个加油站,李雨欣的父亲曾经在那里加过油。
加油站旁边有一个汽车站,李雨欣没进去看过,但她直觉藏在里面不会被人发现。
“我可以先躲到汽车站里面,然后打电话让我妈来接,只要和她说清楚,她肯定会来的。”李雨欣在心里默默计划着如何逃跑。
但李雨欣还没想好,就被一个人扰乱了计划。
就在李雨欣刚从小门那儿溜达一圈回寝室时,方彤彤突然在楼梯口拦住了她,甜腻地说:
“欣欣,最近怎么都不见你人呢?是不是也和李教练好上了?我看他很喜欢你呢。”
李雨欣听了这话差点恶心得吐出来,没有理会方彤彤,径直上了楼。
方彤彤不依不饶,接着说:“不是啊,那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我最近看你老是往操场那边跑呢。”
一个笑的一脸甜美可爱,一个面无表情肢体僵硬,像两座雕像一样,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在楼梯转角。
冷汗从李雨欣的手心渗出,她挣脱开方彤彤的手,甩下一句“我没有”就走开了。
方彤彤冷笑一声,一边下楼梯,一边用用长长的指甲敲击着锈迹斑驳的铁栏杆。
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着方彤彤的声音:“那你要小心,别被我抓住把柄了哦。”
此时是下午六点二十四,离晚上查寝还有两个多小时,学生和老师教练大多去吃饭了。
李雨欣害怕方彤彤会去和李峰告密,决定今晚就马上逃走。
她又折回到了小门前,确定好周围没有人之后,她捡了几块碎砖垫在脚下,开始爬门。
老旧的铁门上全是粗糙的铁锈和支棱出来的碎口,李雨欣顾不得被划了几道口的手掌和小腿,从铁门上翻了出去。
十几分钟的车程,按理说走路半个小时就能到。
但当时天渐渐黑了,路上的碎石和坑洞让李雨欣摔了几跤,最后跌跌撞撞跑了快一个小时才到。
李雨欣先是躲到了车站里的一个厕所,然后借了进来打扫卫生的阿姨的电话。
“妈,你快来救救我吧!妈,你快来把我接走啊!”
电话那头的方英(李雨欣妈妈)沉默了一下,先安慰李雨欣不要哭,问清楚她是怎么回事,现在在哪儿后,说马上让她大舅来接她,然后就挂了电话。
李雨欣本以为打开门看到的会是她大舅,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李峰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脏乱而狭小的厕所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李雨欣被李峰拽着头发从厕所拖出来。
她死死地扒着厕所门不撒手,李峰就用脚踢她的肚子,碾她的手指。
最后李峰掐着李雨欣的脖子,一根一根把她扒在门上的手指掰开,怒骂道:
“你果然是个不安分的,方彤彤早就说你老是往小门那里跑,我们就知道你是想逃跑,就等着你上钩呢。
你妈妈那边我们也早就通知好了,你以为你跑的掉吗?”
说完便抬脚把李雨欣从厕所踹了出去,李雨欣感觉肚子一阵剧痛后就晕了过去。
李雨欣是在禁闭室里醒来的。
她醒来了也不挣扎,也不动,就木然地仰躺在在地上,睁着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送饭的保安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还找准备找校医过来。
但最后校医没过去,方彤彤倒是过去了。
她像是李雨欣的好姐妹一样,把她从脏臭的角落拉出来,给她整理衣服,梳头发。
她告诉李雨欣,学校的领导很生气,她是第一个从学校逃跑的学生,一定要严惩,杀鸡儆猴。
她还告诉李雨欣,她在她逃跑的当晚就去找了李峰,是她告诉李峰她逃跑了的。
原本一动不动的李雨欣突然开始挣扎。
方彤彤本想给她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却被她的挣扎打断了,方彤彤直接一巴掌把李雨欣扇回了地板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李雨欣,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剪刀,拽着李雨欣的头发就开始剪,一边剪还一边嚷嚷:
“我看你不爽很久了,你那一幅拽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让我看了就来气。
李峰还说偏偏就喜欢你那股子冷劲儿,带劲儿是吧,我把你头发剪了看还带不带劲。”
禁闭室门口的灯忽明忽暗,配着绝望的哭叫声和猖狂的笑声,有一股恐怖片的感觉。
如果错误不是很严重,就让受罚的学生趴在台子上,手撑地撅起屁股,老师拿着手腕粗的木棍打20下,这叫棒打。
吊上去的过程十分痛苦,受罚学生要把手撑在地上,把脚伸进架子上一个粗麻绳圈中,自己旋转起来,让圈收紧,否则人掉下去,是脑袋先着地。
随后老师会把人从地上吊起在半空中,另外一个老师拿着粗棍子,对准屁股打。
学校这次为了杀鸡儆猴,特意把李雨欣的惩罚放在了晨会上,全校1000多人,方方正正地站在操场上,盯着主席台上的一个小吊台。
当李雨欣被教练押上台时,全校一片唏嘘。
此时的李雨欣满脸伤痕、衣衫褴褛,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光秃秃的头皮。
李雨欣绝望地想用手挡一挡,但无奈被教练狠狠地拽住,动弹不得。
一个学生在回想起李雨欣被吊打的场景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么瘦一个女孩子,被倒吊着,打她的那根棍子比她胳膊都粗,打在身上该多痛啊。”
