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紧紧环抱着的,是从家里骗来的7万块钱。
那时的我,理智已被暴富的狂喜占据,全然不知自己将面临何种境地。
等到“改变命运”的69800元现金被收走,我便能正式成为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了。
还记得,那天是10号。
所以,五天后我就拿到了19000元的启动资金,开始跟随着堂哥去其他参与者的家中走学。
是这堂课的主要目的。
其目的是让你身边人知道,你正在外地经营着某个收入不菲的生意。
这生意还披着副“正经事”的皮囊。
他一定要有颗想赚钱的心,且不满足于当前的生活状态,并正努力寻求改变。
最后,便是要学会在适当时机,用合理的借口发出邀约,请他们加入游戏。
等人到了,再接受连续的授课洗脑,就算是高知分子,也很难不信。
但其实在我来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收集并具体分析了我的全部资料。
我所知道的每一件事,都是他们为骗取我信任而编造的。
他们向我透露的每一条信息,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针对我精心设计的。
除此之外,他们口中再无一字真实。
所有我自以为的倾囊相授,其实都是早有预谋。
但出于我对堂哥和发小无条件的信任,总在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些可怕的真相。
她是个很单纯的姑娘,我们在大学里相识,而她读的又恰好是会展专业。
所以,我们只是简单的吃过几次饭后,她便有意同我在一起去外地做会展生意。
巧的是,她另一个朋友当时也在沈阳做“会展生意”,几乎同时和我发出邀约。
因为那时,沈阳至少有两万北京人都在玩这个“游戏”。
怕漏了馅,我赶紧搪塞道:
“我们不一定在沈阳,还会在其他地方办展,只不过这次恰好去了沈阳而已。”
面对我拙劣的借口,她竟没产生任何疑心,当即便买票和我回了沈阳。
经过“家人们”的一番洗脑,她毅然决然跟随着我的步伐,参与进这个游戏。
但这次却不如之前那么顺利。
无奈之下,我只能同他一起回了北京。
莫名其妙被我拽来了沈阳,又无缘无故的被我拖回了北京。
他憋了一肚子火,自始至终也从未没张嘴跟我讲过一句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我一直留在北京,直到接到堂哥通知搬家的电话。
这次突然的撤离和搬家,让我开始质疑他们之前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真的不是传销吗?”
“做这个会不会犯法?”
我开始考虑退出这个“游戏”。
但转念一想,我又已经有了一个“下级”,我应该对她负责。
在石家庄,我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游戏。
经过一番寒暄叙旧,他毫不犹豫地辞了工作,跑到石家庄,成为我第二个“下级”。
此时,根据游戏规则,我登上了梦寐已久的四星平台,成了低级管理人员,开始学习讲课。
所以,我被安排讲授第一堂课。
在此之后,我每天都举着三两张写满了字的纸,翻来覆去地背。
我不断说服自己这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我的两个“下级”。
我们开始沉浸在成功的喜悦里。
所谓的“工资”也都是无稽之谈,在这里你必须持续骗人才有收入。
而我为了生存,也只能继续编造谎言,去欺骗那些刚加入不久的新人。
但我始终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愈发觉得身边的每个人都是虚假的。
紧接着,我在堂哥和发小之后,登上了五星平台。
我本以为,在此之后我便会直上云霄。
却不成想,站在高处我反而将这荒谬游戏背后的脓疮锈迹,一览无余。
这个游戏里,那个遥不可及的五星平台,根本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我们每天只能一个人窝在住处,没日没夜地数钱,打游戏、玩手机。
那时候,我恨我堂哥和发小。
也比我更早知道这根本赚不到钱,却对我只字未提。
还要我自己爬上来,被人软禁。
想到这里,我真的很寒心。
后来我才知道,在当初紧急撤离时,堂哥已经事发被捕。
现在想来,我还是因此而耿耿于怀。
除此之外,也对被我欺骗和伤害过的人感到抱歉。
这份抱歉,可能是因为我没能带他们赚到钱,也可能是因为那份被辜负的信任。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到2018年,国家工商总局反传销机构共识别到3500多个疑似传销平台,参与人数高达3176万人。
很多人并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也始终充满警惕,但仍一步步滑了下去。
传销利益的倍增模式,无限放大了人的贪欲,又使贪欲泯灭了人心。
在那里,每个人都想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却不知自己永远在替别人添砖加瓦。
选择留下的,全部是帮凶。
为了利益,肆无忌惮地骗亲人,骗朋友,骗那些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人与人之间,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信任。
作者|赵瑾
内容策划|赵瑾
声音设计|刘京
视觉设计|卢錾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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