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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连满心以为七姐姐就此放弃了,谁知三日后,一大清早,马车张扬地停在了十三阿哥府外,温宸闯进来时,姐妹几个还在用早膳,反是她奇怪地问弟妹:“怎么起得这样晚。”
这个时辰,平日里御门听政还没散呢,实在不算晚,可温宸这是要赶着出门的,天没亮就收拾妥当了。
子连上前来,轻声道:“七姐姐,您可以什么都不顾虑,可我家还有侧福晋呢,我这样跑去接胤祥,算什么呢?”
温宸贵为公主,额驸今生若非皇命特许,连侍妾都不能有,她在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里,不必像额娘那样与后宫和睦相处,也不必像子连这般,去顾及侧室的心情。
至于额驸,在男人堆里,不见得会羡慕当上皇帝女婿的人,如舜安颜就在婚后处处遭人排挤嘲讽,当他自身努力的一切,都被认为从妻子身上来,他就受不了,就迷茫了。
可是富察额驸没有陷入这自卑自弃的沼泽里,婚后的七公主,在丈夫的宠爱里,从温婉可人的小公主,蜕变成了热情明朗的小妇人。
胤祥曾说,七姐姐婚后越来越像五姐姐小时候,反是五姐姐曾经满身的光芒和傲气,却在婚后一日比一日黯淡……
“侧福晋。”只见温宸走向瓜尔佳氏,搀扶她坐下,温和亲切地说了几句悄悄话。
侧福晋笑得甜美可爱,连连点头后,便起身对子连说:“姐姐您放心陪公主去吧,我在家会照顾好来儿,家里若真有什么事,我就去贝勒府找四福晋商量。”
七公主便吩咐霁月:“赶紧拿棉袄风衣来,你就留下帮着侧福晋照顾家里,你家福晋就交给我了。”
霁月之前就听小姐提过几句,她还撺掇子连跟着去,见七公主做主了,立刻带着丫鬟去卧房打包袱,手脚麻利地收拾出几件御寒的衣裳和贴身的小衣,公主的随侍接过去,转身就往外走了。
“可是……”
“别可是了,走吧。”
子连几乎被七姐姐推着出门,侧福晋领着小八站在屋檐下目送,还乐呵呵地挥手,好像没有半点不高兴。
上了马车,子连便问:“姐姐怎么对侧福晋说的?”
温宸笑道:“就没提胤祥的事,我说我想见额驸,不敢一个人出门,四嫂嫂是断不会应我的,十四家的在宫里不便出来,只有你们能陪我。”
子连说:“可我跟着去,必然还是要见到胤祥的。”
温宸笑道:“难道往后一辈子,你和胤祥亲热都要看妾室的脸色吗?你在乎她们的心情,人家还未必领情呢,今日侧福晋若不是怀着孩子,她大可以一起跟着去,也许将来你怀着孩子不便行走,她还陪着胤祥出远门呢。在我看来,你们不得不共侍一夫,这样的事只会多不会少,大家各自安好就是了。”
这是身为公主才有的骄傲,子连不强求七姐姐能明白她的心思,但姐姐这些话,她也听懂了。
只是她还年轻,新婚不过数月,还生生分开了两个月,与胤祥之间、与妾室家人之间,一切都还在摸索中,因此考虑这样的事,瞻前顾后总想着周全每一个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论如何,横竖是出了门了,待马车安然离开京城,看着冰雪融去,漫山遍野的青葱绿意,子连渐渐活泼起来,顾不得京城里的规矩和人情,满心盼着早日见到胤祥。
与此同时,圣驾亦在回京路上,前方探路的在这天傍晚就遇上了七公主一行,报回来,已是当日半夜。
今晚刚好胤祥当值,就睡在父亲的屋外,稍有动静便立刻惊醒,这会儿只听门外有人低声问:“十三阿哥,您睡了吗?”
胤祥披了衣裳出门来,传话的小太监轻声禀告:“额驸在门外求见,您是出去说呢,还是……”
“胤祥。”内室里,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胤祥顾不得听完这些话,立刻应声进来。
皇帝已经起身,坐在榻边,问道:“什么事?”
小太监点了烛火就退下,胤祥端茶送到父亲手边,见皇阿玛满头的汗,担心地问:“您不舒服吗,立刻宣太医来瞧。”
皇帝大口喝了半碗茶,不耐烦地说:“热的,这都要四月天了,他们把屋子烧得这么热做什么?”
胤祥立刻吩咐出去,又命人送来热水,伺候父亲擦洗换了干净衣裳,连被褥都换了干爽的后,再来请父亲歇下。
“时辰还早,皇阿玛再歇一会儿吧,明日要走很长的路。”胤祥说道,“您前几晚都没睡好。”
皇帝已经抽空又看了几本堆积的奏折,便起身舒展筋骨,一面走向床榻,说道:“不必怪这里的人,朕几年也不来一次,他们伺候不来不奇怪。”
胤祥道:“皇阿玛宽仁,是他们的福气了。”
皇帝笑道:“便是紫禁城里,冬天最舒服的,也是你额娘屋里的炕头,别处不是太热就是太干,朕不愿意去,到了他们眼里,却又成了你额娘的不是。”
胤祥说:“额娘不在乎别人说不是,皇阿玛舒坦了,比什么都强。”
皇帝想起什么来,问:“方才谁在和你说话。”
胤祥应道:“门外的人说,额驸要见儿子。”
皇帝微微皱眉:“傅纪?大半夜的,找你做什么,外头关防出了岔子?”
