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手机版
江山绝品小说|思情
日期:2018-10-01 11:45:21 作者:江山文学 阅读:

江山绝品小说|思情

  江  丹  阿  绝

  山  枫  迩  品

  文  诗  作  小

  学  雨  品  说

  网  社 

  站  团  品  品  二

  绝品小说《思情》

  阿迩

  一  她老了。  曾经风华经过去,一代红颜渐渐褪去了颜色,只剩下苍白绝望皱纹孤独时间的钟摆有一嗒没一嗒地碰撞,把她曾经的青春碰撞个粉碎。时光流水将她的容颜侵蚀成一张薄薄黝黑的脸皮岁月的白霜染白了她曾经乌黑油亮的头发俗世灰尘浑浊了她曾经明媚多情眼睛。她炽热的心被曾经的事物磨残溶蚀,溶成一团血红粘稠液体,又经过时间的凝固变成了一个易碎的物品,却又扔进炙火里灼烧,化为灰烬,散落,飘浮……  看那天上的一轮明月,那是属于人间的,应当算是有人间味的吧,那冰冷的光辉仿佛可以穿透一切事物,只要你想,它就可以穿透时空的罅隙,投射向另一个时空,你放心,那还是人间。  那是一个光怪陆离世界,好似一切事物都显得虚无缥缈,然而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纷繁的,单调的,嘈杂的,冷清的,肮脏的,纯洁的,浮躁的,淡漠的。一切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却似乎异常和谐融合在一起。  那还是人间。  她是人间的人,芸芸众生中最平凡不过的人。她是曾经的她。  她倚在窗台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那月光周身好似弥漫着浓浓的湿气,仿佛刚刚浸泡在水里荡漾。在这个夜阑人静时分白日的浮躁与喧闹已经陷入死寂黑暗,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她是一粒沙子。那渺小的沙子呵,一阵风吹来就可以把她吹走,她好像在黑暗中飘荡。  黑夜即将逝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隐约的一抹异样的白是昨夜月光留下的痕迹。很快,也终于消失在无边的光亮朝阳冉冉升起,一圈一圈的光晕模糊了天与地的界线。  她刚刚洗漱完毕,正坐在古旧的梳妆台前梳妆。或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今早起身便觉得还是困乏,精神萎靡脸色也不太好,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生得美,是继承了她的母亲。  纤纤素手轻轻拿起一只眉笔细细为自己描眉,弯弯的黑黑的眉毛柳枝,她的腰肢也像柳枝,细细的,软弱无骨的。面前的铜镜映出的面孔,给人一种平淡惊艳感觉。平淡的是她的五官很淡,淡如水。惊艳的是她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给人一种妩媚动人的感觉,但这张脸却十分稚嫩,两腮的两片嫣红夹着一只顶俏的殷桃鼻,肥圆的嘴唇鲜红饱满。  这样的美是与生俱来,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加以修饰。可是她偏偏喜欢抹上几点胭脂,这是她每日必定要做的,这是一门功课,她是白家二小姐韶华,是正经人家的小姐,是大家闺秀,常常有人跟她说,应当端庄,不要像你娘一样婊子。  韶华的娘是*,是婊子。她常常听别人这么说她的娘。据说,她的母亲在年轻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死,当然现在她死了。

