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被移动的石墩
廖进坐在车上揉着太阳穴，今天难得是一个好天，风和日丽，太阳晒在身上懒洋洋的，但是现在可不是享受好天气的时候。
他又一次给王离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上午九点过的时候他和何松去了王离家，敲了许久门都没人应，问了一下邻居，邻居倒是看见他早上八点过出了门，具体去了哪里也不清楚。
「师父，王离不会出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廖进把遮阳板放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见这太阳就心烦，「他练过综合格斗，省上大比武还拿过散打的第二名，想把他放趴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估摸着他去调查去了，放心吧，说不定过一会电话就打回来了。」
「但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很奇怪，整个调查活动也太顺利了。虽然现在在老区公园还没有什么发现，但是按着法医给的推断死亡时间一查周边的路口监控就看到了冷柜车，顺着冷柜车继续看就发现了冯宇洋背着个包偷偷摸摸溜进了停冷柜车的巷子，而且冯宇洋的父亲也是『815』案的受害人，所有的线索好像都指向了这一起旧案。」
「你觉得这个样子就顺利了？」
「已经很顺利了吧。你看，法医说尸体被冷冻过然后我们就发现了冷柜车，也是按你的指示跟着冷柜车一路查监控就找到了冯宇洋，就算他昨晚的所作所为和这起案子没有关系，那他也是『815』案受害人的家属，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可能性啊。」
「『815』案剩下的一个受害人你还有印象吗？」
何松想了想，「那是半年之前看的，确实记不清了。」
「最后一个受害人就是许金的父亲。」廖进把手肘支在窗户上撑着头，「我原本以为这种运输公司的老板会是个四十来岁的人，结果他才三十岁，真是没想到一下子就把当年的受害人家属全牵扯出来了。」
听到廖进这么说，何松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那这个凶手接下来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冯宇洋和许金？」
「谁知道呢。根本就查不出来这三个人到底有什么共同的仇家，就和二十年前的案子一样，三个人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肯定存在什么东西我们没有发现的。要不让去许金公司的那一组问问王离有没有去他那里吧。」
说着他打了一个电话，派去的警员还在跟许金了解情况，廖进用微信发了张王离的照片过去，没到一分钟就有回复了：「早上九点多找过许金，十一点左右离开的。」
「我就说他肯定去调查去了，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怎么不接电话。」廖进又揉起了太阳穴，「尸检推断的死亡时间是在昨晚八点到十一点半，虽然尸体被冷冻之后严重影响了推断时间的准确性，但是应该也差不多。现在就要看王离能不能想起什么关键性的细节或者我们在老区公园能有什么发现了。」
「我觉得指望他不是很靠谱吧，昨晚醉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现场确实有一顶可以被看成是草帽的帽子，谁会相信他昨晚的酒话。」
「也是，醉鬼都能立功，这什么世道啊？」
整个老区公园都被封锁了，五大队和龙尾街派出所的同志全被抽调来协助调查，二大队的绝大多数人马还是留在了老工业区。
五大队的沈军大队长站在公园门口焦急地等着，看见廖进他们下了车赶紧跑了过去。
「进哥，你可算是来了。我们都把这里翻了个底朝天了还是没收获啊，就等你来再看看，然后可以决定是不是要撤了。」
廖进和何松面面相觑，如果真没有一点收获，那这条线索可能真就是王离的酒话了。
廖进戴上了手套，「他们调监控的也没收获吗？」
「没有，这里是老城区，监控就只在几个大十字路上，那条巷子也只有一边有监控，除了冯宇洋和司机之外就没看到有人进去了。」沈军耸耸肩，「又不是像老哥你那里的天网系统搞得那么完善。」
「别扯淡了行不行，我们以前在这里的时候办案子还不是一样办，跑勤快点不就好了吗？」
三个人顺着昨晚找王离的小路朝着大草坪走去，沈军有些感慨地说：「昨天下午我还带孩子在这条路上学自行车，没想到今天就带着你们两个来找线索了。」
何松总觉得这句话哪里别扭，但是又不敢说。
