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号偶得记
文:英涛
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个书法家,谁知字一直写得不怎么样,却阴错阳差成了所谓“作家”。然附庸风雅之毛病仍一丝未改,比如总是“处心积虑”地想要取个看上去挺有文化的斋号,但一直未果。
前日,码完一篇文章后,又想起斋号之事,夜阑不寐,流连于网上,搜索古今名家之斋名雅号,心痒难当。昨日一早醒来,又与夫君说起事,叹想好的斋名却总是早已有主。夫君笑曰:“何不用你网名作斋名?”初甚不屑,我网名为“沉鱼沫沫”,倘名“沉鱼斋”,俗气也!待又百转千回,无计可施之际,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何不去一字,名“沉斋”?沉者,踏实、稳重、沉浸、投入。做人当不浮躁;学书、作学问当静心投入。再者,沉还有“向下放”之意。红尘滚滚,名利喧嚣,倘不放下一些东西,烦恼丝便将人千重万重缠绕,其实,很多东西抓在手上会很累,放下来了,它也许反而不会跑了,或许才会真正属于你。
喜之,又到网上搜索是否有人用了这名,不意却搜到一则酒话,言“古代将酒分为五类:泛斋(酒醪)、醴斋(甜酒)、盎斋(白色酒)、缇斋(赤红色的下酒)、沉斋(有沉滓的酒)。”趣之,正如人生难能完全透明纯净,有沉滓的酒,不完美的人生,却是真实。
玩味这斋号,觉稍男性化了些,何不再来个女性化些的别号?再折腾网名,把字调个个儿,叫“鱼沉阁主”吧。又把这几个字网上一搜,真好,还是一样没搜到有人用过。而且还搜到一位傅味琴老师在清凉山佛学苑讲法的文字。有人问为什么学了法还总很难把持得住?傅师说,众生总是容易被八风吹动,虽然我们进了佛门这样的清静之地,但从前受的影响还在心底翻腾,有时自知,有时不知,就如“鱼沉水底看不见,仍有水泡波水面”,哪怕水面看不见泡泡,水面也会有波动。读过此论,顿觉我等俗人果真需牢记心底还有“鱼”,得常修炼,才能保持些宠辱不惊的良好心态。(人生哲理 www.wenzhangba.com)
得此两斋号,兴奋莫名。谁知许多事是求不来,不求却自来。当日午时,随手翻一本《中国钢笔书法》,翻到黄道周《诗翰册》帖,一眼看到石斋遒媚小楷中“不复愁寂寞,新诗照薜萝”句,竟对“薜萝”二字一见钟情,想这作斋号岂不甚好?
薜萝之典出自屈原的《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薜萝即薜荔与女萝,薜荔为常绿灌木,女萝(松萝)是攀藤植物。屈大诗人在山岗上见到以薜荔为衣(披)、女萝作带的女鬼,那迷人的眼神、可爱的笑容、窈窕的身段,令诗人倾慕不已,这该当是“聊斋故事”的屈原版了。后世便把薜萝代指隐士的服饰,欧阳询在《吴均山水小简》中有“还觅薜萝”句,意为准备隐居。“薜萝”的隐居之意,正符我天性淡泊之性情,“薜萝草堂”便得之。虽再一搜,有古人(不甚名者)曾用,但实在爱极此名,便不再计较。
一日得三斋号,喜甚。虽身居陋室,并无宽敞明亮的专用书斋,然自古文人书斋纸上多,先于纸上构筑我的精神家园罢。倘若来日奇迹发生,能够真正诗意地栖居,定当于清清小河边,葺宇其上,树竹篱柴扉,薜荔援之,无松萝附之茑萝也可。
兴之所至,竟脱口打油一首:“鱼沉阁影山光错,薜萝堂上白云多。借问沉斋何处是?东篱有菊并绿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