  二  言归正传,在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头牌*,她生得美。韶华先前看过母亲的照片,黑白的,有些模糊。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美,她美的有别样风情,静静的就好像是躺在照片里,她有一双勾魂的眼睛,狭长的丹凤眼也是和韶华一样似睡非睡,一点朱唇,当然照片是黑白的看不清嘴唇的颜色,但却能让人觉得应当是极红的颜色,似血一样的红。  韶华的娘在自己还是青春的时候就把自己卖给白家,成了白少爷的姨太太,她是白少爷众多姨太太中最美的那一个,这是她曾经所自鸣得意的。白少爷,现在可不是白少爷了,而是白大老爷。如今可是妻妾成群,少时的风流却没有换来如今年老时儿孙满堂的福,空养着那些个姨太太,却只有韶华的娘生下了韶华一个女儿,还有一个大儿子和三女儿都是他的正妻刘氏所生。  白大老爷年轻的时候,算是白手起家。那时候白家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好的光景,靠的是贩卖鸦片才挣得现在远近闻名的白公馆的名头。鸦片么,这年头,谁不吃鸦片,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穷的富的都吃鸦片,洋人东西总能勾的人神魂颠倒,就跟街上那些个婊子似的,抛一拋媚眼勾勾手指头,就能招来一大群*。  世道变了,吃鸦片成了禁忌。白家也就不能再贩卖鸦片,就要做回正当营生,就是一些烟酒生意,私底下倒是还是贩卖鸦片。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吃鸦片,鸦片这东西总归是戒不掉的。  比如白家大奶奶就吃,是跟着她丈夫白大少爷吃的。白大少爷是病秧子,就靠鸦片活,没了鸦片就死了。而白大奶奶呢,旁人说是看他丈夫吃鸦片,夫妻同心,也就一起吃了。  他们白天不出房门就躲在房里吃,吞云吐雾。但最近倒是常常见白大少爷出门,很晚才回来。有时候是晚上出门,白家的人都晓得他出门是去干什么,他是流窜于花街柳巷,寻花问柳呗。哎哟,病秧子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起来,要是死在女人身上可就成了笑话。那些个轻嘴薄舌的丫鬟大妈在嚼舌根子,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说得是主子的笑话,在主子面前胁肩谄媚,在主子背后尖酸刻薄。这话传到白大奶奶的耳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白家鸡飞狗跳的,闹啊,闹得再大又怎样,白大少爷还不是一样死性不改。后来,白大奶奶也常出去。  而今白大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白少爷是死的。白大老爷如今身体愈来愈不好,常常咳血,请了许多外头的医生大夫什么的,中医西医,能医的都找来,吃了许多的药偏偏不见好,都说是命耶。老天爷要下雨就下雨,老天爷要打雷就要打雷,老天爷要你去死你就得死,人在这世上还得是命。  韶华出门时,就远远看见她活泼的三妹妹纪华与几个丫鬟走来,这是一个看起来天真姑娘,尤其一双乌溜溜大眼睛好似会说话似的,总能让旁人知道她在想什么。韶华皱了皱眉打算躲开,却躲不及,纪华已经看见她了,向她打招呼,大声喊道:“二姐姐,你要去哪儿?”  “没去哪儿。”韶华笑着说,虽说她不甚喜欢这三妹妹,但她为了保持自己的礼貌还应当打声招呼。   “哼,你还说你没去哪里,脸上还抹了胭脂,抹得这么漂亮。”纪华说,似乎在嗔怪,像只动物似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狡黠的转动,还亲昵地拉起韶华的手臂。   “我真没去哪儿。”韶华还是这样说,似乎有些不耐烦,“你别抓着我的手。”   “哼,不抓就不抓。”纪华有些悻悻然地放开韶华的手臂,两只乌溜溜的眼珠子定定地望着韶华,眨眨眼,她的眼睛又在说话了,纪华又嗔怪地叫了韶华一声,“二姐姐,我的好二姐姐,你怎么就这么不待见我。”   “谁不待见你?”韶华说,“我是出门给爹抓药。”   “你要去给爹抓药?我也去,你带上我好不好?我在家里都烦透顶了。”纪华说,望着韶华的眼睛带着期盼。   “你若不嫌麻烦,那就一起。”韶华说,心中任是懊恼,也无可奈何。   “哎呀,不好了。”一个身材胖大的老妈子急急地跑过来,说:“白大少爷在打大少奶奶,要打死人喽。”   “哎呀,大哥怎么会打人呢?”纪华十分惊疑。   “小姐呀,怎能不会打人哦,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呢,白少爷可是拿着一条鞭子在打,打得大奶奶全身都是伤,可吓死人咯,从来没有见白少爷这样吓人。”老妈子说,表情十分惊恐。   “我们得去看看,爹一定会气死。”纪华说。  这屋子里头平日里是不见光的,极少打开窗户,从窗户透射进来的光是灰白色的,灰白的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种甜腻的气味,是欲使人神魂颠倒的气味,这种气味也是见不得光的。但在这会儿倒是见光,一群人在这儿哄哄闹闹的。闹啊,闹,拖着一个男人男人要打啊,打,一个女人女人是被她男人踹到地上,一直“哎哟,哎哟”地嗷嗷直叫着,“你这个死鬼。”她被打得厉害衣服抓得破烂,身上打得皮绽肉开。  男人鸡爪似的手抓着一条鞭子往女人身上抽啊,不要命地抽。旁人拖住他,那些个老妈子丫鬟在旁边看,像看一出好戏似的,不过看得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各有不同。   “哎哟,白大少爷,你还不住手,老爷就要来了。”老妈子在旁边喊着,来的不是白大老爷,而是他娘刘氏,刘氏一来,她胖大的身子就扑到她儿子白少爷身上,抓着他鸡爪似的手,哭着,喊着,“哎呀,我的好儿子,你们夫妻俩有什么事就和和气气地说,怎么动起手来了,你这身子骨弱着呢,快快住手。”   “娘,你可别说这么多,这臭娘们去外面给我找人,给我戴绿帽子,不能忍,我今天偏就要打死她。”白大少爷说,深凹的空洞洞的一双眼睛冒出凶光,是阴绿色的,旁人看了都觉着不寒而栗,一张没有嘴唇的嘴是白的,一条缝似的,一张一合就是一张嘴,嘴一张开,又是滚出一句话,“臭娘们,你去死,死了我就好过,你别以为我不行,我告诉你,我要死,你就得比我先死。”  白大奶奶呀,在地上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女人跟疯子似地发狂,从地上蹦起来用尖利手指甲就挠白少爷的脸,撕他的脸皮,他都是没脸没皮的人。  可是刘氏在他身上挡着嘞,一不小心挠的,抓的可都是她婆婆刘氏的脸皮,刘氏的脸皮可薄着呢,比他儿子还薄,她一双老的浮肿的眼睛一瞪,瞪得白大奶奶好一阵颤栗,刘氏的小嘴,老去的嘴,但吐出的话却总是难听的,“我们白家待你不薄,你如今却是这样回馈我们白家,自从你嫁进我们白家,供你吃好的喝好的,你要这样对待我儿子,出去外面找野男人,你当你自己是婊子,没脸没皮的,你心里头,你眼里,是不是早就没我这婆婆!”  白大奶奶命苦唉,嫁了个这么个男人。旁人都这么说,像是在幸灾乐祸。她为什么要嫁过来,嫁的是聘礼,那聘礼又不是她的,她家穷,活该她嫁给这么个男人,病秧子,如今病秧子倒不是病秧子了。  老妈子丫鬟们又在旁边窃窃私语着,她的后半生就要在旁人的指指点点下过着,谁叫她在外头找男人,她就是没皮没脸,跟着她死鬼丈夫没皮没脸。   “哎哟,我的儿啊。”刘氏一哭喊,白大少爷就跟电线杆似的倒在地上,这一倒可就重咯。倒在地上,一转眼醒来的时候就在床上,下身能动了,就瘫了。  韶华那日和纪华赶到的时候看见那一幕,她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仍是觉得胆颤心惊,她的大哥白大少爷突然在她面前倒下,刘氏就蹲在他旁边,哭着喊着,老妈子丫鬟都一哄而上,也学着刘氏哭喊,稍微聪明一点的就跑出去叫人去找大夫,留在里面的全是没头没脑,尽会哭闹,这乌烟瘴气场面,全是让人给哭闹出来的。  这一哭闹呀,成了一场闹剧给那些个旁人在茶余饭后说说笑笑的料子。如今白大老爷的身子是愈见趋下,他儿子白大少爷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他是早就知道了,就盼着他儿媳妇白大奶奶肚子争气,生个争气的东西还给他一些感慰,可是偏偏人就是这么不争气,去外面找野男人,要是生出个什么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白家的种。  白大老爷正在歇息,他一睁眼,眼前就是烟雾弥漫模样。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吵吵嚷嚷的,吵得他耳根子不清净,他如今是认命了,他想着,或许是他年轻的时候做的一些混蛋事,遭了年轻时候的殃。  他的正妻刘氏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双憋足的小脚就立在他跟前,然后就在他面前蹲下来呜呜地哭着,拿着手帕子擦泪,浮肿的一双老眼噙着几滴泪珠,小嘴里吚吚哑哑地跟唱戏似的说:“哎哟哟,老爷呀,我的儿呀,是上辈子遭的什么罪,娶了这样的死不要脸贱人,哎哟哟,老爷呀,我的儿,也是你的儿,你说说,如今,他是被那死妖精,死祸害给害的,瘫在床上,走不动路了,他身子骨弱,一生下来的时候,就弱,在这世上苦熬了这么些年,老天爷却要这样对他……”  白大老爷听着,看着刘氏的如今年老的面孔,她还是容光焕发的模样,她刚刚遭受了一个重大打击,却依然油光满面,松弛的脸皮像街市上卖猪肉的那吊钩上的猪油,一双浮肿的眼睛,小小的浅浅的眼珠子在那双眼睛里木讷地转动,她卖力地想把眼睛睁大,好让他的丈夫看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但她不是年轻的时候。  她如今老了,年轻的时候她或许还有自傲的资本,但还不是被韶华的娘,那个婊子给比下去,也幸好她死得早,红颜薄命。  白大老爷看着刘氏,听着她话里的内容,他费力想听清里面的内容,可总是觉得耳边有嘈杂的声音,像铜锣在打鼓,震得他心烦,他摆摆手连忙呵斥住这种声音,“好了,好了,你别吵了,我知道了。”   “老爷呀,你说说,该怎么办呀?”刘氏问,总是用手帕子擦脸,不知擦的是油汗还是眼泪。   “那就把她打发回娘家,再找个人照顾青华。”白大老爷说。   “可是……可是我的儿他遭的罪呀。”刘氏依然是要死要活的样子,“我的儿呀,就这么放过那个祸害?”   “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样?”白大老爷不耐烦地问。   “应该把这种女人抓去浸猪笼。”刘氏恶狠狠地说。   “浸猪笼,现在是什么社会,你说浸猪笼就浸猪笼,这是杀人的罪,要进号子的,你进。好啦,好啦,直接把她打发回娘家就得了,她回娘家也不会有什么好受的。”白大老爷说,他现在已经完全失望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氏离开后,他就坐在房里。外面那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是灰蒙蒙的像一面纱帐,窗外的是一群穿红着绿的,鲜活的人在走动,白公馆一向是热闹的,如今这样一场闹剧倒是让白公馆更加热闹起来,像一出红红火火的闹剧。

