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东方遂沉默。良久,道:“师父回太阿的那日起,便已经死了。心既死,又何言其它。” ----轻歌漫
2、长卿走了。
带着他对红妆的爱情,舍了千音的友情。
留下千音望着他孤单的背景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曾经的小伙伴,都长大了。
不知是她变了,还是大家都变了。
东方说:“人活着,哪能处处完美。这辈子顾着心里念着的人已是倾尽所有,哪有余地容纳他人?我也是无事可做才去寻你,与往日历练一样,谈不上颠簸流离。象你天南师兄,一门心思只顾着图册里的九天玄女,其它一切都是浮云。”天南怒目而视,他笑笑:“最主要是活得开心自在!” ----轻歌漫
3、她好整以暇的答:“我也不是。”见他脸色仍是古怪,她淡淡道:“小时候,掌门师伯告诉我,师父是仙界的守护者,他最在乎的是六界苍生。而我的梦想,便是站在师父身后保护他和他要保护的东西。”
“待我长大了一些,看着师父整日在九重殿闭关修炼,生活过得连普通人也不如,曾一度为他感到委屈。我曾问过师父有没有朋友,他没有回答我。我知道,他的一生,除了使命,其它什么也没有。”
两人并肩走出九重殿,踏上云层,迎着微风,伯矣静静地听着,千音淡淡的诉说着。
“师父曾说,不论我闯多大祸犯多大错,即便有一天连他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依然会站在我面前,为我守住最后的天空。我处处被仙界之人追杀的时候,他未曾替我报仇,却可以用性命来护 ----轻歌漫
4、她不明白,为何重华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眼神怎会那样陌生,就像…
他从未认识过一般。
她的心,很痛。 ----轻歌漫
5、无思哈哈大笑:“千音,要本座怎么说你好呢。与六界苍生的性命相比较,你不过是漫漫天地间一粒尘沙,微不足道。你若还幻想着重华会救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六界苍生?”千音冷哼:“好大的一顶屎盆子!你们想取我性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如此道貌岸然一副为六界除害的作派!掐架么,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你倒是狂妄,殊不知你再狂妄也活不过今日。”
“活不活得过我并在意,这十几年来,该吃的我也吃了,该喝的我也喝了,比起不食烟火的你们,我的人生趣味得多。再者说了,你无思不还贪恋着我师父么?可我已经被你们逼的一无所有了。横竖你们要取我的命,坐以待毙不是我的处事风格。今日就是死,我也会拉着你无思一同去冥 ----轻歌漫
6、当仙界被毁的只剩下太阿仙山时,所有人方醒悟:
她是魔,一个疯狂复仇的上古魔!
一个将浮云轻轻就捏死的魔!
试问当今天地间,谁人可挡?!
不论仙凡妖魔,任何生灵在面对死亡的威胁,都会由衷的生出救世主情结。他们在苦难中渴望被拯救,渴望有一个能够横扫天地的救世主的出现!
在这样的渴望下,众人想到了九重殿里那个据说已经疯了的重华仙尊!
天空,是血一般的红色!
曾经美丽的仙界,如今已不复昨日光景,处处流血摽撸哀鸿遍野!惟有太阿仙山,一层护山结界将空气里腥红的血气挡在外面,任外界血水如洒,太阿仙山却仍是仙气缭绕鹤鸣阵阵。
这已是仙界最后的净土! ----轻歌漫
7、千音心中微微泛堵,面上依旧笑颜如花:“我死了,可我会一直活在师父心里。你活着,在他心里却已经死了。”
一句话直将无思气的打跌。 ----轻歌漫
8、“那就将千音打落诛神台。”一直未作声的重华,在此时突兀的开口,语气淡淡神情冷肃。令在场包括千音在内的所有人,惊呆当场!
无思的笑容自眼尾处开始漫延,千音隐忍的泪终于开始染湿睫毛……
重华又道:“待本尊想起过往之后。”
千音瞬间仿佛虚脱了般,小心翼翼的喘息着,揩去不小心掉落的泪水。
她可以死的奋不顾身,可以被任何人杀死,她可以面对所有人的冷漠而无动于衷,却怕被他亲口,亲手送向死亡。
风清扬一掌拍碎扶手,含怒道:“尊上!你怎能如此护她?!”
