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晴。
我趴在一块石头后面已经有二十分钟了。
那只老虎正大口大口吃着一只麋鹿的尸体,我眼前只有那只老虎,手指搭在弩机上,随时准备扣弦。
箭头上涂满了通过我几天辛辛苦苦采的草药,有草乌头、曼陀罗子、天南星等等不花钱的草药,光是配药就花了一整天。这一箭射入身体,瞬间就会麻痹全身上升脑部,劲力大的很。
说时迟那时快,我看准老虎转了个身的时机,“嗖”的一箭放倒了这个庞然大物。
我扛着这只大老虎招摇过市,路人的眼光匆匆袭来,我心里洋洋得意,与小贩讲了个好价钱将老虎卖了出去。
当我进房的时候我又见到了她的仙子般的容颜,阳光下的她正仔细地做着女红。这次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见到她了,与她相处的时间非常快乐,也非常短暂。我这两个月拼了命地打猎,换了钱后晚上就徒步一个多小时来找她。
我从她口中听到了她的故事,我知道了她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知道了她丈夫是什么样的,知道了她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事情。
当我将卖身契赎回来时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与我对视了很久,她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眼里泛满了泪水。
她受了太多的苦,本来我只是见色起意,并没有想养她的想法,可是当她说起她丈夫残酷的所作所为时我简直是痛苦万分,我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在我准备拉着她走的时候,一个敲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她还有一件事没解决,让我躲在床底下,等她办好了我再出来。
我点了点头,将桌上的卖身契揣进了怀里,钻进了床底。
门“吱”的一声开了,一双男人的脚大步走了进来。
为了看得更仔细,我缓缓地向前移动了一点,看到了俩人的脸。
相公?我明白了,这个灰白头发的人是张游!身形看起来很威严,可没想到会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金思佳,发出了丑陋的笑声,“哈,这几个月不见你还是这么漂亮,夫人。”
他的眉毛鼻子耳朵嘴长得都挺端正,可就是眼睛……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小孩捏的泥土块,人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他这窗户却是歪歪扭扭,一副怪怪的形状。
他说话的声音时大时小,断断续续……我尽力凑着耳朵听也只听清了几句。
“我这次逃出来可真不容易,你得跟我一起走,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我的朋友会关照我。”这句话我听清了。
金思佳表现得很开心的样子,可我也没听清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我一头雾水,突然她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右面的柜子前,泡了一壶茶,又拿了一壶酒。
我见到她偷偷地往两个壶里放了一包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她对着张游的样子时而冷如霜,时而热如火,连我都猜不透她的想法。
现在的她和刚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变化,就是她学会了狡猾。我是一个猎人,对这些变化有很敏锐的感觉。
本来我正担心她会被强行带走,可现在看样子她是有某种计划,我慢慢放心了下来。
“相公是要喝茶还是喝酒呢?”她问道。
张游没说话,提起酒壶来闻了一下,喜笑颜开,连说好酒好酒。然后往杯中倒满了一杯,说:“那夫人,你也倒一杯酒,我俩共饮一杯再出发。”
她面无表情地说:“不瞒相公,我近日嗓子痛的很,不能像以前一样喝酒了,我就以茶代酒吧。”
她话音刚落,便喝光了那杯茶。
张游觉得有点扫兴,不过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过了五秒后,脸部抽搐,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跟我想的一样,她把他毒死了,这是死有余辜。
不过我没想到她也倒在了地上,我慌忙钻了出来,去看她。
只见她面如土色,痛苦不堪。我问她:“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为何一定要喝那杯茶呢?”
她强忍着痛意,冲我微笑道:“你有所不知,毒遇酒则升,遇水则降。他饮了那杯酒,毒升至头部,瞬间便毒发身亡,我饮了那杯茶,毒只是会游走于我下半身,我今后恐怕得落下个终身瘫痪的毛病了。”她还是在笑着,眼里泛着泪花地笑着。
她声音沙哑,带着抽泣声又接着说:“昨天收到那封信的时候,我就想好了,与他做个了断。我以前犯的错我自己还清,我与他已经夫妻情义了断,他选酒我便选茶,他选茶我便选酒。不过也是天意,看来我还得留在这人世间。”
她这个时候的样子就像大病初愈了一样,以前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种断断续续的无力感已经消失了。
从张游死掉的那一刻,一切都翻篇了。
其实我的生命可以分为两段,遇见她之前和遇见她之后。
我以前是一个爱笑的人,却不是一个快乐的人。
而现在呢?现在我只觉得,真好,我终于遇到一个爱我的人了。
我开始了真正的快乐,我相信她也是一样。
生活在我心中留下的那些裂痕都愈合了。应该是遇见了挚爱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