  “白大奶奶如今要被大太太赶出家门,哎哟,你说刚嫁过来那会,我瞧着白大奶奶就是端庄贤惠的样子,如今可倒好,到外面找野男人哟,这……这多好笑的一件事。”外面的一个丫鬟说。   “哎呀,囡囡,你可别说这么大声,这儿可是白大老爷的屋前,人在屋里睡觉呢。”另一个丫鬟说,“不过也是,所谓人不可貌相。做什么不好,偏偏在外面找野男人,被逮住了,被白大少爷打得要死要活的,哎哟。”说着,就笑了。  囡囡也笑了,笑得摇头晃脑的,笑得虚笼笼的刘海也在晃,笑得吊得高高的眼角也晃,她整个人像是要蹦起来的,跳起来的,她那张刀子似的薄嘴接着话茬,说:“要我说,还不是白大少爷身子不行,又要去吃花酒,外面的女人折腾得白大少爷,家里那个人怕是……怕是……”她不敢说下去,脸憋着红,“怕是……那个,才去外面找的野男人,所以说,这男人还得行哦,我要是找个男人……可决不找白大少爷那样的。”   “哟,你还想找男人,你瞧你这样,谁愿意要你哦。”另一个丫鬟打趣着她说。  她们走着,说着,欢声笑语。正当她们说笑的时候,白公馆大门口热闹得不得了,刘氏揪着白大奶奶的头发把她揪出门去,韶华和纪华在一旁看着,许多丫鬟和老妈子,还有男佣人也在一旁看着。

