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二，上茶 ”
一
沈烨放了学，回到家中。姚姨帮她卸下书包，理了理她有些发皱的校服。这件校服是姚姨昨晚刚刚熨妥的，沈烨这孩子真是可怜，今日定是又坐在椅子上学了一整天，连下课也没有离开教室。
“小姐，今天苏伯伯来家里做客，正在餐厅用餐呢！你一会进去一定要懂礼貌！”姚姨嘱咐着沈烨。
沈烨没回姚姨的话，她推开餐厅大门的同时配上了应对苏伯伯这种重要客人的微笑。
沈家的餐厅桌长6米，苏伯伯和沈烨的父亲并排坐在正堂座之上。沈烨走到苏伯伯的身边向他打了招呼，沈父表现出满意的神情。
菜式早已准备好了，沈烨走到自己的座位，餐桌上新晋的红色蔷薇鲜艳娇嫩。可沈烨记得早餐时，原来的蔷薇并未开败，只是微微低头而已。在这个家中，任何事物都不可以微微低头，不出众，便淘汰。
“老沈啊，听说小烨的成绩很不错啊！从小到大一直上重点，你是怎么培养的啊？”姚姨为苏伯伯斟上了酒，而苏伯伯却嘬了一口红茶。
“我也没要求他什么，学着玩儿吧！小烨，上次期末考试你的成绩怎么样啊？！哈哈哈，你看，你不说我都忘记问她的成绩了！”沈父装模作样。
“全省第一！”沈烨答复道。她犹记得期末考试之前，沈父黑着脸威胁她的样子，如果她不能蝉联全省最高分，沈父便要给她转学，送到北京去。可他从不知道学校里流传着一句话：“学霸沈烨，神经分裂。”
“老沈！教女有方，教女有方啊！”姚姨为苏伯伯添好了茶，他却端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这种场面沈烨已经经历了无数次，可她无法摆脱。天知道她是多么渴望离开这个虚伪的房子。沈烨从没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去北京？好啊，等她上了大学，有了能力，她便带着外婆一起去北京！去天涯海角，再也不回来。
可是现在不行，她不能丢下外婆离开。如果没有了沈烨，沈家人不知会如何对待外婆。她更不能带着外婆离开，因为现在她无法照顾外婆，只好留在这里看着沈家人，逼着他们供着外婆，养着外婆。在沈烨看来这是沈家应付的责任。
苏伯伯的宾利缓缓驶出了沈家的院子，沈父的笑容也跟随着那辆车消逝掉了。不过这样也好，黑着脸的父亲至少不会虚伪到令沈烨作呕。
“苏伯伯耽误了些时间，你今天的作业就做三遍吧，不用做五遍了！”沈父的语气中不带有一丝父女之间的感情色彩，他双手一背，回到了自己的独栋别墅。
二
沈烨抱着厚厚的期中卷纸从物理教研组出来。
“学霸！帮我把三班的也先带到你班去呗！我想去趟小卖部！”三班班长胡桐说着，便把一大摞卷纸塞给了沈烨。
沈烨接过卷纸踉跄了一下，她用下巴抵住最上面的一张，防止散落。余光中那是一张二十一分的卷纸。在这所学校中竟还存在二十一分这样的成绩？沈烨心中不禁想象着如果她自己考出二十一分，父亲会不会直接把她和外婆赶出沈家。
沈烨想着，便没留神，到了拐角处，“哗——”地一声，和一人撞了个满怀，卷纸散了一地。沈烨连忙道歉，来人也迅速地帮她整理卷纸。
“咦！这不是我的卷子吗？！沈烨！我就是詹阳，我直接拿走咯！”詹阳笑着朝沈烨挥了挥手中的卷子，抬起的手臂因为刚刚护着散落的卷纸而在墙上蹭破了两块。
“你的手肘流血了！”沈烨提醒他，心里疑惑这詹阳为何会知道她的名字。
“小伤小伤！走咯！”詹阳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臂，并不在意。
詹阳回到教室，回想着刚才的事故。沈烨，全校谁人不知她的大名啊？高一三班班长、全校大队长、蝉联全省最高分的学霸。也不像传说中那样坏，那样神经分裂嘛！窗外橘色的阳光叫詹阳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趴在了桌子上。
沈烨发完了卷子回到座位上，这次物理她只得到了九十四分。她仔细地检查，发现是自己因为马虎而用错了公式。沈烨懊恼不已，不知父亲会如何骂她。
