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嫁进杨家之初，我是幸福的。老公杨文锦和公公杨明，对我都很好。我们一家，其乐融融。
婆婆的那张嘴，差点杀死我。
那天，婆婆又出门了，直到公公收车回来，也不见她的身影。杨文锦那天跑夜班，没在家。
公公话不多，一回家就钻进厨房里忙活起来。
过了一会儿，公公在楼下叫我吃饭。彼时两个孩子刚刚睡着，我急匆匆下楼，却在最后几梯失了脚，摔下来。
摔得太狠，我歪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脚踝像被钝器用力击打了一样，痛得我龇牙咧嘴。
公公闻声赶来，把我扶起来。就在公公搀着单脚的我，一蹦一跳走去沙发的时候，婆婆赶巧回来了。
“你们在干啥？”婆婆厉声呵斥，她闪过身来，一巴掌打掉了公公扶着我的手，又反手甩了我一个耳刮子。
“你这是干啥子？你发啥疯？人家是崴了脚了！”公公来了气，冲婆婆大吼。
“好你个杨明，你可真是不要脸！怪不得你整天维护这个贱蹄子，原来是心里早就挂着人家了。”
骂完公公，她连气都来不及喘，又对着我狂轰滥炸：“李倩你这个贱人！你就不该祸害我儿子！你该直接进门来当他妈呀！”
“哼，我一出门就搂在一起，你们可真是不要脸啊！你们咋对得起我，咋对得起我儿子啊？杀千刀的贱人，竟然背着我干这种事！”婆婆似乎早有准备，一句句流畅地骂出来。
我和公公完全被骂懵了。我还没想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婆婆就动起手来，一只手拉扯我的头发，另一只手还不忘朝公公脸上招呼。
公公一个侧身，婆婆失了手，便集中起力气对付起我来。
我的头发被她揪下好大一把。我痛得连连叫唤，可是由于脚伤，我根本没法反抗。公公眼看只拉架挡不住婆婆的疯狂，一把将婆婆揪起，用力丢到了墙角边。
这下，婆婆哭闹得更厉害了，撕心裂肺的哭嚎被邻居听见，邻居忙把杨文锦喊了回来。
杨文锦回来时，婆婆还坐在地上哭爹骂娘，叫嚣着我如何勾引公公，公公又如何处处维护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点脸面也不留。而我坐在沙发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面无表情。
“儿啊！家门不幸啊，你爹偷人，偷的还是你媳妇儿！他们还打我，我要跟你爹离婚！必须离，马上离！”
婆婆一见杨文锦回来了，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冲过去，抱住杨文锦就开始哭诉。
“离就离，现在就离！”公公走过去一把将婆婆扯起来，进了卧室。
“我妈又发疯了？”他冷静了一下问，“倩儿，你没事吧？我妈她咋了？”
杨文锦扶起我，看到我肿得老高的脚踝，还有脸上清晰的五根指头印，似乎有些明白了前因后果。
02.
