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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李小木

　　01

　　老巫婆用尽所有的法力都追踪不到盼兰的下落，便让培养出的蛊灵去打探消息。

　　蛊灵以经血饲养，极为忠诚，它们兵分许多路，终于汇集成一条有用的线索：盼兰公主在三岁大的的时候感染了天花，没几日就薨了。皇上沉浸在珍嫔有喜的氛围下，并没有深究。

　　是啊，林贵妃来路不明，变成蝴蝶飞走了，她的孩子又能获得多少关注呢？

　　而在古代有个风俗，不足三岁的孩子死后不能入殓，只能天葬，难以轮回。

　　怪不得找不到盼兰，她可能早已成了孤魂野鬼，被欺负得魂飞魄散了。

　　这一段皇宫际遇，翎羽以为真的遇到了爱情，可到头来也不过一场梦而已。

　　那个天真烂漫的翎羽死了，备受宠爱的林贵妃也死了。历史车轮滚滚向前，这朗朗天地，日新月异，唯一不变的就是这浩荡的山河吧。

　　老巫婆握紧她的法杖，背过佝偻的身子，她发誓不再流泪，可眼角分明有两滴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我！”嘶哑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

　　蛊灵看到情势不妙，自觉地爬回它的罩子里，一切又回归安静。

　　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记得父王和母妃在世时，每逢民间突发瘟疫，全府上下都不敢掉以轻心，日日熏香、消毒、熬药，从未有一人伤亡。公主乃金枝玉叶，况且又在皇宫重地，理应得到最好的照料，怎么偏偏她会感染那种脏东西？

　　一定有人蓄意谋害。

　　老巫婆想着，恨意又加深了一层，“等我法力精进，一定查它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我一定让你们血债血偿！”

　　她猜对了。

　　盼兰的死与皇后有关，她为了除掉这根眼中钉，特定命人从外面寻得一个带有天花病毒的衣物，专门跟盼兰的小衣服放在一起。

　　没过几天，盼兰和奶娘都感染了病毒，因为年纪小抵抗力差，几天就死了。

　　奶娘也没撑多久，就被拉到乱坟岗一把火烧了。

　　皇宫里所有关于林贵妃的记忆，如同她没有来过一样，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那个最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生命有多高贵，就有多卑贱。

　　02

　　这笔仇以后再算，先找找父王和母妃吧。

　　老巫婆行走江湖，扶危救困，名声大振。她一边游历，一边修炼，法力与日俱增，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世人。

　　世人皆想长命百岁，可真的长生不老了也真无趣，因为看着所有的红尘万象都成为过眼云烟，最后随风飘荡，自己恍然若梦。

　　慢慢的，她走到了二十一世纪。

　　二十一世纪的上海，鳞次栉比，灯红酒绿。老巫婆换掉了她的长袍，穿上随常的衣服，一步步走到今天，也是不易。

　　上海是心电感应出来的地方，而且磁场非常强烈。

　　她相信，这里应该有父王和母妃的现世，否则她罗盘里的弹珠不会蹦蹦作响，而手上那只翠绿色的手镯也不会发出那么璀璨的光芒。

　　这只手镯原是母妃祖上的家传，作为与父母连接的唯一信物，最起码已经颐养了一千年。都说玉有灵性，实属不假，它早已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为翎羽欢呼雀跃呢。

　　此时已是老巫婆的翎羽，抚着那支手镯，那段久远的画面拨开尘土越来越近清晰。

　　应该就是这儿了。走到一座高楼前，镯子感应最为强烈。

　　这些年修巫蛊之术，有法力加持，容颜年轻了不少，但看起来至少也有六十多岁。她望着旋转门中影射出的模样，不禁唏嘘，以前花容月貌的美娇颜终究是难再回来了。

　　父王和母妃还认得出自己吗？

　　历经几世浮沉，恐怕早已物是人非。

　　刚准备尾随着其他人进入旋转门时，门口的保安将她拦下，问她要进门卡，她这才发现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证件。