重华揉了揉千音的头,转身往殿外走:“千音,走吧。”
他踏出殿门的瞬间,见她未跟上 ----轻歌漫
9、流光活了几千年,还真没见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被人欺负了,不恼不恨,竟只想着日后厉害了,就不会被欺负。
真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过早的看透了这些。
的确,一个人,只有强大,才会摆脱别人的轻视,才不会处处被人欺凌。 ----轻歌漫
10、他的袖角就垂在她眼前,她想伸手去抓,被他侧身躲开。
“既已离去,又何必回来?”
轻轻一声叹在头顶响起,千音攥紧拳头低声应道:“徒儿从未勾结魔族,不求所有人理解,只求师父相信。徒儿自知救走墨子袖罪大恶极,惟一死可平众怒。此番回来,只想见师父最后一面。”
千音着眼将他望着,那眷恋的目光,从未停息。
在所有的讨伐声中,重华道:“杀你,是为了将来六界安危。与墨子袖无关。”
千音不解,伏原到了他身后,叹息了声,将魔神石占卜的未来之像说与千音听,相当于间接的告诉了她重华之所以杀她的原因。
千音听了,觉着极其荒谬的同时,心如死 ----轻歌漫
11、傍晚时分,有一抹晚霞挂在天边,万丈霞光染红半边天空。重华牵着千音,在晚霞中散步,走的极缓极轻盈。
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宁静而安详。
望着艳红的天空,千音眼中满怀憧憬:“师父,我多想一辈子这样陪在你身旁,看这夕阳晚霞直到天荒地老。” ----轻歌漫
12、血光漫天时,许多人瞧见重华一动不动的修长身形,那冰晶般的容颜,徒然惊忆起,这人,是屹立仙界几千年至尊!
可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他们竟合起来围住太阿,逼迫他!
遥想当年大裨山脉一战,没有人不心惊胆寒!
或许是他们太过高估仙界在他心里的地位,太过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不会背弃仙界,太过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仙界随叫随到的免费打手。
却忘了,这个素以冷情著称的男子,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蓝悦心知重华不会出手,流光嘴角的那抹讥笑便也知晓,他更不会出手。 ----轻歌漫
13、重华心中一动,问道:“六年来你一直不肯出去,心中是不是藏着心事?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需耿耿于怀。修仙者,在心。心明则道成,道成则仙法自成。你才修行不过六载,还在入门之境,若心不静,则道不稳。今后,又该如何走向更高之处?”
千音抿了抿唇,不答。
重华爱怜的拍拍她的肩,谆谆教诲:“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很多事,如此事事上心,心只有那么大,承载不起过多的东西。你若累心于一件事,不参透,不放下,任过往浮华尘埃蒙蔽心眼,任那些虚妄之事束缚自己。不如放弃修仙,去红尘逍遥一世。” ----轻歌漫
14、“何不去人界生活?”
千音不答反问:“你呢?何不安心呆在人界,来魔界做什么?”
方亦然低声说:“因为有些人割舍不下,即使明知她已经不在了,但是守着她曾生活过的地方,才会觉得生活不那么枯燥死寂。”
千音笑笑:“我与你一样。”她说:“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到仙界!”
“千音?”
“嗯?”