把卷子折得整齐放进书包之中，沈烨望向窗外，回想起刚刚那个叫詹阳的男生。他人很瘦，也很白，带着些许的病态。不知是否是真的生病，就是那种气质上的病态。也许他是有病的，物理考了二十一分，竟还能笑得出来。
三
“九十四分？沈烨，你不要以为你妈妈临终前求过我，我就会一如既往地供养你和你外婆！如果你打算在学校丢尽沈家的脸，就不要说自己是沈家的人！”沈父气急败坏，就差伸手去掐沈烨的脖子了。
沈烨没有反驳，她默默地捡起被父亲撕碎的卷子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准许眼泪缓缓淌下来，她将九十四分的卷纸重新粘好，贴在房间中最显眼的位置，以便时刻督促自己。
詹阳回到家中将二十一分的卷子夹在抽屉之中，随后坐在了画板前继续勾勒着未完成的素描。
学校准许他的卷子不需要家长签字，他也无需告诉他们。詹阳知道父亲母亲一直都在天空中注视着他。他不会浪费自己生命的一分一秒。当下，唯有绘画能使他感受到生命的意义。
“同学们，趁我们还在高中的最初阶段。学校设计了一项帮扶计划。同年级的两个班级相互交流辅导，整体提高大家的成绩水平！我们一班和三班是一组，一会儿三班的同学会到班级来，与大家进行帮扶小组的配对！”班主任说着，把三班和一班的名单递到了沈烨的手中，意思是叫她来记录所有同学的分组情况。
班主任一开门，三班的同学便迅速地涌了进来，纷纷争起了组员，毫无秩序可言。一时间教室里人声轰响乱成一团，场面无法控制。
沈烨左手紧紧地抓着名单，A4纸被她攥得发皱。她开始呼吸困难，用颤抖的右手撑住书桌，大口大口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沈烨害怕看到热闹的人群，害怕听到轰啦啦的人声。母亲就是在那样的场景下离她而去的。她无法面对人群，无法让自己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保持镇定。
“啊——!停下来！”沈烨尖叫一声，教室中的喧闹便瞬间停止了下来。
沈烨喘着粗气，满头是汗，所有的人都盯着她。但没有一个人上前扶一下她，也没有人发问她是怎么了，所有人都仅仅是瞪大眼睛盯着沈烨。
“学霸沈烨，神经分裂”，高中生们需要这样的谈资来调节枯燥的课业，而如果关于优秀的人的谈资恰巧被证实了，那会使其他平庸的人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
沈烨慢慢调整过来，她缓缓地抬起头。此刻的人群，安静下藏着的并不是惊讶，而是很多的幸灾夹杂着很少的怜悯。
清醒后，一股强烈的迷茫感在沈烨的意识中爆炸。如何处理？她该说些什么？道歉吗？像个学霸该有的样子？呵斥吗？就像精神分裂的患者？
“我要和沈烨一组！不会有人跟我抢吧？”一个清亮的男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教室中的局势变了，所有人不再看着沈烨。一缕缕不可思议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刚刚说话的詹阳。这其中还有一缕感谢的、重燃生气的目光。那是沈烨的眼睛。
散了，令沈烨窒息的一切就在她的眼前消失了，可她什么都没有做。
“唉……从此我们难兄难弟就相依为命啦！”沈烨写好分组记录后，詹阳向沈烨伸出了手说。
詹阳的座位在三班教室中的最后一排，而沈烨则在一班的第一排。这样的距离在那时的校园是根本不可逾越的成绩鸿沟。然而现在，他们竟然被分到了相同的帮扶小组。
沈烨稍作犹豫，但还是小心地握住了詹阳的手。她从没有和同学握过手，也没有交过朋友，学习是她来到学校的唯一目的。
詹阳轻轻地掂了掂两个人握住的手，沈烨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一股强烈的归属感从他们的手上一路传进了沈烨的心中，不知为何她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当天放学后，沈烨只做了三遍作业，她留出来一个小时为詹阳备课。詹阳给沈烨一种既新鲜又安全的感觉，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像是有趣的冒险。