　　本来她也想遵守人间的规则来着，没料到如此繁琐，索性退出来念了个咒语，直接进门了。

　　磁场越来越强，老巫婆疾步而走，激动而慌张得像个孩子。到了一处办公室前，感应尤为强烈，她知道，这里面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推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映入眼帘，他正在讲电话，看到她推门时楞了一下神，然后礼貌地做了个手势请她进来坐下。

　　完全陌生的脸庞和姿态，但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应该就是自己的母妃！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蔷薇花香，旁人闻不到，她却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母妃最爱的香薰味道。还记得以前在汤池中沐浴时，小婵都会为她们母女俩铺满蔷薇花瓣，据说有消暑和胃的功效……这一世竟是个男儿身！

　　其实每个人都有贯穿几生几世的标记，有些人胸前的朱砂痣，脸上的酒窝，身体的胎记，亦或是具有特殊意义的钟爱，都会在潜移默化中沿袭下来。

　　这蔷薇花香，就是母妃的标记。

　　剑眉星目，好俊朗的男子，怎么看都觉得顺眼。

　　“老人家，您是来找人吗？”

　　“对，我来找人，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稍等，我让秘书给你拿来我们公司的大合照，你看看。”说着，他提起电话按了一个数字，有个姑娘踩着高跟鞋就走了进来。他则继续低头处理文件。

　　“不好意思，温董，我刚才去了一下卫生间，没有留意到有人进来。二十分钟后，明乐公司的总经理会来拜访，讨论他们的融资计划。如果合作成功，我们将很快度过眼下这个难关。可如果他们不再融资进来，我们就很危险了。”

　　“我知道了，你去找一下公司的大合照让这位老人家看看。”

　　老巫婆什么都没有听到，她呆呆地望着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自己曾经的母妃，心中百感交集。

　　她真想上去好好抱抱她，诉说这几百年来的苦痛和思念，但是她不能。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所有的人都翻篇了，跨入了另一段新的人生，唯独她，留在了过去，靠着这些回忆支撑着曾经快乐的时光，也只有和父母相伴的日子，才过得那般惬意舒坦。现在他们过上了新的人生，自己没有理由去打扰他们。

　　“你叫什么名字？跟我的儿子长得很像。”翎羽想拉近和他的关系。

　　“我叫温一鸣，是这里的董事长，您的儿子告诉您是在这里工作吗？”温一鸣稳重大气，从办公桌旁走过来，缓缓坐在沙发上，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总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大家所说的眼缘吧。哈哈。”

　　他发出爽朗的笑声，雄厚霸气，跟印象中笑不露齿的母妃完全不是一个人。

　　正说着，秘书来敲门，说明乐公司的人已经到了。温一鸣吩咐秘书照顾好老人，自己抱着文件出去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个老人产生一种怜惜的感觉，很奇怪，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平时他是不允许外人在自己的办公室待那么久的。

　　翎羽在温一鸣的办公室内参观，很多东西都是她从未见到过的，比如电脑、传真机、空气净化器之类的，但好在她懂点巫术，随身携带的蛊灵叽叽喳喳地跟她讲，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再往里走，办公桌一角的相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照片中一个漂亮的女人依偎在温一鸣的怀里，温一鸣搂着她幸福地笑着。这应该是他此生的伴侣了，看面相应该是个温婉善良的女人。

　　咦？这眼神好熟悉，仿佛一下能将自己看穿！

　　难道……是小婵？

　　凝神用法力一探，天哪，命运兜兜转转，又把曾经在一起的人换了种模式继续相处。小婵的造化不错，竟然这一世能得到母妃的爱，母妃的命盘多么富贵顺遂啊。

　　惊叹之际，她身边突然响起了温一鸣的声音，“请你们再考虑下，如果现在临阵退出，这个公司就完了！”

　　另一个男人说，“对不起，我们周董看了你们公司的财务报表，发现亏空很大，另外董事会认为你们公司发展前景堪忧，提出了异议。”