方亦然抿了抿唇,问道:“墨子袖是一个霸道的人,他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待他醒来,你想走都走不了。”见千音还想继续装傻,他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若不爱墨子袖,留在魔界只徒增债孽。”
这话说的明了,千音再不能避而不答,可又难以置信,曾经的墨哥哥,竟不知何时,对她有了别样心思 ----轻歌漫
15、在遥远的记忆中,曾有一人,给过她温暖,从此,她再不是一个透明仿佛活在另一个空间的人,百世孤寂中,她再也不用羡慕那些鲜活有实质的人们,羡慕他们笑闹随意,悲怒随心。再不需悲悯自己悲喜也无人得见。
可是那人啊,曾应允她,世世相伴,不离不弃。如今,沧海桑田,而伊人已不知所踪。
“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的……”
她喃喃低语,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与悲切,更有着绝望与沧桑。
“我找了你几千年,历经了百世,忍受着世世孤苦,可你又在哪里?” ----轻歌漫
16、在她的记忆里,重华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过,仿佛随着心跳声,一阵阵撞在心口,令她脑晕目眩。
可当她依言闭上双眼里,赤火与陆然双双跳下诛神台的那一幕却是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前一刻的那些激动欣喜,这一刻,都化成了透心凉的寒气。 ----轻歌漫
17、有些人,即便不曾风光无限,身死之后,仍能史册留名。
千音其人,在仙魔两界便是如此。
一个魔界至强,一个仙界至尊,前者落得灰飞烟灭,后者背上千古骂名。
百余年间,重华仙尊与其弟子的不伦之恋,热腾腾的翻了好几个版本。仙界众仙皆知,当初太阿掌门玄齐在诛神台以掌门之令将重华逐出太阿后,仙界再也没有了重华的消息。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背后,无人记得,他曾是众仙敬仰畏惧的仙尊,更无人感念他曾为了消除六界威胁,双手两次将自己的弟子送向死亡。
悠悠众口如汹涌潮水,在一片不屑声中,浪漫的仙女儿们,却在这一段亦真亦假的师徒恋中,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贪心怕死明哲保身为了苟活于世不惜铲除爱人 ----轻歌漫
18、他施了法术,将自己的声音远远传开:“太阿的弟子们,流瑾在时,尚有勇气举全仙门上下之力与五大仙门为敌!今日的你们,在风清扬的手底下被人逼迫至此却只想苟且偷生不知反抗!昨日之恨犹未雪,今日之仇你等视而不见,若堂堂太阿已沦落至此,那么毁掉又何妨?!看看你们一个个胆小如鼠的模样。本座为你们感到可耻!为整个太阿感到可悲!”
他来到千音身旁,指着她,面向结界外众人:“这个人,本座保下了!今日你们若敢踏平太阿,不日本座便投奔魔族,倒戈相向!在此地的人,一个也不会放过!”
遇上一个不将旁人生死放在眼里的人,这个人还是一个令人惊惧的强大上仙,没有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他的声音不大,比他平时语气更柔更轻,但却有一股令人 ----轻歌漫
19、即便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深入骨子里的敬畏令玄齐面对重华,仍是不敢逾越半分。他上前行了一礼,许久才道:“尊上,恕弟子斗胆一问。千音于你而言,究竟是徒是妻?”
是徒是妻?
重华想,应是徒弟吧!
这样想着,心尖微微刺疼。
他将这一丝莫名的痛楚归咎于这些年对亲手诛杀千音的愧歉之心作崇,便忽略掉这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道:“本尊要重新将她收做弟子,你意下如何?”
“尊上既已有所决定……”
重华将他话截断,只道:“本尊只想知道,你是何想法?”
春夜里,风微凉。
玄齐心身颤粟,声音也不复平稳:“千音说,她要杀很多很多人,才能找 ----轻歌漫
20、千音抹了抹脸,吐出喉间哽着的气:“能从大荒跑出来,证明墨哥哥命硬的很,那样都没死,没理由他会睡死,我不知有何可伤心的。”睨了眼被气的俊脸漆黑的白河,千音也学他那样面无表情道:“伤心是内伤,放在表面给谁看?” ----轻歌漫
21、夜色正浓,月色如霜。东方的苍穹,下弦月如同一张拉开的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正如这天空下的所有人,静待明日的繁华。也正如此时的千音,抱着玉碎的决心,等待黎明的到来,等待最好的时机松开弓弦,一举粉碎那即将到来的繁华。
望着漫漫星斗,她又露出了久违的天真笑颜。 ----轻歌漫
22、放在人界,无思委实算得上是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前段时日恨不能倒贴上人家,如今倒贴不成,记恨上了,这便又想毁掉人家。
有位哲人曾经说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虽不至于当真女子与小人难养,但遇上小肚鸡肠又心狠手辣的女子,难缠的程度确然是与小人不相上下的。 ----轻歌漫
23、想起千音,重华心头又是一抽,沉了神色。
正当他思绪繁乱之际,那被血覆盖的魔神石石壁上,竟是风起云涌!
起先一副枯骨成山的画面落入众人眼中……
这意外的活祭,竟开启了魔神石的占卜之能,眼见着风云涌动下是渐渐明晰的景象,众人一时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魔神石。
一层层地枯骨堆积,层层向上,仿似登天之梯,以白骨铺地,骨山上道道血河蜿蜒而下,阴风阵阵,哭嚎声震耳欲聋!
