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手机版
张玮玮:摇滚乐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
日期:2019-04-29 09:00:33 作者:戴敏洁 来源:GQ报道 阅读:

张玮玮:摇滚乐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

  有人问张玮玮怎么看《波西米亚狂想曲》,这位42岁的独立音乐人重复了好几遍,“我不喜欢”。他说这部电影或许满足大众音乐生活想象,“释放自我,放纵不羁,一夜成名”,但这种描写离生活的真相太远。“我19岁开始迷恋这种东西,一直迷到三十多岁。过了三十多岁,这个东西已经打动不了我了。”看《波西米亚狂想曲》的当晚,张玮玮还看了《地久天长》。他觉得这是同一时代发生地球两端完全不同的两种故事、两类人生,一种是极端的释放,一种是极端的压抑年轻时他向往前者,但如今的他意识摇滚乐解决不了一生问题。“人要活下来,要活得更好,不是靠青春,不是靠绚烂,而是靠真正的智慧,这比摇滚歌星那些东西更难,也更重要一些。” “只差最后两句了。”42岁的张玮玮坐在场外,打开手机备忘录上下翻看,吉他放在腿边。他想演唱一首尚未发布的新歌,但离上场还剩半个钟头时,歌词还没写完。

  这首歌已经写了两个星期,歌词一直定不下来。从大理来北京的飞机上,他写了一部分。上台前彩排时候,因为歌词不全,他只能唱一半。为了正式演唱时不出岔子,他不得不在上一个嘉宾在台上讲话时走出场外把词补齐,并在散场后专门向对方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的,歌没写完。

  但比起过去几年,情况已经好很多了。今年之前,张玮玮在大理住了六年,只写出两首歌,每天问自己,我还能吃这碗饭吗?

  人生的路究竟该怎么走?这行巨大文字浮现在张玮玮身后的大屏幕上。人到中年,他开始系统性地重新进行自我认知。面对访谈嘉宾李雪琴、《智族GQ》报道编辑洪蔚琳、台下两百多名GQ报道的读者,19岁就开始听摇滚弹吉他组乐队的张玮玮说,这么多年过去,很多想法都变了。一些曾经坚不可摧的认知开始松动,甚至瓦解。

  有读者问他,怎么看《波西米亚狂想曲》。张玮玮重复了好几遍,“我不喜欢”。他说这部电影或许满足了大众对音乐人生活的想象,“释放自我,放纵不羁,一夜成名”,但这种描写离生活的真相太远。“我19岁开始迷恋这种东西,一直迷到三十多岁。过了三十多岁,这个东西已经打动不了我了。”

  看《波西米亚狂想曲》的当晚,他还看了《地久天长》。他觉得这是同一时代发生在地球两端完全不同的两种故事、两类人生,一种是极端的释放,一种是极端的压抑。年轻时他向往前者,但过了三十岁,他意识到摇滚乐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人要活下来,要活得更好,不是靠青春,不是靠绚烂,而是靠真正的智慧,这比摇滚歌星那些东西更难,也更重要一些。”

  眼下他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就是写不出歌的焦虑。他尝试各种各样方式与焦虑感对抗。”不抽烟、不喝酒、锻炼身体、爬山、笑对人生,人淡如菊”,结果无一奏效。

  最焦虑的时候,父亲医生一句话戳中了他。父亲得了类风湿,“这病是不死的癌症,什么药都不好。”医生对父亲说,这个没得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接受它,和它和平共处

  张玮玮记住了这句话。“我觉得人生也是这样,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踏踏实实地认可这个焦虑,认可这个矛盾安心地和它度过此生,爱它,呵护它,承认它是你生命中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接受吧。”

  从这以后,他的焦虑感依然存在,但他不再为此纠结。写歌的进度也快了很多——过去三四个月,他以十几天一首的节奏向前推进。

  这其中,也包括他将要演唱的这首。上台前几分钟,张玮玮笑了。他终于写完了。

  (在公众号后台回复民谣”,即可观看张玮玮的完整版现场演唱视频。)

  以下为张玮玮的访谈实录

  ❶

   摇滚乐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 

   洪蔚琳 :你看《波西米亚狂想曲》了吗?

