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马进士看到下人在井边打水,想起书上有很多故事讲到古人投井自尽,于是等下人走了,他走到井边,纵身一跳。他以为自己会顺利落到井底,没想到打水的木桶还在下面,他卡在木桶和井壁之间,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
幸好打水的下人没有走远。下人听到马进士碰撞木桶的声音,急忙跑了回来,将马进士从井里救了上来。
他的膝盖撞破了皮,手肘上也疼得厉害。一拐一拐地回到房间后,他更坚信自己只能等待那一天的到来。那一天已经定下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哪年哪月哪天,但那一天已经隐藏在日复一日里,就像一个陷阱设置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此前走过的所有的路,都是为了将他引向这个陷阱。
他想起老婆婆杀鸡的时候似乎心有愧疚,总要对抓起来待宰的鸡说:“你也别怨我,当初养你就是为了桌上的一盘菜。”
他觉得自己就是被养着待宰的家禽。至于养着他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是人,是妖,是神,还是魔?他无从得知。
到了晚上,万籁俱寂,马进士躺在床上,揉着还有火辣感觉的膝盖和手肘,透过窗户再看外面惨白的月亮,觉得那是一只天外的眼睛。它是那样的冷漠,如同老婆婆提着菜刀看着鸡笼里的鸡时的眼神。
整个世界仿佛关在一个偌大的鸡笼或者类似鸡笼的东西里,看起来安静祥和,实际上任人宰割。
而世间的人就如老婆婆离去时的鸡笼,稍稍不安了一阵,又恢复了平静。天明时照常打鸣,照常去觅食,照常生蛋,照常斗架,照常回笼。
随着时间推移,笼还是那个笼子,就如世间还是那个世间;鸡已不是当初那些鸡,就如人们已不是以前那些人。
马进士想来想去,一夜辗转未眠。
过了两天,跛子郎中又来了。
马进士正在写字,见跛子郎中进来,将桌上的白纸一下全部扔在了地上。
跛子郎中摇摇头,踩着白纸走近马进士,要给他看病。
“让我一了百了,就是救我。”马进士说道。
跛子郎中摇摇头,说:“看来我开的心药没能医好你的心病。”
马进士听了觉得奇怪,问道:“你没给我开过药啊。你什么时候开过药了?”
跛子郎中笑了笑,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上次给你看完病,我知道开什么药都治不好你,便让熹帘姑娘跟你说,那是驮桥的魂魄来吓唬你的。我以为这样你就会认为自己是被邪魅迷了,就会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没想到没什么用。”
“熹帘的话是你教她说的?”马进士诧异道。
“对。”
“可是……”
跛子郎中打断他说道:“我都知道了。我刚来她就跟我说了你去九眼桥遇到的事情。我也觉得奇怪呢,那个弦镜姑娘怎么知道我会让熹帘姑娘提到她,又怎么知道你会去找她的呢?”
马进士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
跛子郎中见他笑得奇怪,问道:“你笑什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跟邢家庄的人约好了一起骗你吗?”
马进士收起笑容,认真道:“难道不是吗?你早就盯上我了吧?我生日那天清晨,台阶上留有一双鞋底泥印。那泥印子比那天出现的姑娘的脚大。虽然后来我看到熹帘的鞋底有泥,但这是为了故意让我以为是她留下的。刚才我看你在我的纸上留下的脚印,恰好跟那天的泥印子一般大小。那晚是你偷偷在我房外站了许久吧?你这么做,到底是何居心?”
跛子郎中惊慌失措,回头看了看地上的散乱白纸,上面果然有两个显眼的黑色脚印。他抬起脚来,这才发现鞋底有墨水。
马进士道:“我知道你今天来,特意在台阶上倒了一些墨水。进门时没有发现吧?”
跛子郎中表情恢复平静,又挤出一丝笑意,缓缓说道:“大少爷,脚印差不多大的人比比皆是。”
马进士朗声道:“一大一小的脚印却只有你一个!”
(未完待续。)