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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锦集
日期:2020-10-24 00:18:27 来源:文章吧 阅读: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锦集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是一本由[美] 阿兰·雅尼克 / [英] 斯蒂芬·图尔敏著作,三辉图书/漓江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59.00,页数:41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精选点评:

  ●阿兰•雅尼克和斯蒂芬•图尔敏合著的《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一书,认为正统的维特根斯坦研究,是将其思想放在英语哲学的背景下进行考察,但这极有可能忽视了维特根斯坦作为一个维也纳人这一文化背景。基于如上信念,此书较为详细地考察了一战之前维也纳文化的繁荣图景及其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紧密联系。

  ●谁给我的勇气要读这本书 字都认识而已

  ●世纪交替的维也纳,反过头看看,和现在的世界也差不多。

  ●先知总是被误解成其反面

  ●书里提到的卡尔克劳斯似乎可以和鲁迅对比一下。。

  ●雅尼克虽然是美国人在美国念完博士后就到奥地利工作了,他的博士论文做的是哲学与思想史研究,主题就是维特的伦理之书:《逻辑哲学论》再探。非常值得拥有入藏此书,其中有几章是维特生命的晚年在剑桥的亲炙弟子图尔敏写的,其中有不少图尔敏与其师的谈话回忆与记录(都属私家珍藏版的个人独家记忆,非常宝贵^^)。 此书始终视角独特,不似从学院派分析哲学的技术路线来对之进行单一理解,这一视角显然对于维特的哲学来说是非常受限的。

  ●翻译还是有问题,但书是好书。

  ●除了论语言的那两节,其他可作为奥地利社会史阅读。

  ●将《逻辑哲学论》放在世纪末维也纳文化中考察,凸显其伦理面向。维特根斯坦是一个有着逻辑学家外表的伦理神秘主义者,他通过语言批判将价值和意义领域同可合理言说的领域彻底分离。而这种批判方法和分离冲动均可追溯到他成长于其中的维也纳文化中。

  ●这本书的论述有多吸引人呢……就是书里述及的好多著作都想看一看,好多人物都想进一步研究。对一战前维也纳的社会分析,读过骄傲之塔和昨日的世界以后会很有共鸣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一):维也纳的哲学交响曲

  维也纳的哲学交响曲

  ◎ 东渔

  众所周知,维也纳是一个令人向往的音乐天堂,而这本《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似乎要告诉我们,它也可以作为一个哲学之都硬挺挺地存在着。开篇对维也纳梦幻之都还原再现,紧随着历史的风云变幻,人们开始自艺术中逃避自我,而哲学家另有天地,在学术中更加强大。

  本书将维也纳这座都市和维特根斯坦一样当作重点,通过解析中欧的政治走向,意识形态演变,以及各个主义、派别的深化细分。这其中,反犹主义是一个避免不了的话题,在十九世纪早就有了欣欣向荣的苗头,阿道夫·希特勒只是最后疯狂行动的一份子。在政治混乱中,中欧王朝走向末日,等待成立新的社会秩序,文艺生活也在相应的调整,新的动态展开,意味着变革的到来。维特根斯坦就是在这样的时代中成长起来的。可贵的是,在这种纷乱思想的包裹中,维特根斯坦保持了自己的独立思想。

  维也纳人享受着艺术的洗礼,文学、戏剧和音乐深入人们的生活中,卡尔·克劳斯作为代表人物也热情投入其中,起到了一定的引导作用。后来者大多围绕着克劳斯的思想精神,继续延伸下去。艺术往往具有更多的社会功能,可以参与对抗,各个社会精英在当权统治下和社会生活中都有所体现,也起到的关键作用。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是由雅尼克和图尔敏合著的,充满了抽象术语,对于门外汉读者来说,还是有些囫囵吞枣,难以消化。从康德、叔本华到毛特纳,马赫到赫兹,甚至拓展到大文豪托尔斯泰的艺术理论,哲学家们遵循着在消解或新建语言课题的同时,让思想认识一直阶梯性行进,没有止步。前人的著作很容易影响到后人,罗素、康德影响了维特根斯坦,他们留下闪光的著作,比如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他的继任者叔本华著有《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等等。大家的共识即是,一切哲学问题都是关于语言的问题。维特根斯坦也致力于语言的解释,他的《逻辑哲学论》费尽周折才得以出版,从最初大范围的误解到逐渐被接受,这才引起哲学界的重视。