不管詹阳的成绩有多烂，她都愿意付出时间帮助他。要知道，平时任何同学找沈烨讲题，她都统一用三个字来回复：没时间！
自习室中，沈烨从高一第一课的物理开始为詹阳讲起，詹阳听得很认真。平时上课，他都是睡觉，经沈烨一讲他才发现原来物理是这样的有趣。
从那以后，沈烨的作业便都在自习室中完成，不再带回沈家。次数也由五遍变成了三遍。
放学后，沈烨会先来到自习室中为詹阳补课。补完课她便放詹阳自己复习，而沈烨开始完成自己的三遍作业。晚上回家，她会在房间里为詹阳备好第二天要讲的内容。
詹阳的成绩是帮扶小组中提高地最快的，这让詹阳有些担忧，他很怕自己的成绩悄无声息地过了中线，便要离开沈烨去帮扶别人。
所以，上课时詹阳依旧晒着太阳睡觉。而补习时他只是认真听沈烨讲，待沈烨开始做作业时，他便在笔记本的背面自顾自地描画起正在做题的沈烨。
那段时间的日子和沈烨从前的生活很有些不同，要做的事情明明比从前的更多，可沈烨并不觉得麻烦。就好像一只寄居蟹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螺壳，舒适而快怡。
四
语文成绩终于公布了，语文老师的判卷速度是全校最慢的，这次也不例外。所有高一的学生都捂着各项科目的成绩单，苦苦地等着这一刻。
89分，沈烨的排名跌到了全校第三。虽然只是一个小考试，但也是需要家长签字的。
沈烨很清楚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每天两个多小时，补课、备课，她无法兼顾自己的和詹阳两个人的成绩。
沈烨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捶打着发黄的银杏叶，很轻，却足以击落它们。
沈烨将卷子带回了家，沈父得知后大发雷霆。他叫姚姨把沈烨推到沈家大院的铁栏门外罚站，并叫姚姨将沈家大院给锁上。
小雨并没有停下，也没有变大，就那么轻轻地淋在沈烨的身上。她并不觉得委屈，承担后果是她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沈烨拒绝了姚姨送出来的雨伞，而是跟她要了一个防水袋，好将语文课本放进防水袋中，一边罚站一边背着课文的答案。
放学时，詹阳将画满沈烨画像的小册子神秘兮兮地藏在身后，他推开自习室的门，却没有见到沈烨。
一瞬间，詹阳感觉自己的心脏慌了一下。一种空落落的感觉传遍他的全身，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天见不到沈烨就会如此地失落。
沈烨的电话也是关机状态，詹阳的心更慌了。且不说今天一定要把册子送给沈烨，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现在他更担心的是沈烨的安全。
詹阳没再多想，他借了把伞便奔着沈家大院去了。沈家大院位于市郊，距离学校21公里。沈烨平时都是由沈家的司机接送上学的。
詹阳不管那些，他举着借来的伞，单手扶把骑着单车便上路了。待他骑到沈家门口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雨也更加小了。
詹阳看到雨中站着的沈烨心里刺刺的，她没穿雨衣也没打雨伞，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唯有手上的那本语文书套着一个防水袋。她一边擦拭着防水袋上的水珠一边念叨着课文的内容。
詹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压力驱使着沈烨这样苦读。他很想跑过去拥住落汤鸡一样的沈烨，给她温暖。可是，他意识到这样做好像并不妥当。