   张玮玮 :喜欢最后20分钟,前面就没什么了。

   郭昊翔(读者代表) 你觉得作为一个歌手,怎么看待电影里描写的音乐人生活的真实性

   张玮玮 :它是一个摇滚乐队或者说摇滚歌星的传记片,这样的传记片特别难拍,基本上是拍十个,就有九个失败。我周围的朋友普遍都不喜欢这个电影,我是抱着我肯定不会喜欢的态度看的,看完的感觉是,最后20分钟确实太棒了,非常准确地还原了那场伟大演唱会。但是它只是最后一部分,整个电影前面的部分我没有什么感觉。

  摇滚歌星的生活是什么呢?是释放自我,放纵不羁,一夜成名。我19岁开始迷恋这种东西,一直迷到三十多岁。过了三十多岁,这个东西已经打动不了我了。我了解周围成为摇滚明星的人,就是孔雀开屏,转过来就是屁股。这个电影就是一个普通商业电影,它呈现了很多孔雀开屏的时候,但是并没有说开完屏收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三十多岁之前我会特别向往那种东西,但是过了三十多岁之后还是不一样的。就像很多摇滚歌星27岁就死了,我二十多岁想过27岁也跟着他们一起去,但是没有想到活到下来了,活到四十多岁。所以人要活下来,要活得更好,不是靠青春,不是靠绚烂,而是靠真正的智慧,这比摇滚歌星那些东西更难,也更重要一些。

   洪蔚琳 :你用孔雀开屏做这个比喻,是说摇滚乐必然会带来负面的代价?还是我们看待这种文化视角可能需要纠正

   张玮玮 :每一个文化都有呈现自己的符号或者标点。摇滚乐就是极度个人化,极度自由化。它是一个符号,特别吸引人。但是它有很多东西不是那么表现出来的。我的一个朋友木马乐队的谢强,他以前是中国第一批唱摇滚的歌星,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写了一句话,他说现在终于搞明白了,耍流氓和摇滚是没什么区别的。

  但这些东西在电影里不会太去表达出来,电影更希望的是让大家看到一个绚烂的场景,就像《波西米亚狂想曲》里面有一段,男主角跟他老婆离婚之后在屋子里拉那个台灯,其实我看那一段特别感动,但它就一笔带过了,继续绚烂。

  但是人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活你的责任感,你的承诺,你违背了它所带来的内疚,你审视自己的那些东西,都没有表现出来。这部电影还是一个流行文化,就我现在看来,它仅仅是一个流行文化。

   洪蔚琳 :你刚才谈到说,你在年轻的时候更迷恋于那种摇滚的生活,而现在会对这个事情有不一样的想法。你觉得这个变化过程是怎么样的?

   张玮玮 :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东方人想法和西方人想法的区别。我看《波西米亚狂想曲》的当天晚上,我还看了《地久天长》,看完《波西米亚狂想曲》我出来就觉得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周围的年轻朋友都特别喜欢。看《地久天长》也一样,我看得特别压抑,但是我看到有一些小朋友哭,有人问我你感动吗?我说我不感动,我觉得特别压抑。因为我离《地久天长》里面的生活非常近,我的家乡白银就是那样的工业城市

  这两个电影是同一个时代的,皇后乐队和《地久天长》是同一时代,只不过是地球的两个方向,一个是西方,一个是东方。西方人是那样面对自己的生活,把所有的东西抛开,解放了。东方人则是为了年轻时候自己孩子的意外死亡,痛苦一辈子。看完《地久天长》,我觉得还是《波西米亚狂想曲》好,人还是应该那样活,不能压抑,不能被一些东西束缚

  对于我来说,我曾经是被摇滚乐救起来的。在白银那样的西部小城,我喜欢上摇滚乐,我有了一个方向,做了这件事,它的很多的概念和想法都在我身上。但三十多岁的时候,我开始发现这个东西有不靠谱地方。我现在会觉得,其实我们东方人的一些东西是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的,摇滚乐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是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反正截至到目前,摇滚乐也就是跑步的时候有用暴躁的时候有用,其他时候也不怎么管用

   洪蔚琳 :你刚才说了东方的模式许可以解决未来人生的方向,指的是什么?

   张玮玮 :就是东方人对待生活,对待生命的一些智慧,还是更明白一些的,我现在觉得就是这样。

  ❷

   人其实是需要饥饿感的

  洪蔚琳 :我上次采访你是去年夏天的事,你跟我谈了很多你创作上遇到的瓶颈,包括人生状态上有一些迷茫。你当时跟我说计划今年有半年的时间在北京或者上海展开工作,但你今年年初42岁生日的时候开了一个个人公众号,说是要暂停接一切的演出

  这是一个短时间内发生的很明显的变化。我比较想了解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什么考虑?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样的?