  事实上,前面五章是以维也纳这个城市为主要对象,把持一种宏观角度,依次阐述思想精英们的理论基调。从第六章开始,正式进入研究维特根斯坦《逻辑哲学论》的境界,作者在这里点明,哲学逻辑学领域维特根斯坦所具有的独特性,同时还要承认他们的争执是有建设性的,促进了学术理论的发展变化。此书的学术深度值得肯定,作为一本哲学论著,阐述了哲学和政治关系的形态,也探讨了社会制度与哲学等文化的紧密关系。

  维特根斯坦发展了前人的哲学思想,达到一定的高度,即便发展到现在,维特根斯坦的语言思想依然是哲学界的奇葩。如果我们去查看寻维特根斯坦的形象,会看到那眼神矍铄明亮,似乎在昭示一种精神。“从真正的现代主义的观点看,维特根斯坦喜欢自己的思想发散、跳跃而不是被限制在一条线上。”,比如他说,“对于不可言说之物必须保持沉默。”这应该是对语言的敬畏,而不是闭塞的形容。

  正如有人说,《逻辑哲学论》是典型的维也纳文化的产物。维特根斯坦自然也是维也纳的代表性人物,引领和参与了一个时期的思想动荡,总会被历史记录在册,后人也将继续受惠于他的思想。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二):哲学现实性的来源

  我是在去美国的旅途中读完这本书的。作为一个西方哲学的门外汉,关于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我只是知道一点皮毛,比如关于数学和理性的思考,还有那句著名的“凡是无法说出的,就应该保持沉默。”使我印象更深的是那些关于他的段子——在博士论文答辩时安慰其委员会成员罗素和摩尔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读不懂我的论文”,以及放弃巨额家产继承权而去小学当教员等等。与其说他的哲学思想震撼了我,不如说是这些段子首先引起了我的兴趣:维特根斯坦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是如何成为了这样的人?而后我还想知道的大概是一个非哲学家的脑海中常会产生的问题:在讨论理性和言语时,维特根斯坦到底想说什么?《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一书超出我预料地以更广阔的视角回答了我的问题。伴随着飞机上昏暗的灯光,我走进了维特根斯坦生活过的维也纳。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一书初版于1973年,这本书事实上已经成为维特根斯坦及其时代的研究的经典文本之一。它最重要的特点是,不是就维特根斯坦本人的个人背景或哲学史影响来谈论他的思想,而是把他放在世纪末的维也纳——“卡卡尼亚”时期——这样的背景之中来谈。这一方法是有意义的:倘若我们研究金庸而不谈论二十世纪的香港,研究鲁迅而不关心清末民初的中国,那么我们的见解定然缺乏重要的大背景,必然会以偏概全。这本书全书中大概一半的篇幅不是在讲维特根斯坦本人,而是在讲当时的政治背景下的知识界和文化界的状况。全书的论点是,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思想不是他个人的思考结果,他只不过是在哲学领域做了其他领域的优秀知识分子也在做的事:冲破形式的藩篱,追求为生活提供有用的东西。

  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这一时点这样写作,其作者,美国学者阿兰•雅尼克和英国学者斯蒂芬•图尔敏显然有对话的对象。他们选择从历史语境谈起,是为了重新阐释维特根斯坦哲学的真正用意:两位作者认为,哲学家的历史语境能够帮助解释他真正关心的是什么。在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学术界,维特根斯坦常常被援引为纯理性和科学的代言人,认为他的哲学界定了可以言说之物的边界,因此赋予了这些可言说之物以合法性和在生活哲学中的崇高地位。但雅尼克和图尔敏则强调,可言说之物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是不重要的——那些真正重要的事(跟伦理有关的)是不可言说的——他的《逻辑哲学论》因此是处理不重要之事的无奈之作。所以,本书认为,维特根斯坦的哲学从根本来说既是逻辑的,更是伦理的——这是对当时学界观点的重要反驳。