詹阳想到这里，脸微微泛红了一下。他走上前站在沈烨的身边，沈烨这才注意到詹阳的到来。
“对不起，没提前通知你取消今天的补习就擅自回家了。手机没电了也没来得及充。本来想明天再跟你道歉的。”
“没关系，我这不是上门儿学习来了嘛！我们开始吧！”詹阳抹了抹额头上的水，将带来的伞举到了两人的头顶，咧开嘴笑着说道。沈烨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把与詹阳格格不入的粉红色雨伞，还有他肩角湿透的衣衫。
她不知詹阳究竟有什么样的魔法，无论多遭的处境他都可以笑得出来。此刻，沈烨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伞顶是被阴雨笼罩的世界，而伞下的沈烨则被詹阳的笑容温柔地照耀着。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他的给笑容所感染了，这是沈烨的新的世界。
等沈烨真的拉开架势准备讲课时，詹阳却用双手将书一合，抬起了头注视着阴阴的天空。
密云呈黑灰色，映在詹阳的瞳孔之中。詹阳的眼睛看出了神，嘴上却打开了话匣子。
他不知是对着天空还是沈烨说。你知道吗？我妈妈是一名医生。她从小苦读厚厚的医学典籍，取得优异的成绩是她唯一的快乐。她快乐不是因为成就感，也不是因为喜欢医学，仅仅是因为只有考得好才不会挨我姥姥的打。
长大以后，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名医生，她救过许多人的性命。旁人都崇拜她的伟大，我却很少见她开怀大笑。她始终怨恨着我姥姥，她不愿面对那些血淋淋的生和死。虽然已经极其擅长，但她永远不会适应。
后来，她因为成绩和学位优异而被提升为医学教授，负责一整个科室。从那以后，如果没有人特殊要求，她很少主刀，这让她的心理好受了许多。那几年她有很多时间陪我，她总是讲起从前，总是问我开不开心，只要我说开心的事情，她就要我选择性地多做，后来我便选择了画画。
上学以后，她也并不强求我的成绩。只是告诉我，画画是我自己选择快乐的方式，所以好好画画就是好好经营我的人生。我乐在其中，小学时代的我一直浸泡在幸福里面，从未想过她有天也许会离开。
因为我妈妈当了教授，因为她成绩优异，因为她学位高而负责一整个科室。所以，当医闹来临的时候她便是首当其冲。
二十七刀，十分钟之内她的血便流尽了，全部附着在医院的大理石地面上。我母亲的毕生所学也没能救赎她自己的性命，就连我父亲也在飞车赶去医院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不记得那时具体的情形了，医生说我是选择性地遗忘了那段记忆。我只记得，几天后我生日那天，我在母亲房间的梳妆台后面找到了一张生日贺卡。
那是她准备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上面写着：宝贝，永远选择做使你快乐的事情。
所以我并没有去追究那个医闹的家庭，也不想知道究竟是谁。这样的事情会侵蚀我的生命，它不会使我快乐。但我喜欢用绘画来表达，我有时会想象着凶手的模样，把他们画出来。并没有很多怨恨，我还是乐在其中。
“你知道吗？我和你组队并不是因为你学习好，更不是为了让你辅导我！我看你如此优秀还成天愁眉苦脸，我就是想让你开心一些。”詹阳没注意到一旁惊愕的沈烨，他依旧看着天空，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失去父母亲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以至于此刻的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父母亲而悲伤还是为沈烨而心疼。
沈烨终于知道詹阳身上为何总是有一股吹不散的病态了。那是一种孤独，是亲情的缺失。一种无论怎样的乐天派都掩饰不住的死灰一样的孤独。