   张玮玮 :我去年缓缓地进入到了一个中年危机里,整个人患得患失心不在焉,发生了特别崩溃的事。我那么热爱音乐和舞台,但我发现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有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经常跑神。

  我就想如果我在台上表现不好自己的话,就别站在台上了,我也老了,不是有太多人想看我。那么多年轻人,我何必还站在台上?然后我就决定停止演出。但是也不想完全消失,于是我就开了一个公众号,随便写点什么。

  到现在为止,演出停了有四个月了,我发现很多事道理都是相似的,就像你天天吃喜欢的东西,吃多了也烦。我最近的变化就是,我朋友圈里面全都是做乐队的、做演出的,到周末我的朋友圈一打开就可以看到全国所有的演出。我去年秋天的时候看到这些觉得特别烦,想到的是他们的疲劳。但是最近看完全不一样,我看到他们演出,我就觉得特别着急,特别羡慕。人其实是需要饥饿感的,就算你再喜欢的东西,天天粘在一起也不行,有时候有点饥饿感就特别好。

  所以我想白了,我之前演出没有问题,我对音乐的爱没有问题,问题是出在演出太多了。我去年一年在云南待的时间不到三个月,我的生活完全是碎片化的,三天在这里,三天在那里,有时候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哪。

   洪蔚琳 改变了目前的生活状态之后,对创作有一定帮助吗?

   张玮玮 :我从12月份停止演出以后,基本保持在10多天写一首歌的状态。每天弹琴,有时候完全沉浸在自己情绪里,因为没有人,找我的所有演出我都推了,所以我就变成了没事干的人,我完全放纵自己的情绪。

  有一天我在屋子里面弹琴,外面在刮风,有一个塑料袋在飘,我就拿手机一直拍塑料袋,我家人说你干什么呢?我说你看这个塑料袋挺可怜我家人说你感情丰富了,你出去转转吧。

   洪蔚琳 :会变得敏感

   张玮玮 :写歌就是一个无中生有的东西,不是一个具体可以看得见和要干什么的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失业,所有的饥饿感、孤独才能更和这些事结合在一起,忙忙碌碌会让你全部的情绪都碎掉。

   洪蔚琳 大部分人的忙碌是为了经济收入,你在停了演出之后,这个问题会怎么解决?

   张玮玮 :这个问题没有办法解决,停了演出就是没收入了。没收入就这样吧,从去年巡演结束到现在,一分钱没有赚过。做音乐的人其实也没什么钱,音乐行业是一个比较不景气的行业。只能吃老本,然后也没什么事,演出来了又推。但是我觉得还是对的,人在经济上的饥饿感也很重要,就是你穷上一年,就会出去拼命赚钱

   洪蔚琳 :其实是需要相对交替一下,一段时间会更专注于自我空间,另一段时间还是要在经济上给自己多一点保证

   张玮玮 :对,因为我没有孩子,我也不打算要孩子。所以我对钱也没有特别多的需求,但肯定还是要保障自己生活的基本和体面的。在可以保证的基础上,还是可以让自己胡作非为任性

   郭昊翔 :你怎么看兴趣职业关系?比如我自己特别喜欢打篮球,所以我或许可以成为一个篮球训练师,这样的话每天我都可以打球。但是如果真的每天的工作就是打球而已,那我可能也就不会那么喜欢打球了。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呢?

   张玮玮 :我想先听听李雪琴怎么想这个事情。

   李雪琴 :我个人来说,我要是会做别的,我也不干这个。我觉得把兴趣当做职业是会有一些问题的,但是我觉得我对它的热爱会超过那些问题。

   洪蔚琳 :问题是什么?

   李雪琴 :我是做广告的,每天要跪着给甲方工作,这就是问题。

   洪蔚琳 :本来是一个兴趣,但是当它变成工作以后,你要付出很多你本来并不想付出的代价。

   李雪琴 :对,因为你的兴趣甲方不感兴趣。

   张玮玮 :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不存在。我16、17岁就开始弹吉他,那会儿是马路边上,在路灯下面当吉他手。我发现了摇滚乐,我发现可以自己写歌做乐队,于是19岁我就决定做乐队,一直做到现在,我就没有做过其他事。所以我不知道这个兴趣和职业发生冲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我没有办法判断这个事。

  对于我来说,这事只有一个选择,我必须得把这两个事合在一起。因为人就只有这么一点时间,这么点能量,我没有办法分开,我承受不了。我们最早做乐队的时候,广州有一帮乐队,他们打出一个口号叫做白天当羊,晚上当狼,白天都在广告公司里面上班,晚上回去把衬衣撕碎,亮出纹身,这批人后来全都没有玩下去。对于我来说,我心里有一个心跳,就是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我不知道另外的选择是什么样的。

   洪蔚琳 :你在这个过程中,不管遇到什么问题,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选择本身,是吗?