  三  韶华的眼前出现又出现了许多许多的人和声音,他们旋在她脑子里让她头昏眼花,天知道她的心是个什么滋味,像是在心虚,又像是在害怕,这真是恐怖。她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白大奶奶,觉得她可怜,自从她嫁进白家的时候她就觉着她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唉。韶华紧揪着手帕子,她的眼前又不是许多的人,而是她被人揪着打骂的场景,天哪,她为什么就被人揪着打骂,她做错什么了?她想起她的娘。  白大奶奶像是死的呢,瘫在地板上任刘氏狠狠地打骂,刘氏那张刻薄的小嘴啊,“你个死祸害,你今天给我滚出去,我告诉你,我们白家不养你这样的白眼狼,滚出去。”  白大奶奶拖着刘氏的裙脚,苦苦地哀求着,说:“求求婆婆,您就看在我嫁进白家这么久的份上,您就给我几个银钱吧,我没活路了,我实在是没活路了,白家把我赶出去,我没脸回娘家了。”那张尖瘦苍白的脸满脸的泪哟。  绝望的人唉,她做错了什么,是她嫁错了人呀。她不甘,在外面找野男人,那个死鬼,病秧子,他的丈夫,每日不消停地折磨着她,暗无天日的日子,那些个人知道些什么?他们只当是没有看见呀,把她当个死人呀,她的丈夫是死人,她也成了死人,跟着死人吃鸦片,找人。  她干脆上吊死了算了!  她最后还是被赶出去了。瞧那街上凄惨的女人呀,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她是被抛弃的女人,街上熙熙攘攘的人,都给她一记冷刀子,那些个冷刀子可以杀死一个人。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下一个被杀死的人是谁呢,天知道。  白大少爷瘫痪在床上是命唉,这世间的一切都由得命来说,都由得天来说。如今,这世道哪一个天灾人祸讲的不是命,难道讲的还是鬼不成?这么说,人家该嗤嗤地笑话咯,生生死死不就是那么回事。  今儿个,天刚光亮就落了一场雨,那雨呀下得倒是连绵,到了中午才见停,那灰云里露出太阳的角,照得雨是透亮透亮的,透亮的雨滴落在地上,落着落着就落完了,但地却变得透亮了,亮晶晶的水洼左一个右一个,过路的人都得小心别陷进去惹了一身水渍,成了个落汤鸡。  囡囡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走进白大少爷的屋子里头。前些日子刘氏特地指派了几个丫鬟好生侍候着白大少爷,囡囡就是其中之一。  她走进这灰暗的屋子里头,走进白大少爷的房里,这房里暗暗的,总有一股子烟在四处蹿荡。烟铺上躺着一个形似枯槁的男人,瞧那青白的脸皮就贴在骨子上,整只头颅都像是一个*裸的头骨,一双冒绿光的深凹的眼睛,一张嘴就是一条缝。  白大少爷鸡爪似的手就抓着长杆子烟枪,眯着眼像是野兽贪婪地吸一口,吐一口,吸得时候像是在咽气,吐得时候像是在灵魂出窍,真怕他会立即死去。  囡囡走进他,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针在扎她的脚底。她总觉着害怕。走到白大少爷面前就低着头把药端在他面前,“白大少爷。”囡囡低声叫着,“吃药了。”  白大少爷一睁开眼,囡囡就看见了那突起来的眼珠子跟鸡眼似的,觉着心惊胆颤,端着汤药的双手就不住地抖,她稳住手也稳住汤药不让洒了。白大少爷的一对眼珠子在囡囡身上转啊,溜啊。囡囡是这灰暗的屋子里头唯一的有血有肉的鲜活的人,还是个女人,俏丽的脸蛋,丰腴的身材,一双白的手端着汤药,端在那柔软的胸脯下面,*要在这里困死,一辈子困死,是无望的了。她想起了白大奶奶。  囡囡一挣扎,偏偏那鸡爪似的手还不放开,白大少爷的另一只手把长杆子烟枪一把塞进囡囡的嘴里,那张薄刀片似的嘴巴呜呜地哭着。   “给爷上来,爷给你好的。”白大少爷说,扯破了囡囡的衣服,露出白的软的肉。  这时,刘氏从外面走进来,那胖大的身子是愈发胖大了,她近来发福得厉害,浮肿的老眼也愈发的肿了,也要看不清东西了。  但这一幕却是实实在在地看清了,受到惊吓的她,一双小脚差点就站不稳也幸好身后的丫鬟扶了她一下,她走过去揪着囡囡身后那根长长的辫子,把囡囡揪到地板上。囡囡只觉着眼前天旋地转,一定神就看见刘氏那张放大的老脸,吓得惊慌失措,叫出声来,扭着身子往后爬去,爬到墙根下,双臂紧环着自己露出白的软的胸脯,惊惧不已,同时又觉着羞耻,于是一张脸又红又白。  刘氏正了正色,保持自己威严的样子,但又实在是气不过,揪着囡囡的辫子,骂道:“哎呀呀,你个死丫头,我们白家养你这么多年养给狗吃了还是什么,猪狗不如的丫头,勾引我儿子,别以为你有点姿色就想麻雀变凤凰。”说着,刘氏狠狠地啐一口。  囡囡呜呜地哭着,自己扎起来的辫子被刘氏抓得散乱,“我……我没有,大太太,我没有。”   “你还敢给我狡辩,来人,来人!把这个猪狗不如的丫头拖出去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她。”刘氏叫了起来,叫来了一个老妈子。   “娘。”瘫在烟铺上的白大少爷叫住她,“好了,这丫头就是一时糊涂。”说着就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脸色越发的青白,像青白色的瓷砖,“日后,她还要留在这儿照顾我呢。”  囡囡听到这句话,脸色惨白,摇摇头,“不要……不要……我不要。”   “你还敢说不要……”刘氏扬起手,“啪”一下重重地扇了囡囡的巴掌,囡囡白的脸立刻映出红的印子,那印子是她抹不掉的,是永远永远都摆脱不了的一种命。  