她怔怔地看着詹阳，不敢说话，也不敢问，因为沈烨知道答案。詹阳始终用温柔的眼睛看着冷暗的天地。而自己却站在他本该沐浴的那缕阳光之中无病呻吟着。
沈烨清楚地记得当初外婆病重，母亲日日辛劳照顾外婆。而沈烨的舅舅因为一根十二块钱的输血器和医院的护士吵了起来。护士没了辙，只好去请自己的老师。
那二十七刀，正是沈烨母亲带到医院的水果刀。那血红的大理石正是沈烨舅舅的“杰作”。
那时沈父的事业正处于上升阶段，大舅哥手握人命背着刑事案件。这严重影响了身处政府机关的沈父。加上沈父本就已经对沈母爱意殆尽，便提出了离婚。
沈母深受打击，无奈之下抓住最后一刻稻草，以保稳沈烨舅舅作为离婚条件。沈父一开始并未答应，沈母以绝食相逼。最后，手握人命的舅舅因为沈父政府上的人脉而只判了两年的有期徒刑，现今早已逍遥法外。
沈烨的舅舅进了监狱的同时，沈烨姥姥的病情恶化了。沈母再也无法顶住巨大的压力，没等到离婚，便去世了。
那天也是在医院，沈烨为母亲和外婆来送早饭。电梯门一开，沈烨便看到了倒在走廊上的母亲，沈烨赶紧去找大夫。可是因为沈烨舅舅前段时间闹过一场，所有的医生都不敢靠近沈母。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走廊越来越嘈杂。沈烨怕极了，赶紧电话联系父亲。可电话刚一接通沈母便抢过了电话，沈烨任母亲拿走。
“看到没！这就是她们家的报应，刺杀医生、兴风作浪，就是这样的下场！”走廊上的人活像在医院里发现了新奇物种，人挨人地围着沈烨奄奄一息的母亲。沈烨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座不断回声的山谷，所有的谩骂一遍遍地在大脑中轰响。
母亲求沈烨的父亲照顾沈烨的姥姥，沈父答应了。但他说自己在单位与重要的领导开会，无法赶到医院。
沈母挂断电话后用尽全力在沈烨的耳边说了一句话，便停止了呼吸。可是周围实在太吵了，吵到沈烨的眼睛看到了无数个母亲在面前，无数母亲的脸，无数张她一开一合的嘴唇，但就是没有听到一丝她所发出的音节。
沈烨嚎啕一声痛哭，周围便瞬间安静了下来。母亲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她没有听到，会是她的愿望吗？亦或是她的遗憾？她无从知晓，但她本来有机会知道的。
沈烨从此恨上了自己，为何自己没有早一点哭？为何自己没有早一点来送饭？还有自己那个无情无义的一心只念着什么狗屁领导的父亲。这种恨一直贯穿着她直至现在。
沈烨父亲保稳沈烨舅舅的事情被泄露了，他在政府被一撸到底。奇迹的是，沈烨的姥姥被抢救回来了，全身的指标竟慢慢恢复了正常。
离婚变成了丧偶，上一老下一小，沈父无奈之下便下海了。而后的几年靠着原来政府的人脉，生意竟越做越大，成就了现在这个虽然每个人都努力地维持着的，但还是充满了恨意的沈家。
“小姐！小姐！快换件衣服去！”是姚姨的声音。
沈烨回过神，只见姚姨冲也似的出来，慌张地解着门锁。
不明情况的詹阳把沈烨的书包递给她，把自己的也往肩上紧了紧。这时雨已经彻底停了，乌云也极快地散掉，露出了遥远发亮的恒星。但沈烨整个人却变得阴阴的。她接过书包，不敢看詹阳的眼睛，好怕自己一冲动，便把实话都告诉詹阳。
姚姨打开铁栏门说：“老太太不行了！”
五
外婆走了，沈烨挣扎了很久，还是去了北京。她好想念詹阳，但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那天在沈家门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沈烨在新的学校不再做学霸了，她给自己很多余地，也交了很多朋友。她有了一个闺蜜叫小新。
一天，小新到沈烨的出租屋里一起做作业。小新很佩服沈烨独自一人在北京生活，还把公寓打理得井井有条。
“诶！沈烨，你还会画画嘿？”小新跑进厨房，把从沈烨旧书包中看到的本子递给正在炒菜的沈烨看。
沈烨翻开本子，菜勺“哐”地一声，被她丢进了炒锅之中，菜汤四溅出来。
“喂！沈烨，烫死我啦！你干嘛？”小新被滚烫的菜汤溅得生疼。赶紧用凉水冲洗手臂。
