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就有些傻气了，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还追逐流星雨这种东西，传出去一定会被人笑掉大牙。
但那天不一样，那一天，我是因为生气才去看流星雨的。我约了小岛和程颂陪我玩，他们却跑去陪林黎。我气不过，便一个人跑到了后山，兀自坐在山顶上，咬牙切齿地盯着漆黑的天空看。电话响起，我佯装没有信号，关了提示音。谁知道就在手机屏幕灭掉的一瞬间，我听到周围响起树枝被踩到的声音——
无数恐怖片的场景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我下意识地尖叫，站起来狂奔，却因为焦急而崴了脚，这才软弱了下来，拨通程颂的电话边喊“救命”边大哭。程颂吓了一跳，问：“你怎么啦？”
“我在后山，山上有人！”我手脚并用地往前爬着，连树枝割破了皮肤也顾不上，大喊道，“我受伤了！你快来救我！”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去！”程颂挂了电话，顷刻间天地万物就都跟着消失了，只剩下我惊慌的呜咽声和身后的脚步声。冷风吹过，害得我眼泪和鼻涕一起流。这时，身后的人总算发声了，道：“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我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以为有什么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
很温和的声音，可是在这个夜晚却更容易让人朝斯文败类的方向想，于是我大叫：“你别过来！我朋友马上就要来了！”
“好好好，我不过去。”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无奈。我们隔着几米远的距离，中间只有风，他琢磨了好久才开口问，“你没事吧？我刚才看到你跌倒了。”
“好像脚崴到了。”我说完又骂自己傻，万一这人心存歹意，我岂不是自己暴露了弱点？
可是很显然，万一终究只是万一。他不过是个爱好天文的普通男孩罢了，为了让我放心，他特意把身份证递过来让我拍照发给朋友。我接过身份证的瞬间就笑了：“良辰？可真有你的！”
他讪讪地说：“又不是我自己想要叫这种名字的。”
证件照自然是不会好看的，他也不例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的形象，极其保守的发型，拘谨地望着镜头，看起来没什么出息，却也不像坏人。
我这才放下警惕，由他扶着下山。直到快到山脚了，程颂和小岛才一前一后出现，气喘吁吁地骂我：“大半夜的你看什么流星雨啊？有病吗？”
“你管我呢！”我原本想翻个白眼，可是因为委屈，眼泪又汩汩地流了下来。程颂见状立马伏下身子，我自然而然地趴到了他背上。而小岛则忙着向那个男生道谢——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记清他的样子，只记住了他的名字。至于那场流星雨，也跟生命中大部分的期待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到来。
02
再次见到良辰的时候，我已经是个上班族了，在一家手游公司做策划。而良辰则是一个微微有些名气的自媒体从业人员。他靠着翻译和普及宇宙之类的常识拥有一大群宅男粉丝，而那些粉丝恰好是我们公司的目标客户。我们总监钦点了他的名字要合作，于是我端着茶水走进会议间，他一见到我就愣住，说：“你是山上的那个女孩！”
“什么叫‘山上的那个女孩’呀？难不成你跟我们家舟舟认识？”
公司里的人拿我们开玩笑，气氛这才活络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清他的样子，大概是不用上班，他穿着很随性的工装裤和登山靴，皮肤有些黑，神态却很腼腆。见到他我也很高兴，毕竟我还欠他一句“谢谢”。会议结束，总监请他吃饭，并要求我作陪，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聊起来我才知道，他后来还找过我，因为：“我们导师有一个土方跌打损伤膏，特别有用！”
“可是真的很有用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傻孩子般地说，“我以前摔伤了都是靠那个治好的！”
他的声音一点儿都没变，我的却变了不少。进入社会之后，我总喜欢掐着嗓子说话，冒充莺莺燕燕，渴望能获取一点性别优待，只可惜什么都没有捞到。都过去三年了，我还是低级职员，住在离CBD很远的地方，到家时往往已经是深夜，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为生活所迫的疲倦。而程颂却懒洋洋地在电脑前玩游戏，见我回来，只是问：“吃了吗？”
“吃了。”我说。