刘氏放开了囡囡的辫子,恶寒地瞥了她一眼,就说:“以后,你留在这好好照顾着少爷,不准离开一步,其余同你一起照顾少爷的丫鬟就去干别的事。”说着,又掉头看向身后的丫鬟和老妈子,“把她带走,看了心烦。”  于是,囡囡被暂时带离了这个屋子。   “娘,您坐。”白大少爷笑着,嘴裂开一条空的缝,两只眼睛盯着刘氏,说:“娘,你怎么来了?”   “我怎能能不来哦,你如今瘫痪在床上,娘担心死你了,你不知道过几天你爹说要请两个名角儿给咱这热闹热闹,我气不过,那死老鬼眼见着你如今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还会有闲情去找外面的名角儿来唱戏呢?老了还这么风流,真别把他那腰给弄折了。”刘氏说,“你说你整日待在屋子里,就知道吃鸦片,你可知道最近的报纸上说什么,说鸦片吃了就会死哦,娘担心你,你可别吃哦。”   “娘,不吃是不行的。你看我,你说吃鸦片会死,可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些年靠得不就是鸦片活的,你叫我不吃鸦片可就真要我死哦,瘫了我就是废人一个,从前我也不还是废人?”白大少爷笑嘻嘻地说。他最近倒是觉着那腿摸着软软塌塌,有些发紫发黑,身子也要变得软塌起来,但精神相较以前却是好了,吃着鸦片越吃越精神,不吃就觉着浑身不舒服。   “娘担心你的身体。”刘氏说,老脸上出现了忧虑的神色。   “哎呀,娘,你这样是不是咒儿子死?”白大少爷说。  天落起了雨,灰的天笼罩在白公馆上头,像是久久不散的阴霾,一阵急似一阵的风卷着雨呜呜地呼啸着,半夜突然一声闷雷震响,把所有人都震得心惊肉跳,窗户被风雨拍打直打颤,“嘎吱嘎吱”地响。  韶华昨夜又没有睡好。半夜,那狂风,那暴雨,那雷电吵得她夜不能眠。外头的风突然把窗子吹开了,她下了床就摸着黑着走过去关窗,关窗的时候总听见外面好似有呜呜的哭声,把她吓得整夜都不敢睡,那哭声像是鬼魅飘在她耳边上,她只得“嚯”地一下点了一盏清油灯,守着那昏暗的灯守了一夜。  韶华看向墙壁的小电灯泡,或许她可以打开那小电灯泡,也不至于昨夜这么害怕吧。她不敢再多想什么,她叫来丫鬟打来热水,洗了漱就照常地坐在梳妆台前装扮自己,她总觉着昨夜的哭声很真实,在那狂风中,暴雨中,雷电声中,未免也太过清晰了吧,因而又觉着十分不真实,她疑心自己撞了鬼。  出门的时候她又听说了,有个丫鬟昨天专门勾引白大少爷,结果被大太太撞见了,又打又骂,最后还是待在了白大少爷身边,真是煞费苦心唉。  纪华这几日倒是没有再来叨烦她。韶华走去花园,身后跟着的丫鬟锦儿跟她又提起那个勾引白大少爷的丫鬟,韶华不耐烦地应付几声。  锦儿原是韶华的娘身边老妈子的女儿,自小就跟在韶华身边侍候着,喜欢叨叨,平日里敦厚老实,模样不太好看,却生得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眨巴眨巴就能眨出水来。但这会儿叨的都是那勾引白大少爷的丫鬟来,想必这老实的姑娘对那人的印象怕是极不好。  韶华想要在花园中折几只花插花瓶,就在花园里走着瞧着看有什么花好看,花园中娇艳的花不胜枚举,就是看得人眼花缭乱,不知捡哪枝摘。   “哎哟,昨儿个的雨可真是大,小姐,我在外边提灯的时候看见个人影,一闪眼就不见了,可吓人嘞。”锦儿又说,瞧着韶华的脸色有些憔悴,就又问:“小姐,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憔悴了。”   “近来睡得不太好,你说昨夜看了个人影,是什么模样?”韶华问。   “我没瞧清楚,不过我倒是瞧清楚了个人。”锦儿突然四处张望,把声音压下来,鬼鬼祟祟地对韶华说:“我看见了那个勾引白大少爷的丫鬟,那会儿我在走廊上提灯,她十分鬼的从花园里头走出来,紧接着就瞧见了一个黑影,瞧不清楚。”   “那夜的雨大着呢,怎么还会有人在花园里晃荡呢?锦儿,这种话可不能乱说。”韶华说,“好了,你不要再说那些个闲话,闲话说来笑笑就可以了。”  锦儿一听,立马就住了口,跟着韶华一路沉默,可过了一会又按耐不住,说:“小姐,白大老爷要请两个名角儿到白公馆里游园唱戏。我听说这两个名角儿唱的可厉害了,生得也漂亮极了,是咱们这里头远近闻名的名角儿,一个是专门唱杨贵妃,一个是专门唱虞姬的。”  韶华听着,问:“名角儿?这会儿请来游个什么园,唱个什么戏?”  前边儿出现个人,那是陈姨太,到底也算是韶华的四娘。陈姨太出身也算是卑贱,原是大太太身边的丫鬟,凭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就勾搭上了白大老爷,被白大老爷要去做姨太太,到如今还喜欢在脸上抹脂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今天她撑着一把油纸伞,现在可没有日头。她穿着一身藏青色的旗袍,旗袍上面绣满了牡丹花开的样式,梳着一头好看的发髻,现在最流行烫头,她也烫了一头卷发,旁人总觉着不伦不类的,韶华也这么觉着,她的脸上,嘴唇上抹着红红的胭脂,淡淡的眉毛倒显得那地胭脂别样的红,走路的时候两只耳朵的珍珠耳环一晃一晃的闪着白花花的亮光。   “哟,这不是韶华吗?”陈姨太走过来,扭着腰,她的腰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比以前细了,穿着紧紧的旗袍倒挤出一块赘肉来。她的一双被胭脂涂抹的极富媚态的眼睛在韶华身上游来游去,游过韶华的粉脸和细腰,就说:“韶华长得越来越好看了,这脸呀是水润水润的,腰也是细得很,以前我怎么没发觉呢?仔细瞧瞧,哟,长得跟你娘真像。”