  以上观点给了我重要的启示,这些启示主要是通过对当时的社会文化状况的叙述进入我视野的。两位作者提到卡卡尼亚时期政治僵化腐败、文化生活呆滞、社会总体如死水一般,在这样的环境中上层生活虚荣、雕饰而又缺乏思想深度。维特根斯坦和他同时代的知识分子的身影正是在对这样的环境的反抗之中浮现的。在包括卡尔•克劳斯在内的先驱思想者的影响之下,这些知识分子破坏旧形式,不但寻求新形式,更追求新形式底下的新内容,追求对人生的真正关怀。在音乐、建筑、绘画等领域中,都出现了类似的努力——维特根斯坦的哲学,根据本书作者的看法,也是这些努力中的一部分,目的是追求伦理的、人文的进步。这不但为维特根斯坦的哲学赋予了具体的时代性和个人的目的性,也帮助读者——至少帮助我这位读者——认识到哲学的现实性。

  作为一部文化史著作,《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的叙事时而充满逻辑化的学术讨论,时而夹杂逸闻趣事,使得整本书不是那么难读(好吧,我承认阅读过程中也经常觉得有些困难,主要是对涉及的人物及观点不是那么了解。不过若是认真啃下来,收获是很大的)。对于对19-20世纪欧洲哲学以及文化有兴趣的读者来说,这是值得好好阅读的一本书。若是作为闲书来看,就显得稍微过于学术了。

  既然是翻译本,也略谈谈翻译质量。翻译这本书定然是很难的,其中充斥的术语和人名就是一大障碍。但是译者显然具备一定的相关背景,所以译文比较准确,也具有很好的可读性。偶见一些欧式语法,我觉得不应强求译者。另外,书保留了原文的脚注、参考资料清单、索引,对以研究为目的的读者来说很好(有些学术书译过来之后这些部分不全!令人十分恼火);装帧朴素,纸质不错,适宜阅读。不过关于这本书的封面,我有一点小小的想法,看到过很多关于维特根斯坦的书,封面都是维特根斯坦的头像。这本书既然讲的不全是人,而是维也纳,是不是应该在封面设计上适当的有一些变化?随口一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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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三):天才与时代:多角度解读《逻辑哲学论》

  文/吴情

  维特根斯坦在“一战”后提交了《逻辑哲学论》作为剑桥大学博士毕业论文,当时著名哲学学者G. E. 摩尔认为《逻辑哲学论》是本天才之作,而后,《逻辑哲学论》迅速走向经典化,被奉为理解新实证主义学派不可不读的著作,而维特根斯坦本人,也步入天才哲学家之列。不过,对于《逻辑哲学论》一书的主旨,即维特根斯坦到底在试图解决哲学上的哪些问题,不同学者有不同的看法,很难完全一致,毕竟它在前大半部论述逻辑、语言、数学哲学等,后小半部则涉及很多伦理议题,比如死亡、个人主义、唯我等,两部分似“风马牛不相及”。《逻辑哲学论》,到底在论述什么?

  带着这个疑问,美国学者阿兰•雅尼克与英国学者斯蒂芬•图尔敏(他曾师从维特根斯坦)合作写就《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Wittgenstein`s Vienna)一书。在本书第一章,两位作者开宗明义,“本书的主题包含四部分内容——一本书和它的意义,一个人和他的思想,一种文化和它所热衷的事物,一个社会和它的问题”。雅尼克和图尔敏,梳理了维特根斯坦研究中常出现的对于《逻辑哲学论》的两派看法,综合政治学、社会学、文化研究领域的诸多成果,基于充分可靠的证据给出了自己的独到结论,同时对现今学术研究的方法,进行了怀疑反思。

  世纪末的维也纳

  世纪末的维也纳是文化研究领域的重要领域,时间范围在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初。彼时,维也纳是哈布斯堡王朝的首都,世界艺术中心,在文学、艺术、建筑、雕塑等领域多有新变。“十二音系的发端、‘现代’建筑、法律实证主义和逻辑实证主义、抽象派绘画以及精神分析学”、再度流行的叔本华和克尔凯郭尔的哲学,都能在帝国文化版图中占据着一席之位。“这些全都同时发生,而且主要集中在维也纳,这难道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巧合吗?”