我脱下高跟鞋去卸妆、更衣，从头到尾程颂都没有看我一眼，他的手机亮起，是小岛发过来的信息，说：舟舟也很辛苦啊，你还是多迁就她一下比较好。之后又说，要不然我们周末一起吃饭吧？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手机看，程颂也不在意，坦荡荡地拿过手机边回复边问：“怎么样？要一起吃饭吗？”
“好呀。”我说。
屏幕上是小岛的头像和小岛的网名，可是讲话的语气还是出了岔子：小岛发信息从来不打标点符号，只有林黎才打。
也只有林黎才会劝他多迁就我，哪怕我是为了他才住在离公司那么远的地方的。
可是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03
我们四个曾经是好朋友，我、林黎、程颂、小岛。林黎是长相漂亮的，我则是活泼爱笑的。那时候程颂和小岛都想追求林黎，却也不构成竞争关系，像好哥们儿一样一起约林黎吃饭，一起陪林黎看电影。林黎觉得气氛诡异，于是拉上了我，后来我们四个人总是混在一起，像四人约会，又不是四人约会。
我去山上的那天其实是因为林黎生病，他们俩忙着讨好她才放了我鸽子。可事后道歉的却是林黎，她捂着胸口对我说：“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陪你一起去，我只不过是感冒而已，可他们就是不听！”
她连咳嗽都那么美，像极了林黛玉，或者李清照，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柔弱的古典女性。这种气质对男性是很有杀伤力的，但林黎不是个恃宠生骄的人，恰好相反，她其实有一点呆，总反应不过来别人的暗示与爱意。程颂追了她足足两年她都没搞明白，于是被我趁机劫走——我从山上下来后程颂一直追着我道歉，我颐指气使让他陪我去旅行。等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变成我的男朋友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黎很是惊讶，但旋即就由衷地说：“恭喜你呀！程颂挺好的！”
她实在有点笨，连场面话都不太会说。为了庆祝，我们整个寝室的同学一起出去玩，林黎当众点了一首《我也很想他》，唱到一半有些哽咽，便微笑着摆摆手道：“高音实在上不去……”
一群人都心照不宣地看着她，唯独她不明就里，跑到点歌台独自按着按钮，傻得冒泡。我轻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04
可如今我们觥筹交错，往事便也不再重要了。小岛揽着林黎的肩膀大谈特谈发财秘诀——他在股市赚了一大笔，现在颇有点小财主的样子，买了一辆小汽车，点葡萄酒时还装模作样地挑品种。程颂始终面带微笑地听着，间或说一些“是吗”“真的啊”之类的词敷衍一下。林黎则自始至终都很乖巧，穿着粉色的衬衫——据说那种粉叫“枯玫瑰粉”，是掺杂了一点灰和褐的粉色。市面上没有几个人能穿好，她穿着却很好看，因为又白又瘦，五官是恰到好处的清秀。
“舟舟你呢？”
“还是老样子呗！”我悻悻然，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啊对了，我碰到上次在山上遇到的那个男孩了！”
“那个书呆子？”
“是啊，可别瞧不起人家，人家现在是科技博主，一条广告好几万呢！”
“还真看不出来，呆头呆脑的！”小岛丝毫不掩饰他的傲慢与自大，但他有资格。他胖了不少，为了减肥又开始健身，结果练出一身肌肉，看起来像李逵或者鲁智深，于是也就衬托得林黎像小蜜。
“你们俩什么时候结婚啊？”我故意问。
林黎便和程颂对视一眼，接着目光闪躲，转头，做作得像演戏一样。我一不小心就笑出声来，小岛诧异地看着我，程颂象征性地推了我的脑袋一把，然后道：“就知道傻笑。”
“你们俩呢？”小岛问我，我便说：“我们俩就没希望了。”
“为什么？”
我不答，只是端起桌上的酒杯喝光了酒，粗鲁地说：“少转移话题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明年吧？”小岛询问式地看向林黎，林黎低下头，看起来像羞涩，实际上却是回避，我再次笑了，然后举起杯子说：“那么先来干个杯吧！”
桌上只有我跟小岛是热闹的，林黎和程颂则笑得很勉强。我也不知道小岛是真傻还是假傻，但碰杯的时候，心突然就刺痛了一下，觉得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05
其实我没有想到程颂会答应做我的男朋友，虽然我很喜欢他。
那一次是在青岛，我第一次看海，欢喜得不得了。那是冬天，海风很大，用古龙的话来说，就是把大地当成了砧板，而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风宰割。那时我不过八九十斤，站不太稳，程颂犹豫了很久才把手递给我。我挽住他的胳膊，想要咧嘴笑，谁知道一下子就被灌满了风。我们在风口艰难地前行，过了好半天才看到海，然后就都呆住了。
你见过冬天的海吗？海浪结了冰，一层层涌上来，结果被风冻住，被稀薄的阳光照着，晶莹剔透，如同玉器或水晶雕塑一般，有种超现实的、荒诞的美感，好像地老天荒一样，连时间都被凝固了。