  小说未完,点击下方“阅读原文”

  即可查看全篇精彩!

  【编者按】小说讲述的是民国时期白公馆发生的一切,主人公韶华是白家二小姐,她的娘是*,是白大老爷的妾。故事主要围绕了以韶华在白公馆的所见所闻,她的三妹妹纪华,白公馆的丫鬟囡囡,白大老爷,白大少爷,大夫人刘氏,还有未出现的吴大少爷之间所发生的故事。体现当时社会伦理道德的矛盾和妇女的地位。最令人痛心的是白大少爷的妻子守着活寡,却因出轨被赶出白家,流落街头成为*;丫鬟囡囡被瘫痪在床的白大少爷猥亵跳井而死,被下人打捞出来尸体的同时,又打捞出一具女人的尸骨,白大老爷告诉韶华,那尸骨就是她失踪的娘。白家的两个女儿韶华、纪华是白府最纯洁没有任何血债的干净人儿,她俩认识到自己的家就是血腥的鬼魔之家,她俩商量过想逃出白府,可是又看不到逃出去的活路!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韶华与吴家公子订婚了,一见吴家公子长得比猪八戒还要丑的模样,她的心立即就死掉了。而纪华更坚定了出逃的思想。全篇文字精炼,语言隽永,结构严谨,封建豪富的白府杀人不用刀子,令人触目惊心,发人深省!力推佳作!【编辑:梦锁孤音】