  彼时的维也纳,社会结构较为复杂,因工业革命而崛起的资产阶级“暴发户”势力日益强大,他们一方面希望分享权力和自由,另一方面却又畏惧底层人如广大劳工对自由的积极诉求,社会生活满是“模棱两可”,几如狄更斯《双城记》那句经典开头:“这是最美好的年代,这是最糟糕的年代。”没有实权的中产阶级谋求自由主义的失败,后开启了犹太复国主义。文化领域内的民族主义的扩张,进一步升级为政治民族主义。看似大一统的哈布斯堡王朝,其实对地方的控制,对主流意识形态的输送,多数时候处于无效的状态:帝国早已千疮百孔。

  在这样的帝国中,新崛起的中产阶级行为张扬。他们竭力表现出不同于传统贵族的个性特征,以各种矫揉造作的不实用建筑、饰物、艺术、文学作品为自己正名,最终促成了唯美主义在维也纳的发展,只是奥地利的唯美主义者“既不像他们的法国同侪那样疏离于社会,也不像他们的英国同侪那样参与社会。他们一没有痛苦的反资产阶级精神,二没有热情的改善社会的动力”。新崛起的中产阶级里,奠基者一代重视“生意就是生意”的价值观,而年轻一代则始终强调,“艺术就是艺术”,而“生意只是一场冗长乏味的活动,只会让人从(艺术)创造活动中分神”;维也纳与维特根斯坦的天才们,便大多数是其中的年轻一代。

  天才与新问题

  在维也纳复杂的社会结构中,青年唯美主义者积极活动,但更多是侧重个人艺术修养的提高,间或涉及影响公众改变总体审美。而在艺术之都维也纳,文学、艺术、雕塑领域内的创新者,都面临了一些问题:文学领域内,卡尔•克劳斯的讽刺性文体让读者心生敬佩,也树敌颇多。建筑领域内,阿道夫•路斯以“实用即为美”这一观念,向华而不实的装饰风气发起了挑战。音乐领域内,十二音系的音乐逻辑与音乐教育之间产生了不易弥合的冲突……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该如何正确使用语言,避免表意不清、含混模糊等问题,如何利用各种语言技巧达到非凡的艺术结果,从而实现某种程度上的创新,都是优秀文学家所必须面对的。同样,建筑艺术有建筑艺术的语言,音乐领域其实亦然。语言是传情达意、思考交流的工具,但语言并非完全自足,它本身即充满了很多限制条件。在维特根斯坦专注于讨论语言之前,“如何正确地使用形式表达含义?”诸如此类,是维也纳知识圈中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维特根斯坦的师承与独创

  也正因此,《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一书的两位作者认为,尽管《逻辑哲学论》探讨了逻辑、科学语言等诸多问题,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被视为新实证主义流派的经典文本。但是,《逻辑哲学论》中许多问题及其解决方案,并非维特根斯坦首创,而是维特根斯坦的师承,或者说他从那些思想家那里获得了灵感,与自己反复思考的问题相结合,碰撞出哲学火花,尽管各人使用的概念可能不完全一致。

  维特根斯坦曾在剑桥大学就读,很被伯特兰•罗素看重,并被后者视为其哲学事业的接班人。不幸而又极幸运的是,维特根斯坦后来“背叛师门”,在很多方面的观点与罗素渐行渐远,但是,他通常被认为是继罗素之后又一逻辑研究的大师,而有关维特根斯坦的逻辑哲学思想与罗素逻辑哲学思想之间的比较,在学界从未断绝。罗素影响了维特根斯坦,似乎很难推翻;但若完全认为没有罗素便无维特根斯坦后来的哲学成就,仿佛太过贬低了天才本身的智慧。

  当然,维特根斯坦有很多独创之处。作为物理工程专业的他深入思考哲学,重又发扬理性,将事实(真实)与价值(想象)二元对立的倾向划归到图式理论之中,使得哲学研究由康德的认识论过渡到新实证主义方向上来。他将所有的伦理问题,都理解成是理性范围之内有待争辩和证明的议题,否定了他律义务论(道义论),讲求证据和论证。哲学家的光谱之中,他虽出身豪门大族,却是彻彻底底的道德平等主义者。

  亚里士多德认为伦理学为最高哲学。也许,所有的哲学,最终都是一种人学:教导我们应该如何理解人,最终应该如何对待人。面对维特根斯坦,重要的其实不是顶礼膜拜,而是阅读、理解、对话、质疑。《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一书采用了跨学科研究的方式,令人印象深刻,而两位作者借此亦反思了学科传统,认为这种做法往往会“见木不见林”,将问题简单化。若无两位作者这般来自不同领域的对话,试问,我们读出的维特根斯坦,会不会有些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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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读后感(四):天才为何成群地来