杨文锦脸都气红了，不顾我的劝阻非要去理论。可回来时，他却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坐在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
“我妈咋又来了，她是得了疯病了吗？非要跟我爸离婚，她是要拆散这个家啊！倩儿，是我妈发疯，你受委屈了。”
我很欣慰。还好，我的老公，一直站在我这边，理解我的委屈，明白是他妈无理取闹。
当初，我认定杨文锦，一心想要嫁给他，就是因为他孝顺但不愚孝，明事理、分黑白。在婆媳关系上，他从不会一味偏袒他妈，反而为了我顶撞他妈妈的情况更多。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婆婆是很看不上我的。
谈恋爱时，婆婆就总含沙射影地在我面前说：“有些人啊，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我们老杨家，虽说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也门大户不小的呀！”
我心里窝着气，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家经营着两辆出租车，这些年来，确实也算小有积蓄，还在这城边修了一幢六层小楼。可我呢，从小就没了妈妈，爸爸没再娶，两个人这么多年来相依为命，全靠爸爸在工地上做苦力来养活。
现实差距摆在这儿，本就不善言辞的我，只得不吭声。到我奉子成婚，剖腹产生下双胞胎女儿，我就更理不直气不壮了。
怀孕时，婆婆天天念叨的都是大孙子。在产房外，一看到医生抱出来的俩女儿，婆婆的脸瞬间就绷不住了。她大闹医院，说医生抱错了孩子，骂我不主贵，生两个赔钱货。
婆婆反倒来了劲，认为公公故意维护我，一个劲往我和公公身上泼脏水。最后，是杨文锦拖走了她，才止住了这一场胡说八道的家丑。那时的我，真是恨不得从病房楼上跳下去，以证清白。
从那以后，婆婆跟公公就结上了梁子，还事事拖上我，变着法污蔑我和公公。
月子里，公公给我做饭，婆婆会对着公公给我熬的汤冷嘲热讽。公公不搭理她，她反而更来气。
因为带的是双胞胎，每天的纸尿裤、奶粉，加上杂七杂八的各种开支，压得我和杨文锦喘不过气来。
公公看出了我们的窘迫，生意好的时候，他总是背着婆婆给我和杨文锦塞钱，偶尔还会买来小孩的衣服和玩具，帮我们减轻负担。
婆婆却像是故意针对似的，对公公每天上交的钱把控得越来越仔细。还把上年同时期的收入拿来比较，只要稍有差池，就连夜“审问”公公。
一晚，公公和婆婆的吵闹声，传进我们卧室。
“你不认孙女，我要认。我给我孙女花点钱怎么了？”
“人家两口子也不容易。咱就这么一个儿子，不帮他帮谁？人李倩是个好媳妇，你别一天没事找事！”尽管公公压低了声音，还是难以掩藏怒气。
“三句不离媳妇儿！我看你不是为了孙女，是为了媳妇儿吧！你偷藏的私房钱，都是给了媳妇儿吧？我倒要去问问儿子，他知不知道！”婆婆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和杨文锦听得清清楚楚。
最后，是公公的一巴掌解决了这场争吵。
03.
我崴脚的第二天，婆婆真就拉着公公去离了婚。
自此，这幢六层小楼，楼下三层是婆婆的，用来收租；楼上三层是公公的，用来自住。
公公一直以为，婆婆只是气急了才闹的离婚，过两天就偃旗息鼓了。哪知道，她竟然来真的。
“李倩，快吃饭，趁着孩子睡着了。”公公在客厅喊我。
“诶，爸，来了！”我一边应答，一边快步走出了卧室。
一到客厅，我就把手机支给公公看：“爸，你看。”
公公把脑袋凑过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哟，这是我老婆子？咋变样嘞？”
照片里的婆婆，哪里还是之前的样子！她隆了鼻，做了双眼皮，还打了玻尿酸。
不过，再怎么弄，也改不了她那副尖酸刻薄的面相。我心里冷笑，骨子里的东西，可变不了。
“看来，这死老婆子跟我离婚后，越过越滋润了嘛！”公公笑了笑，自顾自地说，声音里透着落寞。
“爸，咱们现在也很开心啊。是妈她不要我们的，不管她。”我劝解着公公。
婆婆走后，再没有人挑三拣四，冷嘲热讽；也没有人挑拨离间，胡搅蛮缠了。我这心里，不知道有多想婆婆再也不要回来。
可谁又能料到，我的婆婆，离婚还不到一年，就回来了。
04.