  荐读:

  江山名家|冯新生:行者穿越山水,记述古今风云(三期)

  江山名家|赵兴华:我的江山我做主(二期)

  江山名家•佳著|杨广虎:南山有景,心隐暗香(一期)

  江山首部幽默职场

  喜剧《鸡毛蒜皮》,此剧正在热播中,手机扫右侧二维码观即可观看精彩剧情!开心与你同在!

  《鸡毛蒜皮》

  江山文学网目前拥有作者九万人,作品83万余篇,是创作群体最为广泛的文学原创网站。开设栏目有:长篇频道、短篇频道、江山征文、江山萌芽。短篇频道:情感小说、传奇小说、江山散文、杂文随笔、诗词古韵、江山诗歌、作品赏析、微型小说、影视戏曲、微电影剧本。长篇频道:人生百态、军事历史、青春校园、经典言情、悬疑武幻、剧本连载。

  其中江山“萌芽”是全国中小学生习作园地,专门选拔优秀编辑一对一,手把手对孩子作品的不足与亮点给予细心修改和充分肯定,以最快的速度提高孩子的写作能力。

  丹枫诗雨社团:热爱江山,用真情写作,相信未来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群:260574808

  制作:依是幽兰

  江山微信推广团队

  长按二维码关注

评价:中立好评差评
【已有2位读者发表了评论】

┃ 江山绝品小说|思情的相关文章

┃ 每日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