在那白骨尽头,天在坍塌,地在沦陷,冤魂纵横间,一抹浅紫色的曼妙身影若隐若现。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苍天不悯我,人心不怜我,这样的天道六界,无情无爱,不如毁了干 ----轻歌漫
24、千音忍不住望向那张脸,顿时,一张天人般绝艳之姿容落入眼底!
她顿时脸色大变!
时间只允许她看这一眼,那人极快的追随着墨子袖离去的方向而去。
可是那眉,那眼,那似淡漠似孤寂的目光,带着俯视天下人的悲悯,似是穿透了万年的时光,就在这一眼的光景中,从此刻起,便落进千音心底,终其一生,任沧海桑田世间变幻,这道身影,这张容颜,也未曾从她心底磨灭半分! ----轻歌漫
25、她的心里,只遍遍反刍着一个念头:师父不要我了,师父不要我了……
她之所以冒着必死的结局回来,不就只是想要见师父最后一面求得他原谅吗?这么多年,师父就是她的天,如今天都塌了,视线所及之处,也全失了色彩。
可这样死去,她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红妆在人群里,望着她萧索单薄的身影,只觉畅快!回想这么多年来,她费尽心机想要千音性命,几次三番地让重华给救下。如今她一无所有,连重华也弃她不顾,这种绝望,令红妆热血沸腾。
一沸腾便容易冲动,一冲动人就会犯浑。
红妆整了整形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力排众人飞到最前方,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千音,哼哼道:“ ----轻歌漫
26、总有些人,一个简单的安慰,一次无意的相救,让人铭记一生。
而此刻,望着流光带着邪笑的容颜,千音将这张脸,深深的记在了心底。
毕竟,还是有人会对自己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嫌弃自己。 ----轻歌漫
27、他甚至看都未看众人一眼,淡漠开口道:“我重华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不是没有在她成魔之前杀死她,而是在她成神之前逼她成魔。我亏欠她已太多,如今她归来,即便负了天下又如何?” ----轻歌漫
28、他自五年前在这冰域醒来之后,他便忘却了一切前尘往事,只知道自己名叫重华,哪里人氏是何身份一概不知。在这常人无法生存的冰域里,即使寒风呼啸,他也是分毫不觉寒冷。
空荡荡的脑海里,只隐约有一张笑意嫣然的脸,扯着自己的衣角,轻轻说着‘将来我要保护你。’
那个人,名叫千音。
在屋后山林里初见千音时,瞧见她的容颜,听她糯糯而无力的唤的那声‘师父’,他便知道,这个人就是他记忆里那个可人的少女。
说要保护他的少女。
那个在他脑海里存了五年的少女。
漫天的红霞渐渐褪去,夜色初至,天际尽头,黑的天白的地,泾渭分明。 ----轻歌漫
29、她转的累了,窝在重华身边,微微喘息着。
流光自天际飞来,见此情此景,不由惊怒交加:“重华!你当真无情至此吗?!”
重华不语,蓝悦等人遂上前将流光围住。一时间,惟见刀光剑影,风云变色!
千音回头瞧了眼流光,见一群人打的不亦乐乎,她问道:“师父,他们在做什么?”
“为师也不知。”
“哦。”
重华指着脚下彩虹,清冽的声音变得温如暖风:“这彩虹为师想要一个,千音替我拾一个上来可好?”
“好呀好呀!”
千音纵身跃下诛神台,留给重华的,是一抹衣发掠过鼻间的神花香气。
流光怔住,被浮云一剑 ----轻歌漫
30、她一咬牙,抱着他绝尘而去。
重华怔在半空,身后是依然伫立的巨石,四周万物皆陨。他银色衣袍被狂风拉扯,他不在乎。
他的眼里,只有万千繁华里,那一袭仓皇奔逃的雪色俏影。
“千音。”他仿若自言自语般唤了声,静默了片刻,他徒然喝道:“千音,你若离去,你我师徒缘份尽于今日!”
遥远的那抹身影在空中踉跄了下,静止了。
不论身后赶来的众人如何的谩骂指责,重华希望她回头。
即便身败名裂,他仍会保她无恙。
只要她回头!
千音转过身,隔着百里之距层层云雾,遥望着崩塌的太阿之巅,遥望着烟尘弥漫中自己的师父,那一袭孤影,比任何刀剑都尖锐,刺地她心口一阵阵 ----轻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