  维特根斯坦无疑是天才:他一生只写了两本哲学著作,但却开创了两个影响至深的哲学流派,而他在大学里最初攻读的却是航空工程空气动力学学位。作为20世纪可能遭受误解最多的哲学家之一,长久以来人们都很想知道他身上的那种创造力从何而来。他的朋友兼遗稿保管人G.H.冯·赖特教授曾说,“对于维特根斯坦,有两件最重要的事要记住:第一,他是一个维也纳人;第二,他是一名具备全面的物理学知识的工程师。”后一点的重要性人所共知,但维特根斯坦晚年在剑桥的亲炙弟子斯蒂芬·图尔敏显然认为,前一点也很重要——甚至可能更重要。

  考察一个人早年生活的社会背景,当然原本就是思想史研究的应有之义,何况维特根斯坦在40岁重返剑桥专注于哲学研究之前,维也纳时期的生活确实在他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作为当时的社会上层,他们一家在1895-1914年间本身就是维也纳社会生活的焦点之一,那也是维也纳在文化领域最多产、最具创造力的时期。说实话,如果在这样一种环境中长大、本身又是对各种新奇知识极具好奇心的天才,那他不受新知的冲击和影响才是更令人值得惊讶的事。也只有在这样的相应语境下,才能看出他哲学问题的源头。

  不过,《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在一开始就讲明,这并不是为了写一部维特根斯坦的传记,而是关注一个特定问题:智识领域的生活是如何互相影响的。维特根斯坦的思考方式、问题意识,甚至格言式晦涩的行文风格,都不是孤立的个人创造,而受到了那个特定年月里维也纳知识人潜移默化的塑造。换言之,将维特根斯坦造就成为哲学家的并不是其他哲学家(哲学体系的内部演变),而是来自其它领域的交互影响,正如他本人原先也具有深厚的数学、物理学知识背景。在20世纪初的维也纳,哲学、文学、诗歌、艺术、新闻出版业、法理学、音乐、戏剧、建筑和雕塑并非“恰巧同时同地同步进行”的众多互不相干的活动,而是一群紧密结合的知识精英的公共文化生活的组成部分,他们几乎每天都见面,争论感兴趣的话题,也不觉得有什么必要强调专业分工。

  正因此,当时智识精英的公共影响力要大得多。身为新闻记者的作家卡尔·克劳斯对当时奥地利社会令人厌恶的方面予以犀利的批判,认为时代危机的根源在于一种精神萎靡的状况之中。这显然引起人们广泛的共鸣,因为自1848年以来(尤其经历了1866年的战败之后),帝国已趋于土崩瓦解。按卡尔·克劳斯充满讽刺意味的说法,世纪末的奥地利社会是“人类的最后时光”,而一度以“梦幻之都”形象自傲的维也纳则是“世界毁灭的试验场”。长久以来,奥地利内政的掌舵者从年迈的皇帝到玩弄手腕的首相,都只是以权宜之计应付了事而不去解决深层次的问题,只求表面上太平无事。那是一个被华尔兹舞会和稠密的奶油表层遮掩起来的充满绝望的社会,产生了一种虚伪又压抑的生活,而这种沉闷的社会氛围也塑造了维也纳人思考问题的特定方式:所有的思想创造和艺术创造都与社会批判密切关联,而这种社会批判又导向对语言和文化的深层次批判性思考。

  因此,对当时的维也纳知识分子而言,知识活动要么是批判性的,要么就什么都不是。无论他们从事是哲学、音乐还是建筑设计,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这种克劳斯式理念的激发,也都认为“应该在人类经验的特定领域,即在艺术家或作家个人最精通的那些领域从事批判,以此去和道德与审美腐化持续地做斗争”。在这个意义上,维特根斯坦的批判意识,最初就是这种精神在哲学领域的呈现,甚至他喜欢简洁、双关的“语言游戏”,也并不是独有的风格。

  与这种交互影响相对应的,则是他们中的许多人都是多面手:正像维特根斯坦既是哲学家又是工程师,卡尔·克劳斯也既是新闻记者又是作家、批评家,而深受他影响的音乐家阿诺德·勋伯格还具有画家和随笔作家的身份。当时的维也纳文化生活注重不是现代人视为当然的专业化,而是一种普遍的教养,被视为与时代文化的方方面面相互关联,因而每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探讨哲学,并不觉得“那是只有研究哲学的人才会去谈的话题”。

