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父亲确诊为结肠癌晚期并多处转移,医生预判他的生命剩下不到两个月。
父亲一共生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年轻时父亲领着两个儿子在城里工作,母亲领着女儿在乡下。现在大儿子是事业单位的中层领导,工作很忙。二儿子在国外工作工作也很忙而且路远,只有做女儿的一事无成,是一家国企的小员工,从事特殊工作,因此提前退休了,一天无所事事,自然花在老父亲身上的时间要多些。
现在父亲都被判了“死刑”,大儿子首先放下了工作,和小女儿一起,24小时不离身陪护老父亲,二儿子在父亲都被判了“死刑”后的第二十天后也从国外赶了回来。
一家子直系亲人在医院里团聚,我们都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团聚了,不是老大不在,就是老二不在,尤其是母亲去世以后,兄弟们除了年节,很少回家。虽然很久不见,毕竟是血浓于水,虽然是在医院,父子女团聚大家还是很高兴,父亲的精神也好了一些。父亲毕竟是重病之人,谈论一上午,喝了二儿子带了的洋奶粉便睡去。
兄妹三人静坐了一会,女儿先小声开口说道:“父亲没病之前,我领着他逛过了,也吃过了,生病后一直精心照顾,现在病得这样重,我也算是尽心了,这一辈子我不欠他的了,我只想多尽心尽力,只求下辈子不做他的女儿,小时候我是没有享受过他父爱的,十多岁了还不认识自己的父亲。”女儿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二儿子连忙接过话头,压低声音:“你以为我们跟着父亲享福吗,错了,我和老大跟着他遭老罪了,小时候考完试后看见他腿都在抖,知道吗,有一次我被打得遭不住跑出去了,躲在废弃防空洞里,不知哪个挨千刀的在防空洞口烧垃圾,我刚开始不知道,后来呛起来,差点并没被熏死。还以一次大冬天的给打得遭不住跑出去,没吃没喝,晚上到垃圾桶里饭吃的,这样的日子你没过过吧?”说着眼里也含着泪花。
大儿子接过话头,压低声音:“跟着他的那段日简直不是人过得,你看,我的膝盖,都是他大吼留下的后遗症”说着,他卷起裤腿让兄妹们瞧,左腿膝盖骨明显有些凸起“变形了,现在这条腿都是天气预报。记得有一次,他把我的揪住,使劲往门上礚,当时是天晕地转呀,我以为自己会死掉呢。”大儿子声音哽咽已经说不下去了。
稍微平静了一会的二儿子接着,压低声音说:“老爷子就是一个怪胎,打人的时候还要把人裤子扒了了,还让人自己脱裤子,不脱就拿剪子给你剪了。要是搁现在,不告他个虐待罪都鬼了。”
稍微平静了一会的大儿子,压低声音接着说:“更让人受不了的是他还经常到学校,趴在后窗户看你,引得同学都嘲笑你,说实话,中学的时候我都自卑得不得了,这个自卑情结我自我调整了半辈子都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女儿压低声音接着说:“你们知不知道,后来你们都上大学去了,我跟妈农转非过来,他们天天吵架打架,不但从来就没让我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还非常影响我学习,大哥说的对,我也非常自卑,他们天天吵架让我感到非常自卑,当时我还是个青春亲的女孩,我都不敢抬头从人前走过,总觉得他们窃窃私语地说他爸昨天拿着棒子追着打她妈呢。找对象的时候都害怕别人嫌弃。”
父亲在梦中轻咳了一下。老二轻声说道“他听不见吧?”
女儿哽咽着说“听不见,这几年他的耳朵背地厉害,只有他看着你,根据模糊的声音和口型才能听清。咱们这个声音这个位置他根本听不见。”
老大擦擦眼泪轻声说:“不说了,我们都尽心尽力地照顾好他最后这段时间吧,都求来世不再做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