被吊打后,李雨欣又在禁闭室里关了三天。
当李雨欣被放出去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在别人靠近她时会露出惊恐的神态。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三魂七魄,整个人都失去了神采。
每天像个木头人一样,学校的规定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刚开始方彤彤还会去围堵李雨欣,但发现无论她怎么欺负,李雨欣都只会哭而不会像以前那样反抗时,顿时失了兴趣,渐渐地也就不再找李雨欣的麻烦了。
李峰也找过李雨欣,他满脸诚恳地握住李雨欣的手和她道歉,给她许诺只要以后听他的话,他保证李雨欣不会挨打。
李雨欣没有回答,只是在李峰靠近她时开始呜呜地哭,浑身颤抖,除此以外,再无别的动作。
李峰顺势搂住李雨欣,一只手轻拍她的脊背安慰着,另一只手顺着她的衣袖袖口往上滑……
此后的一年半,李雨欣乖巧的像是小白兔一般。
方英他们来看过她几次,觉得十分满意,于是就让李雨欣提前办了退学手续,再用家里的关系,给李雨欣找了一所高中当插班生。
方英和老公对现在这个听话的女儿,喜欢的不得了。
他们觉得把李雨欣送到那个学校,简直是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甚至还请了当时介绍学校的李雨欣的大舅和李峰一起吃了顿饭。
李雨欣的高中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李雨欣还是老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太爱说话。
上学、放学、吃饭、上体育课也总是一个人,老师和同学们对她的评价都是:“一个很孤僻的人”。
平淡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一天放学时,李雨欣发现自己的书包被扔进了厕所的垃圾箱里,原本死水一般的生活泛起了波澜。
总有人在李雨欣背后指指点点、经常丢东西,书啊、笔啊。
有一次甚至连凳子都不见了,李雨欣抬头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她就一个人走出了教室。
原来是因为这所学校里有李雨欣以前的同学,他们把李雨欣当时做过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有些人觉得看李雨欣不顺眼,就经常用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去整整李雨欣,但玩笑越开越大,最后就演化成了校园欺凌。
李雨欣父母本来还沉浸在拥有一个懂事的女儿的满意当中,就突然接到了李雨欣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说李雨欣遭到了校园欺凌,让监护人回去看看。
当他们匆匆赶回老家时,看到的是头上缠着绷带、满脸淤青的李雨欣。
他们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女儿和一年半之前那个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他们抱着李雨欣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你怎么不保护自己一下啊?你怎么不找老师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他们先把李雨欣接回家,让她养养伤,也让她调理一下心情。
他们每天围在李雨欣身边嘘寒问暖,几乎让李雨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李雨欣却从来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对他们的回答也只是简单的“嗯”或者“好”。
方英觉得困惑,以前那个叽叽喳喳爱蹦跶的女儿去哪里了?
他们好言好语哄过,摆事实讲道理冷静分析过,最后忍不住大声责骂过,希望原本的女儿能回来一点,但李雨欣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最后方英只能抱着李雨欣说:“欣欣,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和妈妈说呀?
为什么你最近都不怎么说话呢?是不是爸爸妈妈哪里做错了?你和我们说呀,我们改……”
PS:
你们好,我是胖胖,
最近收到了一位粉丝亲历的戒网瘾学校的投稿,
这类新闻,我看了很多,相信你们也看的不少,
我知道在网络时代,每天都会有新的话题出现,
而曾经惊爆的话题也会迅速悄然退下。
“戒网瘾学校”的人间炼狱便是落幕之一,
但收到粉丝讲述后,我依然想整理出来给你们看,
即便我知道阅读量可能不会高,
但我想再次敲醒父母的警钟。
身为父母,我能体会到想教育出优秀孩子的心情,
但请别为了达到自己心中的那套标准,
打着爱的旗号,去行伤害孩子的事,
请从孕育出生命的那一刻,就开始对他负责吧,
他们一出生就是白纸,而我们是执笔人。
我们给他写下什么,他便是什么,
写对了,皆大欢喜,
写错了,恶果就只是孩子的,凭什么?
不要一步步地将孩子逼向深渊后,
才幡然醒悟,为时晚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