  讽刺的是,虽然对当时的维也纳知识分子来说,这样一种社会生活的局面令人生厌,但某种程度上又正是这激发了他们的批判性创造力,以至于对后人来说,那种“世纪末”的颓靡气氛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失落的黄金时代。无疑,在两位作者眼里,那也是个不可再现的“好时代”——在那之后,文化艺术的专业化使以往那种多才多艺的天才成为绝唱。在一个不断进行专业细分、并筑起高墙的知识生活中,不仅“画家只能是画家,音乐家只能是音乐家”,而且画家、音乐家和工程师显然也理直气壮地不再关心哲学问题,甚至做近代史研究的都不会去关心中世纪历史研究的进展。在这一点上,讨论“维特根斯坦的维也纳”本身就是一个含蓄的社会批评。

  这种看法当然也还有讨论的余地,因为它不仅假定了维特根斯坦年轻时在维也纳的经历对他的哲学研究具有决定性影响力,而且也没有看到此后的智识领域专业化并不只是失乐园式的自甘堕落,恰恰是之前那种在咖啡馆里的知识沙龙的逻辑结果。此外,虽然在此维也纳被看作一个极为丰富频繁地进行交互影响的知识场域,但它又被描绘成自成一体的孤独星球,那些维也纳人似乎不受外界影响地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文明。不过在这里,确实仍有一个问题值得思索,那就是王汎森曾说过的——为何在某个时代,天才会成群地到来?

  那样一个时代,必定是一个思想得以自由流动的时代,就像海洋中寒流和暖流交汇的地方鱼群最丰富。它未必是一个政治和道德上多么自由多元的社会——19世纪末的维也纳就不是,1848年革命后的奥地利是当时欧洲最反动的力量之一,当时执掌帝国内政的亚历山大·冯·巴赫曾被尖刻地批评为背后“站着一支军队,坐着一群官员,跪着一众牧师,爬着一帮反对者”。然而在被视为对帝国的政治和道德秩序无害的文化知识领域,知识分子们尽可坐在咖啡馆里高谈阔论,他们所自诩的批判,或许在政治家眼里也不失为减压阀——1879年起担任奥匈帝国首相的冯·塔弗伯爵的执政方针就是促使国内各种政治力量之间保持一种“轻微不满的制衡状态”。在这种情况下,文化领域的频繁交流互动即便不是受到鼓励、至少也不用担心会遭到阻止,正是在这样的社会化学反应下,才会有那么多天才在世纪末的维也纳得以涌现。

  “天才”并不像这个词所暗示的那样仅仅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更重要的是后天的学习、互动、交流、讨论。从人类社会诞生以来不断出现的景象便是:信息网络的规模、多样性和效率是决定革新速度的重大因素,因而分享的知识能激发新的知识,一个与人进行频繁交流的天才也能激发出更多天才。在《发现的时代:21世纪风险指南》一书中,将欧洲文艺复兴时群星闪耀的现象称之为“集体天才”(collective genius),也就是说,让拥有独特能力的人相互关联,各自对同一问题贡献和激发出一些原创性观点,就能对个人和整个研究的突破起到更大的推动作用。由于“个体天才数量可能在各地的人口总占据着恒常的比重,但集体天才则因社会的学习和关联水平不同而差异巨大”,这就解释了为何在某些特殊时代的社会中,天才会成群涌现。

  在当下的互联网时代,可以说让知识的流动加快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其丰富性和复杂性都使不同观念的碰撞、组合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具可能。历史一再证实,即便是看似不相关领域的观念碰撞,也往往能造成重大进展。如今,值得忧虑的与其说是思想的流动性与丰富性不足,倒不如说是因专业化等带来的自愿“思想隔绝”状态,即人们不再对超出个人专业领域之外的新思想萌生兴趣,而埋头在自己的小块园地里耕种。正因此,在此或许有必要重申:公共知识生活不仅有其必要,而且是一种责任。

  已刊2017-10-09《三联生活周刊》 ----------------------------------------------------------------------------------------------------- 勘误: p.29:弗朗西斯·约瑟夫皇帝:一般译作“弗朗茨·约瑟夫” p.102:[到1900年]这场运动就有官方代表出席巴黎国际展览会了:巴黎世博会 p.282:经常出入于巴黎咖啡馆社交圈的白俄罗斯亲王和大公:这里是指1918年后的White Russians,而非作为一个民族的Belarus,宜译为“白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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