   张玮玮 :因为我是到了34、35岁的时候才开始出自己的专辑,之前我是乐手。从19岁离开家,一直到33、34岁过得特别尴尬,很艰难。但是你的身心合一带来的快乐,真的是要超过那些。因为我就是这样的,没什么关系,吃不上饭,但是一帮人坐在一起自由自在地弹琴,那个感觉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

  再有一个原因是跟时代有关系。我们的时代都是穷孩子,做音乐的都是穷孩子,大家在一起反正我看你也穷,你看我也穷,那就踏实了。我觉得这个放在现在的年轻人来看,不是这样的。因为现在的生活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差距挺大的,跟你差不多的孩子过得比你好,你去坚持的困难比我们那个时候大得多,所以我在这里所说的一切都不一定有参考价值。

  ❸

   痛苦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

   洪蔚琳 :我也是一个把兴趣当职业,而且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但是我会存在一个心理问题,因为过度地在意这件事,我会因此背上非常大的心理包袱。比如我之前跟朋友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对方跟我说你把你的人生价值基本落在你写出了什么东西,或者说虚幻飘渺的精神上,这是非常危险的,这个东西一旦破碎之后,人生就没有支点了。一方面我没有选择,另一方面我觉得这个事会让我特别痛苦,你有遇到这样的情况吗?

   张玮玮 :一直都是这个情况,从来没有停止过。人就这一颗心,所有的折腾都在,我从弹吉他做音乐到现在从来没有停过自我怀疑,就是觉得别人不喜欢我,然后听到批评的声音心碎得一塌糊涂。但是做这个事就是这样的,这是必经过程,不用去怀疑。你做的所有事情里面得到的失败和痛苦,还有别人的批评,其实都是好东西,你得越过这些,才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但是你永远别想一劳永逸,哪一天突然在一个天空下大彻大悟,从此写东西不头疼,永远不可能。你只要还做这个事,你就一直得在折腾,这个事本身就是这样,就是要跟自我怀疑做斗争。

   洪蔚琳 :处理这个事有什么方法吗?我很容易在写不顺,进入精神危机的时候,就像一个黑洞一样把我吸进去,我发现心理上对我完成这个事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张玮玮 :我试过很多办法,不抽烟、不喝酒,锻炼身体、爬山,笑对人生,人淡如菊,能试的方法都用了,全都没有用,真的没有什么用。我觉得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踏踏实实地认可这个焦虑,认可这个矛盾,安心地和它度过此生,爱它,呵护它,承认它是你生命中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就接受吧。

  就像类风湿病,是不死的癌症,什么药都治不好。因为我爸就是类风湿,医生跟他说的特别好,这个没得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接受它,和它和平共处。我觉得人就是这样,就算是你不写作,不搞音乐,你生活就没有痛苦了吗?你做别的也有痛苦,痛苦本来就是人生的一部分,你只有接受它才能好,痛苦是解决不了的。

   洪蔚琳 :你自己会不会有一种信念?我自己也有一个做创作的朋友,他三十多岁的时候就放弃这件事了,因为他认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写出自己能够认可的作品了。他就会觉得自己相不相信这件事非常重要。

  我在想可能也有一种思路,对一种人来说,我最终是否把它真正完成不是最重要的,而是这个过程我仍然可以从中得到快乐,这比较重要。不知道你是哪一种?你会在意自己最终是否完成这个结果吗?

   张玮玮 :三十多你害怕自己写不出来就放弃,你就彻底没机会了,你才三十岁就已经放弃了,你不做的话,这个事肯定跟你没关系。你只有做了,才有可能达到。再一个就是慢慢地。你也不能给自己定太高的要求,比如说我现在开始给自己立下一个心愿,我要当贝多芬、迈克尔杰克逊,或者我成为吴亦凡,这种目标是属于自残。你的衡量标准应该要变化。

  我是那种死磕的人,我离开北京之前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青年路。我住了六七个月,因为我在那里录音,之前录好了我觉得不好,就推翻重录。最后我想了想,我在录音棚的楼上租了房子,我就住在录音棚,每天起床不久就死磕,录了六七个月,其实也变不好。因为你对自己的要求太苛刻了,你给自己定的要求完全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这不是一个智慧的选择。其实写歌做音乐就是一个随性的事情,完全可以找其他的办法。

  但是那种死磕也是必经之路,就是你该得承受那种痛苦,就像克服所有的小困难,你能看得到这些困难,你下次才能和它相处得好。

   郭昊翔 你对自己创作的价值判断主要是基于自己的感受,还是基于别人的评价?比如说别人说你作品创作得足够好了,那你就认为足够好了,还是说自己跟自己死磕,逼迫自己做到作品是完美的程度。 

   张玮玮 :首先得是自己,肯定自己是第一步,再一个,别人也不是完全开放的,我心里有一个认证机构,这个机构是我喜欢的,我觉得他们的评价是好的。就像我录完歌之后都会发给他们,从他们的反应我就知道了这个东西好不好。如果他们说哈哈真好,我说那完了,他如果多说一点,这个歌的问题在哪,就证明这还有救,通常听不到那种完全说好的声音,就是还得慢慢努力。但是我不会把这个判断交给更多的人。

   李雪琴 :机构外的人会让你做出修正和改变吗?