“喂！沈烨！你手上也有！你不疼吗？都发泡啦！”
“喂，沈烨！菜糊啦！”
无论小新如何尖叫，沈烨就如没听见一样。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一页一页地翻着小新找到的旧册子。那是詹阳的册子，沈烨记得每次补习时他都会带着。
每一页都是詹阳笔下正在做作业的沈烨。甚至有很多篇幅中，沈烨的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的。但詹阳还是把本子画满了，一遍又一遍地画着沈烨相同的侧脸、相同的姿势、相同的神情。
六
沈烨站在中央美术学院壮丽的校门前，她一早就知道自己能够考上央美。当她那天合上詹阳的画本后，鬼使神差地便削了一支铅笔，开始画起记忆里的詹阳，一种前所未有的适宜感向沈烨袭来，或许她生来就该绘画。
高三那年，沈烨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又给了自己一年时间学习绘画。她本以为自己从前学习时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是没想到当她开始画画时，却根本是废寝忘食，重点是这是她自发的，而不是父亲逼迫的。再辛苦她也觉得快乐。
沈烨收拾好宿舍后，将一个本子穿好线系在了床头。这是一个画满了她记忆中的詹阳的本子。每一张都不一样，但相同的是每一个詹阳都在冲着沈烨笑。
昨天，她完成了最后一页，正是她想象中詹阳将画着沈烨的册子偷偷地塞进她的书包中的样子。
沈烨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了詹阳，但她永远都不会再与他联系。因为她好自私，她也默许了自己的自私。她不想告诉詹阳从前的一切。她希望在詹阳的心里，有一个干干净的自己，一个假装可以有机会曾跟他在一起的自己。
窗外下起了小雨，灰云密密的，神似当年在沈家大院时的分别。沈烨打开窗户，望着天空，对詹阳的父亲母亲道了歉。
沈烨不知詹阳过得如何，但她知道詹阳会永远占据她心中的一个位置。
就好像，你遇到了一个你很喜欢的人，他的热爱成了你的热爱，他的梦想成了你的梦想，是他让你找到了自己，然后你就成了他。
作者前言：
上学时分数是一些人唯一的追求，成年后工资和职位代替了分数。对于很多人来说，耄耋之年的惺惺回忆中，此生不过由一串串数字组成。
我本以为没什么特别的，自当也是如此
直到，我遇见了你。遇见了希望我快乐的你，我才有机会遇见学会快乐的自己。
可为什么后来，我还是弄丢了你？
——小大人儿
酒馆编辑后记：
“可能你不快乐，可我要你快乐”。
文笔细腻的小大人儿，喜欢着笔于人性深处，贴近真实生活，但不失浪漫亦不落俗套。
又是一年毕业季。不知你是否幸运的拥有肯为你站出来，只想要你快乐的“詹阳”。而这时的你们是否面临分离？
有一段文字，我最近很喜欢：“得到的就是得与到，斩钉截铁的锵锵二字。而能够失去的，是欲言又止、望而却步、再三思量的能够，与命中注定的失去。”
是吧，尤其是“命中注定的失去”，好遗憾，好可惜，人类永远无能无力。
——小大人儿所属的酒馆实习编辑
崔19
你们好
我是小大人儿
很高兴认识你们
| 第788篇故事 | 现言故事|
| 文章有时会同步更新到荔枝FM1898596电台|
| 欢迎收听关注 |
| 更多故事我们讲给你听 |
| 这里是九号酒馆|
文/小大人儿
所属编辑/崔19
音乐/《我多么想成为你的鹿》
顶图/麻海夕微
编辑/顾晞妖妖
封面绘制/九辞画手部
长篇图书系列① | 《嫁佞为妻》
200期 酒馆电台 | “ 因为你，仍是我奔赴的艳阳天 ”
“ 原是烟火人间逢，而今青灯山河里逝 ”
酒馆公告栏 | 六月酒馆江湖榜
“ 你是十二度甜的可乐 ”
就好像你遇到了一个你很喜欢的人
他的热爱成了你的热爱
他的梦想成了你的梦想
是他让你找到了自己
然后你就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