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生到死,不过须臾百年。走过的日子越多,对未来更加无可奈何。
就仿佛每一次呼吸皆为侥幸,每日的黎明都是赊来一般?
外婆如今88岁高龄,一向身体健朗的她在今年显得格外焦虑,总是忧心自己有病,消化系统不好。从年初到现在,从乡镇的医院到省会的大医院,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检查不下十余次。大夫都说身体挺好没有毛病。开点健胃的药滋养滋养。可老人家总觉得自己身体有恙,就好像惊弓之鸟一般,稍有风吹草动立马惊慌不已。
大夫开的药方,中药材的一次药量3mg,而医院成批生产的药包单个5mg。外婆便担心药量太多,尽管大夫也说药量多一点少一点有偏差无伤大雅,但她每次都要求我们用精密的电子小称,称出相应的重量后在服用。
外婆食欲不好,每次吃饭推说都是勉强下咽,消化不好;老了老了啥也吃不下去,原先喜欢吃辣椒如今连多放一些盐,吃饭都会难受。母亲每次都将外婆的餐饭准备得稀烂,以便她下咽。
外婆生辰渐至,长辈们筹划着寿辰事宜,不料被外婆知晓后,发了一通脾气。她,拒绝给自己过生日,拒绝将自己的年龄增加一个数字,似乎每次增加,都是敏感的倒计时。
外婆信基督。吃饭前她总是振振有词地说:“主啊,保佑我平平安安吃完这顿饭”;用药前亦是:“仁慈的主,求你保佑我吃完药,啥病都好了……”;睡前也是“主啊,保佑我明天睁眼,起来身体利利索索的……’。我年幼时曾养在外婆家一段时日,那时的她,也只是晚上睡前做祷告,祈求天气和顺,祈求庄稼丰收,祈求儿孙平安。可现如今,她却如此惶惶不得终日地为自己的明天祈祷。遇事就祷,诸事皆祷。
今天,父亲的姑母归去。外婆得知这一消息后,独自在她的床上,斜靠了许久。一声不发。
难以想象原本一个年轻时下田挖河叱咤风云的生产队长,现如今这般惴惴度日的模样。
各种宽慰语歇,相顾只得叹息。任谁都无力将其拉开与死亡的距离,我们,众生不过在活着时,慢慢的下沉,下沉,一直沉到下一个今生。
无可奈何,我们无法阻断时间荒流的奔涌;无可奈何,我们终将垂垂老矣;无可奈何,我们终将与相爱的人告别,再然后与世界告别;无可奈何,我们始终这么清楚地知晓规律却毫无挽救的余地。
我不知上苍还会施舍给我多久的时光去陪伴,只愿尽头处,情愿无可奈何不愿追悔莫及。
这世间啊,终究太婆娑
只一息,人就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