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而生听到这句话,吓得手里的米掉了。
说这句话之前,马进士是想过的。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说来说去,只有阎王能改变人的生死。既然这样,那只有见到阎王的人有可能改变命运。
何而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借以平复惊恐的心情。然后他说道:“人人害怕见到阎王,不愿见到阎王。哪有主动去见阎王的?”
老婆婆走到马进士身边,笑道:“大少爷,要见阎王还不简单吗?死了自然就会见到阎王。”
马进士侧头一想,对哦,在民间的传说里,人死了才会见到阎王。见到阎王代表寿命已经终结,那还怎么改变生死和命运?
可是再看黑衣人白衣人和何而生,马进士意识到自己漏掉了一个细节!刚才提到如何见阎王的时候,他们为什么如此惊讶?莫非他们见过阎王?如果这黑衣人白衣人是真的黑白无常,见过阎王尚可理解。这何而生是大活人,难道也见过阎王不成?
“你们见过阎王?”马进士脱口而出。
何而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让马进士觉得奇怪的是白衣人黑衣人也连忙摇头否认。
“那你们两人不是黑白无常?”马进士问道。
老婆婆却接了话,说道:“就算是,他们俩也是小鬼,哪里见得到阎王?”
马进士见老婆婆似乎不要他问得太明朗,便不问了。
“大少爷,老爷就要回来了,你回屋里去看书吧。免得老爷怪你浪费光阴。这里有我。”老婆婆说道。
马进士听说父亲就要回来了,赶紧回到屋里看书。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进士从屋里出来,白衣人黑衣人和何而生已经不在马府了。
他想叫老婆婆来,下人却说老婆婆家里有事,告假回去了,要过些日子才来。
马进士只能作罢。
他的预感成了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没再见到弦镜姑娘。仿佛弦镜姑娘真的登上了远去的船,一去不复返。
而自从那天弦镜姑娘走后,马进士常常梦见她用一把匕首抵在他的胸口,使他从梦中疼醒。
梦一醒来,胸口的疼痛感就消失了,就像弦镜姑娘一样乍然出现又匆匆离去。
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去找那天见过弦镜姑娘的老婆婆,心想或许可以从老婆婆那里问到蛛丝马迹。
他再次提及那天遇见的弦镜姑娘、黑衣人白衣人、算命先生何而生,老婆婆却摇头说不知,俨然一副忘却了的模样。
“大少爷,老爷身为粮官,外面很多叫花子都会来讨米。算命先生也没少过,都是要给老爷算官途,给大少爷小少爷算运程的。至于好看的姑娘,那更多了,但凡哪户人家有个漂亮姑娘,哪个不想嫁到马府来?我哪里记得住您说的是哪个?”老婆婆为难地说道。
跟老婆婆长期相伴的下人说,老婆婆自从上次告假回来之后,记性就变得不好了,有时候连她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
马进士本来是不想去打扰跛子郎中的,这边老婆婆啥也不记得了,他想来想去,能问到弦镜姑娘的好像只有跛子郎中了。
去找跛子郎中之前,马进士考虑过了跛子郎中隐藏身份的必要,特意趁夜深人静的时候去跛子郎中家。
可是马进士说起弦镜姑娘的时候,跛子郎中居然摇头说:“你说什么呢?我第二次去给你看病的时候并没有遇见什么弦镜姑娘。我听说她是被压在九眼桥下吧,既然压在桥下,又怎么会跑到别的地方去?”
“你也忘了吗?那天为了让我相信你,你还在我面前说你是清宁。”马进士着急道。
“清宁?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是清宁?”跛子郎中听了直摇头。
马进士看着一拐一拐地走开的跛子郎中,确实看不出他身上有女人的影子。
“你那天给我看了你的脚!明明是一双小脚!”马进士有些气愤地喊道。他故意把声音提高一些,想吓唬跛子郎中。跛子郎中家的两边都有人家,要是别人听了去,他的身份就隐藏不住了。
他以为跛子郎中会惊慌,惊慌之下赶紧告诉他弦镜姑娘去了哪里。
可是跛子郎中不慌不忙地脱下了那只好脚上的鞋子,又脱去鞋袜,露出一只又厚又宽的男人的脚板。
马进士头晕目眩。
“我看你真是读书读糊涂了。”跛子郎中说道。
从跛子郎中家回去的路上,马进士感到脚下的路前所未有的颠簸,要不是脚还没有放下去就踩到了地面的疙瘩,就是脚踩到底了却还没有踩到地面,踉跄一下几乎摔倒,低头一看,却只是一个早已干涸的小水坑。
他走路走得就像一个坏了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