　　等到他们都离去，温一鸣才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垂头丧气，却使劲挤出一点笑容，“老人家，你要找谁？让我的秘书帮你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不能奉陪了。”

　　她不太懂得商海博弈，但她知道，让温一鸣不好过的人，她也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从高楼里出来，她找了一僻静处，开启巫术寻找明乐公司的周董。

　　很快，她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周明乐，男，三十八岁，单身离异，早些年留学海外，从父亲手中继承了一家投资公司，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三代。

　　钱，对老巫婆来说用处不大，如果她愿意，可以马上变出花不完的人民币。

　　她要帮温一鸣搞清楚的是，为什么说好的融资突然就黄了，他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03

　　到了明乐公司，没有见到周明乐，公司的人见她也不是什么重要客户，坚决不告诉去向。老巫婆一个咒语，就到达了周明乐的身边，他在医院！

　　这时，老巫婆的镯子又发出了一道奇异的光芒，瞬间消失了。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明明是来复仇的，可胸中升腾起的火焰被这道光芒冲刷得极为柔软。

　　难不成，在这所医院，有翎羽的亲人？

　　她心中忐忑不安，顺着异光的指引，来到一间病房。

　　那房中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老妇，旁边站着个男人，正是周明乐。与她对视一秒，周明乐以为是老巫婆走错了病房，倒也客气，用平缓的语气示意她出去，别打扰到他母亲休息。

　　老巫婆见这周明乐目如鼠畜，身上虽有富贵之光，但心中狭隘，顿生暗怨，那股暗怨由内而外冲击着盘绕在他身上的富贵之光，使得此人虽富贵缠腰，却暗病极多。

　　这感觉，像极了当年害她流亡街头的皇后。

　　好你个皇后，不知用什么手段隐藏得这么好，险些没把你认出来。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就是报仇之日。哪知正要默念咒语，躺在病床上的周母就朝着她招了招手，“大妹子，我看你特别亲切，咱们是不是见过？”

　　对了，异光可不是周明乐身上发出来的，而是周母。

　　周母竟然就是翎羽父王的现世，那双丹凤眼，虽换了女人身，却依然雄姿可见，怪不得能够培养出一个这么会做生意的儿子，可这如果要报了仇，岂不是让父王又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怎么舍得？

　　天意弄人。好人一生，或不得报，坏人几世，仍尽坏事，却不得报。

　　老巫婆只好先收了神通，缓缓过去，望着这一世年迈的周母，泪眼潸然。

　　“好奇怪，我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你认识我吗？”

　　周母握着老巫婆的手，心中好像有很多话要出口，却哽在喉咙，变成了眼泪。

　　老巫婆没办法跟周母讲述前世今生，站在她面前是她曾经的儿子，那时他是个威风赫赫的王爷；他有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两人是多么地恩爱……这一世他们搅乱了身份，却把儿子推向与母妃对立的位置。

　　这可恶的皇后，害了我与盼兰仍不甘心，这一世还要投入我父王的腹中，再害他们对峙两岸，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周明乐见老巫婆和母亲亲近，有丝生疑，不会是哪里来的骗子吧。对于母亲，他还算是尊敬，毕竟这周家万贯家财且子孙兴旺，没有母亲的点头，他也到不了手。

　　周母叫明乐出去，他脸一沉，闷哼了一声，撇了老巫婆一眼，起身离开。那眼神，和当年与皇后第一次相见时，并无二致。

　　命运如此弄人，细思极恐。

　　冤冤相报，世代纠缠，直至还清，或许这就是命运将他们相互联系在一起的真正用意吧？

　　既然不能够杀死周明乐以泄心头之恨，那至少要帮母妃的现世温一鸣渡过难关才行。

　　翎羽握着周母的手，脸上挂笑，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一个计划在脑海中形成……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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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李小木：网络写手，编剧。擅长情感写作，乐于探寻充满温暖与爱的人生故事，迷恋文字带来的人性共鸣。代表作品《亲爱的，对不起，我要去跟别人结婚了》，改编的电影已于全国院线上映。微博@李小木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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