   张玮玮 会让我难受,但是我不会改变,尤其是互联网。你所做的工作对我来说是没有办法想象的,我受不了别人的评价,我真的是玻璃心。有时候晚上睡觉前手机上翻,看到对自己不好的评价,整夜都睡不好。

   李雪琴 :你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你的年轻人对你有误解吗?

   张玮玮 :肯定有误解。人和人之间本质上只有误解,没有其他的。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误解,人跟人的关系全是误解。误解有两种,一种是不美的,一种是美的,你运气好了,得到一个美的误解。一个音乐工作者和听众,文字工作者和听众,你和你的观众有好的误解。有些就是不好的误解,不喜欢你,讽刺你什么的。音乐、文学,包括你做的工作,其实都是在做分享,我把我的感受分享给你。但是其实是分享不出去的,我看到的是我的,你看到的是你的,每个人看到的不一样,其实没有分享。就是纯粹的误解。

   李雪琴 :因为我听大家问的问题,包括我们俩年龄差很多,我们虽然喜欢你,但是我们并不完全地理解你。我觉得我对你也是误解,但是这种误解是成全。

   张玮玮 :对,是一种美的误解,因为你误解,最后会产生一个你想象不到的误解。就像你去拍你好吴亦凡,你刚才也没有想过怎么样,但是传播出去4千多万的误解,最后成就了现在的你。

   郭昊翔 如果你现在有机会和年轻的自己交流,比如20岁的自己,你会说一句什么话?

   张玮玮 :少吃主食,保持身材,早点睡觉,少抽烟,少喝酒,碰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勇敢一点。

   观众提问 :独立音乐人应该怎么平衡个人表达和社会价值的矛盾?你觉得中国的独立音乐会好吗?

   张玮玮 :不要那么悲情,音乐人只承担音乐,音乐最根本上是表达一种情绪。我们为什么非要附加那么多具体的东西在一个不具体的事情上?音乐本来就是一个最简单的人跟人沟通的方式,我这里唱一句你就有感觉了,我节奏一起来你身体就动,这才是音乐的本质。为什么大家非要去在乎那些?

  我觉得有一个问题在于,中国人不跳舞,所以我们的音乐特别尴尬,我在那儿唱,下面400个人站着不动,我只能在歌词上想办法,因为中国是文字大国,追求文字。但是你想想,你去看看很多国家的人,他们只要听到一个音乐的节奏,所有人就跳起来了,多好?这才是音乐的核心,我们不要想其他的。

   观众提问 :那中国独立音乐是一个浪潮接着一个浪潮存在的。在一个浪潮退却之后,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失落感?

   张玮玮 :有过失落感,但是现在不太失落了。我觉得浪本身就是这样,一浪不过去,下一浪怎么来?如果独立音乐消亡了那就应该消亡,但是我们一定要相信有别的东西。独立音乐和音乐没关系,重要的是独立,独立这个东西永远都会存在。

  你想,我们二十多岁的时候在北京经历那么灿烂的地下音乐的时代,现在都过去了。当时那些特别有才华的人,并没有从音乐行业的发展中得到什么东西,因为最早的人说过一句话,他说我们是一些新人,事实证明也是这样的。伤感吗?我总不能带一句脏话吧。我现在就觉得老而不死是为贼,该结束的就要结束,不能赖着。█

   彩蛋时刻 

  在公众号后台回复彩蛋,送你一个彩蛋

  撰文:戴敏洁

  编辑:何瑫

  插画:张博然

  运营编辑:佟通通  

  微信编辑:尹维安

  道不错过任何一篇精彩报道不错过任何一篇精彩报道不错过任何一篇精彩报道不错过任何精彩报道不错编辑们的周末大放送报道编辑们的周末大放送报道周大放送道周大放送道编辑们的周

  周大放送道周大放送道

评价:中立好评差评
【已有2位读者发表了评论】

┃ 张玮玮:摇滚乐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解决不了一生的问题的相关文章

┃ 每日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