婆婆是灰溜溜回来的。
那天我带着两个女儿买菜回家，看到门口坐着个憔悴的妇人，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丫丫，妞妞。”那妇人喊我的两个女儿，我才认出，原来是婆婆。
“妈，怎么是你？”我太过于惊讶，她不是应该在全国各地到处旅游吗。
“丫丫，妞妞，这是奶奶。”我对两个女儿说。
“我，我，我想回来看看孩子。”婆婆搓了搓手想要抱抱孩子，可两个孩子对她太陌生，一见她靠近，连忙躲到了我的背后。
“丫丫，妞妞，我是奶奶。让奶奶抱抱，好不好？”婆婆把手在裤腿上揩了揩才伸出去，孩子更害怕了，忙着躲进了卧室。
婆婆之前就很少带孩子，孩子本就跟她生分；加上她松弛的整容脸，孩子根本不认得这个奶奶了。
“倩倩，妈来帮你做饭吧。”婆婆见孩子们都不理她，讪讪地跟着我进了厨房。
“不用了，妈。你哪会做饭啊，还是我来吧。你看会儿电视。”
婆婆在一旁尴尬的打着嘿嘿：“好，好，好。”
我把两个孩子放进围栏，进了厨房。一边做饭，我一边忍不住观察起婆婆来。
她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拿起遥控板，好像不知道怎么用似的，又放下了。一会儿又站起来，想去看看孩子，可又怕吓着她们，只好坐得远远的。
婆婆整个人都呆呆的，怪怪的。
婆婆朋友圈照片里穿的，那些洋气的裙子和旗袍，都哪里去了？她今天穿着碎花棉布上衣，大夏天的，竟还是长袖长裤，遮得严严实实。也怪不得我第一时间没有认出她来。
下午5点，婆婆开始局促不安起来，坐立都不是，侧着身子听门外的声响。
我知道，是因为杨文锦和公公快要回来了。
果不其然，5点40，门锁一响，婆婆蹭一下站起来，躲似的往厕所跑。
“张芬？”“妈？”杨文锦和公公一齐开口。
“我......你......你们回来啦，我去舀饭。”婆婆蹭蹭蹭地走了，留下两人一脸懵。
晚饭时，婆婆支支吾吾地表明，她想回来，以后想留在家里，帮我带两个孩子。
公公和杨文锦自然是同意的。虽然他俩面上不露声色，偷偷扬起的嘴角，早就出卖了他们。
可我内心是一万个不愿意。我真怕婆婆又是以前那个样子。
吃完饭，婆婆主动洗了碗，然后就一个人进客房了。公公也没留她。
晚上，我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以后，想到婆婆今天空手回来，连个睡衣都没有，便去找来一件她以前的旧棉绸裙子，给她送去客房。
谁知，客房里的景象，吓住了我。
我给婆婆送去衣服，看房间里黑黢黢的，便没有敲门，想悄悄放下就走。可推门进去，一股药酒味扑面而来。
“妈，你在干什么？”
我打开了灯：“妈，你这是怎么了…...”
看着婆婆身上青一坨紫一坨，我吓坏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人老了，不中用了，嘿嘿嘿。”婆婆强颜欢笑。
我不想揭穿她，默默退出了房间。
从那天起，我留了心眼，到处打听起婆婆这一年多的经历来。不出几天，我就搞明白了。
“妈，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这个人打的你？”趁着杨文锦和公公出车去了，我把手机里的照片亮给了婆婆看。
“你哪里来的照片？”婆婆看了一眼，忙把头转开，“不，不是，不是他。我就是摔了一跤。你别问了。”
她的惊慌告诉我，一定有事。
“妈，你别骗我了。你要是不说，那我只能报警了。你身上的伤那么重，我就不信警察还揪不出他来。”
“别！”婆婆突然伸出手，抢走我的手机，“不要报警，不要。”
“那你必须把事情都告诉我。不然就算我不追究，杨文锦和公公也不可能放过他。你知道杨文锦的急脾气，要是他知道了，指不定做出什么来。”
婆婆捂住脸，抽泣起来。
原来，婆婆一直以来针对我，污蔑我和公公，还非要闹离婚，都是为了一个男人。
05.