我顷刻间就感动了，眼泪滚落，结果没多久睫毛就被冻住。我吓得哇哇大叫，程颂转过头问我：“怎么了？”一看我眼角的冰凌，他立刻就脱下手套伸出手道：“别动！”
对于一个连雪都没见过几次的南方人来说，此情此景超出了我对冷和浪漫的理解，我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程颂的手盖住我的眼睛，不久后碎冰划开，我睁开眼就看到程颂的脸，忽然很冲动地问：“你能不能当我的男朋友？”
他愣了半天，才说：“好。”
后来我才知道他并不是“答应”了，他只是不会拒绝罢了。就像我央求他陪我去看冬日的海、陪我一起来到上海、跟我一起居住一样，他全都没有拒绝。可能在很多人看来这样也是很好的男朋友，我却忽然觉得累了，聚餐结束后便对程颂说：“我们分手吧。”
程颂很惊讶，但更多的是疑惑，他问：“为什么？”
“我不明白……”他皱着眉，像做错了事一般。然而就连这样的挽回也充满好学生气质，像是在网上看多了男朋友测试题，知道此时此刻应该表示挽回一样，没有丝毫的真情实感。
我转身，边收拾东西边说：“你喜欢的是林黎，为什么不去追她？”
程颂便一下子就静默了，低着头，不发一言。我生气地大叫：“窝囊废！”
06
我搬进了同事家借住，分手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我的那些同事都是见过程颂的，有时候他会来接我下班，定定地站在写字楼大堂里，低头玩着手机。我们公司里的女孩见到他都很欢喜，捏着我的胳膊小声尖叫：“天哪，你到底是怎么泡到他的？你男朋友好帅！”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帅，只是有种书卷气，皮肤白皙，睫毛长长，像初中、高中时会遇到的清爽校草。人年轻的时候总会被外形吸引，冥冥之中的一种美，背后代表的似乎是某种理想生活。
但现实是，程颂就是个很平庸的男孩，喜欢打游戏，工作虽然认真，却没什么野心。我知道是我的错，人是我追来的，之后也是被我甩掉的，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我倦了罢了。
我们公司要做的是一款太空背景的手游，良辰是顾问，一待就是半个月，其间也知道我分手了，问：“为什么啊？”
“不喜欢了。”我说。
这听起来像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我却只是不想解释而已。良辰困惑地看了我半天，问：“那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
追程颂其实是良辰的主意。那天在山上，我一直哭，良辰问我怎么了，我说：“我喜欢的男生去陪别的女生了！”
“那就抢回来嘛！”良辰这样说。
“我不知道怎么抢。”
我想了想，觉得好像很有道理，就照他的话去做了。现在我才知道，努力也没什么用，在爱情里，努力实在是个令人心酸的词，只要还需要努力，就说明不够爱。我花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令他爱上我，我们的感情就像一般家庭客厅里的玻璃茶几，除了用来放杂物外几乎没有任何用处。时间久了那里就像一个大型细菌培养皿，只有生活的苦，却没有生活的甜。我们的朝夕相处抵不过林黎的一个抬眼，那时我就知道，我输得一败涂地，连尊严也没有剩下。
07
为了安慰我，良辰请我吃饭，是在一家挺贵的馆子，据说是网红常去的地方。我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套像样的衣服，又化了妆，喷了香水。良辰看到我时，惊讶得眨了半天的眼睛。我不客气地说：“都怪你选在这里！害我多花了几百块买鞋子！”
良辰却一脸无辜：“我是听别人说这里的菜很好吃才订这里的……”
他还是穿着登山鞋与速干衣，与背后的琴叶榕、丝绒沙发、大理石台面格格不入。我都气笑了，道：“这是别人专门拍照的地方好不好？”
“为什么？”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坐在一众锥子脸与美瞳之间，倒也不是嫉妒，只是那些人在现实中的确不怎么好看，叽叽喳喳，穿很短的裙子，举起手机不停地自拍。良辰算是长了见识，不停地发出“啧啧”声。整间餐厅只有我们两个是真心实意地吃饭，菜的味道很一般，但也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
良辰边吃边说：“上海好玩吗？”
“挺好玩的。”
“你说我来上海怎么样？”
我顿了顿，问：“为什么？”
他挠着头，似乎是在拼命想理由，最后想到了最笨的那个：“在北京待腻了呗！”
“可是你们这种文化人还是待在北京比较好吧？上海挺无聊的，不像北京那么热闹。”
“不会吧？”
我拿筷子夹菜，后来就不怎么看他了。我又不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多大的兴趣，对女生来说是一件太容易分辨的事。吃完饭后我们在街头散步，晚风徐徐，很是舒适。他其实腿很长，走路飞快，但为了照顾我，还是刻意放慢了速度。我的新住所是在市区，很老旧的房子，价格也不便宜，几个月的房租花了我一大半的积蓄。但一想到从此以后我不用再挤地铁，我就不禁愉悦起来，故作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啊？”他想了半天，接着红了脸说，“有一点。”