「小果今年满五岁了吧？上次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他周岁的时候，也不知道咱们这几年在瞎忙什么，这帮老同事除了工作上碰个面以外已经太久没好好聚过了。」
「像你这样的再忙也能理解，毕竟马上又要高升了。你说我这样的一天天图个啥呢，本分工作干好不就得了。」沈军伸了一个懒腰。
廖进拍了拍沈军的肩膀，「咱们不就是干这个的吗，而且现在也只是个猜测，说不准和你这没关系呢，我知道你这边在争创『无治安案件区』，给你添麻烦了。」
「哪里话，都是工作，那个什么『无治安案件区』评下来了又能怎么样，只要这里的老百姓过的安生就好了。」沈军指着这块把三个人包围起来的绿油油的草坪，「看看这里的环境弄得多好，在别人眼里这里是不详之地，但是在这里的老百姓眼里这就是最美的风景了，就连在这草坪上踩一脚都不忍心。」
廖进笑了笑，指着前面问何松：「昨晚是不是就在这里找到王离的？」
何松也拿不准，这条小路整体就是一条弯道，弧度不大，昨晚又那么黑，但是刚才走的距离和昨晚的也差不多了，他点点头，「应该是这里。」
「我没给你说而已。」廖进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他昨晚好像看到了受害人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也不能说他看到了受害人，只是有些特征和受害人很像，我们总不能放过微小的可能性吧。」
沈军摇摇头，不屑地说：「老哥啊，你要早一点说是王离提供的线索，那今天这些人我绝对不会给你派出来，那种满嘴跑火车的你也信？」
「理解一下。」廖进叹了口气。
何松看见前面路上放了四个圆柱形的石墩，他拉住一个在附近无所事事晃悠的警察，「兄弟，这四个石墩检查过了吗？」
「查过了，血迹反应也做了。」他看了看何松，「你是二大队的吧？我说你们这个线索是在哪里找的，我们二十来号人都在这公园里转了五六圈都没找到一点线索。」
何松没有理会他的抱怨，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四个石墩，如果真如痕检那位同志的推断，戴上泳帽的话说不定真不会留下血迹，再加上受害人很可能昨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凶手控制住了，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凶手摁住林慧慧的头死命往石墩上撞的画面。但是这四个石墩吸引他的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有哪里和他潜意识里的认识不一样。
廖进和沈军也走了过来，廖进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何松四处看了看，最后抬起头望向沈军。
「沈大队，你说你昨天下午带孩子来这里骑过车？」
沈军点点头，「是啊，从我下班骑到回家吃晚饭。」
「你的孩子五岁，是不是骑得那种有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
「对，带辅助轮的，他骑车走前面，我骑车走后面，从进了公园就没下过车，可把我累坏了。」
何松站起来，指着四个石墩说：「那昨下午你们是怎么骑车通过这些路障的？」
廖进最先反应过来，这四个石墩按着均匀的间隔放在路上，虽然每个石墩都不大，每两个石墩之间也留着二十厘米左右的距离，普通的自行车是能通过的，但是如果是带辅助轮的儿童自行车肯定无法从任何两个石墩之间穿过，除非从草坪上绕过去。
廖进心里悬了一块大石头，他盯着沈军的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从沈军的嘴里说出是从草坪里过去的，现在任何只要任何可疑的线索对于他来说都犹如至宝，当他看见沈军蹲了下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沈军摸着最右边的石墩，把刚才被何松拦下的警察叫了过来，「之前公园管理处的是不是因为这个石墩闹到我们这里来了？」
那个警察想了想说道：「对啊，沈队，当时治安的和派出所的领导都不在，那些人非要说找领导处理，还是你去的。当时老有居民把这个石墩往边上挪，说要在这里骑车不方便，公园管理处的又觉得不美观，每天晚上把石墩悄悄挪回去，后来有居民和他们因为这个吵起来，最后发展成了大规模的斗殴。」
「你马上去联系公园管理处，问他们昨晚上和今早上有没有挪动这个石墩。」
沈军站了起来，赞许地看了看何松，竖起了大拇指，「这个小兄弟不错啊」，他指着最右边的石墩说：「刚才说的打架那个事就是我去协调的，最后协调的结果是公园管理处为了方便居民的生活把这个石墩向边上挪了不少，大概又挪了个二十厘米吧，边沿刚好在草坪里。昨下午我带孩子来的时候，他就在我前面骑着车从边上两个石墩之间穿了过去。要不是这小兄弟提醒，我今天真不会觉得这个石墩被人动过。」