“倩子，是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文锦和他爹。"婆婆先道歉，然后开始了讲述。
一开始，婆婆确实嫌弃我家世不好。但是架不住杨文锦喜欢，而且肚子里还有了他们杨家的孩子，便无可奈何地迎了我进门。
本来，她也不是非要孙子不可。只是那段时间，她已经认识了那个男人，想要跟他远走高飞，。她这才故意大闹医院，就是想让公公嫌弃她。
男人是婆婆那个老年交际舞舞蹈队的教练，50岁，比婆婆小5岁。
第一次见面，婆婆就被他的风趣幽默给吸引了。男人常常约婆婆作舞伴，搓麻将还会给婆婆放牌。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搅和到一起了。
婆婆着了魔似的，一心想要跟男人在一起。
为了能跟男人多待一会儿，她哪还顾得上她的两个孙女儿，更完全不顾月子里的我。
尤其是对着公公，她又愧又恨。愧自己见异思迁、红杏出墙，恨他不解风情、木讷寡言。
婆婆自知理亏，想把错误都推给别人，于是故意抓着公公对我的一点点好，胡说八道，乱作文章。
她豁出自己的老脸，就是为了闹一个离婚。
等到终于离了，她拿着20万现金，就奔向了想象中的幸福。
最开始的几个月，她确实是幸福的。尽管男人嫌弃她眼睛太小，鼻子太塌，但婆婆都把这些当作在意的理由，去医院照着男人的意愿，做了手术。
他们一起旅游，一起跳舞，一起打麻将，好不快活。
可这快活刚持续一年，就因为婆婆的存款见底而变得面目全非。
这一年来，男人吃婆婆的，穿婆婆的，用婆婆的，又借婆婆仅剩的老本去投资。哪知道钱打了水漂，婆婆不依，两人便闹了开来。
那时的婆婆仍未醒悟，仗着每月可以收到的房租，还想继续留住男人。
可没想到，男人又撺掇婆婆卖房资助他投资。
这下婆婆哪里肯依——也没办法依，这房子本就只有一个房本，是公公和婆婆的名，离婚时婆婆哪里知道要各办各的证，她一个人根本没有处置房子的权利。
男人听到这些，恼羞成怒，不再隐藏自己丑恶的真面目，把婆婆狠狠打了一顿，走了。
婆婆找不到男人，一打听才知道，那男的本就是个外地人，房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可能连姓名都是假的。
这连环袭击打得婆婆措手不及。她从此一蹶不振。
她被抛弃了，走投无路，只好回来了。
06.
听完婆婆的叙述，我又愤怒又解气。
愤怒的是，这个男人，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欺骗一个老太太。可我又觉得，婆婆也活该被这种人渣骗，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倩子，你别告诉你爸，他会打死我的。是我错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们才是真的对我好。”婆婆又哭起来。
面对老泪纵横的婆婆，我如何狠得下心再去责怪。
毕竟，她是我婆婆，是我老公的亲妈，是我两个女儿的亲奶奶。
我瞒着婆婆，把这件事告诉了杨文锦。我们一致决定，不能告诉公公。这赤裸裸的绿帽子，叫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公公，怎么承受得住。
我们悄悄去报了警。
警察告诉我们，那个男人本就是个骗子，已经在多地犯案。每次都是租套大房子，用个假名字，伪装成单身多金的老大爷，专盯像婆婆这种有钱又虚荣的老太太。警察已经立案，正在全力调查。
我俩把真相告诉婆婆之后，她情绪并没有太大波动，似乎已经预料到结果。
现在，虽然警察还没有抓住那个骗子，但是婆婆已经逐渐走了出来。
公公不曾问她离婚后的去向，只是一如既往的照顾着这个家，对婆婆也像以前一样好。
或许婆婆是为了赎罪，也或许她是真的改变了，婆婆终于学会了做一个知足的老太太，在家照看孙女，洗衣做饭。
我总会为隐瞒公公真相而不安。多少次，我都忍不住想要说出来。可看到公公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我退却了。
或许，隐瞒才是最好的选择。
- 全文完 -
作者： 后花园姑娘子弋，一个心有暖阳的新手妈妈，用故事写世间百态。首发沐儿的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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