“为什么啊？”
“不知道……”他又开始笨拙地抓头发，最后总算勇敢地望向我，对我说，“我觉得你很好玩啊，那次在山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女孩哭成那样呢！说起来挺惭愧的，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弄哭一个女孩，所以……”
我笑了，还有这样的理由。
他却继续说：“我后来找了你很久，但他们跟我说你跟男友去旅游了，所以……”
两个“所以”之间，我在心里决定了某些事，思索再三，终于道：“那……你不然搬来上海试试好了。”
这是个挺大的建议，倘若我们之间不会触电，他不就白搬了吗？可是我迫切地想要某种证明，于是抬头看着他。他又惊又喜，兴奋地说：“好呀！”
08
于是我跟程颂的分手就在同学间被传成了“有备而来”，大学群里的女生们津津乐道地讲起良辰，之后感慨道：“还是舟舟有办法，从林黎手里抢来程颂，又把程颂像垃圾一样甩掉，太厉害了！”
小岛跳了出来，大喝：“你们瞎说什么呢？”
我却有点同情小岛，他对林黎是没话说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她身上。林黎的接受有多少是感动，又有多少是爱，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我倒无所谓，因为我知道，她们背着我会说得更难听。然而像我这样一个女孩：长相一般、才华一般，就连性格都一般，再不去争点什么，就只能等着平庸的人生降临了。当初跟林黎在一起的时候她们就劝过我，不要跟林黎关系太好，不然我会被衬托成女配角的。我不服——当年我才二十岁，当然不服。我花了三年时间才证明了自己的失败，终于肯承认自己是个平凡人。这件事给我带来的打击，远比失恋要大得多。
分手之后我就没再跟程颂联系过了，倒是林黎特意来找我，一遍遍问：“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盛夏已然来临，她穿着一条浅色纱裙，乌黑柔顺的头发垂在肩上。因为难过，她的眼眶有些泛红。我们约在咖啡馆，进进出出的人都忍不住去看她——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不讨厌她，有时候会想，她要是真的惹人厌就好了，这样我便可以光明正大地恨。可她不是，她是个很好的人，认识的这些年里，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但我绝不会让她再见任何一个我喜欢的人。
我叹了口气，说：“他喜欢的人是你。”
林黎呆了一秒，大叫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我及时地打断她道：“你们彼此喜欢，我心里明白。你不用再跟我说这些，我并不是很在意，只不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睁大眼睛望着我，有些茫然，也有些内疚。一触到那样的眼神，我就有点想走，拿着账单站起来道：“去跟小岛说清楚吧，别再让四个人都不好过了。”
09
但林黎最终也没有跟程颂在一起，跟小岛也没有——就在他们双方家长见面前，林黎决定去留学。她究竟是怎么跟小岛分的手我不得而知，只是小岛很伤心，整天拉我出来喝酒。我带着良辰，每天陪着他醉生梦死。可是我知道他会好的，小岛跟程颂不一样，他是个生命力很强的男人。
又过了几个月我才收到林黎的信，是从纽约寄过来的，没有回复地址。她在信里说，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跟程颂不合适，因为都是太冷淡、太内向的人，只有跟热热闹闹的人在一起，才能有一点活着的感觉。
我看不太明白，也想不清他们俩。但我也知道，这世间有一些爱情是不需要关系来界定的，不需要坦白，甚至不需要靠近。很多时候爱情都如雨如雾，也带不来什么，但只要氛围在，就很快乐。
然而我是个大俗人，我不懂这样的感情。
林黎在信里还说：如果不喜欢的话，不会在一起三年那么久——指的是我和程颂。
我心里还是隐隐地痛了一小会儿，却不愿意去深究了。因为夏末的时候，良辰已经搬来了上海。我们一起去采购生活用品，他推着小车子，把锅碗瓢盆都放在里面，我则在货架上挑选自己喜欢的杯子。因为心情好，我哼起了歌，良辰就在身后望着我。我回头，他便迅速低下头去，有点害羞，也有点欢喜。
我想，这才是我需要的人，一个恋慕我的人，一个无限欣赏我并将我捧在手心的人。生活并没有那么多良辰美景，尤其是不会降临在我这种平凡人身上。但我还是找到了属于我的良辰，在这个傍晚，微小而寂静地充盈在我的周围，令我觉得幸福。
而幸福，向来都是属于女配角的。
——原文载于2018年爱格·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