胤祥说:“若是关防出了岔子,早该传进来了,看样子是私事。”
皇帝便躺下道:“去吧,问问什么事,屋子里烧得热,外头还是怪冷的,把你姐夫冻坏了,你七姐姐可要哭的。”
胤祥笑道:“等皇阿玛歇下,儿子就去。”
如此,直到行宫寝殿里灯火再次熄灭,胤祥才出来见了姐夫,虽说额驸在皇子跟前还是臣,但胤祥敬重七姐姐,自然也高看姐夫一眼,对待富察傅纪的态度,更是和舜安颜天壤之别。
然而没多久,皇帝寝殿的灯火再次亮起,儿子和女婿跪在榻前,战战兢兢地等待他的发落。
“胡闹,路上若有闪失,如何了得?她们投宿在何处,客栈还是驿馆,若遇上强盗土匪,是闹着玩的吗?”皇帝满脸怒意,问道,“回话的人怎么说?”
胤禛从门外进来,向父亲行礼后道:“儿子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去接应了,再者她们和探路的遇上后,就被送去了当地府衙的私宅,那里的衙门会妥善照顾。儿子已经命人传话,明早不许妹妹再动身,原地等着皇阿玛过去。”
皇帝眉头紧锁,问儿子:“你猜你额娘知道吗?”
胤禛笑道:“额娘怎么会答应,若额娘是知道的,也必定要派护卫随行,怎能放她们私下里跑出来。”
皇帝直摇头:“你们一个个都成家了,还不叫她省心,宫里的事就够她烦了,你们能不能消停些?”
胤禛忙也跟着跪下,眼看着四哥被连累,胤祥心里又气又着急,正不知如何开口,只见皇阿玛指了他和傅纪,说道:“你们两个别睡了,立刻带几人出发,接到了就往京城回去,不必来汇合。此外,这件事不许张扬,胤禛,去把知道的几个人嘴巴管严。”
不等三人叩首领旨,就被皇帝不耐烦地轰了出去。
离了寝殿,胤禛对弟弟和妹夫说:“宠媳妇也不带这样的,今次的事虽不怪你们,平日里也该多让她们明白轻重。”
在皇阿玛跟前不敢多嘴,在哥哥跟前,胤祥还是有心替媳妇辩解:“子连必定没这个胆子,只怕是七姐姐……”
兄弟俩看着富察傅纪,额驸却笃悠悠一笑,不急也不慌,说道:“十三阿哥,我们上路吧。”
这一边,途经之地的府衙虽是忽然接驾公主与福晋,但早就知道圣驾回銮会经过此地,即便没收到接驾的旨意,也里里外外都安排妥当,好随时侍奉皇帝下榻。
因此,温宸和子连突然到来,一切都齐全,在安静隐秘的宅邸里,各有一间能睡觉的屋子。
子连从来也没出过这么远的门,整整一天的马车颠簸,叫她累坏了,原本惴惴不安的心也败给了疲倦,和七姐姐分开后,竟是倒下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到天亮,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才略略有些紧张。
拖着酸痛的身体起身,低头在脚踏上找鞋子,忽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扯过衣衫捂住了身体,心跳得飞快。
外间的房门开了,子连听见熟悉的声音问:“福晋在里头?”
有女人应答:“是,十三福晋睡这间屋子,昨晚早早就安寝了,回十三……”
不等那女人称呼十三阿哥,子连就听出了丈夫的声音,顾不得找到鞋子,光着脚就跑出来。
胤祥也绕过屏风往内室走,而他眉头紧蹙、满眼紧张的模样,在乍然见到妻子后,才稍稍松了几分。
“胤祥……”阔别两个多月,终于又当面唤一声丈夫的名字,子连竟是没忍住眼泪,她明明那样的高兴,怎么就委屈起来了。
彻夜赶来的路上,胤祥都想好了见面必定要狠狠责备几句,此刻但见一袭寝衣、长发披肩,清秀的脸上落下泪的妻子,顿时就心软了。
“你说你……”上前将子连抱进怀里,胤祥温和地嗔道,“跟着七姐姐瞎跑,路上若有闪失,你要急死我吗?”
隔了那么久,重新回到温暖的怀抱里,子连才确信眼前的不是梦境,满心欢喜,但禁不住轻轻哽咽:“胤祥,我想你。”
胤祥亲吻妻子的额头:“我也想你,每天都记挂在心里,每天都期盼你的书信。四哥提醒我要收敛些,我也顾不得,他和四嫂成亲那么多年,哪里能明白我们的相思。”
说着,他松开了怀抱,但见子连不舍得,才笑道:“我身上冷,你穿好衣裳,我们再说话。”
子连便拉着他的手往里走,说道:“这里一切都好,七姐姐说虽不如各处行宫,也是很体面了。还说他们这一接驾,朝廷少不得褒奖,原本年年都只是途经之地,白忙一场的。”
胤祥嗔道:“你们还有理了,皇阿玛都不许宣扬,他们还是白忙一场。”
子连捧着她的袍子,不及穿上,紧张地问:“皇阿玛也……”
胤祥负手摆出严肃的模样:“我和傅纪被皇阿玛骂得狗血淋头,你们呐,等着回去挨额娘的骂,你是不是很想去试试永和宫的砖头?”
子连拼命摇头,往胤祥怀里躲,可她不忍心说七姐姐不是,毕竟皇姐没有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她到底还是自愿来的。
胤祥又心疼又好笑,不舍得再吓唬,潇洒地说:“皇阿玛让我们自己回京,不必去汇合,傅纪说那就一路逛逛,反正回去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先好好玩上一天。”
子连不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吧。”
反是胤祥不答应:“往后也不知几时有这样的机会,我们不乱逛,不过沿途看看热闹,吃些宫里没见过的东西,难得出来一趟,若能有些乐子,回去挨罚也值得了。”
6月26日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