廖进仔细查看这个石墩，表面上除了有一些泥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沈军得到了公园管理处明确的否定答复，「那我叫人过来把这玩意搬回去吧？」
「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何松抱着胳膊，「从发现尸体的现场来看，凶手细致到清理掉了现场所有的痕迹。这种石墩的材质是带有密集小孔的，即使他对表面进行了清理，肯定还会有东西被检测出来，从他对周围环境甚至是监控的位置都相当熟悉，那他对这一带有相当丰富的了解，甚至有可能就是这里的居民……」
「如果他足够了解，那他肯定会知道当时因为这块石头引发的群体斗殴事件，所以你认为他不会犯下在清理痕迹的时候移动了位置这种低级错误。」沈军紧皱着眉头说。
何松点点头，「所以我觉得如果真的是凶手移动了这个石墩，那他肯定会有移动的理由或者说有一个什么样的行动会导致无意识下的移动，我相信他不会犯低级错误。」
只听见「砰」的一声，廖进抓住石墩的底部把它翻了过来，「就像这样，来看看吧」，他指着石墩底部对两人说。
坐在刑警五大队的办公室里，廖进还是颇有感慨，他喝了一口茶，「多少年没坐在这里了，怎么感觉跟昨天还在这里上班一样。」
何松看着满屋子进进出出的警察，「您这意思不是说这里多少年没装修过了吗？」
「这倒没有。」廖进打了个哈欠，「如果第一现场是在这里那很多东西都好理解了，死亡时间能对上，加上不远处的巷子里停放的冷柜车，这还真是有画面感。」
「师父，你觉得林慧慧是在王离给我们打电话前还是打电话后死的？」
「依我看是被王离碰见之前」，廖进又喝了一口茶，「你要是凶手，会在明知道公园里还有别人的情况下动手吗？凶手应该是在把石墩翻过来的时候看见好像有人过来了，下意识地把四个石墩放整齐，然后架着林慧慧的尸体和王离相遇了。林慧慧那么瘦，如果够壮的话一只手就能像搀扶喝醉的人一样把她架着走了。」
「王离确实也说过『走路不动腿』之类的话，难怪他当时被吓得那么惨，毕竟看见的真不是活人。」
「我看倒不是，他是被『戴草帽的女人』这个故事给吓的，也就你们这样的会真的把那个故事当真。说起来你觉得冯宇洋有没有嫌疑？」
「目前肯定有啊，虽然监控上他就背了一个书包进了停冷柜车的巷子，但是这个巷子的另外一端是没有监控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从有监控的地方大摇大摆进去一趟。这也是一种反侦察技巧，给自己一个嫌疑但是最后警方会发现自己做的事和案情没有联系，把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更加不会被怀疑。
而且林慧慧身上穿的是运动服，这个跟冯宇洋健身教练的职业也能说得出来或多或少的联系，她那种衣服肯定不是平时穿着，要么是早上晨跑，要么就是去健身房，现在还有健身教练上门指导的私教课，再加上这家伙这么壮，也符合凶手的特征。」
「你说我们接下来还有多少事要去做。许金那里得去吧，那三辆冷柜车得看吧，监控也得继续查，林慧慧家里得去，她的家人得见，再加上这个冯宇洋，真是让人头疼。」
他喝了最后一口茶，对着何松说：「对了，现在就必须算上王离这家伙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我们就像在顺着凶手设计好的一切走下去，就像你之前给我说的一样，『太顺利了』，我现在也觉得太顺利了。按照凶手留下的线索，我们肯定会注意到监控里的冷柜车，一查冷柜车就找到了冯宇洋和许金，现在不只是『815』案的三个受害人，就连和当年案子有很大关联可能性的殉职警察也被牵扯进来，就是不知道王离到底在凶手的剧本里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 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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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仰望黑夜，我看见的也是太阳。」
十九年前的连环凶杀案还剩十天就要过追诉期了，私人侦探王离受人重金委托在十天内查出有效的线索，可是才过了三天，凶杀案却又再一次出现，不仅仅是相似的作案手法，更离奇的是这次的被害人正是这名雇主。
分配到立城公安局工作了一年的何松随着师傅一同开始了调查，顺着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查下去，当年旧案里三名受害人的后代都进入了警方的视线，可是在重重迷雾之后真的是太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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