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佐间不理会我这听者是否向他转过无可奈何的面孔,径自滔滔不绝。 “最近电视上报道了关于基因诊断的事:一个美国妇女做了诊断,结果得知将来患子宫癌和乳房癌的危险性大。大也不外乎百分之三十几或百分之四十几,顶多这个数字。可她为了逃避患癌的担忧,索性切除了子宫和乳房。”他转过脸,嘴角浮现出不无猥琐的冷笑,“这莫非就是人性的、地地道道的人性做法?”
“喂,波佐间……”
他打断我的话:“不合适的东西出生前就予以排除,好像在哪听过这样的话。”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如果你离开我,我将一无所有。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然而,有钱便无所不能这点,作为悖论总是同钱在本质上是软弱无力这点相辅相成。真正需要的东西,必是钱所买卖不得的例外之物。横竖都想得到的东西,必是消费社会的商品目录上所没有的物品。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国际金融的重要中转地,对吧?”
“忘记冲马桶水都要给抓起来一一不想去那种地方。”
“不至于吧。莫不是罚款?我想不会当即抓起来。”
“罚款也好鞭打也罢,反正懒得去规矩多的地方。”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自以为坚强的人其实恐怕是脆弱的。以为自己坚强、以为什么都能称心如愿一一恐怕正是这点使人变得脆弱。因为自己是坚强之人,所以认为最后能够以自己的意志死去。而这归根结底使当事人变得脆弱。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和一个人邂逅。那之后的人生就和那个人分不开了。不管干什么,不管和其他什么人生活,总是感到那个人在旁边。所谓邂逅,一定就是这样的吧!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伸出手来!”说着,刈谷从脖子上拿下一个织锦袋,放在了周作手中。
“护身符吗?”
“把它带在身上,就绝对不会坠落。”
“这行吗?”
“里面有女人那个地方的毛。”
周作不由得抬起头看着刈谷。
“可不能有卑劣的想法噢!打开了就失效了。”
“怎么回事儿?”
“不要问那么多嘛!是从一个女人那里要来的。表情不要那么严肃嘛!不就是那个地方的毛嘛!”说着下流的话,刈谷干笑了一下。笑过之后,他说: “说不定是你的天使呢!那孩子。”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我盘算着姑且先跟他一起祈祷,一旦情况不妙就一个人逃跑。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爱是植根于一种确信之上的。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生是被无条件祝福的这一确信,没有这个理所当然而又至关重要的依据,那么爱或被爱的情感就不会发芽,至于美的感觉之类更是无从谈起。无论看什么都感觉不出美,无论怎样的邂逅都不为之动心……这样的存在能称其为人吗?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理应共同拥有的过去,实际上说不定是别的东西。人与人所能共同拥有的仅仅是现在,若对这点有所怠慢,心势必分离。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我怔怔观看海岸景致,开始茫无头绪地思考自己和由希的事。
不可思议!二十年前我们的人生一度失之交臂。那以后,我是我,她是她,各有种种样样的际遇。五年前偶然重逢。现在我觉得自己自出生以来一直朝她走来。
歌德的小说中,韦尔特尔从门后看见给弟弟们切面包的莎罗特而堕人情网。我不知道自己何时堕入情网的,不曾自觉恋情萌生的那一瞬间。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梦这种东西,在醒来的瞬间好像还在继续。据说和思念的人重逢,或遇到可怕的事情这样的梦啊,只能持续极短的时间。
有时候我会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这种枯燥乏味的现 实实际上是一场梦,过一会儿也许会从梦中醒来。但是梦醒时分,等待着的仍然是索然无味的生活啊。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现在,恐怕全世界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被抛弃的人。所以才格外求助于神的祝福。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信圣诞老人的吧?”五十光景的画家问。
“不信。”我说。
“要信才行。”
“这……”
“不信圣诞老人,人生岂不索然无味了?”
“你信的?”
“当然!奇怪?”
“好事啊。”
“不是叫你硬信。看样子你和我儿子年龄差不多。我问儿子信不信圣诞老人,他说我是傻瓜。如今的年轻人真叫人失望。”
这漫不经心的交谈之中,触及人生根本的至少有两点:其一,不相信奇迹的人生索然无味;其二,世间所有的儿子都是为让父亲失望而降生的。 ----片山恭一《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如果说是错觉,那么一切包括我现在活着都是错觉。我有时会感到生存仿佛就是谁的体内还有尿没尿完一样,无比难过。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20161224倘若我在彼岸,片山恭一,写的是母亲因潜水溺亡,然后一个男人来探望目前,女儿把150封信交给男人,男人把一包东西交给女儿,告诉女儿洒在母亲出事的海上。
●不让不合适的人诞生,换个想法,这恐怕比死刑制度还要残忍。无需玷污任何人的手,大约是人排除人体制最为洗炼的形态。
在美国,有身患重病或障碍的孩子的父母把医师和医院告上法庭,理由是那个孩子本来不该生下来。没有就胎儿健康方面潜在性问题向父母提出建议以及没有就甄别方法提供信息将作为医疗机构一方的怠慢追究责任。将来,说不定将不进行适当甄别或无视甄别结果生下自己视之为怠慢起诉父母。
不认为是同一回事?不认为一切都发端于一种深层次的愚昧和狂妄?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每个人心中都藏着见不得人的秘密。你、我,当然还包括你的父亲。但是千万不能把它暴露出来。如果想一下子弄明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须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因为在人与人的关系上没有捷径可走。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在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一个柔弱的生命挺拔地朝着天空挺立着。它把这种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的美丽封闭在一片可爱的花瓣之中。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为了超越不可避免的死亡,人类不是又发明了一个叫做“爱”的东西吗?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只有感到孤独的时候,人才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人生啊,充满多少残酷的讽刺!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
●我们靠在长椅靠背上仰望天空。蔚蓝清澈的天空远方淡淡的雾霭挂在空中。
“不认为天空的那一面有什么东西吗?” 她抬起头来,眯着眼,像是有什么东西晃眼似的。
“会有什么呢?”
“不知道。但是,我感到有什么非常宝贵的东西,还在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有时候,一个趔趄就会把一切都搞得虚无缥缈。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说到底,你的计划总是以自己为中心,没有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片山恭一《世界在你不知道的地方运转》
●都说唯独人对死有认识。也许人在认识到死的时候发明了类似爱的情感。为什么呢?因为自己是理应死之存在这一认识同能够爱他者这一能力看上正相平衡。若将意识到自己所爱之人是唯一的、无可替代的存在这点视为对一个人的爱的本质,那么我们大概就能通过对如此他者的思念来救赎自己的死。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抑或是死亡所具有的本质的力量才使我们想弄清真相吧。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在大海里我们都是很孤独的。就像是处于原始世界一样。在那里,沉默比语言更重要,存在比运动更重要。大海之中存在一种神圣的氛围。 ----片山恭一《倘若我在彼岸》
●世界只有单一可能性,亦即此刻只有现在。无处可逃,无术可逃。不能亡命,不能挣脱。不存在外部,哪里也没有藏身之处。
然而,当人性内部发生变化时,我们便成为不从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将有全新的成长从中开始。纵然不能逃离自己背负的命运,也能通过改变自己而在结果上改变命运的含义。这样,生就有无数选项,充满所有多样性。我们总是为自己想成为什么而困惑而苦恼而挣扎一一便是作为这样的存在置身于世界之外。难道不是吗?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人类的历史不折不扣是将人碎尸万段的历史。 ----片山恭一《最后开的花》
●的确,正如以前我用冷静的头脑所思考的那样,爱情和恋爱都和幻想一样。但是,也许人类的生殖遗传基因发生变异所引起的这种愚蠢的幻想,才是为了切断无限的自相矛盾所用的最后武器。
像一个思想犯一样委身于眼前出现的偶然事件,把自己的一生押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种自发性的逃避行为、作出故意偏离自己人生轨道的奋不顾身的选择,可能才是留给凡尘中的我们唯一的激进的生存方式。 ----片山恭一《满月之夜白鲸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